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04、05年的一些诗

晓书

《我们来说些简单的事情》

我们来说些简单的事情
说说这个多雪的城市
和秃树桠上乌鸦动听的叫声
说说我怎么不小心
就把乌鸦写成了鸟鸦

说说这条通向江边的路
安静的可以听见谁在流浪

谁的路越走越空旷
谁的路写满暗伤
在这片被月光遗弃的土地上
成群的蚂蚁垒起成堆的蚁冢

她在他面前无声地哭了
他看不见她颊上燃烧的泪光
满手的掌纹隐没
她来不及指路
方向就不见了

十二月
寒风吹皱江水
在第三次寒流来临之前
事情还很简单

2《结局》

这里多寂静
像某个阴雨天的早晨
没有人愿意醒来

他终究是来了
动了动手指
又动了动嘴唇
他用尽了一个孩子所有的力气

不倒翁开始狂笑
开始左摇右晃
然后戛然而止
像人们预料的一样

时间总想长脚
泪被风一吹就干了

下一个故事
就要开始

4《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春天
雪一点点化到心里
天气并没有因此而转暖
风来路不明

其实还是去年冬天的水
我不必说
水也要流向春天

这样你就知道了
我的一颗心是这样的慢慢变静
你也一样

其实我们不需要对话和句子
只需要反复
在春天的水里搓洗一个身影
直到它变成一个词语

5《内心总是一片白》

这是一个化雪的春天
和我一个人的下午
我感觉到
我的内心总是一片白

这让我更加安静和感恩
更加贴近一片雪的灵魂
像一首诗贴近一个诗人

让我更加期待的是一定会来的
黄昏 干净的冰
和梦

在梦里
我就又会见到一些光像碎冰一样
经过嘴唇进入我的身体
抵达我内心的哪片白
　
6《住进木屋》

再也不用担心那群黑鸟了
那些善良的羽毛变得
像植物般新鲜
我离天空更近
没有人提及往事
我被三月托起
交还给房子
我重新学习了说话
今天,我比风更轻
比夜更薄
我徒步就找到了我的木屋
和屋脊上我的名字 　

7《无话可说》

那么，请喝可乐
请把窗台上的麻雀
和房顶从语言中删除
请给我一个微笑
请安静地
陪我坐坐


9《我在自己的左耳中间穿洞》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开始的开始
我不断地梦见我的左耳上开出小花
出于天性和我的怪僻
我在自己的左耳中间穿洞
像我预料的一样
我身体里的树枝
开始从洞里伸展出来
开出一朵朵金属的小花
我感到植物的苏醒
感到春天在左耳上开了满园

10《幸福》
　　　――给姐姐

打开你的店门
还是老样子
看来我还像从前一样
需要房子
需要握手和语言
有时也需要行走和风
或者也只有这些
才能让你知道
我们的距离并不遥远
遥远的不过是四月的天和
一个个虚构的人物和故事
而关于这些
你不用说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
只需要一会把自己放在风里
一会把自己放在房子里
你就可以触摸到幸福的边缘
你也就幸福了

12《这些日子下雨》

伴随一场雨
我的体温渐渐凉了下来
那是蛇的温度
或者只是根像蛇的绳子
在一场雨过后
变得更像蛇 变得更冷 更沉

是这样的
这些下雨的日子
我不得不压低嗓音
等待雨或急或慢地走过我的房子
等待黄昏点燃潮湿的蜡烛
然后悄然写下宿命.雨.黄昏.

可是房子还是房子
那些在房顶生病的木头
丝毫没有改变
任何一句诗歌的真实性
只是在这场雨过后
一些东西被记起了
一些东西被遗忘了

13《天晴了，晒晒被子》

天晴了
天总是要晴的
老是下雨
天也会累的
太阳也会耐不住寂寞的

天晴了
风把空气和土地都吹干了
我扬扬手
风把我也吹干了

这样的晴天
我要到院子里晒晒被子
褥子也要晒晒
只要我愿意
我就将它们晒上整个下午

把被褥里的潮都晒干
把棉絮都晒的蓬松
让它们像白云那样软
我就可以在白云里睡觉了
我一定回睡的很香
连梦也不会做了


《神谕把这个秋天拉得又慢又长》


秋天
手心里有水
不能被释放
不能被消解
也不能抵达

褐色的树叶覆盖了整个天空
金黄色的马跨过树林和房子
水飞起来
洗白了一道天空

花伞遍布房子的周围
水流动成一滴眼泪
一群无辜的人
在逐渐壮大的秋天前奔跑

神谕把这个秋天拉得又慢又长

《像猫一样的女人》

像猫一样睡觉
睡得长久
把整个上午睡成一小会儿
睡一会儿便起身 做伸展运动
把腰和肢体都伸展开
像一朵花打开身体

像猫一样在房间里走动
有时候躲进窗帘儿
坐在窗口向外看
想象自己的脚走过每一个路人

像猫一样来回拨弄一个毛线团
或者把线团踢到家具的深处
在沿一根线拆除家具的明亮和暗
有空气从里面晃出来
罩住安静的脸

像猫一样赖着一个柔软的人
黄昏,伏在他的一首诗上歇息
灯光一点点的偏离
像一些影子移向一个人的梦里


《漆画》


别将目光移开
那个村野姑娘　将起身
穿好格布裙子　梳理好长辫子
将在辰中隐匿

我将采一把蒲公英的花
给她
也送给她一双新的布鞋子
让她走进花儿风中的
飘摇

如果你在开花的半路遇见她
请不要和她说话
就微笑着看她
把她看成一幅展览馆里的漆画

《降临》

我还能说些什么
你摊开双手让风进来
像收藏起一张空白的日历
新的一天即将降临
你将花掉你所有的力气
你将降临你的福祉
将把你延伸的手纹
拉的更长
将在新的一天起身歌唱
为了失而复得
直到黑夜去格里格海
收回手臂


《星期三下午》


抱着课本去上课
假装路上的人都没看见
吃黑巧克力豆
嘴唇上都是黑色的
像涂了黑色的唇膏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我在教室里坐着看窗外
不开心的小虫子都找我来啦
我的眼泪哗啦啦都为它们流下来啦

教室后面的田里只剩下稻草人
大风要把他的腰吹折了
我听见他说
麦子麦子你快成熟吧
大风就要把我的腰吹折了


《心理学考试》


我不停地回答着关于心理学的定义
研究对象和一些原理
题目有“李广射石”
“我刚给小D打完电话就忘记的他的电话号码”
“要在睡觉前和起床后识记容易遗忘的知识”
“人为什么不会对动物园的狼产生恐惧”
“一个被祖父藏在阁楼里的私生子渐渐的死去”
……
做好这些题目后我抬头看见
黑板上一片空白


《经过水》


把眼睛看进水里
看一看 再看一看
你看见了什么
是影子还是自己的眼睛

把手伸进水里
握一握 再握一握
你握住了什么
水流 水 还是潮湿

我不能确定
也说不出什么
我只是在水边经过


《叙事》

当我们参与的一个游戏告一段落
我需要给你讲个故事
或者它涉及到
路　车水马龙　人流和谎言
但请不要惊慌
即使有人在故事里消失了踪迹
你也不要怀疑
一只手的真实

当它不经意触摸了一只落单的鸟
一种颤栗会让一个人的心
抖成一朵尴尬的微笑
这似乎让人出乎意料
当你说起她的微笑
并没有得到附和
关于你居住的城市
她从未听说　便没有丝毫兴趣

也许你们谈过一个笑话
那个笑话也许并不令人开心
于是她将话题转移到文学
一首诗歌或一个诗人
这更是令人疲惫的事情
于是你们说到休息
在一栋楼的背面
所有的窗口都开始沉默

路在脚下隐没
缩进她的鞋子
你们在相视的眼睛里
找不到彼此的心事
她也不懂得如何用眼神打架
说到打架和生气
她想不出是在小学哪一年级的
课本里学习了它们

这多少令她伤感
眼泪会使一个女人变得更软
揉不成样子
像水
她用水写下你的名字又擦掉
这使你们对未来更没有把握
说到未来
她感到虚无
可她又似乎看见一段文字
在一个名字后面若隐若现

你忽然提到错过
沿路走来
一个个不安定的词组
消失在句群之中
在你提到错过时
你并没有看见群羊已从一个
山坡移向了另一个山坡

天色还早
你们却都迫不及待的希望看见霞光
你们的话音刚落
太阳便陷进一片死寂
恐惧使人们哑然失声
像儿时的故事书丢失了尾页
当我们慢慢长大
却发现我们给故事安排的种种结局
只有一个与原来相符


《走过一条以英雄的名字命名的街道》

走过一条以英雄的名字命名的街道
我感到幸福和安稳
这和得到面包和牛奶的感觉不一样
它或者是一种陷落
一条盲道
一棵缝隙里的小草
一群蚂蚁
一个面恶却善良的人
让人来不急猜疑
当我路过一座老房子
我把它当做自己的家
假想很久前我曾经在这里宴请朋友
人们举杯　微笑　说话
或者那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一窝老鼠陪伴一个孤独的灵魂
“灵魂的优越之处在于只看重个体”
我想到索伦.克尔凯戈尔　
他或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像人们最终选择远离

在路上追赶一个蹒跚的小孩
他天真的微笑使我内心安宁
像一种照耀
无孔不入　充满预感和期待
行人谈论最多的还是天气
句子或轻松或沉重
涉及到晴朗天气的里的太阳伞
下雨时候的车子和泥
或者几年前的一个凶杀案
关于这些，人们不需要胡思乱想
该结束的就会结束
我们不需要了解一只破碎的鱼缸
或者一个疯癫的路人
不需要猜解宣传墙上的暗语
“玩笑＝幸福”“规则＝胜利”
还有一条“智慧＝死亡”

我不能说得太多
像一只猫需要安静和隐蔽
一条街就要走到尽头
人们需要回转或停留
需要拉长一种感觉
再将他折叠和收藏
不为别的
“幸福是一种把所有精力都投注进去

就能求得解脱的痛苦“


《我是个小孩》

坐在保险公司楼前的台阶上
我是不是就安全了呢
那些不安分的人群
是不是从来都不曾从这里经过
或者他们早已经将这里的门槛踏平了
以至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安静地坐着

其实我不是故意坐到这里的
我只是走累了，想坐下来休息
我就坐到保险公司楼前的台阶上了
一个流浪的小孩儿很容易疲惫
也很容易满足
我只要坐会儿就好了

我可以在这里怀念一个人
把他一点点记起
再把他像丢远一颗石子一样忘记
想到这里，我便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了出去
它并没有被丢远
小孩子的力气太小
更何况我还是个孱弱的小孩儿呢

其实我也不是小孩儿了
有时候我像个爱幻想的青年
充满朝气与力量
红着脸跑啊跑啊
有时候我像个迟暮的老人
坐在自家的门口
只是坐着，有时候眼泪汪汪
而这些却使我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儿

我只是长的像个小孩儿
有时候像个小孩儿一样耍赖.说谎.做错事情
又像个小孩儿一样离家出走.委屈和流浪
可是我不能离家太久
小孩子怎么能没有家呢

我很希望看见小孩子长大
又很喜欢可爱的小孩子
觉得他们像工艺品店里的搪瓷娃娃
可是要怎样精心的呵护他们呢
他们还是快快长大吧
大人们没有时间总是照顾小孩子
他们会烦.会瞪眼睛.会叹气
这些都能让一个小孩儿不知所措

可做小孩子仍然是我愿意的
如果我能使人们微笑
使人们觉得我可爱
使一只小鸟和一直蚂蚁都成为我的朋友
那多好啊

真的有一只小鸟落下来了
我们挨的很进
它是在孤独的流浪吗?好像是累了
一定很饿了.它看着我空空的小手
很失望.它要飞走了.它又看了我一会儿
它也知道吗?如果它走的太着急
我一定会很伤心
它是小鸟中的小孩儿吗?和我一样

我也要走了
这里的天气总是这样
天晚了就冷下来
我又穿的这样少
那么多过路人用心疼的眼神看我
我是不喜欢被这样看的
我又暗自笑起来
我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孩儿


《灯心里的女人》

多少次
我想把这一段经历记录下来
而我的橡皮一直地在认真的
守侯着我的铅笔

我不敢轻举妄动
不敢在这样的冬天的夜里
点燃一跟蜡烛
寻找那个在灯芯里的女人
和一只从夏天逃离的蛾子
他们知不知道
等不到天明他们就会死亡
死于一个女人手捧的寂寞
和一个关于飞蛾扑火的预言

整个晚上
我坐在书桌前摸索一只打火机
和一截被抽掉了灯芯的蜡烛
它们整晚的和我捉迷藏
整晚的躲在我的手心里
整晚的给我讲述一个女人的妖娆
和一只蛾子的死亡

走廊里毫无声响
寂静穿过冬夜的风雪袭我而来
在我打颤的瞬间
我的铅笔忽然被点燃
木质的外壳和铅质的笔心被烧成明暗的红
像此刻我明暗的眼睛发现
我的橡皮正与一个错误失之交臂
而那只蛾子客死途中
唯有一个妖娆的女人正使黑暗
发出回响


《单调》
夜里，房顶漂浮
一只小白猫脱落的毛正四处游移
一个习惯独居的人
忽然间想起她远方的亲人

她伏在床沿吸烟
把烟灰弹进拖鞋
或者一个装酸牛奶的盒子
她不能咽下一口烟
不能让她的身体软成烟的样子

她想开灯　
她以为如果屋子是橘黄色的
她就会舒服些
她以为如果她低声说话
就没有人能听见
她忘记了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和一只白色的猫

<想念>

黑夜降临
花正在失去香味

我心爱的小熊
假装我把你丢失了吧
如果我转身流泪
你就走开 别再回来

我根本不喜欢你送我的花
可是它在地板上暗自鲜艳起来
我不能抱着你哭
如果我这样做了
你别抱着我


《在爱中》

街是白色的
天空没有风
无数支儿歌被唱起
风景不过是几座房子
一切都将被忘记了
一粒爱着的草子
在爱中奔跑
它把声音和房子都忽略了
在奔跑中
一切都失去了实质和重量


《离开》
         
6月傍晚的黑河
黄昏将至
**大学图书馆的灯尴尬地亮着
图书馆窗台上的盆草将茎叶伸展到盆外
我的目光踩着那些叶子跳出去
又收回来

我看到一个忧郁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因为经过他而变得更加忧伤
他将鞋子脱下来放在远处
那鞋子即将远行
却不知道该如何将旅行展开
在出发之前  
要如何打发剩余的时光

人们接近他又远离他
始假装微笑或者假装哀伤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人们作别
因此，他的微笑更虚假
而忧伤更真切
其实无须作别  
没有人能假设一个人旅行的荒凉
留下来的人
也只知道一个人留下的焦虑和迫不及待

6月近晚8点的黑河
黑夜将至未至
一双颤抖的脚探索着先前的鞋子
一群忧伤的人  离开忧伤

《长大》


衬衫旧了
袖子短了
我都长大了

翅膀飞走了
光环消失了
我不再是天使了

头发蓝了
嘴唇红了
我都认不出自己了

我的猫也老了
即将离开家了

娃娃丢了
嫁妆做好了
我什么时候嫁人呢



《一切都被带走了》

你哭了
泪水经过你的面颊
形成白色的河流
一切都被带走了
还有梦魇
和梦中的悲痛欲绝

你的戒指生出白色的风
一切都被带走了
还有玫瑰花
颜色变得枯黄
而你疤痕一样的修饰
是这样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