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期

[奉秦林]睡眠期系列(黑白日子)

 

  我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照一张关于手的照片,那张被烟熏黄的手皮现在看来有些可怜兮兮,它装在口袋里显得无所适从,不断地磨蹭,以至生出了老茧。
   于是我仔细观摩这张皮,生满生命玄机纹络的骨架。它夹着无数根烟跑来这世间坐上藤条椅,将本应挂在树上的枝枝桠桠切割成粉末,将本应该嵌进墙缝里窄小的江南巷子般去了水彩里,将那一盆木兰凭空吊在九霜天的曝寒下,然后告知我说,如果困倦了,你也可以与我同睡在一张塌上,只是被子你得少占一些。或者你还可以藏在我的炕下,做那取暖的秸杆与灰烬一同被焚烧罢,仿佛从黑夜里飘来的行星瞬间将满屋子的灯芯点燃。
   然而,这是无法让我有所选择的。我与任何说我是如何站在这个世界的沙丘里寻找墓穴是为了某无比崇尚的使命。但我相信当戏言的大多数都存在这样一种心理,你且去看看这些无所事事者的嘴脸,他们靠在石磨或者猪屋栏杆的边缘端起茶饭一边咀嚼一边闲谈昨日早晨看见某男人从某寡妇的窗台钻出来……。这是典型的原则性表现,我们这样的大多数占据了说话的空间。
   于是这世界的颜色呈黑白,这些所有的大事件都粘在胶带里被荧光灯带着从万花筒里释放出来。
   我躺在床上花半个小时来想这个问题,将那只手压在身体底下,反复将它从一侧转到另一侧的背面,然后习惯性地拿起几本书来阅读,其中有这么一段来形容我被这张手皮感染出来的毛病:它们想着某些虚无性的东西,漫无目的,时而靠近那堆土壤旁边,身体上像系着一根带子在岩石下蜿蜒。它们看到飞翔在高空里的鹰投下的影子正沿着它们爬行的印痕不断俯冲,还有前方扭曲的悬崖曲线在一条河流上逶迤,窝藏在蛇洞里的鸟也长了一对的新的翅膀,和它们的幼年在一块类似沙滩的海岸处将一瓶红酒饮尽。乌鸦也陆续飞进这里,和陌生人一起。
   然后我突然起身,四处去寻找刚刚从那页书纸里掉落下来的一些碎片。那些惊心动魄的片段,它们是如此地让我惊悚以至于我不能矜持而忽略了它们的脆弱性。我与一个经常贴身存在的人说起这件事,它们,和我荒诞的表现请来心理医生将我按捺在手术台上解剖,用一块抹布堵住嘴,然后给我一面镜子,和尿缸。
   这大概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我分别将阳台上的那两件衣服收进来放进两间不同的衣橱里,然后以一个女人的眼神来看待它们,分别将它们的纽扣用剪刀撕下来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两只不同的烟灰缸里。然后我打开电台来听听今天清晨的频率是否接近某种微妙的搏动。但却发觉自己的行动已经十分迟缓了,从阳台上回来我已经是倚靠着房间中央的写字台走路了,粗糙的地板上满是早上起来堆积的废纸和因为一场噩梦而跌曳在床头的卷帘。我小心翼翼地从上边爬,最后在上面又熟睡了一上午。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在昨天晚上完成的,我从柜子的底层翻出来一张蚊帐挂起来,于是的黑房子里有了一间白房子,我和我的影子住在里边。每天晚上抱着那张手皮在里面做爱,疯狂地仿佛从沙漠里走出来看见一层隔着面纱的水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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