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年站庆特刊

万有楼高塞太虚——访江南名儒虞逸夫

 

屈平流放贾生迁,今古才人涕泗连。
日月齐光亡国后,璠玙比德逐臣先。
岂无伟略回天禄,漫有英辞润汉贤。
汨水多情留作伴,龙舟成节五洲传。



端午临近,我们拜访了这首《龙舟节怀屈原》诗的作者——江南名儒虞逸夫先生。

楼名“万有”

孟夏时节,麓山一带,树木滴翠,鸣禽婉转。清风作伴,我们叩开了虞老家门。一位身袭青衫,面容清癯、神态蔼然的老者立于眼前,正是虞逸夫先生。虞老热情地招呼我们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坐于旁边一木椅上,侧向我们交谈。老伴随即为我们端上清茶。

客厅不足20平米,其间四、五凳椅,两小方桌,数叠书卷,几缕茗香……壁上悬有几幅字画,一切显得那么简朴、净洁。

“万有楼”,我们被墙上三个浑穆质朴的篆字吸引了,落款为“天遗老人”。“天遗老人”、“万有楼主”是虞老别号。“万有楼”是其室名。何谓“万有楼”? 虞老向我们解释:今人多不知足,贪求名利。人生须臾,而欲海无穷,人反为名利缚,岂不累乎?吾楼虽小,但耸立于天地之间,吾以天地为家,游心于万仞,可歌 唱可诵读,可坐卧可行走,湘江为我浴,麓山为我遣,岂不万有乎?养浩然正气,不为斧斤所伐,惟万有楼主乎?民胞物与,天下一仁。诚明矣!虞老是国学大师、 著名书法家,替人写字作文,润格随人,常以助人为乐事。据介绍,曾有人以别墅相赠,请他作诗写字,他把诗作写好恭送于人,却婉拒人家“厚礼”。道之在身, 至刚至阳,鸢飞鱼跃,于穆不已。虞老行年九十,身体健朗,这要归于他的淡泊豁达: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

“吐句盖乾坤”

虞老一九一五年生,原籍江苏常州,早岁即以诗文受知于江苏大儒钱名山先生,钱称其:“下笔如倒三峡,真名世之杰,诗有干莫气,将来主持阳湖风雅,我不及 见矣”。三十年代他避寇西蜀时,与国学大师马一浮先生以诗相唱和。马老称其:“书法文辞俱美,论诗甚有见地,尊稿丽而有则,蔚然成家,四言铭诗,尤有玄 致,知其所存者益进于道矣”。现摘录虞诗五首如下:




自题万有楼

万有楼高塞太虚,函天盖地外无馀。
百年前后谁名我,七尺形骸强认吾。
过眼繁华犹海市,忘心烦恼即真如。
流光不住何今古,与物同归色本无。

远游归来作

纵能吐句盖乾坤,神力应难挽落曛。
薄酒解忧非小惠,残书娱老有深恩。
不知天外今何世,未必人间祸绝根。
平地风波多倚伏,远游何似闭门尊。

咏盆景

拟龙模凤因人活,娱客售金听主裁。
应悔移根傍暖室,终难昂首展长枚。
奇花自有山灵护,大木原非粪力培。
我欲还君衡岳去,独当风雪自成材。

天 问

毕竟群雄成底事,小民无地诉长哀。
日星代丽谁悬挂,花木交妍孰剪裁。
大化胡恩生万物,诸神何怒降三灾。
问天不语休饶舌,欲访无怀共往来。

花 开

花开香在风,花落香在水。
残英抱空枝,香消色亦死。
默默暮江头,和雨滴红泪。



虞老将个体生命融入苍茫宇宙之中,作深层的生命探索和社会追问,诗文因此而深刻博大。

“我书意造本无法”

宋人黄庭坚尝云:若使胸中有书数千卷,不随世碌碌,则书不病韵;学书要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纵使笔墨不减元常、逸 少,只是俗人耳。虞老胸藏万卷,为大学问家,也是学者型书家。其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风神超迈,技进乎道焉。虞老书艺的自然率真,朴质沉 雄,这种“无法”是建立在数十年来对“法”的研习上的。他按照我国文字发展的顺序来研习书法,从甲骨文到钟鼎、大篆、小篆、隶书至行草,各体皆习且擅,尤 精于隶行,于《石门颂》、《杨淮表记》、《张迁》、《衡方》等碑染翰最深。虞老认为“书法必循规矩,不从规矩则乱,枯守规矩则死”。主张法度与创意的统 一。其书艺诚如湖湘书家颜家龙所言:“大胆地将极灵动、极随意的简帛书的笔意融于分书,使所作笔姿生动而气势雄健。其大字书更如黄钟大吕,声势夺人,风神 焕发,最富艺术震撼力。其行草书受钱名山先生影响,后又汇入马一浮先生之意趣及简帛书韵致,行笔虽疾,但点画沉着,笔姿清润灵动,老辣而洒脱。”

对于书法的理解,虞老认为世上本无书法,即具体的书法不存在。把汉字写出来,写得好,表现出美感,这样才成了书法。如王羲之手写的《兰亭序》就是书法, 而《古文观止》里的《兰亭序》只能是一篇文章。虞老强调,书法必须以汉字为载体,离开了汉字就不成其为书法,现在,有些人认为书法可以离开汉字,追求一种 纯粹的线条和笔墨的韵律美,这不是书法,要给它另外命名。

虞老初读儒家书,中年致力于老庄玄学,晚岁笃好禅宗义学。历经人生坎坷,虞 老无论人品、学识、书艺等都表现出超凡脱俗,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汲取了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积极因素,儒家的入世和有为,引导他热爱生活和人生;道家的无为 特别是庄子的齐物论,又使他淡泊名利,在逆境中显得从容自如;佛家的静达圆通,则启迪他走向圆融和通达。其至诚日新,德宪后学,养浩然正气,与两间功化同 流。今人有诗赞道:













万有楼中一达人  冰霜不损岁寒心
深仁泽及三湘远  绝学风开一代新
月隐云边终似玉  松蟠石上自生春
步趋未立门墙雪  翘首南天望后尘







作者:守愚 一戈



















虞逸夫简介








    虞逸夫,原名念祖,晚号天遗老人,江苏武进县人,1915年11月生。18岁考入无锡国学专科学校,在校4年,受业于唐文治、陈石遗、陈天倪、钱基博等 著名学者,为其学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三十年代末期,奔波于武昌、桂林、重庆等地,先在中学执教,后经黄炎培先生介绍,曾一度担任《国讯》月刊编辑。四十 年代初,任国民政府党政工作考核委员会专员等职。离开政界后,由马一浮先生聘为复性书院董事会秘书,直到四十年代末。先生学识渊博,潜心研究文史,擅长文 物考古,诗词书法,早在二十多岁时便有个人诗集发表,颇得诗坛和社会人士好评,现仍常有考古杂文和诗词在全国性刊物和港台报刊上发表,多次应约为文史、艺 术界人士的专著作序。先生淡泊名利,自题诗云:“我本东西南北人,履霜啮雪意常春。齐万物,等疏亲,是非得丧寄高昊。”现任长沙市博物馆顾问、长沙市考古 工作队顾问,省书协顾问,1987年由省人民政府聘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作者:黄守愚

青年毛泽东雨中裸奔岳麓山的文化精神

黄守愚案:青年毛泽东之“裸奔”,是穿有短裤之“裸奔”,与今日体育场上一丝不挂之“裸奔”有所区别,盖对当时社会之风气而言,乃惊世骇俗之举。

   说湖南人有蛮性,可追溯到早期越、蛮先民呢。最近翻出前年读书笔记,记载青年毛泽东雨中裸奔岳麓山一事,有当年湖大老教授做证,应可为湖湘文化精神当下受用做注脚。

    青年毛泽东求学于湖南一师,师从杨昌济先生,与蔡和森等一伴人交游甚密。因深受杨的影响,青年毛泽东异常服膺王船山、谭嗣同先贤“珍生”、“主动”、 “日新”等学说,他在《体育之研究》中说:“人者,动物也,则动尚矣。……动以营生也,此浅言之也;动以卫国也,此大言之也;皆非本义。动也者,盖养乎吾 生、乐乎吾心而已。……愚拙之见,天地盖惟有动而已。”因此,青年毛泽东极为重视体魄与意志锻炼,尤为坚持冷水浴、裸奔健身。

   据说, 早期的奥林匹克运动都是裸体竞技,既可显示竞技者的形体美,也有益身心健康,鱼与熊掌二者得兼,何乐而不为?青年毛泽东与萧子升、蔡和森等一伴人,夜中冒 着暴雨,裸奔岳麓山,一路大叫,在当时看来,可能是惊世骇俗、独立特行的“异数”。然现在说起,不过是一种时尚的健身运动而已。雨中裸奔,其一在回归原始 野性,其二在锻炼其形质,即“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或许恰是原始野性生命的真实开显 呢。

   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应当知道,田地间野生物种繁殖力异乎寻常,譬如稻田中的稗草,总是扯不尽,扯了又扯,还是处处长起来,且比水 稻长势更好呢。茅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为什么呢?它们是原始的野性生命,具有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譬如驯化过度的水稻没有什么生长优势,不得不 靠杂交来提高其各种性能呢。

   盖文化亦然。“化”之过度,则沦落为奴隶,奴性、堕性尾大不掉,若行尸走肉,人之不为人。何以救之?也要 象水稻杂交一样,惟有注入原始野性的活力,才能冲决杀人网罗,撕裂种种道德现实,透露昔日原始野性的晴空。孔子讲中庸之道,说:“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 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质,即真实的生命精神。文化过度,即阉割其原始真实的生命,沦为奴隶。文化不及,即野性过度,与礼乐文明殊 途,堕入野蛮。

   孔子没有讲“史”、“野”之辩,我若“接着讲”,似是大逆不道。青年毛泽东雨中裸奔岳麓山的文化精神在哪里呢?我要“接着讲”,那是以“野”救“史”,因文化驯服过度,惟有注入野蛮的原始生命活力,冲决杀人网罗,还天下生民原本真实的生命。

    我不知道今天岳麓山下的学人,望着巍巍青山,会不会也产生一份美妙的联想,反正我希望这片神奇热土上的年轻人,能继续演绎青年毛泽东雨中裸奔岳麓山的故 事。不管你是谁,要想开显自己原始野性的生命活力,裸奔岳麓山几次,那浩然正气会充沛你的肉体,滋润你的心灵!或许,你还能体贴出湖湘传统中的“霸蛮”精 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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