成年之前我是一个酷爱幻想的孩子，常常需要在睡前幻想大段情节才能安然入睡。至于幻想的内容大多是童话式的，幼稚的让我难以启齿，所以只能把它深埋在心底，作为偶尔回忆的资本。而现在，我的幻想能力急速衰退，睡前如果大脑不是空白，很难睡着，所以我已经失去了童话式的思维，被现实彻底洗脑，这不能不当作是一种损失，毕竟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神是一种很暧昧的东西，从简单的眼神里往往可以读出很多复杂的内容，其实这种“读”的过程就是一种猜测，一种幻想。聪明的人可以看人眼色行事、说话；有默契的人眼神可以替代语言。当然这种猜测和幻想都是有依据的，这种依据就是经验。
曾经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在那个99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发现。那天是一个很高兴的日子，因为我的好友小慧过生日，我和朋友打算一起到蛋糕房给小慧买生日蛋糕。正当我们挑选完的时候，一个转身让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一种很直接很直接的眼神，完全没有那种被人撞破心事的羞涩和腼腆，一直都是那么镇定。愉快的心情没有让我被这件莫名其妙的事给搅乱，除了觉得很突兀以外，我很快就把他忘了。也许，他只是在选蛋糕而已。
其实我是认识他的，说认识其实也谈不上。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一无所知。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和我一个年级，只不过他是留过级的，而且和我不在一班。为什么认识他呢？很偶然的听朋友提起过他，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曾经帮过我朋友的忙，仅此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记住了，而且过目不忘。在这里，我不得不说明我对人的记忆能力可以说很惊人，很多时候，我就会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一些细节都能娓娓道来，所以要我彻底忘记一个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基本上不太可能。
什么时候第二次碰到他的眼神我已经忘记了。大概从第三次、第四次起，我开始对他的眼神产生了怀疑。他的眼神镇定而直白，不会因为我的惊讶和怀疑而有丝毫改变，那种执着好像要把我的眼睛看穿，把我的人看融化掉一样，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可能喜欢我吧。虽然这只是在他没有开口之前，我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渐渐地，我开始对他留意。我很奇怪为什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碰到他的眼神，也许隔着一条马路，也许前后间隔很长一段距离，我总能直觉感应出他的存在，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觉得有点诡异。可是，他从来都不和我说话。
我和他回家的路线差不多，不过他的家比我近，所以我才能知道他住哪里。有时候，我们会在马路上骑车擦身而过，那一刻他是不会回头的，待超过了我一段距离他才会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像怕我丢了一样。我能感觉到他不喜欢落后于我身后，因为那样，他就无法确定我是否知道他在看我。这算不算一种挑衅？
对于这种假设的“挑衅”我是一直都耿耿于怀的，因为他的眼神让我有一种急于想要答案的心情。虽然我也可以很镇定的回看他，而且流露出疑惑的眼神，或者夸大自己的行为，显得很不自然，但是他还是没有一丝退让。这样的对视完全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心理游戏，因为他的答案我永远无法单方面得到印证。
我开始习惯这种有点挑战的疑问，好奇心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磨平，也许他真的只是喜欢我而不是想得到我吧。
上学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个人陪伴，看得出来是他的好朋友，对他朋友的姓名我现在已经淡忘了，只有他的样子还模糊地存在于我脑海里。那是一个很调皮的男生，而且有点喜欢恶作剧。有一次，他们俩在我前面几十米的地方骑着，我也是漫不经心想自己的事情，可是他的朋友频频回头，回过头还要和他求证、议论一番，然后再回头。这种把戏我视为无聊，我知道他们的话题是什么，我也开始确定他的眼神肯定有一番寓意，而这种寓意已经被我猜到了一半，而另外一半只有他才能帮我解答。
这种无聊的游戏不只一次，可能次数多了，他的朋友也厌倦了，看到我时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好奇和兴趣，也会很平静地擦身而过。而他，却乐此不疲。
我们注定要多一些缘分，所以当我高二决定转班读文科的时候，我总幻想着某些事情发生。可是我不知道这种期待从来都是一种一厢情愿而已。
我们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至少我们坐在一个教室里，虽然他坐最后一个，而我坐第一排。我们就像住在一起的邻居一样，近在咫尺，只要我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会忐忑不安。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好像刻意保持我们的距离。他从不在教室里从我身边经过，下课也往后门出去，而不绕过我身边。只是偶尔我会捕捉到他在窗外不经意注视我的目光。那时候我已经没有耐心去揣摩他的心思了，我只告诉自己，他在暗恋你，而这种暗恋的方式一点都不含蓄。
我们最近的一次接触是在楼梯上，那时他和他的朋友在打闹，刚好我经过。他的朋友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很紧张，有点不知所措。他的朋友用很得意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他，好像在怂恿他做一些事。我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把步子放慢。这时上课铃响了，他对他朋友说，不要闹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怕丑啊。然后两个人笑嘻嘻地闹着让路，我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们就在每天短暂的眼神交流里确定对方的存在，似乎我们做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看到对方就好。其实，我是不喜欢他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可是我却习惯了一个我不喜欢却感好奇的人一直注视着我，以至于没有了他的眼神，我反而觉得不习惯。
在我转班没多久，他就交了一个女朋友。我开始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怀疑，甚至全盘否定。如果他喜欢我，怎么又会当着我的面和另外一个人亲亲我我？因为他坐最后一排，所以对他的行动我是不了解的，我也不会刻意去了解。在一个晚自习的课间，我和同学在走廊上透气，发现他在和他的女友打打闹闹，而且甚为亲密。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极力不让自己去看。他反而若无其事，而这种若无其事更加让我懊恼。这到底算什么呢？
从那以后，我开始让自己死心，摈弃一切对这个只字不提的人的所有幻想。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只是记得那种眼神开始渐渐消失，虽然还在，可是完全变味，因为我不想再被这种心理的折磨弄的疲惫不堪。他依旧和他的朋友一起回家，一起超过我。有时候，我常常看到他一个人，可是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似乎感觉到他对我的回避。
很久一段时间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他了，每当脑海里浮现他那复杂而直白的眼神时，我就会不禁望一望他回家的那个岔路口，我们总是在这里分开的，而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连分别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然我有很多朋友，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寂寞。
后来发现，我们无法碰面是因为他搬家了。从校门算起，我们只有以前三分之一的相同路线，所以当他往另外一个路口拐弯时，我明白，这一切也许都是没有结果的。我们谁也没有为谁等待。
因为学习很差，所以他很厌学，在为数不多的逃课生中他算头号。所以在高三第一学期快结束时，他离开了学校去当兵，对这个结果我一点都不惊讶。这样，我们之间的所以秘密和我对他的种种猜测幻想都彻底结束。
不记得是哪个假期，读大学以后我感觉自己又看到了他一次。那是一个晚上，我和朋友在路上走着，发现路边有一个人很像他，而他好像也在确定是不是看到我。不过直到我走过，我也没看清那个人是否是他，可当我走了一段距离转身时，我看到微弱的路灯下，他跑过来一段距离，站在那里一直在看我，虽然我感觉那个人就是他，可是我还是没有真正看清。尽管这样，我到现在都认为除了他，不可能是其他人，因为只有他才能和我有这样的交流方式。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记得，那时的我每夜想的是什么了。而他的眼神就像一个巨大的悬疑搁在我心底已经长达六年之久，而我居然还是没有答案。也许在他的那个转身时，我就应该鼓足勇气去面对他，揭开这个谜底，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
我只能说，那种眼神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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