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交错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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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湖大之前,湖大给我的印象仅有古老二字,这个名字所引发的联想,不外乎唐诗宋词、朱张理学;而在四年之后,我却总觉得这是一个博尔赫斯式的后现代作品,时空在这里交织变幻,正如博氏所喜欢的盘径交错的花园一般。
在岳麓书院之前,岳麓山是一个清修之地,这里只有“湖湘第一道场”的云麓宫和麓山寺,岳麓书院的出现,使得儒释道三家在这座海拔只有197米的山上,糅合的如此平整,堪称湖南文化人心中的耶路撒冷。而那些岳麓书院的缔造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辛辛苦苦建造起一座企图让读书人避开红尘扰攘安心读圣贤书的象牙塔——岳麓书院,居然在千年以后演化成了一座没有围墙,公交车横行,车水马龙,和闹市汇聚一体的大学――这就是千年学府湖南大学。
我一直认为湖大的建筑风格是矛盾的,但是又是和谐统一的,古典和现代,甚至幻想的外星文明的完美结合,哲学里面说,世界上所有最有魅力的东西一定包含着最深刻的矛盾,它也是拥有那样的魅力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富有才华的莘莘学子。
它拥有最幽静的书院和后山,又有着最喧哗的校区,继承着最古老的历史,又流行着最新潮的思想,受这种风格潜移默化的影响,它的学生无疑也都成为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具有最宁静和内心和最开放的思想,正如湖大那个千年幽幽的庭院和喧嚣起伏的校园。
步入湖南大学的第一印象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古典和现代梦幻的国度。校园正中是东方红广场,这也是长沙过去的标志性广场,那座高耸的毛主席像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新生们往往因此而受到老生的戏弄,在被提问“毛主席举左手还是举右手”时冥思苦想,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举手”。你刚刚才路过毛主席像后面巍巍的岳麓山和图书馆门前悠然的自卑亭,马上又看到一座气势辉煌的红墙玻璃的现代化大楼——复临舍,你刚刚沉醉于新建成的酷似外星人建筑风格的法学大楼,然后走到大礼堂与岳麓书院门前,你马上又会怀疑时光倒流,你回到了若干年前某个朝代,你穿着书生的打扮,信步走在幽深的庭院里,聆听古老的钟声似乎在传递千年的谕旨。
然而,湖南大学建筑的最大一个特点,可以说全国独一无二的特点应该是在于:它没有校门,也没有围墙。
据不完全统计,湖大百分之九十九的新生会在开学的时候去问招生的老师,湖大的校门和围墙在什么地方,而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会遭遇到一个白眼加一句长沙话,冒得。
尽管有着很大的争议,今年,湖大最终还是决定要修一个校门了。个中原因,估计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让毛主席当年应湖大校长李达先生邀请亲笔为湖大题写的校名有个稳定的地方安置,不需要随着湖大办公楼的迁移而一再搬迁。当校门方案最终敲定的时候,师生们都长舒一口气,因为新建的校门依然是“无招胜有招”,刻着校名的石碑不是如众多学校一样横卧入校的主路上逼着人选择到底“左倾”还是“右倾”,而是安然地与老图书馆的两根石柱斜卧一旁,留出正中的位置,用它的开放吞吐着湖湘道脉与天下英才。
湖大的学生,在湖大这个没有校门没有围墙的学校,天生练就了一生闹市里求学的本领,在湖大几个著名的教学重地上过课的同学都知道,每天坐在教室抬头低头间就可以看见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耳朵里总是萦绕着“到火车站,火车站的,1块……“的吆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才能最锻炼一个人的内心的宁静,所谓大隐隐于市,毛主席也曾经说过,在闹市里读书才是真正的读书。我怀疑湖大的领导都是毛主席这句话的忠实粉丝,所以一直没有把学校的围墙建筑起来。
没有围墙这个特点也深刻地影响了学生的性格,某种意义上来说,围墙意味着一种象牙塔的封闭,一种过滤掉世俗万丈红尘的纷纷扰扰,意味着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清高。而在湖大学生的字典里,没有围墙这个概念,这个暗示就象湖大的前身岳麓书院的前辈高人告诉我们那句“经世致用”,”通晓时务”、“留心经济”的学训一样,在这个开放的环境里,湖大学生很早就都融入这个社会。
他们可以早上还在宁静的岳麓书院里晨读,下午就可以跑到麦当劳拉拉足球比赛的赞助,晚上又会出现在某个讲座的教室里忙忙碌碌,午夜的时候又会挑灯夜读。这是我认识的很多湖大学子的写照。他们和我一样,和这个学校一样,传统而新潮,宁静而喧闹,矛盾并快乐地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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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大学的另一个矛盾而又和谐统一之处,在于人文与理工。岳麓书院的人文传统,已经不必不厌其烦地加以赘述,光是那一个个名字就足以写出一部百万字的巨著。在更名为湖南大学之后,著名的国学大师杨树达、金克木、哈耶克的中文首译者周德伟、经济学界“南任北马(马寅初)”之一的任凯南、罗马法泰斗周枬等人都曾先后任教于此。而在1952年的院系调整中,湖南大学的文科全部分出到武汉大学、中山大学等学校,却又吸纳了多所大学的土木、建筑等方面的专业,改建成为一个工科学校。从1952年到1998年长达四十六年的历史中,湖大都是一个隶属于机械部的理工科大学。
虽然大师们调离了这里,但在任何时候只要说到湖南大学,就不得不提到它的一座后山和一个后花园,那就是岳麓山和岳麓书院.其实,说岳麓书院是后花园有点低估它的地位,其实那是湖湘文化的发源地.只要岳麓山还在,岳麓书院还在,湖大的千年文脉就能够一直传承下来。想象一下,每月、每周甚至每天去书院里晨读、反复的体味书院中的那些碑铭,流连于朱熹、张栻、王阳明等人曾经徜徉冥思的院落,不管你学的是土木还是机械,不管你读的是电子还是化工,四年下来,书院里那种特有的书香熏染,足以让一个理工科学生充满诗人的气质与情怀。
而当湖南大学开始逐渐重建它的文科,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之后,这种人文与理工的交错就表现的更加明显。岳麓书院的千年弦歌构成了它的大传统,而52年之后四十多年的理工科学校经历则构成了小传统,两种传统的融汇使得湖南大学迅速地重新成为了一个综合性大学,一个有些风格独特的大学。当你看到一个学生整天泡在电脑前将DIY精神发挥到极致、拿下网站制作竞赛一等奖并且顺便也当当黑客,你不要奇怪这可能是一个法学院的学生;而当你看到一个学生一袭白衣胜雪的长袍在书院中浅吟低唱自己的诗词歌赋,也不要奇怪这可能是一个土木学院的学生。事实上,与书院不可分割的那位开创了新乡土诗派的著名诗人江堤,就是湖南大学的机械系毕业生。虽然斯人已逝,然而诗人的灵魂却依然守护着这座千年庭院和这里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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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岳麓书院和湖南大学一脉相承的历史说三天也说不完,作为一个湖大的学子,仅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觉得湖大和岳麓山的关系就不一般,因为湖大师生上山都不需要门票,还因为这个原因和中南大学,湖南师大发生过论战(因为中南大学和湖南师大都在岳麓山脚下,却只有湖大学子享受免费去旅游区,要知道岳麓山属于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4A级风景名胜景区)。至于岳麓书院,现在已经是属于湖大的一个学院,那些被冠以“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的先生们,总是比起别的专业的教授让我们多一层羡慕与景仰。
有一种说法是,所有的学术都是起源于宗教,比如欧洲中世纪,所有的研究机构都是修道院和教堂,因为那个时候欧洲的科学就是从修道院几个教士研究针尖上究竟站几个天使发展起来的.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对于岳麓山来说,这座山就太有文化了。山脚下的岳麓书院是儒家思想的圣地,半山腰一座麓山寺,是佛教脱离凡尘的足迹;山顶的云麓宫,体现了道家与世无争,清静遁世的态度.
“入而儒,出而道,逃而佛”,这是人生的三种境界。儒家主张入世,经世致用;道家主张出世,清静无为;佛家主张逃世,脱离凡尘。且不论这三种态度孰好孰坏,每一次登这座山读这座山时,你就会领悟到这三者皆缩影于这座山,缩影于你的攀登之中。
关于这座山和这座书院充满了如此多的传奇故事,仿佛让每一片枫叶和落花都沾满了光辉.每一次我攀登的时候,都会产生幻想,幻想山脚,山腰,山顶这三种不同哲学的根在发出闪闪的光芒,幻想岳麓山每棵高大的枫香树都是一个思想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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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前程儒佛道在岳麓山留下的不计其数的传奇典故以外,湖大学子里面关于岳麓山也有着种种美好的传说,其中一个比较出名的是,据说,在半夜12点整,一定要整,在岳麓山半山腰一口井里打出来的泉水,如果让自己心爱的人喝了,就会让他(她)爱上自己.
刚听说这个传说的时候,还是大一,由于我们系光棍比较多,大家都群情激昂,那天晚上大家一拨一拨人马上山,在那口传说中的井边排起一条长队,好不壮观!
第二天,班上的女生都被我们花言巧语地灌下了每人那瓶半夜打来的神水,然后我们都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第三天,奇迹出现了,岳麓山神水显出威力了,班上女生都没来上课,我们正在纳闷,后来一个唯一没有喝过水的女生来了,告诉我们其他女生都因为拉肚子不能来上课了.从那以后,谁也没敢再提岳麓山求爱神水的事.
另外一个传统也在同学中很流行,那就是毕业的时候,把自己和自己爱的人的名字一起刻在岳麓书院后面的竹林上,所以,每年到了六月份凤凰花飞毕业的时节,就可以在那片竹林中看到一大群人,拿着小刀,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竹子上留下自己对湖大对岳麓山最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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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大学继承了湖湘学派的精髓,在做学问的时候能够安于象牙塔,一心研究,然而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湖大学子们也不会袖手旁观,而是投笔从戎,英勇赴义。
远的可以追溯到宋末时期,当年蒙古大军挥师南下,在攻打长沙城的时候,遭到岳麓书院几百弟子的顽强抵抗,当时一战,风雨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如果我有金庸的文笔描写下来,一定又是一篇荡气回肠的武侠小说,最后,几百弟子全部牺牲,成为可歌可泣的佳话.
在中国革命如火如荼的时期,当年毛泽东在长沙读书期间,曾在岳麓书院寄读一年多,书院讲堂“实事求是”的横匾,自然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二十多年后,他对“实事求是”做出新的解释,为中国共产党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
历史上,岳麓书院曾由于历代战火摧毁,七毁七建。最后一次是在1937年,抗日战争期间,日本军队出动二十七架飞机,对湖南大学进行轮番轰炸,整个校园被摧毁殆尽,残留的仅有两根石柱,至今以独特的类似圆明园的遗迹的艺术效果在缅怀历史。七毁七建的经历,充分显示了岳麓书院的生命力和它顽强复生的人文精神!
八年抗战,在湖南大学留下的不仅是断壁残垣的悲壮,同时还有同仇敌忾的豪迈和燕然勒石的喜悦。湖大学子中,走出国共双方的众多将星,其中不少人为国捐躯,至今岳麓山上仍是青山有幸埋忠骨,每年清明时节都有学生自发拜谒。湖南大学大礼堂,曾经是长沙会战的司令部,据说至今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这里仍然能隐隐听到枪炮轰鸣。1945年9月15日,在当时的湖南大学科学馆(今天的湖南大学校办公楼)一间教室里,举行了湖南地区受降仪式,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将军在这里接受了日军第20军司令官板西一良的投降,标志着抗战中最为惨烈的湖南战场迎来了彻底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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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大就是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敬的学校,文章的最后,我愿意用我四年以前作为一个新生入学时,一个学长的寄语作为结尾:
大学就是因为有了那些人,那些事,才变得不同,请好好珍惜这四年时光,让岳麓书院的灵气沾满你每一片展翅欲飞的羽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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