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期

[ 秋石]我是读死书的人

 

  昨天想买罐煤气,由于不知道所租的房子的具体地址,怕送气工人找不到,于是找到了房东,问她房子所在的具体地址。她说了几个字,可我全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她又说了几遍,我还是听不清,于是叫她给我写出来。结果她似乎是大吃一惊地望着我。“你不会写吗?”她大着声音问。我礼貌地摇了摇头,期待着她给我写出来。她随后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我大吃了一惊。“这个都不会写,你读的什么死书啊。”然后她很不情愿地把地址写下来给了我。但我却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的。我接过地址看了一下,才知道她说出的是哪几个字。可她的发音与字也相差太远了。当地广东人普通话说不好,这可是全中国都公认的,可她却全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我不会写,她却说我是读死书的人了。还真有点冤。不过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中国以前的读书人读的是四书五经,大多也是读死书的人。更何况中国是小农社会,对读书人本来就有种仇视心理。一旦中了状元,从此可以锦衣玉食,跳出了农门,对于那些读不起书的人,看了自然眼红了。所以给了读书人一个称好:书呆子。而甚至“秀才”这个称好也贬义了起来。中国人的小农意识很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而见到比自己好的人,往往会眼妒,也就是看了眼红,心妒,在心里忌妒,转而变成仇视心理,嘴妒,用嘴去贬低比自己好的人,不是有句话叫人言可畏吗?还有个成语叫众口铄金。所以读书人自然慢慢地贬义起来了。可如果没有读书人,又哪来国家的栋梁?历史的变革又怎能少得了读书人?读书人被人仇视,真替他们喊冤。
    很多中了状元的读书人,往往都是从农家走出去的。可状元终究是少数,究竟三年才能出一个,而那些家里没中状元的人,自然会忌妒。小农一般眼界比较狭窄,心胸自然也宽阔不到哪里去。
    我从小成绩就很好,往往捧着全班第一的奖状回来。邻家的父母看着自己儿子成绩不好,往往会说你看看人家,每年拿第一,而你呢。这样一来,自然会把我和别的小孩区别开来,别的小孩也就会对我不满,认为他们挨父母骂都是因为我成绩太好。如果我成绩跟他们一样,他们的父母就不会有什么好说的了。而在农村,考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考不上,只能守住那几亩田过日子。如果自家的孩子考不上,他们也不希望别人家的孩子能考上。虽然大家都不怎么富裕,可在心里却攀比着。如果别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那别人家岂不比自家强了?所以只要听到某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村里人都会默不做声好一阵,而不是跑去道贺。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说县里出了两个大学生,结果全县的人都敲锣打鼓地跑去送。我想这样的事在我们村里怕是不会发生的了。
    在村里,村人都喜欢叫我读书相公。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而我们邻村的一位大学生,因工作不顺利,结果疯了。这成为了村里的一大笑柄。村人闲来无事时总喜欢拿这事来说说,说书读多了没好处,读多了就疯了。对于这话我很反感。我总觉得他们都在等我疯掉的那一天。不过后来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也没疯掉。我也没期盼他们来我家道贺,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的。在村人心里,我上了大学,我们家以后就不会比别的家穷了,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不可忍受的。他们总喜欢在自家的房里拨打着小算盘。面对你时哈哈大笑,你一走,立即在背后说起你来了。所以我上了大学,他们也不会给我任何资助。至于某些人在小说中写到有人考上了大学,家里无钱,村人齐出力让他上完了大学,那大概是穷学生的美好心愿吧,或者是北方的农村吧。我总觉得我们这个村的人都只顾自家的利益了,他们从不想村里大学生越多对村里就越好。所以很多人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了能从村子里跳出来,我只能顶着“读书相公”这个称号,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发奋读书。当然,这看在别人眼里自然是读死书了。不过只要读死人能考上大学又何不为之?先跳出来再说。
    不但没读书的人说读书人是读死书的人,就连某些读书人也会称身边别的读书人为死读书的人,这样似乎就可以说明他自己不是读死书的人了。我在初中时,有一次做化学实验,不会摆弄仪器,结果化学老师说我怎么只会死读书。结果我这个被他骂作读死书的人是班里唯一一个考上了重点本科的人。我看他带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以前读书时也没少花工夫,现在出来了,就可以数落自己的学生为读死书的人了,大概是以前被人说成是读死书的人,后来就用这句话来说别人,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读死书的人吧。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不可能强于一切。不要因为某人在某一方面稍微差一点就说他笨吧,如果是这样,那世界上就没聪明的人了。
    我是个读死书的人吗?我想我不是,虽然某些时候我真的是在死读书,比如死记硬背一些英文单词。可就连毛泽东年轻时也死记硬背过很多古书。如果我是个读死书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班里唯一一个考上了重点本科的人?莫非重点本科都是读死书就能考上的?可如果真这样,我又怎能在毕业论文答辩时获得老师们赞许的声音?那可不是读死书就能做到的。
    所以,我得说我并非读死书的人,不过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心胸不够宽阔。房东太太一句话,我却写了这么长的一篇东西来为自己维护。如果我心胸足够宽阔的话,我大概只会一笑置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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