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义军：“文革”时期的55顶政治大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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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听话”的一点感想

　　
　　对于每一个中国人，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最熟悉，最重要的非“听话”二字莫属了。从你呀呀学语之日起，人们就开始反反复复的，谆谆教导你要“听话”，在家要听父母的话，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在单位要听领导的话，全国人民要听领袖的话。听话就是好孩子，好学生，好工人、好干部、好国民。至于父母的话，老师的话，领导的话，领袖的话是否正确，为什么一定要听之类的问题，你是决不能去想，去问的。那样作是对父母、老师、领导和领袖的不尊敬，是大逆不道。
　　“听话”这是中国人几千年生活的经验总结，是人们最真诚的告诫。你如果不听话，你如果对什么都要问一个为什么，都要经过自己的头脑去思考，那你就非倒霉不可。父母会说你是坏孩子，会对你大加训斥，甚至拳脚相加。老师会非常讨厌你，领导会认为你难管，认为你是刺头，会认为你是刁民。先进、奖金、提干等等好事，决不会有你的份，不倒大霉就算你万幸。中国人从蹒跚学步开始，到寿终正寝，“听话”将伴随你一生。
　　就是我们引为自豪的古典文学名著中也有“听话”与反“听话”的典型形象，比如，孙悟空与唐三藏；宋江和李逵；贾宝玉、林黛玉和贾政、薛宝钗等等。
　　按正统的观点看，唐三藏是一大好人，宋江也是一大好人，可是梁山泊的众将士就是因为听了宋江的话，受招安，落得个死的死，残的残的悲惨结局。就是这个以忠义名世的宋江怕他的兄弟李逵在他死后不听他的话，居然用毒药害死了李逵。
　　唐三藏为了让孙悟空听他的话，在观音那里给孙悟空弄来一顶帽子骗他带上了，其实那是一个紧箍咒，只要猴子不听话，唐三藏就常常念那个紧箍咒。如果当今社会当领导、当父母、当教师的都照唐三藏的办法做，就得给所有不听话的人每人戴上一个箍，一念咒，就得有千百万人躺在地上大叫头疼，那还了得。其实，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这样的帽子和紧箍咒还少吗？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那一顶顶政治大帽子，压得几十万右派、几百万地富反坏牛鬼蛇神和他们的子孙喘不过气来，有的政治帽子甚至压得人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粗略统计了一下，仅文革期间大帽子就有几十个，如：
1、 被捕过的革命者——叛徒
2、 从国外回国的人和地下党员——国民党特务、派遣特务、国际间谍
3、 旧军队的起义人员——军阀
4、 对方针政策提过意见的人——反党分子
5、 领导干部——走资派、漏网走资派
6、 曾经意见一致，后持相反意见的人——投降派
7、 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人——野心家
8、 与刘少奇等有过联系，意见一致的人——黑线人物
9、 与刘少奇一起照过像的劳动模范——工贼
10、不满林彪、“四人帮”而有所表示的人——现行反革命
11、上级派来的，不合红卫兵、造反派意的人——黑手
12、红卫兵、造反派不喜欢的文人——黑秀才
13、提高人民福利——经济主义
14、民主革命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民主派
15、缓解矛盾，提倡各自作自我批评——中庸之道
16、受蒙骗而有所觉悟的人——变色龙
17、敢于说公道话的群众——小爬虫
18、保护革命干部的人——绊脚石
19、老实厚道的人——老好
20、做好人好事的小朋友——小绵羊、小修苗
21、新干部——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
22、批评上级——攻击领导
23、不说话——暗中盘算
24、闭上眼睛——怀恨在心
25、建立规章制度——管、卡、压
26、关心群众生活——搞物质刺激
27、实行按劳分配——扩大资产阶级法权
28、自觉遵守纪律——奴隶主义
29、钻研技术——走白专道路
30、努力工作，提前完成任务——唯生产力论
31、学习别人的长处——经验主义
32、劳苦功高——吃劳本
33、本单位没有敌人——阶级斗争熄灭论
34、本工种只适应男同志干——大男子主义
35、火车安全正点——业务挂帅
36、保证正常生产——以生产压革命
37、戴红领巾——复旧
38、穿花衣服——低级趣味
39、烫发——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40、谈恋爱——黄色下流
41、梳小辫子——缺乏革命精神
42、梳小髻儿——政治上幼稚
43、梳髻儿——封建残余
44、照逆光相——向往黑暗
45、文化考试——智育第一
46、作业评分——分数挂帅
47、将科学技术搞上去——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48、学雷锋——不搞阶级斗争
49、体育竞赛——锦标主义
50、发奖品——物质刺激
51、出国访问——里通外国
52、进口货物——洋奴哲学
53、循序渐进——爬行主义
54、收听外国节目——偷听敌台
55、自杀——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
　　当年，谁要不听领导的话，不听毛主席的话，谁就得像林昭、张志新、遇罗克那样。

   对中国古代文化颇有研究的黎鸣先生说：
　　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以来，中国经历了两千多年极权统治的历史，这是一种官场化社会，即该社会中一切生命的价值都是以权力为核心而展开，或椐有权力，或顺从权力。作为组成社会的另外两个要素，金钱和知识，也不能不随权力的意志而转移，它们不可能成为一支独立的力量，谁也不能因椐有它们而在社会中抗衡权力。椐有权力的人们的任何原罪都得不到有效的制约，长期以来使权力阶层的活动一直成为中华民族社会的最基本的灾难之源。政治的动乱，经济上的盘剥，基本上都源自椐有权力者的任性妄为。
　　中国思想中的儒、释、道三家虽然有入世、出世之分，但在劝人把逆来顺受，忍让克制内化为个人的精神品质方面，它们的功效都是一致的。……
　　在它们的共同影响下，中国人基本上被驯化成了只会为填饱肚子而奔忙的动物人，甚至机器人。
　　                      （黎鸣：《方法》杂志1996年第6期第19页）  

　　几千年来，“听话”意识虽然随着时代的不同，不时改变着自己的服饰，变换着自己的脸谱，但要求“听话”，要求“照办”，要求顺从的本质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几千年来，朝代更迭，时代变迁，但“听话”意识却根深叶茂，长盛不衰。而且时有发展，时有翻新。“听话”的最终目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培养和造就听皇帝话，听领袖话，听圣人话的社会意识和思维方式。它实质上是一种皇权意识、领袖意识、圣人意识、奴化意识。
　　什么样的话该听，什么样的话不该听，我们能不能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