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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和国家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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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26 20: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已经有人在呼吁要警惕“多数人的暴政”(the Tyranny of Majority),其大意是说,民意是不可靠的,因为民众缺乏智识,且容易被误导。持这种观点的人往往来自于知识界或准知识界;在我看来,保持清醒的头脑固然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但若凡事都像赛万提斯笔下那个同大风车斗争不止的骑士一般,也是一种理智上的谬误。如果我们要阐明一种错误的意见,就一定要指向现实中的实在,而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命题中建构起来的名称。由此我很怀疑多数人的暴政这种提法的严肃性,因为在当下的中国,从统计上来说,称得上大多数的,大概只有农民和城市里广大的工人,这么一部分人,连自己的生存尚且难以维计,又怎么会热衷于知识分子所建构的意识形态,并进而有能力形成一种“暴政”去固化意识形态?
  在知识分子所讲的故事里,苏格拉底的遭遇常常被拿来作为一个绝对的事实,“证明”民主制度的缺陷和多数人暴政的存在。同理,反对苏格拉底的人也拿这个例子来证明,理智不合于民意──这两派人都把民主的意见作为导致苏格拉底之死的默认前提。可是不要忘了,在城邦的30万人口中,只有2万人有公民资格参与公共事务,这两万人中又只有一小部分在审判苏格拉底的过程中起了作用。如果我们要问宣判苏格拉底是不是真正地代表了民意,就要问一问在审判中起到实际影响力的是些什么人──比如三十僭主的代理人,作为检察官的悲剧诗人和修辞家,以及房龙所说的那个“既不能说,也不能写,却通晓一切神谕的谷物商人”。
  对苏格拉底的起诉罪名是教唆青年人对国家供奉的神不敬,并促使他们逃避公共事务。如果这一罪名成立,联系到中世纪罗马教廷的异教徒布鲁诺的遭遇,对苏格拉底的审判也算不得出格。但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希腊人可以拿来崇拜的唯一至高无上的神是什么,在荷马笔下有上百个神,除了在暴力上比我们更具优势外,实在看不出较常人有什么更值得崇拜之处。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逃避公共事务”的教唆,因为苏格拉底告诉青年人要认识自己,这就隐含着在行事上通过理性而不是狂热的信仰来主宰自己的行为,从而避免沦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工具。从心智哲学的角度上讲,苏格拉底是第一个提出近现代哲学所深入探讨的“个体认同”(Personal Identity)概念的人。
  苏格拉底之死使他的学生柏拉图痛心疾首,也深受启发。这就是,在政治生活中必须通过极权去获得统治的权力。“聪明人应当领导和统治,而无知的人则应当服从”。很难说这种观点能够获得多数人的同意,但从那时起,极权政治作为一种合法的意识形态被极权政府普遍接受,并贯彻到国家的经济、政治、宗教、文化和言论的各个领域中去。柏拉图的学说塑造了无数代知识分子的理想和智慧,从霍布斯到黑格尔,费希特,乃至卢梭和马克思,知识分子把自己的智慧和参与公共事务的热情倾注在“国家”这个最大的共同体和最高的权力代表上,他们虔诚地相信,按照自己的智慧所建构出来的政治理论,将使这个共同体以及它的全体公民的正义得到最好的分配,使他们的福祉获得最大的改善。
  在这一演变过程中,民族国家的出现和民族主义思潮的兴起无疑是近代以来最值得关注的现象之一。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伴随着政治和经济共同体的分崩离析,又结合重生,民族的概念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如果你去问15世纪沙皇俄国治下的农民,或是11世纪刚被法兰克人征服的高卢人,他们对民族国家的认同是什么?他们说不定会反问你,什么是民族?它是否和诸如饥饿,疾病,灾祸,冲突流血一样有着现实的意义?正如安德森所一再强调的那样,民族实在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
  在今天要是说民族还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恐怕没有什么人会同意。小到部族冲突,大到国家间的对立,仇恨,民族主义思潮扮演着日益重要的角色。于是一个自然的问题是,如果说民族主义的出现仅仅是一或然性的现象,为何其在近代以来的影响如此之广,在当下的声势如此浩大?英国左派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的解释是,民族主义是极权政府手中的利器,正是通过把“想象的共同体”意识形态化,把原本空洞的爱国主义口号变为公共领域的实践,统治阶层和极权政府在民族和爱国的名义之下,把专制控制贯彻到经济、社会、宗教、文化各个领域之中。与其说民族主义是一种在漫长历史中演变出来的精神归属,不如说它是按照统治的需要在文本中被建构出来的“公民宗教”(Civic Religion);而民族主义和特定的意识形态统治相结合,就会产生种种狂热的基于国家主义的政治意识和实践,历史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太多诸如此类的现实注脚:苏俄的民粹主义和斯大林主义,三十年代的德国纳粹主义,日本的军国主义,乃至今天伊斯兰教国家的国际恐怖主义。在极权政治的统治下,当民众的权利意识和个体认同普遍觉醒之时,专制意识形态的合法性必将受到合理的怀疑,这时民族主义就成为某些集团和统治者的救命稻草──民族主义绝不是一种空无的信仰狂热,也不代表一种集体无意识,任何时代民族主义的兴起,都伴随着专制统治的高压和在爱国的名义下将其统治合法化的公共领域内的实践。在这样一种普遍的话语建构之中,爱不爱国,和是否承认并接受现实政治的秩序等同起来,对整体主义的民族的认同代替了基于理性和个人权利的个体认同;由极权政府所认可的公民宗教被灌输到人们的认识之中,那就是:个体的认同以民族国家的认同为前提,而极权政府所代表的政治秩序,是民族精神的唯一合法前提。在这个前提下,所有阳光下的罪恶,都只是作为国家存在的必然代价而被合法地忽略。
  在这个过程中,知识分子的角色耐人寻味。是理性和真理,还是服从现实秩序的政治正确更重要?然而我们看到的是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积极地参与到这种话语实践中去,参与到使极权统治在民族和爱国的名义下合法化的文本建构中。卡莱尔曾经愤愤地说到,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第一版问世后,获得了人们普遍的嘲笑,它的第二版封面是用嘲笑者的皮制成的。如果说这只是一种无端的指责,它至少可以提醒我们,如果说“多数人的暴政”确实曾经存在的话,知识分子在这一点上并非毫无作为。
  我以为,由知识分子所鼓吹的这种民族主义的宗教,比民众之中自发形成的思潮具有更大的能量,因为知识分子往往是些修辞的高手,即使他们所说毫无依据,充满狂悖,逻辑混乱不堪,也可以用华丽的句子,蛊惑人心的辞令和煽动使人信以为真。更重要的是,知识分子代表了一种话语圈,当他们在统治者那里获得了同意和默许,他们就建构起一种权力。或许这种权力并不能真正改变最广大的民众的偏好和潜在选择,但他们至少可以在公共领域形成一股浩大的声势,使得一部分受过所谓良好教育的青年智识阶层热血沸腾,并使更多的人以为,这就是现实的公意,这就是民众的声音。
  按照弗洛姆所说,在三十年代德国纳粹主义兴起的时代,真正在公共领域内狂热的支持并实践纳粹精神的主力,是一些下层的中产阶级,以青年人为主体的小业主、文艺界人士和普通白领工人。如果弗洛姆的说法成立,我们将不得不感叹历史的相似性。但是我们同样无法忽略知识分子在其中的作用,尤其是像海德格尔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参与,当我们面对海德格尔在就任弗莱堡大学校长时的就职演说,所有的一切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多数人暴政”可以概括得了的。
  弗洛姆认为,对极权统治的服从和对自由的逃避,从本质上说可以由施虐和受虐的快感得以解释。今天还有一种民族主义思潮告诉我们,我们时时刻刻被充满敌意的人群所包围着,他们是造成我们历史和现实苦难的唯一原因,并且直到今天仍在处心积虑地要使我们的苦难加剧;所以我们应当对他们施以仇恨,施以敌意和打击,不管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机会下──这才是我们这个共同体的唯一生存之道。我们同样被告之,因为存在着某种秩序是我们这个共同体的唯一合法代表,我们只能够接受并服从这个秩序,对它的任何怀疑都是对我们这个共同体的否定,因而必须接受所谓公意的强烈的裁决。这样,民族、国家和特定的秩序,三位一体,一体三位。而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在施虐和受虐的狂热上增加了受迫害幻想(paranoia)的又一重狂热,它能够使我们的心智混乱,并完全无视现实的要求。
  另有一种理性的民族主义者认为,因为我们都应该是马基雅维利分子,我们的一切行动和认识都务必以现实的利益计算为原则,所以我们对待敌人必须冷酷无情,我们自己必须保持高度的一致。对此我只想提醒他们去看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提献给洛伦佐的献词,并反思所谓的现实利益是谁的利益,所谓的手段合于目的是为了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如果说,民族的认同在历史上只是作为一种“想象的共同体”而出现,今天民族主义思潮的兴起,却决非是一种历史的偶然。苏俄、纳粹德国和日本的经验都已经告诉我们,当爱国主义被意识形态化,当民族主义和特定的政治秩序相结合,将产生怎样不可扭转的国家暴力。知识分子习惯性地以为,对于公共事务和政治秩序,他们有着更为卓越的智慧。而当某种特定的秩序把他们在一分钟以前还击节赞叹的理念意识形态化并强制灌输时,他们会发现该理念并非如自己所想象那般美好,而他们也只不过是自己所唯恐避之不及的“多数人的暴政”中的一员。历史已经为我们提供了足够多的例证,那些非理性的时代,换言之,也就是托洛斯基被枪决,胡塞尔被迫害的时代,并不会因为年代的久远而丧失其现实意义,对那些时代的记忆将有助于我们反思知识分子在公共领域和现实秩序中的角色。因为,即使是在所谓民族精神急剧膨胀的年代里,仍然始终有着不同的声音。我指的这些声音,是诸如Samuel Johnson发出的“爱国主义是恶徒最后的容身之所。”的声音和诸如高尔基的“不合时宜的思想”。我所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和卢梭、费希特以及海德格尔的声音比起来,他们的音量显得那样渺小。
发表于 2004-10-27 00:4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发帖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发表于 2004-10-27 00:53: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开心的羊于2004-10-27 12:45 AM发表的 :
楼主发帖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根楼主文章有关??

楼主,好帖子
发表于 2004-10-27 14:0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群氓的论述早已有之.公众看待问题始终带有个人偏见和强烈的感情色彩
发表于 2004-11-4 13:47:45 | 显示全部楼层
另有一种理性的民族主义者认为,因为我们都应该是马基雅维利分子,我们的一切行动和认识都务必以现实的利益计算为原则,所以我们对待敌人必须冷酷无情,我们自己必须保持高度的一致。


典型的愤青!
发表于 2004-11-4 15:3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是否冥想??
发表于 2004-11-7 14: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圣人啊 哈哈哈哈
发表于 2004-11-7 22:5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对经典

对狭隘民族主义的探讨相当深刻
真正的民主应当是建立在一种不断地启蒙过程当中的,事实上中国现在离大部分的启蒙还有太远的一段距离
发表于 2004-11-9 17:4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吃饱肚子 谈什么民主 资产阶级的游戏
发表于 2004-11-9 22: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十分反感狭隘的民族主义的,但我同样是一个有血性的人!
国家暴力其实也是国家机器的管理方式!
发表于 2004-11-9 22: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上的又是鱼,怎么这么多鱼拉
发表于 2004-11-10 23:53: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coopix1于2004-11-9 5:41 PM发表的 :
没吃饱肚子 谈什么民主 资产阶级的游戏
您今天吃饱了没有?吃饱了的话是不是容许别人谈谈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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