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前夜的法国日常生活（2005年6月30日《东方早报》）

姐姐

启蒙前夜的法国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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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路易十四”这个名字，很多人脑海中浮现出的多半会是那个大言凿凿“朕即国家”的暴君形象。如果要评选欧洲封建社会中的专制君主之最的话，在多数人眼里，这个荣誉恐怕是非他莫属了：如果不是他留下的旧制度把后来的法国人民逼得走投无路的话，后来“洪水滔天”的状况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个推论即使是一些资深的史学家大概也不会否认。但是如果看到，以说话刻薄著称的伏尔泰在他的《路易十四时代》中把他论述的这个时代与伯里克利和亚历山大时代、恺撒和奥古斯都时代、佛罗伦萨的梅第奇家族时代并称为人类历史上的四个巅峰时期，我们在为路易大帝作盖棺定论时恐怕多少会迟疑一下。而当我们读完法国专门研究17、18世纪历史的学者弗朗索瓦·布吕士的这本《太阳王和他的时代》后，这个印象恐怕要被彻底颠覆。

弗郎索瓦·布吕士以自己长年研究断代史的经验，旗帜鲜明地指出：那些把路易十四时代描绘得民不聊生、把路易大帝本人刻画得残暴无道的人，不过是在“用神圣之笔来了结个人恩怨”罢了，而真正可信的，其实是像伏尔泰、科尔维泽、古贝尔这样态度严谨的思想家和史学家。如葛兆光所说的那样，在经过“意识形态”、“精英伦理”、“道德伦理”和“历史编纂原则”这四把剃刀的过滤后，我们所看到的历史早已经不是其本来的形态。作者深深地知道这种“大历史”的弊端，以翔实的史料把历史指针拨回到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日常生活当中，让我们可以真切地把握到彼时法国的时代脉动。

从宫廷的内闱到王室和中产者的餐桌、从贵妇人客厅的午后沙龙到教士僧侣的床榻、从行会的工场到村落共同体、从水手的航船到政府的收容所，作者像潜入了时间隧道一般带着我们在两个多世纪前的法国四处游荡，让我们随着他的笔触与法国贵族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在同一个客厅开展辩论、在同一个剧院里看戏、在同一个教堂里做弥撒，你甚至可以看得到外省工人的工作场所、听得见普通教徒临死前的忏悔、闻得到无名妇人身上的香水味。因为他使用的史料，并不是我们在大部头的历史著作中常见的那些冰冷的注脚，而是来自大量经过考证的野史、方志、档案以及一些在历史上不知名的小人物写的日记和回忆录。这些鲜活的、原生态的一手资料带着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的体温，是后人了解那个时代人们生活状态的直接通道———对细节的尊重是拒绝宏大叙事最有效的手段，而对琐碎的日常生活保持敬意是史学家还原历史图景的途径。

尽管译者称赞作者“引用的史料与自己的叙述衔接得十分妥帖，毫无牵强之感，整本书读起来亲切自然、趣味盎然”，但它绝不只是为中产阶级准备的一本茶余饭后的消遣读物，而是一本严肃的历史著作。它有着与其他体例的史学著作同样的实证态度，不同的只是作者没有仅仅把目光停留在那些既定的、影响历史进程的大事件上，而是进一步为这些由大事件构成的历史骨架重塑了血肉真身。作者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解构一些已经在我们的头脑中形成思维定势的神话，以细微的思想触媒、切身的生命感受来体验历史另一端的心性感觉，以此完成我们对历史真实的“同情的理解”。

事实上，连皇宫的走廊里都时常可以闻到尿味，国王的花园可以任人随意出入的路易十四王朝可能并不像后人想象中那么专制；反对宗教改革、严厉迫害新教徒但同时大兴近代教育、改革政制的路易十四可能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反对进步；虽绵延悠久但仍允许下层阶级通过自身努力晋升贵族的等级制度也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森严。“在18世纪‘开明专制主义’时期将出现的一些更加引人注目的事情———资助文学艺术事业、行政改革、促进经济发展、灵活的实用主义、政权哲学———都是模仿他的做法的。”

路易十四在他的时代创建的大路易学校培养出了以伏尔泰为代表的一大批思想家，后者一边受惠于前者建立的年金制度，一边肆无忌惮地攻击着已经摇摇欲坠、即将轰然倒塌的旧制度。当他们的思想以小册子的形式在底层读者中大面积传阅时，启蒙的钟声已经隐隐作响了。

姐姐

自己提一把。

listen

呵呵，日常生活在什么时候都变动不会太大，米兰·昆德拉就在《笑忘书》中通过一个母亲告诉儿子，苏军的大炮和庭院门前的梨树相比，后者才是永恒，它与我们的真实存在戚戚相息，在时间之流上四季恒常。但历史却会有那么多变动，很多时候和日常生活关系不大，而公共领域一个小小的火星或许就能引发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