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与语言
可以想象,而且具有绝对的真理性,并不是有了语言就有了作家。但是作家无疑扩展了人类的语言空间,但是这只是作家的副产品。对作家而言,比语言更重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心灵。语言是唯一有着精神含量的客体资源,语言的独立性不但更新了作家的写作资源,更为可贵的是语言本身就是一个种族的精神履历。语言就是人类不断新陈代谢的精神细胞,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被遗忘的语言更有意义,它的死亡不是一个符号是死亡,它的淡忘背后记录了这个种族的精神历程。将那些枯死的语言打捞起来,与我们这个时代流行的语言进行碰撞应该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因为一定程度上讲,这样的碰撞就是这个族体抗拒自然演化轨迹的一种有效方式,使族体进行更高程度的精神上的自我修葺。
我始终承认比语言更能把握人类精神生命的是心灵,但是心灵在把握自己的精神生命的时候,语言是最直接的形式。语言的表达比音乐美术这种视听艺术更直接的插入到人类的精神内核。但是语言不可能与心灵达成绝对一致的默契,心灵所感受到的还需要语言的传递才能为他者明会,如何将一个生命中感受的全部震动通过语言最精彩最完美的表达出来呢?我相信,这就是一个作家的使命。
语言与心灵的障碍就是作家诞生的基地。一个作家所要表达的不是大众的吃喝啦撒,而是要深入到生命的内部,挖掘人类的精神资源。所以作家的姿态就是一个淘金者的姿态,他的生活,他的精神触角必须放到人类生活的地底,而他所携带的工具中,语言是最犀利的铲土机。
犀利的语言不过是工具,对作家而言,敏感的心灵才能把握精神矿藏的位置和方向。但是我们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那些四处掘土,表情麻木,反映迟钝的老汉却成了作家。原因是他的工具先进,语言资源如滔滔江水,但是他一点也不能出动人类的精神生活,充其量他跑了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挖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烂洞,可是对那些烂洞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没有鲜活的足迹,语言的华美只能是一种视觉的点缀,我觉得用华美的语言进行视觉点缀的老汉不可以称之为作家, 他不过是用人类固定的语言进行罗嗦罢了。
真正的作家其实都是轻装上阵的,如果负荷太多,他反而无法进行那艰苦卓绝的工作,卡夫卡、克尔凯廓尔、鲁迅等等诸如此类都是这样干的,这就是为什么大作家的语言简洁深刻的原因。
尼采结束《悲剧的诞生》后几乎终其一生都采用了格言体写作,他的虚荣心是多么的伟大:用一句话说出你们用一本书,十本书都说不出来的东西。
作家是创造语言的人,因为与这个世界交流的障碍使得他必须制造一种新工具来打通关节,这种新工具在一定意义上说并不是凭空制造的,他不过是用自己心灵重新感受那些被赋予日常意义的语言魅力,他剔除了大众对语言的日常赋意,使一种简单的词语获得一种新的生命,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新生命也将得到大众的认可,在这个意义上说,作家是人类精神出路的开拓者。作家以心灵之网捕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而后又用语言将自己的世界推销出去,这些语言来之大众,但是在推销的过程中使大众的语言发生内在的意向变化。当然这种推销不一定能获得成功,他的辐射范围也需要外界认可的系数。这就是为什么有的诗人困守在自己的语言世界里,因为诗人的心对众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触摸的,当然是因为他们的细腻与柔弱。
所以一个作家,气质上必须是绝弃世俗的,至少从他的心理世界中绝弃,如此放能将自己敏感的心灵保护起来,免受世俗的同化与沉沦。语言上必须是简洁新颖的,至少是他跨越障碍十的态度与感受。如此方能将真正的心灵秘密穿剃给麻木的人类族群。
所以,一个作家的心灵必须有十足的勇气,回避世俗的一切荣誉与冷眼,坚定的正视自己和世界,说出那些非说不可的话,说出来就带着导往人类向着更高的精神档次上追求的话。所以语言的魅力就在于心灵的秘密别揭示时那种震撼与惊喜。站在这样的角度看作家,也许过分的苛刻了。但是一想到时间有限,占有那些真正的作家的作品中的精神资源还来不及,我怎么可以再拿起那些媚俗的标本呢?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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