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文弄墨经典精华系列——《再见萤火虫(纯净的长篇童话散文）》

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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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夜晚，有点黑，有点凉。是夏天凉气的手，手的延伸。幸好，有火堆。火旺，柴在燃烧。烟是树木的灵魂，它的灵魂升上夜晚的天空了。雪抱着腿，心里很温暖。
  三三向火堆里加了柴。那样会更暖和。
  周围黑黑的，火亮亮的。夜晚的色彩象手一样垂下来，山是夜晚的肩膀。山和夜晚是兄弟，勾肩搭背。夜晚，有蛾子在飞吗。向着火飞的蛾子啊。
  五子终于来了。五子就是以前说到的那个五子，是个屠夫。五子是镇子上的屠夫。专门杀猪的，雪害怕五子的刀。今天晚上五子没有带刀。今天晚上的五子不是屠夫，他是三三的干儿子。
  三三从战场上回来，很老了。没有结婚。养了一个孩子，是别人的孩子，就叫五子。五子给雪带了礼物，一个钱包。蓝色的，上面有一朵花。生如夏花。春天的那些花儿啊。是耳朵的声音。
  五子给了青青一把刀，蒙古刀。有个狼的牙齿坠着。五子想起了北方，草原。三三去过北方，去过草原。
  三三说，火车。轰隆隆开。整点开的。铁轨托着轮子，爬行。雪落在站台上，落在车厢顶上，落在上车的梯子上。车厢里坐满了兵。他们要去一个战场。远方的战场。他们很小，脸上充满了稚气。有的兵还是孩子。每一个兵身上穿了厚的棉袄。围着围巾，红红的。白色的雪，红的围巾。那些兵啊，什么时候再回来。
  火车开出了，红红的围巾不断飘动。情人沿着铁轨奔跑，奔跑。
  哭泣。那些兵啊，什么时候再回来。
  火车开出了，红红的围巾不断飘动。情人沿着铁轨奔跑，奔跑。
  哭泣。三三的情人给三三戴上红色的围巾。三三的情人在哭泣。火车开出了，三三的情人看不见他了。永远的北方。
  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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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晚了，星星要睡觉了。有几个星星偷偷睡着了。有一个星子要飞起来。三三在船上，雪在船上，青青也是。五子也是划船的好手。
  雪记得三三的故事没有讲完，野猪的故事，五子的故事，情人的故事。三三的情人死了吗。他为什么没有结婚。
  船慢慢喝水，船是水做的。水也是水做的。水声流动的时候，说不出的美，静静的。不慌不忙，象婴儿吃奶。水是清清的，凉凉的香气。水的皮肤很白，天上的星星很亮。天空是另外一条河流。
  雪上床睡觉，青青上床睡觉。三三也上床，没有睡觉，三三在抽烟。烟是三三的姨太太，这是三三说的。五子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五子在想念一个人，夜夜地想。一分一秒地想，没有间断地想。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真的睡不着的，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心思变的象丝绸，柔软，无力。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就是死也行。
  五子是在想他的情人。五子的情人叫耳朵，五子喜欢那样叫他。其实五子是在暗恋。屠夫五子出来没有给耳朵说过，也没有给三三说过。就连他的哥们二虎也没有说。耳朵是五子最大的秘密，不能随便说的。
  耳朵的名字当然不叫耳朵。耳朵叫阿紫。阿紫是一种兔子吃的草，很嫩的草。阿紫的脸长的很好看，不化妆也很好看。阿紫的脸，阿紫的手很白。阿紫的手很嫩。阿紫的手碰到水的时候，阿紫的手就变作水了。五子看就过。五子就是在阿紫的手变为水的时候爱上她的。阿紫，阿紫，水做的姑娘。
  阿紫住在河的对岸，就是河的另外一半。也是镇子的另外一半。
  五子自从见了阿紫，一天一天想念她。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星星升起又落下，太阳露脸又藏起来。五子还是想对岸的阿紫。
  傻傻的五子，寂静的晚上。傻傻地想念阿紫，象春天的蚕。抽了许多丝，缠绵，越抽越多。五子的背上，肩上落了许多竹席的印子。
  傻傻的五子啊，阿紫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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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紫知道吗。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
  那天，三三病了。五子代替三三。没有人渡船是不行的。对岸的人要过来，这边的人要过去。又没有桥，船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船是水面上的桥了。
  五子是另外一个三三。年轻的五子比三三差不了多少。小船象一片树叶，从河的两岸之间飞来飞去。五子是叶子上的一条大虫。操纵着它来来往往。
  有人问五子，三三怎么了。五子说，病了，受的风寒。那人说，三三是累的，每天都那样，能累吗。五子用竹篙，朝岩石上一点。船开了。斜斜地飘，很轻松地。
  狗今天没有来帮忙。它跟着三三，三三是它的主人。五子似乎觉得有点孤单。也许五子没有习惯一个人渡船。一个人渡船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就在来来往往中发生的。三三的狗就是在船上找到的。
  那天，傍晚。累了的三三坐着，船头，在抽烟。一条狗浑身都是泥巴，朝着他喊叫，很凄凉，颓废。三三知道那应该是一条有经历的狗。三三说，你想过河呀。狗呜呜地叫。三三把船划过去。狗跃上船。血淌在船沿的木头上。是一条受伤的狗。三三猜测了几种可能。偷东西吃。流浪狗，被本地狗追打。为情人和别的狗决斗。和人争地盘。受伤的狗浑身是水。如果不治疗。它会死的。
  三三想起了战场上的自己。受了伤，浑身是泥巴。爬了很远也看不见一个人。伤口还滴了水。很痛。三三把狗当做了以前的自己。多可怜的狗啊。有人为它担心吗。
  三三把狗了下了。船就是三三的家，船就是狗的家。可怜的三三，可怜的狗。现在，狗在三三的身边。照顾三三。狗离不开三三，三三离不开狗。
  早晨，中午，傍晚。五子虽然是五子，力气大的五子。他也累了。累了的五子坐在船头，光着脚。抽烟。烟在面前舞着，一丝丝。五子是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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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子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水面。他知道水很柔软的，水会吃人吗。象野猪吃小孩。傍晚了，阳光变弯曲。累了罢，微弱的光线打在木头做的船上。舒适，感人。傍晚的阳光真的很动人，如果。
  五子二十几了。有点惆怅的年纪。水一样的年华。已经不是小孩了。木头做的五子，石头做的五子。傻傻的。坐着，光脚，发呆。
  有点孤单的五子啊。有人喊他，过河咯。五子习惯地抽了 最后一口烟，狠狠地。很用力。船懒懒的。同样懒懒的五子直起身。
  是个姑娘，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看不太清楚脸。这个人似乎出现过，在梦中还是在船上。很陌生很熟悉，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一切在发生。
  过河去。那姑娘说，是的。
  五子想看清楚她的脸，可是心里又本能地抗拒。长长的，黑黑的头发。模糊的黑色。头发动了，丝丝的亮，黑得发亮。五子的眼睛接触到她的头发，五子似乎要伸出自己的手了。
那些丝吹在他的心上。氧氧的。五子透不过气来。
  她上船了。五子很害怕船摇摆。怕惊了那个人。她在看我吗。五子想。
  五子的手很热，把竹篙抓的很急。水在流，水在流。温柔，窒息的水，船是木头做的，竹篙是竹子做的。黄黄的颜色，亮的凉的。妥帖舒心。
  五子的手不灵活了，五子的手发抖。五子的脚很硬。五子不知道该什么办。傻了，呆了。象春天一开始没有熟悉气氛就下水的鸭子，笨拙。五子平常是很灵活的呀。
  她问，今天三三怎么没有来。五子没有听到，他注意他的船有没有斜。船到底是木头做的还是水做的。人家都说是木头做的，可是三三曾经很肯定地对他说。船是水做的。
  船真的是水做的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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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船和水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永远，永远有多远。
  她又问，三三呢。
  五子懵了，说，什么。她说，三三，划船的。五子猛然醒悟过来，哦哦。是三三。五子啊五子，你走神了。走神的五子象呆头鹅。
  五子又补充，三三今天他病了，受了风寒。对是风寒，今天狗也没有来。今天我来渡你们过河。她一笑，说，恩。
  没有颜色的水，水是没有颜色的。她的黑黑的头发。水真的没有颜色，不是的。水是萤火虫，水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水是秋天里红红的枫叶。水是三三的世界，狗的世界。
  五子忽然想着很多事情，莫名其妙。他的心一团麻，乱七八糟。没有人去收拾，会很乱的，一直乱下去。
  沉默，沉默。五子在沉默中沉没。船在涌动，水一波波漾开。水面就是人的脸。船划摩挲着水的脸蛋，痒痒的吗。只有水知道。船是斜的过来。五子和她都没有说话。五子有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喜欢沉默。如果说话，很多事情会变坏的。
  五子还是没有说话，水。五子把竹篙握得紧紧的。五子五子，放松点，这里没人抢你东西。
  姑娘觉得他有点怪，就是怪怪的。和平常的人不同。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会说的，果然。五子问她，你去那。
  她回答，我去姑姑家。我姑姑在河的对岸。干净，干脆。大方。
  五子说，哦。又问，你姑姑在我们那，河对岸。
  她笑，说，是呀。想，他是不是没有听到我的话。
  船，飘在河的中央了。五子想，对岸就是姑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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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的姑姑不是五子的姑姑。
  她的手，一个手扶着船。一个手，摞起袖子。水流过她的手，水是红的，蓝的，白的，青的，紫的。五子的眼花了，乱了。五子非常肯定地认为，手就是水的一部分。
  前一分钟，三三的五子。水做的五子还在抽烟，俨然一个神仙。后一分钟，五子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前一分钟，五子是自己的神仙。后六十秒，五子变为彻底的凡人，一个人。五子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是谁，他想，谁是我。前一分钟的我是五子，还是我。
  五子要分裂了。是不是事情紧张得有点让人没有准备。
  五子感觉他和她，还有船要融化成水，或是鱼。象飘在云端里。小时候三三带他去漂流，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想象里的。
  船快靠岸了，五子觉得这次渡船太漫长了。对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天。是无法靠近的天堂。天堂是水做的吗。天堂里有颜色吗。
  她看着对岸，一点不急。五子想，对岸有她的姑姑。她去看她的姑姑。五子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了。似乎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
  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河，没有岸，没有水，没有船。没有竹篙。只有她的影子，抓住他的世界。他和她，他送她，到对岸去。
  她要打破沉默。问，你叫什么。五子说，我是五子啊。她说，哦。
  船靠岸了，五子想轻轻地让它咬住那个木桩。可是船就是不听话，不乖。五子抓起绳索，上面有个套子。象套马一样套住木桩。五子手一扬，索飞了。可是，很可惜。没有套上。船象没有家的孩子，又飘了出来。五子急了，想，我真没用。今天是不是有点问题。在平时，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提醒五子，说，不要急。慢慢来，她认为五子是新手呢。
  心慌慌，五子的额头上有水一样的东西，有点咸。索性。扑通，五子跳进了水里。水溅在船上，她的身上。湿的。她吓了一跳。呀，你怎么跳下去啊。
  五子牵着船，象牵着一头不听话的牛。一步，两步。船稳稳地靠岸。五子想，她可以去看她姑姑了。五子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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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是一头不听话的牛，现在听话。五子回头看了一次。似乎，这条河没有对岸，只有一个岸吗。此岸还是彼岸。
  她要下船。
  伸手还是不。五子喉咙涨得厉害，说不出话来。船头离岸边的台子还有几一两步。她跳的话，可能会落水。五子当然不愿意看到。五子窘了，红了脸。不是白色的云。
  她伸出了手。说，诶，拉我一把。五子脑子里一闪。慌张少了，大胆吧。五子真象块钢，外表那么冷。内心一团火。五子早想伸手。
  她的手很白，胖乎乎的。五子颤抖，稳住。一跳，借了五子的手。她条上了台子。一秒钟的时间。五子就被灌醉了。五子太喜欢这条河流。
  谢谢你，五子。她说。五子站在水中，傻傻的。一时间想不起用什么话来回答。说，不用谢，不用的。五子的眼睛害怕她的眼睛。可是老想看。五子的眼睛帖着水面，水面上有那个人的倒影。
  五子还在水中。她说，我去看我姑姑。明天回镇子。五子说，哦，好，好。她回头看了一眼，走了。就那样走的。她和五子第一次碰上。五子好象觉得她有什么落下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没有。
  幸福会从手中张开的。
  遥远，漫长。时间，没有尾巴。不，那天的尾巴上，五子碰见了她。一条船上。短短的几分种。五子已经分不清船到底是牛还是船。
  五子把船拴好。没有上岸。五子躺在船头，看着天空。许多空气在他的上方流动。五子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心要爆炸吗。
  五子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
  五子很晚才回去。那时候，水面上升了雾气。仿佛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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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子就是从那天开始睡不着觉的。但是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每天晚上，五子都会想起她。不自觉地，一分一秒地想。黛青色的山，山的颜色。不就是她长长的头发吗。那些颜色要逼入胸口了。
  五子那天晚上没有睡好。她的影子，像魂魄一样晃荡。想伸手抓住，却遥不可及。三三的五子就在五子的隔壁。三三吃了医生开的药，睡了一觉。好多了。五子没有过多的担心。狗跑出去猎艳。谁也不知道它的情人是那条狗。
  三三说，狗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五子划了一天的船，累了。没有吃什么东西。也不想吃。五子有点急噪，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五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没有事情做。却好象要干一件大事。这件事从什么地方开始。没有头绪。白天五子渡船，晚上五子干什么呢。
  谁可以打发五子晚上的寂寞。她是五子的整个夜晚。黑黑的夜晚，无穷的想象。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一个人的自由，一个人的寂静。一个人的孤独。五子独自喝着一个夜晚的酒。
  五子睡下。黑暗中，是她喊他过河的声音。五子开始回忆那几个片段。她的喊，五子的船，她要过河。她上船，她问三三，她问五子。五子紧张，五子告诉她名字，她说去看姑姑。五子沉默，船是一头牛，五子下水。五子握住了她的手，她跳上了那个台子。她走了，五子一根一根地抽烟。
  她的头发，脸，声音。她的手是水做的。五子翻了个身，睡不着。再翻过来，还睡不着。短短的几分钟，她过河。五子已经复习了几十遍。
  秋天的夜晚很凉，五子没有盖被子。他把被子踢掉了。五子感觉热，不夏天热多了。
  五子起来。屋子的前面，五子无端地走动。狗发现动静，警觉地跑出来，看见是五子。放心地回屋子去了。五子听见了风的声音。刮动树叶，竹子沙沙地响。温柔的夜。
  五子看见天空有几个亮的星星。它们怎么和五子一样睡不着。
  五子感觉黑黑的河流暗涌。五子静了许多。他记得她明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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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也是一条河流。幸福会悄悄地开放。五子感觉这个夜晚很轻，五子伸出双手。想抱着它。多么柔软的夜晚，流动的夜晚。象一个湖。
  五子在那个晚上飞上了天堂。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三三完全恢复了元气。五子看见太阳出来，红红的，艳的。青青起来的时候，咕嘟了一句。说，奶奶，你不是说今天去收花生吗。奶奶在厨房里，没有听见青青的话。前两天，奶奶是说过去收割花生的。雪也去。
  象拣树叶一样收割花生吗。不是。山坡上，奶奶不知道在什么时间。种上了许多的花生，花生开花。金黄的花，落进土里。地里就长出了一颗颗大的花生。等待着他们去收割。花开的时候，诱惑了许多蜜蜂和虫子。它们是采花大盗。
  吃过早饭，太阳的手伸进青青院子的时候。他们出发了，去收割花生。雪挽一个竹子编织的篮子，青青扛一个锄头。小的锄头，大的锄头花生会害怕。奶奶老了，她带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篮子。
  种花生的地方不远，就在他们屋子后面的山坡上。那里到了春天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奶奶爬坡气喘。雪和青青象两头鹿子，一跳一跳的鹿子。小鹿子，可爱的。
  奶奶说，等等我。雪伸出手，拉奶奶一把。奶奶的手很老了，象树皮。不光滑，许多的褶皱。厚厚的一层。雪想，我老了会那样吗。雪的手很白的，白得如雪，白得象羊毛。
  到了地里。一大片的青青的。象高大的草，长在地上。奶奶很高兴，说，今年又可以收一大筐的花生了。奶奶的脸上的褶皱舒张开来。那是奶奶的果实。
  青青一锄头下去，再翻个泥土的身子。白花花的花生象河里的鱼，翻滚出来。雪的小手，白白的。拣着白花花的果实。泥土在翻滚。
  奶奶拣了满满的一个竹篮。汗，象条条小蛇爬在青青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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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花花的果实啊，象一个个可爱的小孩。奶奶把一个个小孩抱进篮子了。篮子是竹做的。奶奶告诉青青和雪。他们小时候也躺在竹子编的小床里。是一个吊床。小孩子自己爬不出来。很安全的。奶奶忙的时候，狗会看着孩子。狗是一条好狗。是他们家的一个人。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青青的外婆不在这里。青青的外婆在河的对岸。就是五子白天干活的地方。另外一个小镇子。五子是那的屠夫。一个好屠夫。外婆是住在镇子的码头上的。一个吊脚楼上。外婆管着三只大船。
  野花野草野孩子。青青和雪比较小，不怎么野。秋天是野孩子的秋天。孩子们野秋天也野。秋天，风吹的。山上的野果子熟了。有一种沙沙果。比沙子大许多。没有成熟的时候是青色的，熟里就黑了。大个大个，长在路边。树的个子矮。一伸手就够得着。野孩子抓了一大把，放进口袋里。塞进嘴里，连着几片叶子。管不了了。酸酸的，甜甜的。甜中带酸。眯起了眼睛，酸的。
  又一种香果。象荔枝一般大小。颜色可爱之极，红红的。象红色的旗袍一样的颜色。外表很华丽。那是一种高贵的果实。长在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藤上。那藤是弯曲的，弯曲。那果实就结在藤上。青青的，一大串。如一个球，又如一个盘。熟了就是红色的。一大个一大个。闻一闻，香气四散。摘一个，剥皮。红色的皮。肉也是红色的。有几个籽，籽和皮是辣的。野孩子不吃皮、籽。只有很笨的鸟会吃籽。
  香果，香果。多得是。另外一种。树很特别，象腾的树。不知道是藤树还是树藤。长了许多的刺，大的刺。很长很长。秋天，果实类类的时候。野孩子来了。摘了许多。这种果实还没有熟的时候也是青青的，吃不得。熟了也是红色的。它们的肉是汁液，白白的汁液，口咬。象牛奶一样流出来。一股子清香。它们很软，皮肤不光滑。有多的褶皱。也有籽，是灰色的，甜的。可以吃，很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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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会成为野孩子吗。雪想象。他爬上高高的树。或是藤，去采那些果子。雪，梦见他从树上落了下来。象一个没有成熟的果实。轻飘飘地。
  雪感觉心里一种剧烈的疼。雪认为那是真的发生了。只是想象，空担心。雪想，那也是另外一种真实。雪很难过。她对自己说，一定不会那样的。可是，雪还是解脱不出来。雪好冷，她抱着一棵大树。她说过，树可以给她安全感。
  已经是秋天的尾巴了。末端的风韵。凋零的美。叶子哗哗地划过风的身体，很痛。象情人的眼泪。雪觉得要失去什么东西。是让叶子不要落下来吗。
  自然界的很多事情，谁也无法控制。春天过去了是夏天。夏天一拐弯不见了，秋天露出它草色的头。秋天流动着，冬天在它残破的身体里发芽。
  雪的这几天。难过的碎片。一天仿佛破碎了。象玻璃，掉在坚硬的地板上。打得七零八落。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心会那样碎吗。
  雪这次是一个人。她要去收拾地上的叶子。那些红红的，黄黄的叶子。是秋天的身体。一片叶子掉下来，雪看见了。雪对自己说，那是雪。又一片叶子掉下来。雪说，那是青青。雪和青青都是叶子。很多的叶子掉下来，她没有看见。雪当然看不见。因为，那是两个人的世界。
  雪是在一个林子里。雪踩着厚厚的落叶。她听到了它们的身体破碎的声音。想象心碎的声音。要进入春天，就要破碎吗。
  雪看见了自己的背影。贴着一棵树和几片树叶。她的影子很散。她的头发也很散。
  雪把很多树叶堆在自己的身体上。她要埋葬自己。抬头，是瓦蓝瓦蓝的天。天有边吗。没有。秋天有边吗。一往无极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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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其实，那天。五子是记得她明天回去的。几分钟的相遇，让五子一夜地辗转反恻。很奇妙。五子觉得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茫然。
  那天的第二天，五子早早起来。他看见了清晨的河。一层雾气遮盖着，象传说中的仙境，陷阱吗。五子想渡她过河。
  三三歇了一天，恢复到原来的三三。三三对五子说，今天把船还我罢，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五子想说不，可又改口说。你再歇一天吧，我年轻吃得消。三三说，只怕过河的人看不到我就不过河了。五子只得作罢。再说，三三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会儿没有事情干就不知道手脚放哪儿。
  五子对自己说，那我做什么呢。五子的脑袋里装着她的影子，一遍一遍地播放。五子在一个木凳子上呆了很久。想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总也想不明白。
  五子问自己，你到底怎么了。五子回答自己说，我想看到她。就现在。可是，她在那呢。遥远的地方吗。她，那么近又那么远。让五子很难过。
  五子，五子，在走。没有目的地。河边的沙滩。秋天水退了许多，露出河的脸。河的两边，有大片大片的沙滩。沙滩上爬着大大小小的贝壳。也有各种颜色的石子。
  五子看见一个破了的贝壳。是受伤的一个。
  五子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他拣了许多贝壳，许多石子。摆在窗台上。让它们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老去。它们会老去吗。象人一样。
  五子躺在沙滩上。抓了一把把的沙子，盖在自己身上。秋天的沙子是凉的。五子只露出眼睛和头。眼睛是不能进沙子的。如果有要把沙子弄出来。
  五子看见了船。三三和狗。船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