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产业：百年华诞背后一声叹息

夕阳秋草

【2005.10.04 12:42】中国经济周刊/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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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电影市场看起来很美，其繁荣景象可以用数字来印证。中国电影在百岁华诞时也得到了世界的赞誉，但那毕竟是一种生日的敬贺，不能太当回事。中国电影还不到弹冠相庆的时候。

　　看起来，一百岁的中国电影可谓好事连连。

　　8月中旬，“已经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的中国电影集团（下称中影集团）提前告知媒体：今年国内暑期档电影票房将超过2.6亿元。9月初，中影集团再次报喜：暑期档总票房超过3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30%，创下10年最高水平。一位院线经理在自己的暑期档市场报告里写下了“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的结束语。

　　８月31日，第6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拉开帷幕。中国参展与参赛的影片有10多部，创历届威尼斯电影节之最。更令中国人自豪的是，本届电影节以徐克的《七剑》开幕，以陈可辛的《如果·爱》闭幕，并设立“中国电影回顾单元”。本届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表示，要“用一种最独特、最美丽的方式庆祝中国电影百年华诞”。

　　日前，捷报传来：李玉的《红颜》获欧洲艺术奖，关锦鹏的《长恨歌》获欧洲艺术交流奖，台湾地区影片《小站》获最佳短片奖。

　　美丽的数字，识趣的威尼斯，“报喜鸟”般的中影集团，中国电影的第100个生日似乎过得很开心。

　　中国电影：“有20个冯小刚就好了”

　　冯小刚说，中国电影的数字解释听起来很好。言外之意是中国电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如此说来，我们有必要按捺住“已经按捺不住”的喜悦，仔细解读一下“中国电影市场”了。

　　今年3月，私有投资银行易凯资本有限公司（下称易凯资本）的《中国电影市场研究报告》（下称《报告》）中就曾对“中国电影市场”进行了解读：“中国的电影市场（或者说中国电影市场）代表了在中国境内因电影（包括中国电影也包括外国进口电影）而产生的全部收入。”与之相对，“中国电影的市场指的是全部国产影片（包括合拍片）在国内和国际市场上产生的全部收入。”

　　以此来端详暑期档票房，则今年暑期中国的电影市场可以喜悦，但中国电影的市场，尤其是内地电影的市场则不宜喜悦。

　　首先，因“抗战纪念”和“中国电影百年”纪念，《世界之战》《绝密飞行》等多部计划8月份上映的进口大片，被挡在了暑期电影档外。其次，票房收入前10部影片中，中国电影只有4部。其中《任长霞》《太行山上》并非市场化营销；徐克的《七剑》得到的骂声和他的票房不相上下，而《头文字D》的票房成绩，除了再一次证明周杰伦的超级人气外，真看不出和电影本身有何关系。有人甚至刻薄地哀叹：“中国电影票房再一次玩弄了我们的智商。”

　　据业内人士介绍，在美国，电影产业的主要收入来自于版权交易和其他延伸产品，票房收入只占总收入的30%不到。当年《泰坦尼克》的全球票房收入为7亿美元，但其电影附属产品包括影碟、唱片甚至船模的销售收入则达到15亿美元。对于中国电影来说，这些是天方夜谭。即便是去年高达11亿元的海外票房，也并没有落入自家口袋，中国电影产业获得的只是相对微薄的版权费用，且有炒作之嫌。

　　至于和电视台的版权交易方面，目前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一家独大的局面短期内依然无法打破，市场化程度非常低。据悉，电影频道过低的版权交易价格，使得许多电影公司望门兴叹。

　　但在北京新影联影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助理高军看来，这些都不是根本所在，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目前中国电影总数优秀率很低，缺少常规化商业电影，我们最缺的就是好片子。如果有20个冯小刚就好了。”

　　国际获奖国内不上座

　　中国肯定有超过20个冯小刚，但当导演的估计只有那一个。

　　据国家广电总局公布数据显示，2004年中国电影故事片生产量首次超过200部，达到212部，较2003年增加了72部。但据业内人士透露，去年上映的不到50部。2004年国内城市影院票房收入15.2亿元，国产影片票房收入为8.25亿，其中《十面埋伏》、《天下无贼》等7部影片的票房总计5.14亿元；其余205部，每部的票房不到200万元。按惯例，片商拿票房的1/3，即70万元不到，而一部低成本国产电影的投资约200万-300万元。大部分影片只赔不赚。

　　业内人士透露，电影审查通过之日便是它们封存入库之时。中国电影，十之八九是在“数字的繁荣”下得到了些许满足。所以，国家广电总局总结2004年中国电影发展状况时，准确而且传神地称之为“生产形势喜人”。

　　有人曾建议在硬件设施完备的多厅影院，开设国产影片专厅放映，以培养其市场。事实证明只能是一厢情愿。今年6月，王小帅挟获奖的作品《青红》做全国宣传，而作为电影第四大城市的成都，竟然不接待《青红》剧组，理由很简单:不划算。据他们估计《青红》的票房收入不会超过10万，而接待费需要1万多。至于刚刚在威尼斯得奖的《红颜》，之前在重庆上映时，票房收入不足7千元。高军则直接指出：“观众是影院的上帝，他们不爱看，电影院怎么放？”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年导演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中国电影存在着“捞一把”的赌徒心理。“比如一个人有三五百万，他想投资，这点钱在别的行业根本办不成什么事。电影产业则不同，是新兴行业，不太规范，投资拍电影，属于低成本短期行为，有可能暴富，还能很快出名，成了文化名人，还很好玩，能认识好多俊男靓女，多好！影视行业就是个名利场。大家都从各自的利益出发根本办不成事。”

　　高军认为，“对中国电影的扶植是必要的，但电影没有国别，只有优劣。可以保护国产影片但决不能保护落后。”易凯资本首席执行官王冉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目前政策的限制不仅表现在限制进口影片的数量上，民营公司不能发行进口影片，对国产影片的非市场化保护等，都会影响到国产影片的竞争力。

　　清华大学影视传播研究中心主任尹鸿教授对中国电影当前的地位有一个比喻：主管部门把电影当作宣传品，创作者说电影是艺术品，而市场对应的是商品，中国电影就这样在“一仆三主”的夹缝中艰难喘息。

　　整个电影业相当于一个新浪

　　2005年4月，广电总局公布《国务院关于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产业的若干决定》的通知，进一步明确了鼓励和支持非公有资本进入电影电视剧制作发行、电影院和电影院线领域。

　　今年，国内院线忙着跑马圈地，国外资本也纷纷参与其中。有人说，现在的影院争夺颇有当年中石油、中石化争夺加油站的味道，因为将来硬件设施一致的情况下，谁拥有最多的影院，谁将在制片商面前拥有最大的话语权，拥有最大的利润空间。

　　据悉，派格太合环球传媒董事长孙健军正忙着筹备成立一家电影投资基金，主要由中影集团、派格太合和韩国IMM影视基金三家发起，目前各方已经初步达成协议，可能会于今年年底推出。

　　而华谊兄弟传媒集团总裁王中军则在完成第二次私募之后，正忙着进行新的并购整合，通过换股的方式，对冯小刚电影工作室进行了收购，收购张国立影视制作公司的工作正在进行。冯、张将成为华谊兄弟的新股东，担任公司的艺术总监，分别负责电影和电视剧的制作。

　　易凯资本的《报告》称：今后三年，中国电影市场会以年复合增长率36%的速度增长。2005年，中国电影市场将增长39%，达到57亿元；其中电影票房会增长30%，达到20亿元。2007年达到104亿元。票房则会以26%的速度增长，达到29亿元。

　　王冉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短期内，票房会继续构成中国电影产业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但长期看来，家庭音像市场和电视播放市场(尤其是数字电视和网络电视)将会为电影业带来最强劲的增长拉动，使不断上升的消费人群“分流”，“未来的电影消费可能更多会发生在家里”。易凯资本在《报告》中形容：“随着大批优秀影片和大量舒适豪华的多厅影院的诞生，即将度过百年华诞的中国电影正在迎来一个高速增长的梦幻时代。”

　　一位资深人士说：拥有百年历史的中国电影，2004年的票房价值，只相当于只有10年历史的新浪一年的收入。这样的简单比较虽然苛刻，但无疑是善意的。中国电影市场与去年相比，无疑进步神速；但与别人相比，则不过“多收了三五斗”而已，还不到弹冠相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