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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舶良指玄诗的自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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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19:31: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总结一下贴过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32:0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夜的月光



月韵如水轻柔,无眠。你起伏的目光流淌
向楼下的湖泊,平静如昨。灯,还开着
这时谈起西域的丝绸,隐约一声惨淡的胡笳
那般光滑。南山上的鸟群,你们飞进月亮浮起的流苏
金黄的流苏,那草书样的影子多么黯淡啊
却是朦朦的醇郁。这颜色,这季节的人们
醉在溢满酒香的葡萄园,你却只忆起旧日空落的庭院
那精美的帘,睡莲在那里盛开。白色的,在风中
在白色的风中,因高贵而颓废
亦 因颓废而高贵——为谁?
仍是轻缓的舞步,进入海潮中无尽的月色,忘记
多少次的沉醉。夜寒浸透你苦思时
温暖的腮帮,旷然,欲睡,衣饰飘飞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



流水中无息的春色,微寒中轻颤的红萼,偶然忆起
我璀璨的诗句,那是过去,常策马过旧巷繁华
闲时沽酒痛时醉。梦见庭院,是一场明亮的雨
和“忧”字的四种写法,将这些藏在枕中吧
我想起她水中的头发,水中的花
微月在树后细细旋润着凡人的悲哀,有人抚着她的弦
在夜之中心,一条长河从我眉间流过
乘鹤归来的人满身月光,过去的话只有我还记得
螽斯们在夜河中的纱灯下哀鸣起,人几番形销几番瘦损
何况春风词笔。海雾中流动的夜晚,愁掺的夜晚



终于可以狂舞,你感到节奏,在渐渐变强的节奏
金色的灯盏在紫铜的光晕中旋转,芭蕾舞女已向后弯下腰身
分明的一道虹,弯弯的虹,德加!砒霜与月圆夜的传说,不……
昔年山空泪盈尊,闲夜肃清。星星会哭,风会落进山谷
让枯叶都惊惶地逃窜,此时有诗曰:“纷纷然”
终究是泥土。古庙的灯已燃尽,经卷都在飞舞
清香的湿气,只有无边的月色在洗涤
身,语,意。我们在菩提树下无际的纯白中思索
而野火在焚烧,鬼在哭,铁路边的孩子们采摘洁白的花
一切早就醉过。弃世的人梦见微微颤抖在屋檐上,那是少年泪光
绛紫色的芦苇轻摇,呜咽,在傍晚的淡蓝
等待下一夜的旋律和缓,下一夜的月光清寒


                    某雨夜听Serkin奏贝多芬《月光》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3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子与恶之花

万劫不复的王子,来,到我的梦中听听雪山上野花的呢喃,听听乌云去后
零星阳光的清唱:多少花朵不合时宜地开放,多少羽翼无可奈何地飞翔
北方,北方长城蜿蜒,满天鹅毛。独白中的王子手里的骷髅还留下多少美貌
水边的庄周也没有这样深深的眼眶,藏着末世的天象。鱼群在繁星中唼喋,揉皱天河
长长的秀眉。苦行者啊,你还有几千里路才能走回?凉意升上他干枯的心
王子王子,快跟我走,到我无与伦比的水中,我是你神秘神秘的吹笛手
我是镜子,浑浊,幽暗,通向地狱:“他人即地狱”,而自己是深渊
渊底静栖着水仙。面对我吧,来说说,你永失的安宁!你虚幻的爱情!
广寒风起,冻透麓下一片屋顶。抚摸旃檀树影间的经文吧:寂静,智慧威猛
我自笑一声天地惊:王子王子,厄运已经注定。千秋魂魄聚风烛,蓝烟升腾
你满身筋脉复苏,来,锤击自己的尊严!像诗砸碎背后的格律,音符割断身上的五线!
血,又痛;月,又圆,照我邪恶忧郁的王子,在满天的传说中复活,鱼水悠然
听你一嗓狂啸,我就是你的酣畅!给我一声怒吼,我就是你的绝望!来吧
踢开晓风残月的伦理!面前万里横江,上我的舟子,扶稳我的巫杖,江水浑黄
浪如连山喷雪来,五岳也震颤,战兢兢的星座们用一万种方式拥抱你的种种存在
“亢龙,有悔”,让那独坐坚果壳的老爷子去说吧,说说命运那张精致的八边蛛网
向他展示过的一切:生之季的符号,死之季的密码,亦生亦灭,一百个儿子的血
其中一个儿子的手指被《梦的解析》的书页压得那般疲倦:那么就叛乱!
叛乱,“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趁武器正当锋利,火把也未走出催情的梦呓
即使我的头顶上就是那美如秋光的长发,悬下百孔的尸体:押沙龙!押沙龙!
沐浴着我的月光也沐浴过你!你树上的身体,耶路撒冷的长矛,头脑中的大海
南方的豹子,欲望的船,让这故事在心中溢满青春的识见,感到浑身的伤口
都在唱歌,唱一些献给秋天的谎话。仅仅在一个下午,充满潮湿的秋叶
一个下午不够用来领悟秋风的含义,就像一个冬夜不够用来实现死亡的神秘
它们漠然飞起:白色的鸟群,黑色的鸟群,在天河中心撞上雨的灵魂
寒冷的夜空中写满汉字:一卷《昭明文选》。树叶旋落俯仰自得,读出抑扬顿挫
吹来的冷风用恒河的水冰过。菩提树下悟道的王子是我,或不是我
早已被亲爱的众生忘记。那就散发而去,洛水上仙袂飘飘,夕阳如玉
别吝啬,再给一个夜晚,两枚银币:白雪中的布达拉宫,酒瓮里的仓央嘉措
想想还有个王子在自己的星球上忍受寂寞。没一架坠落的飞机,缺一首舞裙底下的情歌
雨,在落,整个世界湿润,开满野茉莉,红皮肤的印度人狂欢,鼓点中能挤出水来
婆娑世界朝露不晞。青蛙们饮过苦酒,在泥淖中欢腾,变成一个个王子,疯狂地恋爱
写下窈窕的句子,让林妖们吃醋,又辜负豌豆公主深深闺房里的等待,多少次
想象过的滑移,林中诗人的木桶起起落落,于是这故事有了几个版本
无论伶官们多少次将这讲起,楚襄王都不会注意,他只想着巫山巫峡气萧森
在波斯地毯上做着飘浮的梦,一簇簇云彩,伊斯兰纸牌,我总在画中看到那种建筑
像华丽的洋葱,使我的眼中常含泪水。这故事唱得深沉,这玩笑开得过分
往事如念珠在我们手中散落,当源氏公子在须磨的秋野忆起屏风后那么多熠熠生辉的胴体
秋风秋风起兮,一只孤雁,两只孤雁,三只孤雁……满世界的孤雁在秋风中哀吟
哦,那是它们的诗,那是它们辉煌的时代!雁阵哀号着飞过月下怒海
爱潮拍打泥河两岸,金字塔与丰腴的月亮一同升起:“光荣归于奥西里斯!”
纸莎草卷中一万个亡灵齐唱。复活的夜,里面有一个至上我。从多少东方残破的古卷中
我曾徒然地找寻。谢公的一次行旅,就是在这样的夜中窥见死亡,这唯一的真实
我们将继续,自然的安排:疯狂地爱,并死去,耕作这片新月形的土地
将你的手放在我的手中吧,别再说:“你的神不是我的神”,李商隐又在羁旅中
梦见宋华阳:她冰凉的手指,她水汪汪的双肩。有夜灵围聚的玄觉之水啊
井畔的少年已是秋色满面,弓刀皆无血痕。菊花已黄,雁过茶凉
永不犯错的是人民,捧上一杯毒鸩,结束一个与我相仿的生命,浑浊了
他碧蓝的眼涡,再不在梦中泪落。玻璃盅子还泛着魏晋的清光,我们也醉了
醉倒在画室里,清风满袖。百叶窗漏进今天的空气,明天的幽灵
在兽群间你高喊:爱!爱!爱!而花丛中我狂呼:空!空!空!

               2004/12/17深夜,雨,停电,秉烛作
               2004/12/19定稿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3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后主,李后主……

日子久了,眼泪生出浮萍
梦到后苑睡莲的靡靡浮声
日子久了,伤口长满秋草
槐花倾泻一身,也不会疼痛

河山带着残妆,遮不住迟暮
倾罍饮下苦酒,消不融酸楚
雨滴空阶,难觅醉里吴音
颓水流红,哪得昔日娇容?

曲阑,再倚就断了;月光,再醉就黯了
闲愁,再斟就满了;芳心,再用就干了
就让日子的枯叶满院飘飞,就让日子的流萤灯前翻舞
就让日子的苔纹淹没驿路,就让日子的弦歌涨满别浦

题诗在屏风上,等夜深了把我遮住
题诗在纸鸢上,到线断时让我飞走
风掀起我的书卷页页如刀将我割伤
心,那殷红的海棠失血太多成了梨花

还有人和着流水的柔波琢磨凄怆的韵律
绣满水榭琼楼倒影的玉带,秦淮河
我提起这玉带在石头城下徘徊,哦,我的金陵
当那玉带挂在上面,她更像梧桐一棵

我醒在雨中,在别人的枕上被春天俘虏
我的双瞳中飘满现世和来生的尘雾
少年在酒肆挥霍春色,玉人在井畔低垂素手
而当夕阳烧断风月的醉影,山河却日渐清瘦

风吹皱池塘的蛾眉,睡莲的浮声阑珊稀落
我的词章渐渐滑下琴弦的斜坡
有人曾看见我睡在水面胭脂色的花瓣中,就在我的后园
是那杯毒鸩太急,未等我将诗葬完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傍晚

最后的傍晚,皇帝的双眼从门缝中透出,最后一点淡蓝
是两汪碧潭,破碎在秋叶明亮的倒影间

白色的秋风,你的信使羽翼精致而透明,送到江南的两滴泪水
一滴在水榭琼花中蜿蜒,一滴轻拍褪色的阑干

双尾鱼回游的季节水鸟在池中悲鸣,舞着优柔的,长长的曲颈
尘世的密码在古旧的卷轴间消散,开出醉生梦死的睡莲

最后的傍晚皇帝愈加悲戚,垂袖在寂寥,复寂寥的水边
“谁人在夜歌和云水间醉卧,那面容清澈的人也曾是我”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4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姆雷特

谁能记清我生命中无尽的阴影与独白
谁能摘走我手指间旋转的玫瑰与哀伤
就像从我戏服的皱褶中嗅出丹麦的鲜血
悬崖下的海湾,骷髅矢车菊和萤火的幽光

拨弄着语词的念珠我阅读海洋的经文
谁听不到涛声诱唤,不去追逐尘世的波浪?
世界边缘潮汐的魔法使我得见生命的神秘与无常
清澈的心之镜中我高傲的头颅,高贵的忧郁,和一个城邦无法面对的目光

夜色已深入我心,我脉管和神经铺砌的崎岖通道
我已听到心沉重的足音经过一道道拱门与立柱
并将栀子花般的阴影投射在大理石的墙壁上

今晚我将走出爱欲的痛苦与死亡的诡雾
酒盅中闪耀皇家的幽暗,我知道不会有更透明的夜色
当一柄剑的寒光从这页纸上滑下,熄灭圣像前的烛火
 楼主| 发表于 2005-1-15 19:4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兮风兮我奈何——病秋之歌

说,失落了许久的秋日书简,冗长如一生的烦恼,只能在梦中忆起
秋天的遗老,醒在蛛网中数自己落下的白发,是一些碎银子
变成的纸片,越来越多,越多
剑匣空空,只剩一片月。老鼠咬过两口,落下浑浊的泪
你将它寄往何处?黄叶厚厚,遮蔽你的书窗,来不及诌上一两句“萧萧……”
还能做些什么?就照照自己的衰色,在别家思妇的捣衣声中继续睡吧
还是竖起那皱如你面的经幡,再试着驱走那心潭中的恶龙?
还要摆弄些旧的什物,听听它们被抚摩时说出你的旧梦:一根断弦,一点指渍,一柄残刀
还有那件红衣裳,再穿上时总感到上面沾满了血。你说:“她在天上,她在云中
她在月亮上笑我。”月亮上的新坟又多了吗?我们的母亲还那么年轻吗?
望冻云起落,怀中总是那册古卷,微微泛黄。读出:“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谁在灯下为你缝缝补补,那灯光柔软如花萼,不见秋气满墙
小伙子们坐在田垄上,玄鸟去了,野鹤也去了,他们心中很是焦躁
那就说说吧,说说吧,别等到悲秋的季节过了
风兮风兮灵台过,吹我玉魂飘散落
风兮风兮我心狂,嗟我心叶碎荷塘
织女纺出歌声飘摇,软如芭蕉。穿透银河冷冷光,影儿摇晃
牛郎透过泪水看见月纹中的宫殿。舞袖寂寞,红裙寂寞,负你一树桂子香
“今日不作乐,当待何时?夫为乐,为乐当及时”,坠坠粉红,是秋荷落英,余温犹在
我翻乐府凄凉曲,天涯沦落人的歌。秋风不曾识字,残灯古册
从中窥见我的往生。往生,他在雨中向我挥手,湿漉漉的光
那你就来,来,到紫藤架下,和我一同写诗,用你家乡的米酒和方言
夜凉如水,书卷气的女孩子却那么多,那么多……在桑中,桑中,等我
还有古朴的句子,歌之咏之,像雕过花的枫叶。又如血,那么红,那么烫
长夜漫漫长,河畔酒旗识宫商
长夜漫漫长,只有秋风在我旁
风兮风兮灵台过,吹我玉魂飘散落
风兮风兮我心狂,嗟我心叶碎荷塘
就这样笑吧,以此洗心,遗你缠头。河清河清,我们再写一首
玉露侵衣芦荻羞,月如凄霜素光流
泛泛愁思压秋水,独饮哀声夜泊舟
枫叶香,菊花香,暮雨潇潇何处乡
空滴石阶润秋草,听罢促织心甚伤
……
秋千空荡。她的倩影在苍白中渐渐淡去。全不见了,全不见了,只有你在水上自怜
织女织女,你曾纺过那支歌,美妙如天国的锦。停了,停了,悄无声息的
被风送到无人知晓的地方。风兮风兮灵台过……日夕消磨,我不愿再唱了
管弦是无,舟子是无,垂柳是无。不违天道,不惹尘埃。登山临水,又为了送谁?
只面前一斛薄酒,浑浊如世间的心。隔一世等待,无人离开也无人归来
满饮,满饮,只有屋中的醉。梦,本就不是尘埃

                              2004-11-03,夜
发表于 2005-1-15 22: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一下,有空再来回顾.
枕戈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5-1-16 11: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5-1-16 14: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嘿嘿,发现小资一个
部分应看为散文诗
 楼主| 发表于 2005-2-9 14: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旧时月色或失眠之书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宋)姜夔《暗香》

白色的玫瑰安祥在灰蓝色的傍晚
湖群山岳花火焰赐福于星辰
星辰鸟从我的女诗人的唇上吸走月光
数不清的明天等待一种偶然的浮现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拂晓睁开眼睛,我一万岁的祖父未曾滴一滴忧伤在天空
我蜷缩进黄昏的一抹光彩,听咖啡馆唱出优美的堕落
浓密的云像山峦一样压过城市,月亮升起,照着沙滩上满地的陶罐
星星躲在铃兰的骨朵中为夜风伴奏,夜空灰蓝疲惫的泪光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一条街道广场零星地散落弃掷着几个孩子的喧闹
我父亲的灯光通向狭长的走廊,映出那里挂着我母亲的画像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洗不透廊柱间的金黄
我们走吧,我和你,影子铺满大地,遮盖住天空那些窥伺的眼睛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我的街道于你的森林他的海洋及她的村庄
为那些嫩草祈祷,使她们摆脱对修长的嫉妒
我们撑着伞在阳光流淌的田野上
我们骑着马在雨水打湿的的田野上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谁的笛声吹落一山的梅花?谁的秋波使宫苑的御柳横斜?
在清幽的夜你感觉到身体里的一缕光,风声在山石间流淌
湖水将微光投射在无尽的飞花中
灿若云朵的花,小若微尘的花,花,非花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米罗爷爷在星星的泉边用一团梦织着画布
天空之河沐浴彩色翅膀的昆虫在对话
有幸福目光的牧人在天空找寻他的羊群
田园诗中枕着行囊的歌者苍白如百合一朵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我用德加的眼睛看堇色的梳子落下你头发的瀑布
我用德加的手在舞池中束紧你的腰使五线上的音符黯然失色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阅读黄昏,撕下一页页的风景
日落时让我躲在你胸前的花束中,日光灯下
我敬你一杯我粉红色的爱与乡愁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我们睡在河流宁静的臂弯里
我们睡在月亮宁静的头发中,压着青草青青的睫毛
在夜晚的河床偷看你的翅膀,数数世界有几种方向
在忘川我仍会很清醒,在蒙克的桥上我喊不出声音但能喊出你的名字
我喊在星夜中给你我的血我的肉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高地上炎热的夏日,你深绿色的衣裳,
湖畔飞来的蜜蜂追逐着满天的书页上面有我的诗行
升起在微风的广场上,踏着咯吱作响的月光,你的袖口向着天空
而我陷进了沙洲,冷香浸入,夜雪初积,你额角的星黯了下去
在你轻蔑的眼睛那两支精巧的翅膀中我看到旧时月色
蛋黄与奶油的颜色,落进深山脊背的皱纹里
你的睫毛中,我的伤口上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彩色的夜空飘着太多的音符,我梦境中缭绕过剩的烟霞
修辞学在你身上的花朵的落英冰凉
星空下我的街道在抽搐森林在抽搐海洋在抽搐村庄在抽搐
火车碎叶旗子梦彗星马的鬃毛向着狂风的方向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你在,你倚着星星的光线用七弦梳头
你伴着子夜黄莺的吟唱在晨雨中洗身
受伤的星星落进你的庭院,光辉的翅膀对你微笑
在阳台上擦干自己时你看到忧愁的漫游者用绣着奥维德诗句的方巾擦拭面颊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我逃下木质的楼梯,挤入无人的街角
我为拥抱白云掉下那天空的深潭
拂晓神奇的鸟带我到黎明的海水中吃进一条彩虹
在薄暮的钻石中我像天鹅伸长脖子饮下一杯杯苦味的月光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即使到了秋天踏着落叶沙沙声我仍无法进入你的城堡,不能寄信
甚至不能写诗,因为夜晚的宁静,因为月光压着我的手指和我的额头
渔船亲吻礁石野马拥抱狮子的时候它在门口的树枝上漫不经心地弹跳
披星而归的农夫肩上的锄头是古典悲剧中的半轮月亮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

白色的玫瑰安祥在灰蓝色的傍晚
湖群山岳花火焰赐福于星辰
星辰鸟从我的女诗人的唇上吸走月光
数不清的明天等待一种偶然的浮现
 楼主| 发表于 2005-3-15 19:4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憔悴斯城,或山海关冬日书

太多的过去,将阴影全都抖落在这里。多少面孔,陌生的人群
在被吸走的时间里默默呼吸,没有谁不善于忘记:海水,月光
心上的锈迹一样斑驳的城墙,永远是这些,夯土中的白骨长留
在这里,陪伴永世的诅咒,和永恒的创痛。不止是在今天
一场雪中我来到这里,夜是那么明晰。楼群中的古城
像一颗疲倦的心,落落孤寂。一页冻僵的纸滑过空落的街巷
几千年了,总是这样的悲风,吹落了多少人的华发,吹来了夜的黑
靖边楼翼角的走兽凝望惨白的月亮,想起自己龙子的身世,溢出清水般的忧郁
这时看到角山的皱纹连绵起伏,才感到是那么多无奈的表情,迎风流泪
伤悼久违的烽火,遥望那雪中的城孤傲地悬着她褪色的红灯笼,就这样
我独步在砖石结构构成的压抑中,木门的吱哑声证明着这里的寂静
没有尽头的巷子啊,无数的门,无数的吱哑,无数的叔宝和敬德
还有几家门前毁损的石鼓,家门的荣耀,带来一串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城在雪的光中,有多少鬼魂穿过我,就在这里我忘记了自己的台词和角色
直到清晨的雾里,那么多老人闲坐在路边,瞪大双眼酣眠在历史的喘息间
我真想走上去摸摸他们雪白的胡子,也许他们的一生就是那样的一场雪
像纳兰性德在榆关的那场雪。那时的“天下第一关”也像今天这样独自憔悴么?
我注定要成为她悲伤时的客人,走过大院笨拙的回廊,走过新修的维藩守善坊
听书馆里讲起戚继光,讲起斜阳,戎马,歃血为盟,还有那肝肠寸断的万里城墙
有过多少气闷的壮士,在晚雨灯窗下呕吐过心血,又来到城北的群山间远望
面对傍晚天边的雄浑长叹用武无处,行路艰难,巴不得眼前的一切立刻化作乡梦
而今天,东北路过的卡车在沿海公路上扬起忧戚的灰尘,在小饭馆打磨生计的疲倦
传唱油腻报纸上企业家的神话。南方油头粉面的昆虫在饭桌前伸出细长的手指
旋转精致的海螺,听涛时垂涎星空中的巨蟹。多少人在生命的中途来到这里
抓一把土,抓一把沙,心中浇进未烧的冷酒。这坛冷酒啊,一世我都抱着它
直到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双颊溅满墨花。轻轻一晃,晃出多少岁月的碎片
在潮汐中如屏风一样展开。蜿蜒的城,是寂寞的龙,盘绕在残血与绿苔中
踏过此地的书生说:“我文章满腹,可没有一囊钱。”疲惫的守兵说:
“我也想冲冠一怒,可没有红颜。”沽酒在肩的浪子早替代了她的春闺梦里人
志怪传说里渤海鲛人的歌声中飞满红螺姑娘的裙裾,龙宫的灯火黄旗。渔民蜷缩进
寒冷的舱中,抱着渔网梦见城里锦衣玉食的老爷们,用海龙,海马和海狗肾泡酒
蹲在窗前的农夫早在棕壤土地中播撒下子孙世代的贫穷。小作坊的剪子磨得锃亮
随时可以给一个烈女去立贞节牌坊。失意的状元郎独骑骢马绕过钟鼓楼,踏上拾荒者
的路,牧鱼仙人手上的月光微微摇晃。这不是幻象,什么样的人生这里都能找到
澄海楼上望到烟波万里,白浪如山。隐姓埋名的人啊,你的时间不是我的时间
我不知道什么值得凭吊。多少游魂走回这里拾捡脚印,见到楼头的枯草,忆起
旧情人的白发,客栈中的云雨,头脑像牡蛎壳一样封入湿软的记忆。想起焖子
海鲜,胡辣汤和大碗的米饭。还有一个穿海蜇衣跳舞的姑娘,她总是你的绝望
就将这些锈死在你人生的瓮城吧。想要歌唱时感到牙齿就像两排黑白琴键
一个冬天,我爬过山脊遮挡视线的高度看到燕塞湖在隐士吐出的寒气中像一枚玉簪
另一个冬天,我独骑单车到龙家营看海子的那截铁轨,让人感到无处安置灵魂,回家后重感冒
还有一个冬天,我在古长城的碎石中滑倒,仰面望见灰色天空中的鸦群,是梵高收割后的萧条
而这个冬天,我在山海关中学的教室里翻开《山海关志》,挑选着自己喜欢生活的时代
和愿意结识的义士。被脆弱的纸张遗漏的名字就永远的死去,留下涛声中隐约的冷笑
海风日日侵蚀着你的城,海墁消失了,马道破碎了,刻着“永固”的城门岌岌可危
鸥群间还传唱着方士的故事,仙药只带来了可卡因的幻觉和秦始皇筑墙的冲动
多少人最终成了谢幕的演员,多少故事,多少坍塌又修复过的古迹都委身于历史
孟姜女海中的坟,肖显的字,李自成和吴三桂石河边的那场鏖战,多尔衮的辫子
在南门口卖诗葬腹的哥们,纪念品中的贝壳,长城砖垒成的猪圈,都统统委身与历史
湮没多少人的胜利,一切都是瞬息。凭吊古来逝去的青春吧,破旧的城墙是你的明镜
也许真有一个长生不死的守将,无灾无祸,阅历兴亡。日日从你我身边走过
客串人生的戏:一哭,一笑,一怒,一骂。或是手持一卷兵书,在倾颓的城墙边
茫然地等待。直到兵书变成竹简,竹简变成绳子,绳子再变成某个年代的虚无
那时他也会凝望着火烧云中倒退的历史,流下酸苦的老泪么?“榆关漫天雪”
他的一生真的是一场雪,一场酒盅中的雪,酩酊的雪。在雪夜中听到那么多
苍老鬼魂的呻吟,他本该和他们在一起。今天的鸦群没有啄食过那些伟大的尸体
在年夜的烟花中,在秧歌和喇叭声中,在KTV的狂歌显示的祥瑞中他仍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墙上细弱的身影是一支狼毫,翻开史书一笔笔勾消,不让读书人再在梦中冲动
读什么“男儿宁当格斗死”,当舌头熄灭时海水涌进城墙和街巷,炫耀着鱼鳞的闪光
它们从垛口游入箭窗,穿过无数城楼,在时间与流水中毁掉梦的城堡,光亮的容器
从老龙头到九门口,洗去所有的“到此一游”。谁想起一次次,用人生作过的赌注
只令自己像海中的坚冰,浮浮沉沉。谁又在浩劫中听见鸮鸟的号叫,看到这时的城墙
也像鱼鳞一样闪光。海水溶化了我伸出的双手,于是我说那就再给我一场雪,我的生命


                          指玄
                          2005-3-5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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