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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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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1 00: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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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青的公司职员名叫田中。
  这个名字很平凡,但这不能怪他。他姓田中,名叫一郎,也许是他的父母简单地认为这只不过是第一个孩子,但这也不能说是坏事。
  不过虽然是个年青的职员,但进入公司已经半年了,却事无大小都要请示上级或前辈,而自己则毫无主见,这可就是本人的责任了。
  当然这也和父母的教育有关,不过既然他已经进入社会,那就无可辩解了。
  因此那天晚上的事件,如果不是由于他的优柔寡断,也许就不会发生的。像他这样的人,往往事后总是自我去慰说;“下次我一定会干得更好的,不过……”可是一个人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重大事件的。
  那天晚上——虽说是晚上,但并非半夜三更或者十时以后——时间刚好六时半,外面正是暮色苍茫,田中一郎肃立在某大厦的楼下门口大厅里。大厅很宽敞,正面是锃亮的玻璃大门。
  他神情拘紧,胸脯挺得老高。不知底细的人还会以为他是个便衣警察哩。
  他并非在这里工作执勤。他的工作单位是在另外一幢五层的旧楼房。连电梯也经常出故障。
  他一直向往大企业,但最后却进了一家系列集团中的小公司。因此今天晚上来到这座大厦门口搞接待工作,他真感到心情紧张。
  大厅的地面是洁白光滑的大理石,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他好容易才站稳脚跟,不敢移动一步。
  一辆豪华型的长车身进口轿车来到大厦门口停下,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急忙下车,打开了轿车后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模大样地从汽车里下来,抬眼望一下门口的三级台阶,一副懒得再走上去的神色。
  对于一向气喘吁吁地爬惯了楼梯的田中来说,这个大老板模样的人真叫他羡慕得目瞪口呆了……呀,对了,这个来客是谁呢?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贵宾名单,上面印有重要来客的照片。他来回浏览了两次也找不到,真该死!镇静,现在需要镇静!
  啊,有了,原来这是董事长啊!今天晚上,就在这座大厦里,要召开田中那家小公司的母公司的董事会议,田中就是被派来大门口担任接待工作的。
  自动玻璃门无声地向左右分开。董事长在两个秘书的前呼后拥下走进来了。田中作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口中念念有词:
  “您辛苦了!”
  “哼。”
  董事长似答非答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田中快步走在前面,直趋电梯门口,伸手按下了上升的键钮。接着他用手压住打开了的电梯门,侍立一旁请重事长上电梯。董事长不慌不忙地踱进去,当然秘书们也进去了,并且按下楼层号码的键钮。于是田中把压住电梯门的手缩回,又一次深深地鞠躬。等到他抬起头来,电梯闸门早已关闭,电梯也已经上升两三层了。这对他才松一口气,急急忙忙走回大门口的岗位去,身上已经汗流浃背了。今天晚上他将要这样在大门口和电梯之间穿梭而行,把贵宾送到楼上,等到会议结束,又要把他们一个个送出大门去。
  他定下神来朝外面一望,不禁又紧张起来。原来一辆汽车已在门口停下。可是容一青,进来的却是一个身穿藏青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她挺多也就是十六七岁左右,身材娇小玲珑,不过因为腰板挺直,所以显得老成一些。她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派头,连专心工作的田中也被她吸引住了。
  田中不知所措了。今天晚上这座大厦只有一个董事会会议。难道她也是董事吗?不对。那个少女完全不理睬田中,径直往里走,到了大厅尽头那一片稍为低下去的小客厅式的地方,独自坐在豪华的沙发上。
  田中想:怎么办呢?也许她是哪一位董事的小姐,在这里等着见面吧?他决定先不理地,等董事们全部到齐以后,如果她仍然不走,再去问她不迟。不过他总是放心不下,不时地用眼睛瞟她。只见她端坐不动、面向门口,神情严肃,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一辆出租汽车来了。下车进来的是田中自己那家小公司的经理。
  “你在这里接待啊?”
  “是的。”
  “要注意不要失礼!”
  “是的。”
  经理还是老一套地板着脸孔,弓着腰急急忙忙地走向电梯,那派头和刚才董事长实在相差太远了。
  田中看了一下手表,开会的时间到了。这时他的顶头上司科长从电梯那边走过来。科长是在比他高一个台阶的地方负责接待的。
  “喂。田中,还差一位梶川先生没有来哩。刚刚打了电话去问,说是已经出门了,大概路上交通堵塞吧。”
  “恐怕是这样。”
  “不管怎样,如果来了就立即领他上去。梶川先生可是个大人物哩,你千万不要怠慢啊。”
  “是的,我明白啦。”
  又等了好一会儿。田中探头向门外张望,仍然不见踪影。他从口袋里掏出贵宾名单,再一次辨识梶川的照片,然后走回大厅去。
  门外传来了汽车停下的声音。由中望过去,只见一辆深蓝色的大型豪华轿车来到了,梶川自己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又敏捷地跳上三级台阶。田中急忙趋前迎接。梶川身材高大,胸脯宽厚,双脚颀长,有点欧洲人的派头。”
  “您辛苦了。”
  “呵。我来晚了。我是梶川。”
  “上级指示我立即领您上去。”
  “好!”梶川一面迈步一面说道,“我大概是最后一个了吧?”
  田中急步侧身前行,走到电梯闸门前面按下键钮,电梯门无声地迅速打开了。
  “您请进……”
  田中一面说一面回过头来,这时他才发现梶川并没有跟着上来,而是在半路停下,望着小会客厅那个少女走上前来。那个少女在梶川面前停下,低声地说些什么。梶川也低声地回答,但田中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接着梶川点点头,然后对田中说:
  “对不起,你等一下!”
  “好的。”
  田中的手一放松,电梯门便迅速关上了。他目送梶川和那个少女走向小客厅的沙发。但因为他站在电梯之前,所以看不见拐进了一角的沙发。他一面看看手表,一面焦急地等待,但是又不敢去催促梶川。这个大人物可是惹不起啊。
  “你别骗我!……”
  突然小客厅里传来那少女高声叫嚷的声音,这声音响遍了大厅,使得田中吓了一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接着两人的谈话声又低沉下去了,看来他们的谈话并不友好融洽。田中好奇地迈出一步,窥视沙发的方向。但这两人背朝田中而坐,他看不出什么名堂。田中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他虽然感到好奇,但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这对他这个位卑职微的小人物是明智之举。
  他无聊地胡思乱想,在上面会议室里沏茶招待的那个年轻女职员长相满漂亮的,她和田中同一公司。也是被派来搞接待的。不过,她会看得起田中这个穷光蛋吗?看人家梶川先生多么神气,不用去找就有姑娘兜上门来。而且是那样一个娇嫩可爱的女学生呢!
  “对不起……”
  他背后的娇声细语把他吓了一跳,从意马心猿中惊醒过来。他回头一看,那个少女正站在他的跟前。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板起脸孔。而是有点畏畏缩缩,但又微露笑靥,眼光柔情脉脉。
  “对不起……”
  “怎么啦?”
  “您可以帮我叫警察来吗?”
  田中莫名其妙地说:
  “什么警察?”
  “是的,您可以帮我拨110号电话吗?”
  看来她算的是要叫警察了,田中刚才并没有听错。
  “拨110号电话……你要干什么?”
  “请你叫警察来。”
  那个少女毫不含糊地说道:
  “虽然我也可以自己打电话。不过……我用刀子捅了那个人,我的手很脏哩。”
  什么?用刀子捅了那个人?……
  田中的眼睛往下看。那个少女向他伸出了双手……
  那是一双沾满了粘糊糊的鲜血的手!
  “那个人是……”
  “是的,就是梶川先生。”那个少女点头答道“啊,对了,您也许最好也叫一辆急救车来。”
  田中好容易才完全醒悟过来,认识到眼前事态的严重性。他突然吓得面无人色,头晕目眩,一头倒在电梯闸门的闭合处。刚好这时电梯门打开了。于是他踉跄倒下在电梯里。
  “你干什么呀?!”
  坐电梯下来的是科长。他问道:
  “梶川先生还没有来吗?……喂,你干什么呀?”
  那个少女看见田中晕倒在地,不禁目瞪口呆。接着她便哈哈大笑起来,那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响彻大厅。
  田中脸色苍白,挣扎着要爬起来,口中结结巴巴地说不成活。科长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干瞪眼。
  那个少女的笑声还在大厅里回荡。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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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的声音不像妈妈就好了……
  现在说这样的话也不管用啦。当然,如果我的声音真的不像妈妈,那么也许就不会出事,至少不会出大的事。
  可是这样的话再讲也没有用了。
  如果那一天我不是提前结束跑步而回家,如果我跑得不快而当不成学校长跑队的代表,如果我不是在那家中学读书,如果……如果……
  总之,归根到底也许应该说:“如果我没有生下来就好了。”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是无法挽回的。
  这不是什么科幻世界,人不能在时光的长河里逆流而上,把已发生的事情消除得一干二净。我的情况正是这样。
  “声音不像妈妈就好了……”
  我之所以这样想,并非对已发生的事情悔恨不已,只不过是感到好奇,想知道如果声音不像又将会发生另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别人批评我处事太不严肃认真,这未免太冤枉了。如果正直就等于不认真,这当然无话可说。难道我真的要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哭哭啼啼地严肃地说:“这是大人的过错。”这样大人就会同情我、表扬我吗?
  可是对一个17岁的女孩子来说,好奇心是比什么都重要的“维生素”啊。
  例如为了买到个别的朋友所拥有的潇洒漂亮的手提包,不惜花费整整一天的假日时间,再加上车费、饮料费等等,走遍大半个城市去寻找而不悔,这个手提包的价钱只不过是这一切代价的几分之一而已。因为这就是青春啊!
  第二天,当自己骄傲地挎着这个历尽千辛万苦而买来的手提包出现在女友们面前,有人羡慕地问道:“这是从哪里买来的?”这时心里真是甜滋滋的,再辛苦也值得。
  青春的价值只存在于“新奇”之中啊。
  这么说来,也许可以说一切都起因于年青人的“好奇心”介入了大人们的事情之中。
  我这一番话恐怕大家还是听不懂的。这种拐弯抹角、装模作样的说法也是和“青春”格格不入的阿。
  话还得从头说起,就是从那天的傍晚说起吧。那个时候已经暮色苍茫了。天空变成了深紫色,到处是镶着金边的云霞。晚风拂面,天气不冷不热,令人心旷神治。这是典型的春天的黄昏。
  地点是在河边的堤岸上。堤上的道路笔直地伸向远方。夕阳映照在河而上,投下了留恋的余晖,真是一幅绝妙的春江夕照图。”
  一个人从那边跑过来了。
  最初只能看到那个人有节奏的慢跑步伐。不久人影逐渐接近,可以辨认出在灰色运动服下裹着的苗条身影——原来是一个姑娘。
  接着阵阵脚步声也依稀可闻。沙、沙、沙,轻盈而有规律。然后又传来了呼呼哧,呼哧的短促呼吸声。
  她跑步时把腿抬得很高双臂有力地甩动。虽然她是处在逆光之中,但结着发带的脸庞还是轮廓分明。她的天庭宽广,脸色红润,眼睛紧盯前方。她微张樱唇,似乎总是在微笑。
  对啦,这就是我——冲野瞳,今年十七岁零三个月。
  是个美人吗?这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人们从小就夸我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啊。”即使是毫不相干的过路人,也会这样夸奖,大概我确实很可爱吧。
  一个人具有信心并非坏事。不过我并不想让人们觉得我以美貌而自豪。
  我在学校(一家私立高中)里是班干部。颇有人望。我又是田径运动员,每逢学校举行运动会便大出风头。
  你看我说到哪里去了?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来吧。
  那天傍晚,太阳下山格外早——不,说得准确点,应该是我开始跑步锻炼的时间晚了一点,总觉得自己跑不出水平。
  我对自己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反正最近没有什么大的运动会,只要经常锻炼,保持现有的体重不再增加就行了。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我也没有偷懒。想到这里,我便放慢下来,一口气跑下堤岸的斜坡。
  这个时候最容易扭伤脚,可要当心。下面就是经常有汽车来往的公路。我小心地向左右两边张望,然后穿过公路。
  这一带是近几年新开发的住宅区,房子都是统一的规格,家家户户都很相似。马路也极整齐划一,没有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样子。
  从堤岸下来进入正面的公路,再走五六分钟就是我的家。
  刚才跑步时因为迎风前进,所以还算凉快。现在一旦慢步而行。便浑身冒汗了。我不断地拿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来擦汗。
  我迎面遇见附近的大婶,她正骑着自行车去给订户派晚报。据她说这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运动。活动活动筋骨以免发胖。
  不过妈妈说大婶家还是挺苦的。她的丈夫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虽然没有被公司解雇,但已被严重地降职处分……
  这样的风言风语在我们这一带可是很快流传的呢。因为这里住的多是这个阶层的人家。
  不论怎么样,那天傍晚这一带的生活还是老一套:邻居的狼犬斯皮兹还是照样汪汪地吠,隔几家以外的那个二楼窗户里传出米的西班牙吉他声还是和往常一样吵得人心烦……
  我家的房子在这附近虽说不上是鹤立鸡群,但也不至于寒伧。刚建成的时候它那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也曾经叫人看得头晕目眩,不过现在它已有点陈旧而暗淡无光了。
  它是两层楼房,有五年历史,坐北朝南,阳光充沛。它小巧玲珑,也有一个花园,有一片草地,是典型的小市民家庭。
  门口的铁门往里四进去一点,刚好够一辆汽车停下存放。坐汽车的当然是爸爸咯。爸爸每天开汽车到公司上班,所以这个位子现在是空着的。
  我来到大门口,发现家里的电灯还投有亮。难道妈妈不在家吗?
  我知道妈妈上街买东西去了。但她总悬在五时以前回来的。
  当然我出来练长跑时已经把家里的钥匙带着,把门锁好才出来的。于是我掏出钥匙,省已开门进去。
  家里空无一人。我打算先到浴室去洗个淋浴。在大汗淋漓之后来个淋浴,真是其乐无穷。也可以说因为要淋浴才出一身汗哩。
  我痛快地冲洗一番,然后用浴巾擦拭干净镜子里映照出我的上半身,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我吗?
  四肢匀称,亭亭玉立,我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我穿上T恤和宽腿裤,用电吹风机吹干一头秀发。这时我好像听见电话铃响了。但因为吹风机呜呜地响,所以听不清楚——
  我关闭吹风机细听,果然是电话铃声。
  一定是妈妈打来伪电话。
  我走进起居室,伸手拿电话,这时它却停止不响了。
  “真是没有耐性!”
  我转过身正要回到浴室去,这时它又刺耳地响起来了。
  我拿起电话决心装作老成持重的口气说话。人们都说我的声音很像母亲,只不过还带有一点稚气的童声,但已经越来越像了。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是冲野。”
  电话好像是外面远处打来的。开头净是沙、沙的杂音。
  “喂,喂,这是冲野家……”
  我再次大声说话,但随即被对方打断了。对方说:
  “是你呀?太好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以前我没有在这个时间给你打过电话,我可担心是别人来接电话呢。现在打电话方便吗?”
  我被搞得糊涂了。这个男人是谁呀?
  对方滔滔不绝,一般亲热劲儿,但我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你身旁还有别人吗?”
  对方低声地问道。
  “不,没有。”
  “是吗?不过,我也是在开会,是抽空出来打电话的,没有时间细谈呢。我想问你明天的事……”
  明天?明天干什么呀?
  “我有临时工作安排,明天突然要到品川去,要很晚才能把事情办完哩。因此很对不起,我们的约会改在品川的XX旅店好吗?时间在一时半到二时之间。我一定准时到达。”
  对方稍停了一会儿,又叮嘱道:
  “怎么样?行吗?”
  我真想反问道:您是哪一位?您打错地方了吧?
  但不知怎的,我只是不知所措地回答:
  “好的。”
  “那么,你也尽量早点到那里去……噢,我来啦。”
  对方好像和身旁的什么人插话似的。接着对方又说:“他们来催我去并会啦。其是忙得够呛!好吧,明天再好好谈吧。”
  “好的…”
  对方不等我说完,急急忙忙把电话挂断了。
  我慢慢把电话放下。我完全来不及细想。
  对方一定是把我当作妈妈了。
  “妈妈,明天您要上哪里去?”
  我问妈妈道。幸亏妈妈没有听清楚。
  “唔?什么?”
  妈妈捧着一大盘菜肴,小心翼翼地放在饭桌上。
  “妈妈,您又煮得太多了!”
  我笑着说道。
  妈妈在家操持家务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但还是掌握不好一家四日该吃多少。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啊。
  每当我这么说时,妈妈总是反驳我说:
  “菜谱上说的。四个人吃饭一定耍做够五个人胸量才行。”
  这么说来,如果我的数学考得不好,我也可以推卸责伍说是老师出的试题和教科书不一样咯。不过我却不能这样说。因为大人总是对的!
  “阿瞳!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的?”
  妈妈拉过椅子坐下问道。
  “嗯。”
  我呷了一口茶,说道:
  “明天放学回家时,我想顺便绕道去一个地方,行吗?”
  “行呀。不过你可不要到那些不好的地方去,当心老师会批评你的。”
  妈妈一面说一面拿起筷子。“刚好明天中午过后我也要出门。”
  好!我刚才那番话对啦!
  我不能一一打听妈妈要到哪里去,要去干什么?如果打听,妈妈就会产生疑心的。
  可是刚才妈妈自己随意说出来了,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啦。”
  “爸爸这次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问道。
  爸爸是所谓“单身赴任”,被公司派到北海道的札幌市去工作的。他年过四十三岁,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也是如果不忙忙碌碌使不知所措的年纪。
  “唔,他说过这个星期要回家来的。”
  “这个星期吗?明天可就是星期六啊。”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恐怕明天不会回来的了。”
  爸爸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到札幌去工作最少也得一年。他回家来的时间,除了元旦连体的四五天以外,挺多也就是每个月一次,有时连一次也没有呢。
  “他也回来得太多了,我连他的模样也看腻啦!”
  妈妈笑着说。如果这是真心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妈妈的名字叫巢枝。大概她的娘家嫌女孩子的名字总是叫什么“子”的,太过俗气吧。现在妈妈还像一个女子学校的学生那样年轻娇嫩,只不过稍微有点发胖罢了。这样说也许有点不妥当,但妈妈确实一向不显得老。她圆圆的脸,红红的脸颊,总是笑容可亲。她为人文静稳重,做事不慌不忙,甚至显得有点拖拉。虽然她老是闲不住的,但行动却十分迟缓。
  究竟她是忙而沉着,还是因为迟缓而忙个不停,这个微妙的关系我就说不清了。
  我和妈妈恰恰相反,是个急性子,凡事如果不能按原计划办完,就急得团团转。也许这个脾气像爸爸。
  妈妈看过的报纸总是东一张西一张地乱扔,而爸爸呢,总是看不惯而把它们收拾得整整齐齐。这就是我们的家,夫妻之间总是不融洽。
  人们说我从小就是个早熟的女孩子,我就是这样看待父母亲的关系的。我觉得人们是在取长补短之中而建立起相互关系的。孩子们就是生活在这样老一套的气氛之中,并在这个气氛的熏陶下成长的。孩子们长大以后,会变得怎么样呢?他们将会用什么东西来补这种旧的生活方式的不足呢?到这一天为止,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门口传来了叫门声:
  “里面有人吗?”
  “呀!今天回来得真早啊!”
  我惊喜地说道、原来是姐姐回来了。
  刚才我忘了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这并非我目无尊长,而是因为姐姐是个太老实的人了。
  她娴静少盲,谦虚谨慎,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甚至可以说她太过沉默寡言了,往往使人忘了她的存在。
  “你们没有等我吃饭吗?”
  姐姐进入饭厅问道。姐姐今年春天刚从学校毕业进入家公司当文书,但是她在穿着上却像一个老大娘一样,穿一件灰不溜丢的连衣裙。
  “你平日老是回来得晚,所以没有等你……不过还有许多菜肴呢。”
  母亲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又问道:
  “我去给你把大酱汤热一下,好吗?”
  “不忙,我先去换衣服。”
  姐姐一面回答一面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你这小鬼真没礼貌,起码也要说一句:您回来啦!”
  “姐姐您回来啦!”
  我老老实实地说了。
  妈妈催促道:
  “快去换衣服吧。饭都要凉了。”
  催促也是白搭。因为姐姐的作风比妈妈还要拖拉得厉害。当姐姐从大专毕业经父亲的朋友介绍进现在这家公司工。作时,我曾经想和妈妈打赌姐姐姐一定干不长。
  但情况适得其反,姐姐到现在已经工作三个星期了。本来我以为公司会抱怨说姐姐净给别人添麻烦,可是想不到她居然把工作做得有条有理。
  这样就可以放心啦。如果连姐姐也能当好公司的办事员,那么我就更不成问题啦。将来我找工作就不用发愁了。
  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姐姐才下楼到饭厅里来,穿的是毛衣加斜裙子,这是二三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你每天都很忙啊。今天不用加班玛?”
  妈妈问道。
  “嗯。”
  姐姐名叫光江。这个名字也是过时了。虽然她只有二十一岁,但好像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
  她也许可以说是个美人吧。我这个妹妹当然想把姐姐评价得高一些。但她一向既不打扮又不化妆,所以也就很难说他美不美了。
  “刚刚参加工作,一定被人支使得团团转了吧?”
  我差不多吃完了饭,陪着姐姐闲聊。
  “晚上有很多会议。我要斟茶倒水什么的。”
  姐姐答道。
  “姐姐,您会沏茶吗?”
  “有一部沏茶机呢。只要一按键就有亲流出来的。”
  姐姐一本正经地回答。
  姐姐就是这样的人。你想拿她开玩笑也笑不起来。真是役有她的办法。
  我的声音和妈妈一模一样,但姐姐的声音却低沉一些,有点像男人。在电话里听起来,她说话就像殡仪馆的职工一样无精打采。
  “妈妈明天要出门。”我说道,“我也要晚些回来。姐姐您如果忘了带钥匙可就进不了家啦。”
  姐姐怪模怪样地望着我说:
  “明天是星期六,我不用上班呢。”
  “姐姐真狡猾!这么说我也要早日参加工作了。”
  我这是真心话,我对姐姐既羡慕又妒忌,用茶泡着碗里的剩饭一口气吃光。
  这就是我们家的老一套的生活方式。而出事的那一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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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阿瞳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邦子在我后面喊道。当时我正急急忙忙走在通向火车站的路上。
  她名叫牧邦子,和我同是田径部的运动员,身材比我高大,是跳远的能手。她爱吃甜品,每众见到我使拉我一起去吃。当然我也是每次都欣然从命的。
  “今天不行啊,对不起!”
  我断然拒绝了。
  “呵!真稀奇!怎么?有约会啦?”
  “也许是吧。”
  “你胡说!”
  “我只不过说‘也许’罢了。”
  “别装腔作势的!简直就像要赶着去投胎似的!”
  “彼此彼此!”
  今天天气很暖和。
  穿上学校的制服已经觉得很热了。这种十年一贯制的“大礼服”,完全不符合时代的潮流,料子又厚,土里土气的,完全不像城市中学的校服,我们大家都讨厌它。
  “真知子究竟怎么样啦。”我问道,“最近完全没有看见她参加训练啊。”
  “嗯。”邦子用刻薄的口吻说道,“这个嘛,好象有各种各样的内情哩。”
  “什么各种各样?”
  “就是各种各样嘛。”
  “你听到什么就直说了吧!”
  “只不过风言风语罢了——风言风语,懂吗?”
  “当然咯,日本语我还是懂一点的。”
  “是吗……那些可是很严重的谣传啊。”
  “你是说真知干吗?她在寒假之前不是还得意洋洋的吗?”
  “寒假期间出了事儿哟。”
  “你是说她被‘他’。甩掉了吗?”
  “你的头脑太简单了,如果是被甩掉,也就不算什么了。真知子本来就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
  “这么说不是男朋友的问题哆?”
  “那就要看什么男朋友了。”
  前面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我们停下了脚步。
  “总而言之……你是说她和有妇之夫……”
  “连小孩也怀上了呢。”
  “哗!”
  我不禁惊叫起来。这是我的习惯,吃惊时就会“哗”的一声。我接着说:
  “你骗人!你听谁说的?”
  “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呢!田径队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真是个冲击——她怎么会怀上孕的?”
  “阿瞳你是个纯情少女,我怎么好开口对你说呢。”
  “你是挖苦我吧?”
  “你就像个孩子一样。你年纪太小了。”
  我的自尊心被刺伤了,谁说我年纪还小呢?按照我的年龄,一般来说胸部并不很发育,但是我已经有了!
  “噢,绿灯亮了,走吧。”
  我继续追问邦子:
  “告诉我真知子跟谁……”
  “是我们的横谷老师哟。”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虽然在人行横道是不应该停下来的。
  “阿瞳,快点走呀!”
  “横谷老师吗?就是我们田径队那位顾问?”
  “是呀。在我们学校里还有哪一个横谷老师呢?喂,绿灯熄灭啦!”
  “是真知子和横谷老师吗?”
  “你想被车撞死就站在这里吧!”
  邦子撇下我快步跑过马路去了。我如梦初醒,慌忙追在后面冲过马路,刚刚跨进人行道,红灯便亮了。
  “你干吗这样吃惊?”
  邦于问道。
  “可是……她什么时候出的事儿?”
  “据说在寒假前两个人就相好了,你还记得吗了真知子有一次不是扭伤了脚踝吗?那时候横谷老师去探望她,据说那—次就是开端。”
  “什么?那次我也一起去探望的呀!”
  “横谷老师就是那次开始迷恋上真知子的。”
  “是吗?真是无法想像啊。”
  如果横谷先生英俊潇洒,是队员们崇拜的偶像,那么这事还有点戏剧效果。但他是个又短又粗、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啊。
  “男女相好真是说不清啊!”
  邦子若有所悟地大发议论道。
  “真知子当真爱他吗?”
  “可不当真吗?!为了这事她整天闷闷不乐呢。”
  我停了一会儿又问道:
  “横谷老师的太太知道了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说什么也是夫妇啊。”
  “那怎么办呢?真知子总不能和横谷老师在一起生活的呀。”
  “我可不是真知子。我不知道。”
  邦子不高兴地撅着嘴答道。
  “那也是……呀,今天净是惊人消息。”
  “你要上什么地方去吗?”
  “嗯。那么,星期一再见。”
  “拜拜。”
  邦子在火车站前面上了公共汽车。
  我下意识地掏出月票,快步走上了站台。
  “啊,糟了!”
  今天我应该乘坐相反方向的火车呀。我这样迷迷糊糊的在干什么?!
  噢!我想起来了,我打算到品川的XX旅店去,也就是昨天在电话里约定的那家旅店啊。
  我这样一个身穿校服、手提书包的女学生,站在旅店的门口大厅等人,这可根不相称的啊。
  我来到了约定的旅店,却不知所措,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等待碰头。
  不管怎样,就在入口处可以看到的地方等吧。我完全不知道来约会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也许从外貌可以猜到几分吧。
  大厅的一侧有咖啡店,我走进去坐在一个可以看见门口的座位上,要了一杯咖啡。一面看着手表。
  现在是一时三十分。昨天在电话里约定的时间是一时三十分至二时……
  妈妈现在可能在其他什么地方等着和昨天电话里的那个男人见面呢。如果这样,妈妈未免太可怜了。可是我又不能告诉妈妈说有这么一个电话找她啊。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放荡的幽会。不论我是怎样纯洁的少女,我也懂得这点的。如果我告诉妈妈有这么一个电话,反而会使她陷于困境的。
  一时三十分到了。
  旅店可是众人出入的地方,如果没有人进进出出,它也就不成其旅店了。况且许多进来的男人都好像在等人似的。也许是我神经过敏吧,每分钟总有两三个好象等人的男人走进来。
  这样我可没法找到“他”。噢!定了一个男人。长得黑黑的——但是昨天在电话里,“他”可不像一个印度人呢。我究竟来这里干什么哟?!说老实话,这个连我自己也无法回答。
  我已经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在我的同学当中,已经有些人和有妇之夫“交朋友”。还有些人和男朋友蹦蹦跳跳地到旅店去寻欢作乐。结果后来为了做“人流”还要我们为她发起募捐运动,大家解囊相助把零花钱凑起来支持她。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两次。
  因此正如邦子所说的,我也懂得了“男女相好真是说不清”的道理。我很能理解妈妈的心情:爸爸单身赴任到北根道去,一向很少回家,妈妈偶然放荡一下也……虽然我并非同情妈妈,但我也不能道貌岸然地板起脸孔训斥妈妈。
  再想想我自己,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特定的男朋友。今后我会怎样,自己也不知道。很难说今天我指责别人的话语明天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人是会变的啊。
  总之,今天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是出于想看一眼妈妈那个“人”的好奇心。
  即使我找到了他,我也不能对他说:
  “我代表妈妈来了。”
  我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找到了他该怎么办?
  我用了整整三十分钟时间一一审视进入旅店大厅来的人。搞到疲惫不堪。
  但却没有一个好像我心目中想像的他……也许最初他约定的是在这个旅店里另外一个什么地方见面,所以我怎么等也等不到呢。
  现在已经是二时了。
  昨天在电话里他只说了旅店的名称,而现在妈妈又没有来,因此也许他到了别的地方去找,等到找不见时又再回到这里来的吧?
  总之,我既然来了,就耐心等下去吧。
  “咕噜、咕噜”……我的肚子开始造反了,它饥肠辘辘啊。”
  我觉得这咕噜声很大,慌忙抬头环视四周,恐怕别人也听见了。
  我发现附近就有出售三明治的柜台。决定过去要一份,边吃边等,再坚持一会儿。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过了中午,在旅店里进来出去的女人显得格外多。
  我家虽然并不富裕。不可能每星期有三天到旅店的餐厅来享受一番,但是每个月总有一两次到外面进餐的。
  那些时候我只是为了一饱口福。所以往往也就漠不关心地看着其他顾客进进出出。可是今天我另有目的在这里,映入眼帘的便总是一些不正常的双双对对——年龄相差甚远的男男女女,也不知道他们是父女还是夫妻。
  当然并非全都不正常,但里面总有几对令人生疑……
  我甩了一下脑袋。我在胡想些什么呀?
  是别人不正常还是我自己不正常呢?
  算了,别想啦……不过,妈妈怎么看也不像个放荡的女人呀。
  我尽量往好处去猜想:也许妈妈有正经事情来和“他”见面的吧。可是从对方在电话里的谈话内容和语气来看,这个好的可能性却又被打消了。
  ……现在是二时二十分。
  我想像中的“他”完全不见踪影也许我错过了没有看见,要不然便是他到了别处去找。
  妈妈也许今天又给“他”通了一次电话吧?如果这样,妈妈便会知道昨天在家里是谁接的电话。
  时间已是二时三十分。我完全失望了,眼睛也累得睁不开了。老是这样等下去,宪竟有什么结果呢?
  走吧!我终于下定决心,拿起餐桌上的帐单到柜台去经帐。
  哎,我的钱包呢?
  我找到钱包,刚想打开着,糟了!我不禁呆若木鸡。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忘了从抽屉里拿点钱放在钱包里。现在钱包里还有多少钱呢?我胆战心惊地打开一看——只有一千日元,另加一些零头。
  这可不够付帐啊!如果刚才先检查一下就好了。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谢谢光临!”
  柜台的女收款员迅速拿过我手里的帐单,放进计算机里去。
  旅店的餐厅收费比一般的咖啡店要高出两成左右……
  计算机打印出二千五百日元的数字。怎么办呢?这里可是不能赊帐的呀!
  “很抱歉,唔……我出门时忘了带钱,唔……现在身上钱不够……,哎,我把学生证押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拿钱来补交,行吗?”
  “是吗?”女收款员为难地说,“这样的东西留下来抵押可是……您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唔……大约一千日元……”
  “请您稍等一下。”
  她好像要找人商量一下似的,但附近却没有人。
  看来她也是个新手,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姐姐,姐姐一定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
  “上级刚好不在……”
  女收款员虽然充满同情的口吻,但却不敢作主。
  这时,我身旁突然有人伸过手来,一把拿走了帐单,说道:
  “把这个也算在我的帐上吧。”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商人模样的男人正站在我身旁。
  “啊!每次都得到您的关照,太感谢了!”
  女收款员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你把这位小姐的帐一起加在我的帐单上吧。”
  “这个怎么好……”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行啦,行啦。”那个男人笑容可掬地说道,“反正我用的是交际费,由公司来支付的。我自己一点也不用掏腰包呢。”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让陌生人替我付钱呀!”
  “公司的会计并不知道我的钱是怎么花的。”
  对方说得一本正经,我忍不住“扑哧”地笑了。
  “……你不必介意。如果你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光,那才不好办呢。”
  “对不起。”
  我觉得这时如果自己再坚持不接受就太不近人情了。做事不含糊固然重要。但过分固执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不好的。
  “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没有什么。请小心回家吧。”
  “谢谢。”
  我再一次低头鞠躬,向大门口走去。
  我心里暗自盘算:今天总算没有白来,还净赚一千五百日元哩……
  “有没有人给我留言或者来过电话?”
  我听见那个男人问女收款员道:“是一个名叫冲野的人的电话……”
  我不禁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啊!就是他——昨天的电话里就是他的声音!
  妈妈已经回家了。
  大门口放着妈妈的鞋子就是证明。
  但是奇怪啊。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亮电灯。
  虽然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至少起居室是应该打开电灯的了。
  “妈妈!我回来了!”
  我一面走进屋里一面喊道。
  “咦?没有人吗?”
  我打开起居室门旁的电灯开关,不由得惊叫起来;
  “哗!”
  只见妈妈站在厨房门口,用右手抓着左手。她的左手手指鲜户淋漓。
  “妈妈,您……”
  “我有点精神恍惚,被菜刀切了手指……不过不要紧的。”
  妈妈勉强一笑。
  “呀!把我吓了一大跳哩。”
  “你给我去拿急救箱好吗?就在厨房的碗柜上……”
  “好的”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
  菜刀确实是扔在水槽里,但案板上却空无一物。不像有切东西的迹象。何况厨房也没有亮着电灯呢。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先给妈妈包扎伤口吧。幸亏只伤了皮肉。
  “不行啊。妈妈您可要当心……”
  我一面给妈妈消毒和贴上止血膏,一面说道。
  “行啦,行啦……消了毒就好了。”
  妈妈搓搓眼睛。我暗地里一惊。
  妈妈刚才哭啦。她的眼睛有点红肿。
  难道妈妈在黑暗的厨房里哭了吗?她见我回来了,怕我追问她为什么哭,于是故意把手指切伤……情况也许就是这样。
  “妈妈不能做晚饭了。”我说道,“我们到外面去吃点什么吧。”
  “你不是可以替我做饭吗?”
  “不行!我刚从外面回来,我累了。”
  “真是小孩子说话。”
  妈妈笑了,依旧是往日那副开朗的笑容。
  “姐姐呢?”
  “好像出去了。”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响声。
  “我回来啦!”姐姐探头进来说道,“哟!怎么回事?”
  “手指切破了一点。”
  “是吗?不要紧吧?”
  “没事儿。”
  “是吗?”姐姐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姐姐。你来做晚饭吧”
  “到饭馆去叫外卖算了吧。”
  真是个不管家务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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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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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住呼吸,一口气冲过了终点线。
  成功啦!最高记录!
  我毫不放松地冲上前面的斜坡。这是运动场四周的小斜坡,坡顶种了一排樱花树。
  春天开学的时候,这里就像一条装饰着樱花的彩带一样美极了。我上初中的第一年春夭,在运动场举行的开学典礼上,面对这樱花的彩带而激动不已,还专门在樱花树下照相留念哩。
  我自己照了一张,又和妈妈合影了一张,这些照片现在仍然保存在照片册里。是爸爸给我们照的。爸爸虽然爱照相,但从来不给自己照,所以照片里几乎找不到爸爸的踪影。
  当时我才12岁——年轻得很,还挺神气的呢。
  我喘着气,在樱花树荫坐下。
  “跑得不错呀,阿瞳!”
  邦子走过来说道。
  “是吗?”
  “后半段跑得棒极了。”
  在跑步时本人并不知道自己跑得快还是慢的,虽然他从感觉上可以知道自己的步伐是否“顺”。不过要在十几秒的短时间里拼出全力,这的确是很费劲的。至少对于参加田径队只有一年的新手来说是十分辛苦的。因此有人就认为与其这样辛辛苦苦地洲练,不如在体育课的时间里适当地训练就行了,不必在放学后还留下来拼命干。我喜欢跑步,当然对这样做毫无怨言,但那些不愿意的人则大可不必勉强。反正他们总不会在成年以后才下决心当田径运动员的。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在学校里被老师“动员”参加田径队罢了。
  “今天该回家了。”我站起来说道,“邦子,你怎么样?。”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陪我一起走好吗?如果你同意我们就一块儿回家去。”
  “好哇,那么走吧:“我又对远处的田径队顾问横谷老师喊道,“老师。我先走啦,请原谅。”
  “你就这样一直训练到运动大会为止吧。拜托啦!”
  横谷老师对着我挥手。
  刚参加田径队的有三四个一年级学生,她们都要聆听横谷老师的训活,并且在运动场上跑五个圈。真可怜啊!
  不过我在一年级的时候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有点怪啊。”我说道。
  “你是说我吗?”
  “不,我是说横谷老师。也许因为我听了有关他的流言吧,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儿。”
  “你觉得他变得太温和了吧?”
  “还是那件事的影响吗?”
  “听说那件事已被提到教职员大会上去了。看来横谷老师会丢掉饭碗呢。多可怕啊。”
  “那真知子怎么办?”
  邦子耸耸肩膀。
  我们俩在浴室洗了淋浴,正在换衣服。只听得有人在门外说:
  “对不起,里面有人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推门进来的竟是真知子。”
  “真知子,你今天没有来参加训练啊。”
  邦子说道。
  “我有点感冒啦。”真知子显然不想隐瞒这是她的一个借口,“横谷老师还在运动场上吗?”
  “他还在克那些一年级新生哩。”我一面穿外衣一面答道,“好像还得等一会儿才完呢。”
  “是吗?”
  真知子装作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又说道:
  “那么我到教室里去等他吧。”
  她一面说一面举步往外走。
  “你不去接老师吗?”
  郭子取笑般地问道。
  真知子回过头来望着我们,我不禁怔住了。
  真知子的身材缺乏女性美。她瘦瘦的并不丰满,倒是像个男人。她有点宽肩膀,不像日本女性常见的那种“美人肩”。
  正因为这样,她反前显得妖饶。
  我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就和真知子向学。到了现在,她的身高还是基本一样,但是她的模样却已经像个大人了,甚至有点令人神魂颠倒。
  她的相貌说不上是美人,但却富有女人的风韵。她那搔首弄姿的刹那间,还有轻轻地膘你一眼的神情……这些都不是有意识的动作,而是天生的自然而然的表情,却更加具有魅力,使得我对她羡慕不已。因为人们对我的赞美只不过是“可爱的孩子”而已!
  但是今天她显示出的却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女性美。这个感觉像一识尖刀一样突然扎进我的心间,使我一下子怔住了。
  她的眼神带有完全成熟了的女性的风韵……
  “不用我去接……”真知子答道,“他会来接我的。”
  真知子走出浴室后,我和邦子不觉面面相觑。
  “她说的是‘他’呀!”
  “大出意料!”
  我记不清当时我俩谁说什么了,但震惊可真不小!
  “不过,这可是玩命呢!”
  邦子说道。这时我们已经悠闲地漫步在通向火车站的大街上了。
  “唔,什么?”
  “我是说真知子呢。她已经以横谷太太自居了。”
  “是啊……”
  “不过,我想校得老师并没有下定决心,哪怕被解雇也要娶真知子。”
  “是吗?”
  “所以,到那时候,恐怕真知子就要胆战心惊啦。”
  “如果她真的陷得那么深,那就……”
  “总之。这事不会那么轻易了结的。”
  “如果出了什么事,那真叫人讨厌呢。”我说道,“去找点什么吃好吗?”
  “到二楼去吃煎薄饼吧。”
  “OK(好的)!”
  我们向车站前的超级市场大楼走去。
  二楼有一家美味的煎薄饼店。它没有餐桌,只在长长的柜台前面摆上好几张长凳。这就够了,这才别有风味哩。
  “你不想参加田径队了吗?”
  我咬一口热气腾腾的煎饼,望着邦子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
  邦子答道,一面把正要滑落的书包抓住放在膝盖上。
  “为什么?”
  “要准备明年的大学入学考试啊。阿瞳你有工作门路,我可没有这样的希望。”
  “嗯。不过我在这方面也是靠不住的啊。我爸爸出差到札幌,一去不归。”
  “那么你也真的要考大学吗?”
  “这个……我还没有好好想过呢。”
  “你不会想进体育系吧?要不,现在就该考虑了。根据我妈妈的调查,再不动手就晚啦。”
  “有这么严重吗?”
  “如果你要参加入学考试的话。你姐姐念的是大专吧?”
  “嗯。今年春天毕业,现在刚刚进公司当女办事员。”
  “已经工作了吗?是啊。年纪大了。”
  邦子说着,扑哧一声笑了,我也不禁笑了。
  “你考大学吗?”
  我喃喃自语。煎饼已经吃完,我把包纸捏成一团,又说道:“不过,我不能退出田径队啊。”
  “你阿瞳可不行。你是代表选手呢。”
  “反正老师也不会替我去考试的。”
  “学校真是无情无义啊。我已经看透了,只有靠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不干了。”
  “这么说,我只好一个人干下去咯。”
  “人嘛,总是孤独的。”
  邦子含糊地说道。她又说:“阿瞳你也和我一样,考上了大学再搞田径吧。”
  “唔……”
  “反正我们对老师们这些老前辈已经尽了情义。上大学可是自己的大事呢。”
  “想不到邦子你真醒悟过来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看见哥哥的样子我就心寒。”
  “你哥哥还在待业吗?”
  “他毕业三年还没有考上大学呢,我可不愿意像他那样!”
  不过邦子的哥哥待业三年,还是值得同情的。总之,每年到了将要考试的关键时刻,他的母亲就一定会病倒的。这是神经有问题,好像是神经衰弱。
  邦子家每年到了春天就闹得神经特别紧张。看来她的妈妈好像有外遇。
  邦子之所以使人感到像个大人一样严肃,大概也是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饱尝辛酸吧。
  那么,我家又怎么样呢?
  “回家吧。”
  邦子站起来说道。她又惊讶地问:
  “阿瞳,你怎么啦?”
  “你给我看着书包!”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向公共电话亭飞跑而去。
  我急急忙忙往家里打电话。
  “这里是冲野家。”
  “妈妈!”
  “阿瞳吗?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呀!”
  “没有什么吗?没事干吗打电话回家呢?”
  “妈妈手指的刀伤怎样了?”
  “什么?……啊,是的,还有一点疼,不过死不了的。”
  “这就放心啦!”
  “真是个怪孩子!”妈妈笑了,“你给我在火车站前面那家酒铺买点烧菜用的甜酒回来好吗?”
  “是甜酒吧?”
  “烧菜用的,买一瓶小的就行了。”
  “知道啦。就这样……”
  我真像一个傻瓜。
  不过,刚才我是忽然担心起来的。想到邦子的家庭不和,我的脑海里也出现了妈妈割脉自杀倒地的情景,而且是千真万确的形象……于是我终于跑向公共电话亭……
  “你怎么啦?”
  身后响起了邦子的声音。我回头望去,邦子正拿着我的书包站在后面。
  “真的有那回事吗?”
  邦子问道。
  嗯。
  我们又回到煎薄饼店的长凳去。为了刚才打电话的事,我心里怪别扭的,于是每人又再买一份煎薄饼来吃。因为我和邦子都是同样性格懦弱的人。
  “我倒不在乎妈妈打算过放荡的生活。”
  我兴趣索然地说,因为自己刚才的胡猜乱想打了个不该打的电话而感到难为情。
  “没有这样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父母养大的呀。如果父母一方出了故障,我们当然都会受影响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故障吗?唔,这个词用得很巧妙。”
  “你爸爸当然不知道的咯?”
  邦子问道。
  “可能吧。”
  “多么可怜啊。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排命干,妻子却在家里放荡。”
  “告诉爸爸好吗?”
  “那怎么行!他们两人闹起来,结果对你还不是一样坏吗?”
  “那我就不吭气了,是吗?”
  “你必须对你爸爸严守秘密——如果在他没有发现之前,你妈妈的放荡行为就停止了,这就最好不过了。”
  “我可没有向妈妈提过意见。”
  “但你总得想办法制止她啊。你们家可要垮的呀。你不愿意父母离婚吧?”
  “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不是吗!”
  “不过……妈妈也挺可怜的。我一想到她背着别人偷偷地哭就……这是我的过错,因为我没有吭声啊。但是我又只能这样做。”
  “是呀。如果你妈妈和那个人拉倒就好了。”
  “可不是那么简单吧。哪能因为一次不到约会的地方便拉倒的呢?”
  “对方是怎么样的男人呢?”
  “他叫梶川真治,四十四岁,K商事公司的常务董事。”
  “你调查过了吗?真够厉害的。”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我又去了那家XX旅店。刚好柜台上那个女职员又在那里,我便向她说;我想向昨天那位先生道谢,不知道他是谁。请告诉我一下。”
  “你怎么连他的年纪也打听到啦?”
  “可以从《绅士录》里找到的哟。那里面记载了各人的母校、家人的姓名以至个人的嗜好等,应有尽有。”
  “是吗?!”
  “不过,我虽然都查清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人一定是玩玩罢了。”
  “嗯。K商事公司是第一流企业哩,这是我向亲戚打听来的。他可是常务董事呀,何况又是四十四岁这么年青。”
  “一定是个优秀人才吧。”
  “是东京大学毕业的,一定是个秀才哩。一看就像这样的人。”
  “是吗?阿瞳你见过他了吗?”
  “嗯,是个标准的精英分子。”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
  “有些话也许不该我说……”
  “没有的事。你说吧,我现在正不知怎么办呢。”
  “和那个男人见一次面。谈一谈,你看怎么样?”
  “你想如果我去找他,他会见我吗?”
  “他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干吗端架子?”
  “见了面干什么呢?”
  “这个嘛……”邦子被我问住了。她反问道,“怎么办?”
  事情就是这样。
  无论邦子和我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回答了。
  至于我嘛,心里也还是犹豫不决。看到妈妈那样走投无路、暗自饮泣,我又觉得应该帮她一把。这也是事实。
  但是我有爸爸,而梶川呢,也有妻子和三个儿女。
  我想:妈妈还是应该早日和梶川一刀两断,这对妈妈无疑大有好处。但是我能对妈妈说这话吗?
  “回家吧!”
  我站起来说道。如果再不走,我又去胡思乱想而再要一份煎薄饼啦!
  “我回来啦。”
  我偷偷向厨房张望,嘴里高声叫喊道。
  “你回来了?甜酒呢?”
  妈妈回过头来问道。
  妈妈今天没有哭。我这就放心了。
  “哟,糟了!我忘了买甜酒。”
  “什么?你这孩子!那就要找邻居去借一点来啦,不然……”
  “好的!”
  我说着拿出了藏在背后的酒瓶。
  “好丫头!你敢拿我开玩笑!”
  妈妈瞪了我一眼。
  “妈妈吓了一跳吧?”
  我正要到楼上去,起居室里的电话铃响了。
  “我来接。”
  我一面说一面跑过去。
  “喂,这是冲野家——呀,爸爸!。”
  “是阿瞳吗?我还以为是你妈妈哩。”
  “爸爸真不该!女儿都十七岁了,你应该多关心呀。”
  “对不起!”
  我的耳畔响起了爸爸那久违的亲切笑声。
  “我去叫妈妈来听电话。”
  “好哇。”
  我伸出脑袋朝厨房喊道:
  “爸爸来电话啦!”
  “噢,是吗?阿瞳,你来帮个忙,搅和搅和锅里的汤好吗?”
  “太高兴了。”
  “你说什么呀?”
  “行啦,交给我吧,妈妈您别忙。”
  我按照妈妈的嘱咐搅和着锅里的汤。
  煤气炉的喷火声和排气扇的鸣鸣声响个不停,我一点儿也听不到妈妈的说话声。
  从妈妈刚才听说爸爸来电话后的神情来看,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似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过,妻子一方有放荡行为,但对丈夫仍然保持照旧不变的态度,这有可能吗?
  不会的,也许倒是问心有愧而会变得亲热起来吧。大概会这样的。这欢如果爸爸回来,恐怕妈妈会殷勤照料的。
  “谢谢啦。”
  妈妈回到厨房来对我说:“你上楼去换衣服吧。”
  “哟,这么快就打完电话啦?怎么不多来一点夫妻谈心呢?”
  “小孩子家少管闲事!”
  “小孩子、小孩子……我什么时候才算大人呀?”
  我有点生气了,顶撞了妈妈。妈妈惊讶地说道:
  “你怎么啦?干吗发火呀?”
  “没事。姐姐又回来晚了。”
  “这顿饭怎么办呢?……她们公司很会使用新手啊。”
  “妈妈,你这是同情姐姐呢?还是同情公司呢?”
  “你啊……”
  妈妈笑了。
  妈妈一定是称赞我说话伶俐。没错!
  我也满意地笑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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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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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时期我曾经想当一个律师。
  要是向钱为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曾经看过电视——那是放映一部旧电影的电视节目——里面一个支持正义一方的律师滔滔不绝地进行辩护,使一个几乎被判有罪的被告一下子变成无罪释放,当时那个场面使我激动不已。
  那个律师对一个个出庭作证的证人严加盘问,揭穿他们的所谓“的确亲眼所见”其实只不过是模棱两可的说法:“也许是那样……”那个尖锐追问的场面真叫人胆战心惊。
  我想:每天总是那样在法庭上斗争,一定是十分有意义的生活。
  我的性格最讨厌每天都过着老一套的生活,所以决心把律师作为自己的职业。
  但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社会科的老师带领我们去参观实际的法院开庭审判,当时我的理想一下子崩溃了。
  那是一桩抢劫的刑事案件,按理审判起来应该很够刺激的。但那个律师却好像一个在大街上向行人散发大减价传单的表情木然的大叔,而且开庭后便是一连串沉闷腻味的手续,丝毫也没有戏剧性的场面。
  好容易等到开庭的手续结束,进入到决定审判日程的时候,那个“大叔”却打开自己的记事本,说什么“今年夏天,我要带家人出外旅游,所以……”真叫人啼笑皆非。
  后来我把这一切告诉了爸爸,爸爸笑着说:
  “就是这样的嘛。一个律师要同时包揽好几个案子的。在电视里,你看到的是集中表演,个案子,审判在紧张地接连下去。但在实际上却拖沓得令人不可置信呢。”
  噢!我明白了——现实的情况大部分都无聊烦腻,只有一点点的“精彩镜头”咽了……
  在星期六到来之前。我只好把妈妈的“事情”放置一旁了。
  上一次妈妈在后来几天有没有见到那个名叫梶川的男人,我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我也无计可施。
  总之我每天都要上学,每天都有作业要做,还要训练跑步准备参加运动大会,这些已经够我忙的了。
  这就是我面对着的实际。
  不过,事件虽然突如其来。它的“酝酿”过程——也就是好像钟表上发条一样——却在每时每日一点一点地不引人注目地进行着。
  例如真知子和杨谷老师的事情,现在不仅是田径队,甚至连全校也议论纷纷。虽然在我们班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谈论这事,但实际上真知子已经陷于孤立,这是一目了然的。
  本来嘛,班里的同学就习惯于评头品足,所以同情真知子的人并不多。她本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容易才得以维持良己的尊严。
  我和真知子本来并非什么知心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没有必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亲热。如果过分亲热,反而觉得别扭。
  “不过我又是班委,如果班里出现排斥真知子的现象。我可不能量之不理。幸好这个星期总算平安无事。
  但是听说真知子的父母被叫到学收去和学校的领导人谈话,因此大家在背后议论说也许真知子要退学了,也有人说可能横谷老师要辞职了。
  说起来真怪。最近田径队的队员们竟然大受欢迎,人们争先恐后地扯着她们打听消息,好像她们是掌握了内幕消息的灵通人士似的。
  我和邦子商量后,召集了田径队中的低年级学生。特别是初中的队员们开会。提醒她们不要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这是我们这些“老大姐”的义务啊。
  这个星期进行了三门单科考试……
  “真是累死了!”
  我走出校门时不禁喃喃自语。
  邦子大概已经提出了退出田径队的申请,正在和教练商量.她的决心很大,可能无法挽留了。不过,邦子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如果挽留不住,那就太叫人伤心了。
  人们的心情真是太复杂啦!
  我的运气太好了。
  一般的公司在星期六都休息。但是我走到K商事公司的大楼前一看,它还是照常开门办公。
  人们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像我这样的闲人无所事事地走进楼下大厅,也没有谁顾得上过问我。
  大厅里头有一个询问处,一个盛装打扮满脸笑容的女职员端坐在那里,好像商店里摆设的时装模特一样。看着她那个样子,我想一天到晚老是装作笑眯眯的恐怕也很难受的吧。
  我突然感到有点畏缩不前。我毕竟是一个豆寇年华的少女啊。
  但我已经来了。如果向后转回家走,那么车费就算是白花啦。我可是坐了地铁又转乘汽车绕远道而来的啊。
  少女总是吝啬的。我经过一番盘算,给自己打足了气便问询问处走去。
  “欢迎光临!”
  不论怎么看我都不像个顾客,但询问处的女职员还是出于职业上的习惯,笑容可掬地向我打招呼。
  “唔,我可以和梶川先生见面吗?”
  “梶川?”
  “是常务董事的梶川先生。”
  “是梶川常务董事吧?您事先约好的吗?”
  “不,没有。”
  “是吗?梶川今天好像没有来。”她一面说一面查阅手上的签到表,“让我联系一下看看吧。您是……”
  “我是……我叫阿瞳”
  “是瞳小姐吧?”
  她大概以为“瞳”是我的姓呢。
  我还不想告诉她我姓冲野。
  询问处的女职员开始挂电话了,我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无论我怎样下决心和“他”见一面,但我毕竟是一个高中二年级学生呀。我慢春吞地来到这样的大公司,又突然要找它的常务董事,这实在太荒唐了。”
  “啊。是的……是吗?”
  那个女职员并始通话了。
  梶川好像不在。我得救啦……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想:我还得装出一刚失望的样子哩。
  她放下话筒说道:
  “听说梶川今天来了,但现在刚好出去吃午饭。多半会下楼来的。”
  “是吗?”
  “听说现在他刚刚离开了十楼的办公室。您如果到那边的电梯口去稍等一下,就可以……”
  “对不起。”
  我向三个电梯闸门走去。
  怎么办?我是为了找“他”而来的。但是到了这里,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见面。
  如果见了面,我该说些什么呢?是不是说:请你和妈妈分手吧……如果他说不知道有这回事,我又怎么办?
  对方可是个大人哪,而且又是个大人物……
  电梯门打开了。十个人从里面陆续走出来。他们有办事员、女职员—……但就是没有梶川的身影。
  我不禁怔住了。也许他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吧。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也许不会到公司的食堂里去就餐的。
  旁边另一个电梯门打开了。只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就是梶川。”
  没错,就是他!——
  今天离开上次已经有一个星期,他的模样和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微妙的变化。首先,当时他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但今天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显得愁眉苦脸。
  一个女职员刚好走过来坐电梯,她看见梶川,慌忙低头行礼。但梶川旁若无人似地昂首阔步而去。他只是对站立一旁的我瞥了一眼,便扬长而去……
  但是,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再一次转这头来看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前几天。您代我付款;谢谢您了。”
  “啊……你是……”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
  “噢,对了。你是在那间旅店……”
  “是的。”
  这时梶川又变得笑容可掬了……对了,就是这一副笑脸。
  “你对我的情况很了解啊。”
  “我是向旅店的人打听的。”
  “是吗?你专门来找我的吗?”
  “是的。唔……那些钱还得送回给您……”
  我说得多么笨嘴笨舌啊。
  “你刚刚放学吗?”
  “是的。”
  “现在我正要去吃午饭。怎么样,一起去吃吧?”
  “您方便吗?”
  “幸好我刚刚领到了一些零用钱。”
  梶川说着,顽皮地向我挤了一下眼睛。
  我不禁笑了。
  它是一幢大厦的地下餐厅,表面看来毫不显眼。但是通过狭窄的台阶走进去一看;里面就像家华的旅店一样,分隔成。个个小巧别致的雅座。
  这里的价目表贵得惊人。我拿过菜谱,怎么样也看不懂,只好让他去点菜。
  “你不必太拘谨。”梶川道:“你如果习惯了这样的地方,就会觉得很方便的。”
  “我还来不及习惯就会破产的。”
  我答道。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这是最好的年纪啊。我也想有一个女儿呢。我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你到我家来看看吧,那乱劲儿真够呛。”
  梶川摇头叹息。他又问道:
  “你参加什么体育运动?”
  “什么?”
  我愣愣地坐着,突然惊醒过来,答道:
  “唔……我参加田径队,我是学校里的短跑代表选手。”
  “我想你的姿势一定很好。姿势好的孩子现在已不多见了,先是看那姿势就叫人感到舒服。”
  “是吗?”
  “我们公司的女职员们也说什么要把姿势摆好,但结果都变成了挺胸撅臀的呢。”
  他学着那个滑稽的样子、逗得我也笑起来了。
  “她们说是要把腰挺直,其实弄巧反拙。因为没有学好,最近她们都放弃了。”
  “梶川先生喜欢什么体育运动呢?”
  “我过去也是对田径着了迷哩。”
  “是吗?”
  “我的短跑可不行,我最擅长的是一万米的长跑。”
  “哟,我的长跑可不行啊。我真是受不了哩。”
  “正因为不好受,所以冲到终点时就格外高兴。事情就是这样,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家伙曾经以十一秒跑完一百米。”
  梶川娓娓而谈,很有吸引力。
  也许他的身材高大吧,他的声音也很洪亮。光是听那洪亮的嗓音就是一种享受,我感到自己处于陶醉的气氛之中。
  我乐不思蜀地倾听梶川谈话,竟然忘记了良己本来是要找他算帐面来的。
  接着,侍者端着场来了,然后又是菜肴。应些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山珍海味,于是梶川又细心地向我讲解这些菜肴的特色。——
  这里虽然是小巧玲戏的雅座,但餐桌仍然很力,足够坐四五个人,雅座的空间也十分宽敞。它装修得很幽雅。墙壁是淡淡的颜色,上面是富有美术情调的绘画。
  我们这些高中生在学校吃午饭都是站着吃,狼吞虎咽地五分钟便吃个精光。但是今天这顿午餐我们两人却吃了整整一个小时。
  最后是一客拌上甜酒的点心,然后是咖啡。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我欠您一千五百日元,即使还给您,还不够这顿午餐的钱哩。”
  “不用啦。”梶川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能够请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吃午餐,谈谈心,就已经心满意足,十分值得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清醒过来。
  我可不是为了吃午饭而来的呀!
  噗的轻轻一声响,梶川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说道:
  “我们走吧!”
  他站起来又说道:
  “接着下来我要参加一个会议。现在刚好要开会了。没什么,你不必介意。反正我不到他们就不会开始的。”
  我想:我得快点把话说出来。但我突然感到自己实在难以启齿。
  我无可奈何,只好站起来说:
  “谢谢您的款待。”
  “没什么……”
  梶川伸手去开门,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把手缩回,转身朝向我。
  我继续向门口走去,一面说:
  “唔……今天我突然这样地……”
  梶川安详而明确地打断我的话,说道:
  “今天没有时间了。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问道。这么说刚才我连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告诉他哩。
  “我不是问你的姓。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瞳,只有一个单名。”
  “是瞳吗?多好的名字啊。”
  “梶川先生,我……”
  “你以后可以打电话到公司来找我吗?你不用担心,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给我的。”
  梶川拿出一张名片,插进了我的外套口袋里。
  然后……然后他把手伸进自己西装上衣的内口袋里。当我们走出雅座门口时,他由手指里夹着一张一万日元的钞票。
  “唔,这是一点零用钱。”
  他说着,把钞票迅速塞进我的外套口袋里。我手足无措地呆呆地望着他。
  “走吧。下次我们再见面好好谈谈。”
  梶川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好像触电似地全身发麻。
  到了餐厅门口,他把书包交给我时,我依然迷迷糊糊尚未清醒过来。
  到了外面,他问道:
  “你知道吗?地铁的入口就在那边。”
  我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好了,再见吧。”
  他轻轻拍我的肩头,大步地离去。
  我仍然呆若木鸡地站在人行道上,只是不知什么人碰了我一下,我才清醒过来。接着,我快步走向地铁站,快得就像跑步一般。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快得好像逃跑一般……
  我感到自己脸上发烫,双腿发抖。不,我好像全身都在发抖。我不知道旁人是怎样看我的,但至少我自己感到如此。
  现在那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正摆在桌子上,还有梶川的名片,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我想把它们烧掉。但这也不好。因为从对方来说,这就等于我收下了它们。
  我慢慢地伸手拿过那张皱巴巴的钞票,然后拿起一个信封,把它放进里面去。
  我手头没有象样的信纸。如果专门到楼下去拿,就会引起妈妈的怀疑,问我给谁写信。因此只好将就一点了。我拿起圆珠笔,开始写信。
  但是我该怎样写呢?
  我已经不考虑妈妈的问题了。我只想把这一万日元归给他。
  我久久地凝视着空白的信纸.却无从下笔,我终于放下了圆珠笔。
  “阿瞳!”
  姐姐在门外喊道。
  我慌忙把装有钞票的信封和梶川的名片收进抽屉里。
  “进来吧!”
  “怎么啦?妈妈不是说你在睡觉的吗?”
  姐姐推开门,探头进来说道。
  “很遗憾,现在我还是长命百岁呢。”
  “你真混!”姐姐笑了,“我买了点心回来,不是很甜的。”
  “我可以帮你吃光它!”
  “你这讨厌鬼!”
  姐姐笑着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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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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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在笔记本里写东西。
  “姐姐你在写什么?”
  我用手托着脸颊问道。
  “你说什么?”
  “你在写明天的活动安排吗?”
  “不是。想到了什么就随便写写。”
  “是诗吗?你的灵感又来啦!”
  我高兴地说道。
  我喜欢散文,但姐姐却不同,她给人的印象是个“苍白的文学少女”,经常自己作诗。我曾经向她要过这些诗来看。
  “呵!写得真棒!简直和民谣的歌词一样!”
  可是打这次以后,姐姐就再也没有给我看了。其实我是真心实意地赞赏她的呀!
  现在,姐姐已经从“文学少女”变为“文学女职员”了。我担心她早已不再写诗了。她现在无论是生活方式或是思想方法,早已脱离多愁善感的时代了。
  “哟,这么一大盘能吃得了吗?”
  姐姐望着侍者端来的凉拌菜笑道。
  我们俩现在正在外面的餐馆吃晚饭呢。这是因为刚才次们出门的时候,妈妈说道:
  “你回家的时候先打个电侨回来。如果我不在家,你就打给姐姐。”
  “干吗?妈妈你要出门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
  妈妈含含糊糊地说道。
  “那我打电话到姐姐的公司去找她。是吗?”
  “是啊。你知道姐姐的电话号码吗?”
  “我已经记在笔记本啦。”
  “你们俩约好一起去吃晚饭吧。你把这话也告诉姐姐。”
  “我懂啦。那么再见。”
  我向大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来问道:
  “妈妈。你很晚回家吗?”
  妈妈想了一下答道。
  “这个嘛。也许是的。”
  妈妈出门去了,我给姐姐挂了个电话。
  我这是头一次给在公司的姐姐挂电话。我是在回家的半路上,在火车站前面的公共电话亭挂电话的。
  “喂,请给我找总务科的冲野。”
  我猜想对方可能回答说没有这个人,那时可就没办法了。但对方却反问道。
  “好的,您是哪一位?”
  “唔……”
  “噢,请您谈等片刻一冲野小姐!你的电话。”
  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看来那家公司并不大。
  接着对方有人拿起了话筒:
  “喂,让您久等了。我是冲野……”
  我听了这些客套话,不禁有点懵了。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呢?
  对方一定有两个冲野,不然就是听错了。
  “喂、喂,您是哪一位?”
  这哪里像姐姐说话的声音呢?
  “喂……我是阿瞳。”
  我大胆地试着回答。
  “什么呀!你怎么不吭气啊!”
  “噢,你原来是姐姐呀!可是你刚才的声音和说话怎么和平时完全不同呢?”
  “你想说什么呀?”
  这时对方的语气已经完全和姐姐一样了。
  “姐姐在公司里说话可是娇声细气十分可亲昵。”
  “行啦。今天晚饭一起吃是吗?”
  “是呀。姐姐带我到一家好餐厅去开开眼界,好吗?”
  “这可得和我的钱包商量商量才行。”
  姐姐笑道。
  呵,在公司里原来是那样斯斯文文地说话的。我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看来我对姐姐也要重新评价哩。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在公司里工作时要用那种“业务上”的语气说话的。姐姐的这个声音和语气和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过去一直是娇生惯养的姐姐,出来社会上工作以后竟然也学会了这样地说话,真叫人羡慕不已。看姐姐那说话的模样还挺神气的哩。
  不过姐姐带我来吃饭的餐馆还是她在学生时代经常光顾的那一家廉价餐馆。因为经济第一啊。在这点上姐姐可是毫无进步!
  “妈妈这阵子经常出门呢。”
  我说道。
  “是啊。”
  姐姐默默无言地吃凉拌菜。
  “以前妈妈很少出外的。”
  “是啊。”
  “姐姐你不觉得担心吗?”
  “什么呀?”
  和姐姐谈话总是这样的,你必须有耐性。
  “我是说妈妈呀。你觉得妈妈究竟有什么事情要经常出门呢?”
  姐姐耸耸肩膀说道:
  “不知道。”
  “姐姐你不为她担心吗?”
  姐姐笑了一下答道:
  “你是说担心父母的行为不检点吗?”
  “我可是说正经的啊。”
  我有点生气了。
  “不过妈妈自己也有各种事情要办的。阿瞳,你就别管啦。”
  “可是以前什么事也没有呀。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才……”
  “唔,是啊……”
  “姐姐,你对妈妈一点也不关心。”
  “我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所以……”
  姐姐说的也有道理。
  妈妈平日很少到晚饭时候还不回家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一面说,一面把那块开始凉了的汉堡包塞进嘴巴里。
  和姐姐吃饭只能是这种低档次的大众食品!
  如果是和梶川一起去的那家餐厅,光是那盘下酒菜恐怕就超过今晚我和姐姐两人的饭钱了。
  今天晚上妈妈是不是去和梶川幽会呢?从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多半是去幽会了。
  梶川也是够忙的了。也许他也无法事先约定。所以妈妈含糊其词地嘱咐我出外吃饭。
  我想像着妈妈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等待梶川来电话的样子,不禁感到揪心的疼痛。
  “妈妈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姐姐问道。
  “什么也没说,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说过什么。”姐姐一股劲地摇头,“公司的工作就够我忙的了。”
  我想:我曾经接过梶川来电话这事,恐怕妈妈和梶川都没有发现吧。
  上次梶川很迟才赴约会,也许他以为妈妈等得太久而负气回去了。
  那么妈妈又怎样呢?我想起妈妈暗自饮泣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
  “不过妈妈也很奇怪。她一直郁郁不乐呢。”
  “嗯……”姐姐漫不经心地应道。
  “上次我回家,看见妈妈在哭哩。”
  姐姐突然抬起了头,严肃地望着我问道:
  “真的吗?”
  “唔……虽然妈妈骗我说手指被切伤了,但她是哭了。没错!”
  “是吗……”
  姐姐愁眉苦脸地说,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猜到什么了吗?”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没有,不知道。”
  姐姐的语气很肯定,一口咬定说没有,这反而显得很不自然。
  不,姐姐一定知道了什么。但她心里一定想道:阿瞳,你还是个孩子哩,先不要告诉你吧!
  好!我明白啦……我要以自己的办法来保护妈妈。
  我心里发火了。我把最后端来的那份甜食,不管它是蛋糕还是牛奶点心什么的,通通吃个精光——虽然我怕发胖而一向戒食甜品!
  如果冷静地想一想,梶川产生了误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梶川来看,他只不过替我付了一千五百日元的咖啡帐,而且只付了一次(当然这对我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但我这个女高中学生却特意到他的公司去找他,这除了道谢以外,难道不会有其他什么日的吗?他这样猜测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概他认为我对他一见钟情,不然就是想和这位叔叔玩玩。
  人家如果这样看我。我当然会势不两立。不过说老实话,今天的姑娘们的心思确实是摸不透的。
  我这样说并不包括那些可以一目了然的女孩子,那样的女孩子往往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还有另外一种女孩子,她们表面上是老老实实认真读书的优等生,其实却是吃喝玩乐的能手。
  她们很会划清界限,适可而止。无论是抽烟、喝酒以至交男朋友,都不会沉迷而不能自拔。她们不会去惹那些甩不掉的痴情郎。她们绝不会深深地陷进去的。
  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们当中也有些人弄巧反拙。就在我们学校里的女学生中间,人们就传说有好几个这样的女孩子。
  她们的成绩经常拔尖,很得老师的赞赏。但是她们的品行却令人心寒。她们的学习太紧张了,精神疲惫,于是想找一个阴暗角落轻松一番。
  这样的想法已经是成年人的范畴了。
  她们有能力管好自己的恋爱。这当然很值得羡慕,但也很危险。
  也许梶川就是认为我是一个伪装。纯洁少女的人吧。因此他才给我钱,并且嘱咐我给他打电话。
  我不是这样的女孩子!
  也许我应该这样当面痛斥他。不论他是否误解了我即使他抱有和我“交朋友”的念头,也绝不能容许。
  他有老婆孩子,还想一面和妈妈幽会,一面染指她的女儿——一个年轻的中学生,简直岂有此理!
  我不是旧式的道学先生,如果梶川真心实惠而又诚实地和妈妈交朋友,那么这就是大人们的事,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我不打算横加干涉。
  但事实并非如此。妈妈只不过是梶川的玩弄对象之一面已。这事绝不能放过。
  “阿瞳,到了!”
  姐姐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我们乘坐出租汽车回家来了。
  “阿瞳你先下车吧。我来给钱。”
  “嗯。”
  我走下车来,抬头一看,心里有点惊讶——家里没有一丝灯光。
  我对姐姐说:
  “妈妈还没有回来哩。”
  “是啊,怎么这样晚呢?”
  “不知妈妈到哪里去了?”
  “不过,现在还不到十时。”
  姐姐患有低血压症,她在晚上比白天更有精神。
  我们进了家门,亮了电灯,并没有发现妈妈留下了什么字条。姐姐说道:
  “我先去洗澡啦。如果不早点睡觉,明天就打不起精神。”
  “你先洗吧……妈妈也该打个电话回来呀。”
  “也许打过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姐姐向浴室走去。不久便传来了放水进浴缸的声音。
  我在楼上换衣服。这时电话铃响了。我嘟嘟嚷嚷地说:
  “可能是妈妈来电话吧。难道她在什么地方迷了路要我们去认领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拿起了电话,一个男人的声者从话筒里传出来:
  “喂、喂……”
  “是,这里是冲野家。”
  “噢,是阿瞳吗?我是建造啊。”
  “是舅舅吗?晚上好。”
  “你好吗?”
  “嗯,算是不错吧。”
  他是母亲的亲弟弟,性格爽朗可亲。
  “你的赛跑结果怎么样?”
  “不是什么赛跑哟!是田径比赛。我要参加区里的一百米短跑比赛呢。”
  “是吗?能跑出十秒的成绩吗?”
  “这怎么行?!”
  我不禁笑了。
  “你妈妈在家吗?”
  “妈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是吗?那么你爸爸呢?”
  爸爸吗?去了北海道啊,是在札幌市,一直没有回来。”
  “这就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
  “没有什么……我今天白天有事情到了银座一带,是坐汽车去的。半路上我见到了他。”
  “是爸爸吗?”
  “不,也许看错人了。不过他当时确实像你爸爸。”
  “这么说,也许爸爸回来了。我也是刚刚回到家里的。”
  “是吗?小孩子家可不能在晚上到处游荡啊。”
  “现在才十时,还不算很晚呢。”
  我顶了舅舅一句。
  “好吧。如果你爸爸回来了,叫他给我打个电话。”
  “嗯,知道了,我会转告的。”
  我挂上了电话,但心里还在想。爸爸回来了吗?但妈妈完全没有提过这事啊。
  妈妈已经知道爸爸因来吗?还是爸爸悄悄地回来了呢?
  也许爸爸发觉妈妈的情况不正常而回来的吧?
  妈妈是不是出去接爸爸呢?不会的,如果是就不会这样晚还不回家来。
  我在起居室里胡思乱想,姐姐裹着大浴巾出来了。
  “阿瞳。你要洗澡吗?”
  “嗯……”
  “刚才是妈妈来电话吗?”
  “不是呀。”
  “是吗?可是我听见电话铃响了”
  “是舅舅打来的电活。”
  “这可不常见啊。是给妈妈打来的吗?”
  “是的。”
  我没有告诉姐姐关于爸爸回来的消息,因为也许舅舅看错了人。
  我平常本来都睡得很熟的,但现在却被一阵响声吵醒了。也许我也变得神经质了吧。
  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人碰了椅子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就着朦胧的亮光看了一下时钟:五时,清晨五时。
  是谁在这个时候走动呢?
  脑子一旦活动起来,我便睡意全消。我想起来察看,却又懒得动弹。可是躺着睡不着,又烦躁得很。我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以最大的努力从被窝里爬起来。
  爬出了被窝就是地板,因为我们是铺在地板上睡的。我手足并用一直爬到门边,这一副狼狈相可不敢叫人看见。
  我站起来打开房门,悄悄出到走廊去。
  楼下灯光明亮。是谁呢?不会是小偷吧。但小偷不会亮着电灯的啊。
  我悄悄走下楼梯,听见厨房里有声音。是妈妈吗?但现在未免太早了。
  这时我才想起,昨天晚上直到十二时我睡觉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那么又是谁呢?
  我静静地穿过起居室,前厨房望去。
  厨房里亮着电灯,妈妈独自坐在椅子上,妈妈双手放在桌子上,低垂着头。我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妈妈不是在睡觉,她刚刚从外面回来,因为她身上还穿着出门的衣服。她头发凌乱,脸容显得十分疲劳。她在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十岁。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个样子。
  我不敢惊动妈妈,悄悄地回到楼上。
  我回到房间里,亮起了桌子上的台灯。我打开抽屉一看,那个装着一万日元钞票的信封和梶川的名片还在里面。
  我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名片,放在上学时随身带着的钱包里。
  我再钻回被窝里,但是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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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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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跑选手们在四首米的跑道上挤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奋勇向前。
  全程是三千米,现在才刚刚开始,所以啦啦队还不是很紧张。不过我想如果各个啦啦队互相挑战,场上气氛就会更热烈的。
  一百米的短跑在场内的直线跑道上进行.如果三千米的比赛进入高潮,人们就不会注意到我这边来的。
  我来到一百米跑道一端,轻轻地作一些弹跳动作。
  “冲野小姐。”
  附近一个人跟我打招呼。她是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另一家私立学校的女学生。
  “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你的情况怎么样?”
  “我胖了!身体变得沉重了。”她笑道,“看你这苗条的身材多棒啊。”
  “如果身材不像个女人就糟啦!”
  “难啊。”她笑着仰望一下晴空说道,“好像有一点风哩。”
  “那就顺风跑吧。这样会轻松一点的。”
  我在一百米跑道的旁边坐下来。
  “你们学校可不得了啊。”
  她对我说道。
  “什么不得了?”
  “田径队的学生和老师相好,不是吗?”
  “是吗?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早已到处流传啦。”
  “完蛋啦!我们可是不许谈论这事的呢。”
  “这有什么用?叫女孩子们不去议论,就等于叫她们不要去吃甜食。”
  这真是至理名言!我不禁捧腹大笑了。
  “不过,最好还是多加小心。”
  她对我说。
  “什么意思?”
  “如果出了什么丑闻,现在就会立即取消出场资格的。弄不好甚至不能参加运动大会哩。”
  “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我答道,“这有什么关系?恋爱是个人问题罢了。”
  “道理是这样,可是你们学校里也会有人不想让她出场的吧?”
  “不让出场就拉倒呗!”我耸耸肩膀说道,“不用跑不是更舒服吗?”
  “你也变了啊。噢,好像要开始了。你是第几组?”
  “是第三组吧。”
  “好了,再见。加油干周!”
  我们向起跑线走去。我一路在想:我变了吗。”
  “跑完后我们一起去吃甜馅饼好吗?”
  我刚说完她便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我看见你真是羡慕得很,”你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一片光明似的。”
  她哪里知道我的烦恼啊。
  “第一组,到起跑线集合!”
  人们开始叫喊了。
  我的确这么无忧无虑吗?——我才像个傻瓜呢!
  “预备——啪!”
  第一组起跑了。
  “预备——啪!”
  第二组起跑了。
  “第三组集合!”
  来啦。我在哪一条跑道呢?管它呢!到没有人的跑道去吧。对啦!第六跑道。
  展现在我前面的是一条直线。用十几秒跑完它,这就行了。
  我究竟为什么跑呢?想到这点,我觉得跑不跑也无所谓了。
  我并不急于夺标,也不像那《跑步能手》的电影里的牧师那样,相信“跑步就能够和上帝接近”的哲学。
  说到底,我只是出于情义:老师的情面,朋友们的情面,父母亲的情面……如果我在此赛中胜利了,他们就会高兴,所以我便跑,当然我自己也有一个面子问题。
  我旁边的姑娘就是一副死不甘心的样子,好像如果失败了就不想活着回去似的。我可不想像她这样拼命跑!
  也许因为这样,我才显得无忧无虑吧。
  但我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啊!何况我已经陷于烦恼了。
  我不知不觉喃喃自语。我旁边的姑娘恶狠狠地克我说:
  “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我吐了一下舌头,闭上了嘴。……为了情义和面子,豁出十几秒来吧!
  好啦,预备——
  “蓬”的一声响,酒瓶盖直冲天花板飞去。”
  “哗!”
  “快点!快点拿杯子来!”
  “溢出来啦!快点倒!”
  “喂,香槟酒流了一桌子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震耳欲聋。
  地区选拔赛结束了,我们学校取得了意想不到的优秀成绩。于是我们租用了学校附近一家餐馆的二楼,举行庆祝会。
  “喂!大家有杯子了吗?”年轻的体育老师在高声叫嚷,“好!为了表扬大家的努力,干一杯!”
  “干杯!”
  “不简单呀!大家干得很出色!”
  老师比学生更兴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真知子和横谷老师的事件在人们心里投下了阴影呢。
  “当然,在今天的庆祝会上他们两人并没有露面。
  人们曾经担心这个事件会影响比赛成绩,幸亏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相反大家更加努力,无论是在时间上或距离上都跑出了水平。
  “真高兴啊。谢谢大家!”
  有些老师激动得几乎哭出来——这就有点令人扫兴了。
  横谷老师好像在全体教职员大会上挨了批评,不仅在道德问题上,而且听说人们还指责他说:
  “由于你的问题,使得田径队里有人产生了动摇!”
  难道是真的吗?——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是这样地“纯情”而大受刺激躺倒不干的。
  大多数队员的想法都认为这是个人之间的问题,只要不去管它就行了。十七岁的姑娘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确实面临着心理失去平衡而向左或向右倾斜的危险。但另一方面她们又拥有强韧的复原能力,甚至比大人还强。不论她们怎样迷路,大体上都能够回到原来的道路去的。
  即使她们受了一点创伤,譬如脚踝扭伤了,但她们自己也知道伤痛是什么滋味的。
  “冲野,加油干啊!”
  一位老师走过来用力捏住我的肩膀。
  疼啊!真是只知有一股傻力!
  “谢谢老师!”
  “你跑到后半段时不断加速前进。真厉害呀!”
  “后半段跑得顺心多了。”
  “不,不,你具有了不起的精神力量啊,真叫我高兴。嗯”
  这位老师好像喝了啤酒,满脸通红。他的酒量很浅,也许我比他更能喝哩。
  对了,我想起梶川也是这样的,那次聚会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我也不大能喝酒。”
  “你骗人!”
  “你想比比看吗?”
  “你想让我喝醉了出洋相吗?”
  “我不会欺负小孩子的。”
  “我,我不是小孩子。十七岁啦。”
  “上次我说你是大人,你不是生气了吗?”
  “是呀。我可不是大人。”
  “也不是小孩子吗?”、“十七岁。我是十七岁的另一种生物。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小孩子,懂吗?”
  “你的确是另外一种生物.是什么呢?是外星人吧?”
  “我可不是怪物。”
  “也许如此。”
  “你真没有礼貌。你逮住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
  “也许只不过是伪装可爱罢了。”
  “至少你承认了可爱这一点吧。”
  “如果不承认这点,那么我连一杯水也不会请你喝的!”
  “我明白了。原来中年人是这个样子的……”
  “你的脚怎么啦?”
  “我穿不惯高跟鞋,有点累了。”
  “脱下来怎么样?”
  “有一本杂志说过。脱了鞋很危险呢。”
  “这里可是第一流的餐厅啊。”
  “那么我就脱下啦。哗!”
  “喂!我可没有叫你把它们扔掉呀!”
  “我只不过一时不小心罢了……不行哟!您再笑我可不答应啦!”
  “还是穿上吧,穿上安全些!”
  “您替我把它们捡回来吧,趁着现在其他顾客还没有发觉……”
  “已经有人看见了!”
  “什么?啊,真的哟,她们已经在笑了!”
  “嗯,拿去吧。好了。”
  “请原谅”
  “穿上吗?”
  “嗯,穿吧。”
  “来。我给你穿。”
  梶川为了给我穿鞋而跪在我面前。我感到一阵快意。好像自己变成了童话里面的公主或者灰姑娘。”
  “你真是个给别人添麻烦的小姐。”
  “自找麻烦的男人才会感到惬意呢。”
  ——我真不该这样说。危险啊!
  “是啊……”
  “可以不回去吗?”
  “你快乐吗?”
  “时间到了哟。”
  “你快乐吗?”
  “下星期有考试哩……我得回去看书了。”
  “你快乐吗?”
  “快乐哟。大概……”
  “那么是吧。如果不是快快乐乐地分手,心情就很沉重。”
  “是吗?……您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我在等你先站起来呢!”
  那么……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你在发什么呆呀?”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邦子拍着我的肩头问道。
  “哟!你怎么也来参加庆祝会呢?”
  “在名义上我还是田径队的队员啊。”
  邦子并没有收回地的退队申请书。因为如果她这样的老队员带头退出,必然会影响一年级新队员的情绪,所以她决定在运动大会开完之前,暂时还是留在田径队内。
  “这个庆祝会太寒怆了,它和我们田径队创造的优异成绩一点儿也不相称。”
  “你去看了比赛吗?”
  “我看了阿瞳你的100米跑。你胜利的原因就在于思想轻松。”
  “可不是吗?我旁边那个姑娘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多么可怜啊。”
  “最多不过是一场赛跑游戏罢了。”
  “别大声嚷嚷!”
  我忍不住笑了。
  “这一来横谷老师的形势就要产生变化啦。”
  “那件事大概会不了了之,是吗?大家对真知子的事慢慢就会忘记的。”
  “不,正好相反。”
  “相反吗?”
  “如果这次比赛的成绩一落千丈,不就说明非依靠横谷老师不可吗?但现在这样大获全胜,那就说明没有他也能行。”
  “那么……”
  “在运动大会召开之前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不过开完之后他一定会丢掉饭碗的啊。”
  这事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禁哑然。
  “这是邦子你的猜想吧?”
  “这是可靠消息。其他老师们欢欣若狂的心情你大概也可以理解的。横谷老师走了,另外的人就可以当体育主任啦。”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优异成绩而高兴哩。
  “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邦子问道。
  “纯结少女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啊。”
  “阿瞳,你把一切看得太美好了。田径队里的学生和大人们有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呢!”
  这点我是知道的。虽然知道,但是我……
  参加比赛的是我们的学生呀!
  我们全力以赴地跑,结果却成了开除横谷老师的帮凶,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并不特别同情横谷老师。
  这事真不是味儿!想到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就忿忿不平。
  “我先走了。我还有别的事。”
  我对邦子说道。
  “我想吃点东西。反正我已经来了。”邦子笑道,“你信不信?我停止了田径训练后,体重立即减少两公斤!本来是应该发胖的呀。这可是违反了医学规律。”
  我向老师们告辞,然后离去。
  外面暮色苍茫。明天是星期一,新的一周又要开始了。
  白天开始变得长了,很快又可以在晚饭后散步了。
  不过即使有空闲时间散步,心情却很沉闷忧郁。
  真知子和横谷老师离开学校后将会怎样呢?
  即使他们俩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大家还会记得的。就算我们装作若无其事。但心情总不会愉快的。
  我找到一个公共电话,掏出一个硬币,想打电话给妈妈问问要不要买什么东西回家。
  投入硬币,打自动电话,这是电子游戏机的玩法。
  噢!游戏……我和梶川之间的游戏不也是从打电话开始的吗?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哩。
  想到这里,我改变主意,拨动梶川公司的电话号码:
  “喂,请给我接梶川先生…。我叫瞳。”
  游戏又要继续进行。
  游戏开始已经一个月了。现在田径的预选赛已经结束,离开运动大会还有两个星期。等到大会结束,就是初夏季节了。
  到了那个时候,这场游戏将变得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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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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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危险啊。”
  这是邦子听过我述说后的第一句话,我的事情只对她一个人说过。
  “为什么危险?”
  “就是危险嘛——对方是个大人哩。”
  “这个我知道:如果他是个小孩子,就不会造成这一大堆麻烦。”
  “但是他有太太,又和你妈妈幽会。现在又加上了你……”
  “中年人就是这样的啊。”
  “但我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就心惊肉跳。
  “我会小心的。”
  “不论你怎么用心也……如果他在汽车里对你施暴,你怎么办?”
  “这可不是电影呀!我会彻底教训他的。”
  “那才不是写小说呢!”
  邦子说道。
  我们俩还是在上次那家煎薄饼店里,不过这次吃的是另外一种。
  “总之我要试试看。”我说道,“我要装作是一个行为不轨的女学生。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这是为了什么?”
  “我要对他报复。我实在气愤难平啊。”
  “你打算把他弄到警察局去吗?”
  “我还没有想到这一步—……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有身分的人,对他讹诈恐怕不好办。”
  “如果他上了钩呢?”
  “那样的男人是很自高自大的,他以为我迷恋着他哩。我要奉承他,使他自我陶醉。”
  “我认为这样做很危险。”
  “行啦,你不用担心。问题在于他和妈妈的关系。只要这个关系搞得好,那么……”
  “你爸爸回来了吗?”
  “没有。”
  “也许你爸爸已经知道了。”
  对的,我也这么想。
  爸爸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而不回家来。上次舅舅碰见的人,也许真的是爸爸,他也许有事回来和妈妈商量。
  “总而言之……”我第一个把薄饼吃完一说道,“我想了解那个名叫梶川的男人。如果……如果他真心实意爱妈妈,那么……这就是大人们的问题了。即使他和太太分手,和妈妈一起,那我也不会反对的,哪怕我自己会碰到许多问题。如果他是为了消遣而和妈妈玩玩,那么受到伤害的就不仅是妈妈了。”
  “如果他认为也可以和阿成你由会,这难道还不算玩弄吗?这样的男人即使不和他来往也可以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这也说得是……不过上一次我这方面的行为也造成了他的误解,所以我想弄清楚一下。”
  “行啦!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邦子也吃完煎饼了。她说,“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
  “你不用担心。”
  “你如果和他到很远的地方去。那还是危险的。”
  “哦,你想得很周到呀。你有经验吗?”
  “我怎么会呢!不过……你看真知子,你可不要重蹈覆辙啊!”
  “我吗?没事!我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逢场作戏?”
  “这是一场剥去伪君子面纱的游戏。如果绅士变成一匹色狼,那就不能放心地和他谈妈妈的问题。”
  “如果他不肯和你妈妈分手呢?”
  “那我就恐吓他,说是要向警察投诉他企图向未成年的女孩施暴。”
  “阿瞳,你真可怕啊!”
  “人不可以貌相呢。”
  “不,这是貌如其人呢!”
  “你真是牙尖嘴利!”
  我说着笑了。
  星期三。
  这是我可以和梶川会面的日子。当然并非每个星期三,团为他也忙,我也忙。
  不过我决定在下午给他挂电话。
  “我在地区选拔赛中创造了新纪录哩……当然是第一名咯。你看厉害吧?是吗?……好的,那么七时见面。”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是兴高采烈的。
  所谓优秀分子并不总是电视节目里的广告那样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之后有了新的体会。
  正因为优秀分子必须谨小慎微,不能在醉后胡言乱语、大发牢骚而忘乎所以,因此看来当优秀分子也是不好过的。
  梶川曾经对我笑着说过下面一番话:
  “毕业于第一流的大学进入第一流的公司,结果干的却是一般的生意行当。杂货店卖瓜菜,药店卖药,我也一样。商品摆在那里,顾客临门,我低声下气讲解香,求他买货。这就是一切。什么第一流的公司,这个字眼也不能印在名片上的啊。”
  看来所谓优秀分子、公司骨干只不过是早上第一个上班干活,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回家而已。
  这不是我千的活!幸亏我不是什么优秀分子。
  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妈妈说:“今天放学后我要到朋友那里去……今天是星期三呀……”
  “唔,那么不要回来太晚啦……好的,我知道了……”
  妈妈说。
  妈妈相信我,这是最可靠的。
  我来到中央区,打开地铁车站里的小件物品寄存箱,拿出了昨天我存放在这里面的纸包。纸包里是一套替换衣服。
  我将要拿着纸包到第一流的旅店去。不论你打扮得怎样,最不引人注意的就是在第一流的旅店,因为那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何况到了下午五六时,在楼下大厅里简直是挤满了人。在这个时候。一个单身的女孩子在人群里东游西荡就不算是什么一回事了。
  我走到地下餐厅的大堂去,那里的人群少一些。因为这里要到七时以后才是高峰时期。
  我到厕所里去,换了衣服。纸包里装的是上次我和梶川见面时他买给我的连衣裙。至于鞋子还是上学用的黑皮鞋。
  我把校服和书包放进纸包里去。”这包东西可以寄存在旅店的衣帽间。
  我站在镜子前面,用刷子轻轻梳理秀发。
  唔,这副模样即使在大人之间也不会显得寒伧了。
  镜子里面的我,是脱下了学生制服的另外一个人。
  我正在进行一场“做坏事”的冒险。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探头进入一场危险游戏里去。但是当我望着身穿大人衣服的镜子里面的我,心中却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并且已经习惯了的快感。
  回想我第一次和梶川相会时,心中是如此忐忑本安。我东张西望,慌慌张张,既怕遇见熟人。又怕门卫过来盘问。当我在楼下大厅走过时,觉得好像周围的眼睛都在看着我,简直无地自容。
  人们好像在窃窃私语。
  “那个孩子要和一个中年男人约会呢。”
  “她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啊……”
  “真是个放荡的姑娘,一看就知道了。”
  “她的父母会怎么想呢?”
  在第二次约会时我开始觉得这是一场冒险。那时我的胆子开始大了,知道了在这样的大旅店里人们顾本上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何况梶川只是请我吃饭,陪我聊天,毫不显得另有企图,所以我也很放心。
  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完全不同于往日。这是一种完全新鲜的体会。
  大概当电影明星的人也是陷入了这种快感而不能自拔,所以欲罢不能吧?!
  自己变了以后,就会觉得周围的世界也变了。我只不过穿上了一双高跟鞋,就觉得刚才走过的门口大厅也好像完全换了一个地方。
  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他们或者在谈话,或者在等人。我找了一个空位于,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坐下了。
  我心情舒畅,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人——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事具有意料不到的诱惑……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七时。
  时间还早哩。我悠然自得地眺望大厅。放松一下自己。
  我在干什么呢?我将在这里等候梶川,接受他的邀请去吃饭。我将会倾听他娓娓而谈,我也会大发议论。
  然后我们会换一个地方——有时是到大人们常去的夜总会,有时又到年青人狂歌乱舞的“的土高”舞厅。
  但是他对时间掌握得很好。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也许他悄悄地看了钟表吧。他会催促我说:
  “该回去了。”
  于是我回到旅店去,拿出寄存的纸包,换过衣服。接着,梶川送我到地铁车站。
  我回到家里,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偷眼看看钟,时间离十时还差一点。
  这样的“约会模式”已经接连好几次了。
  我究竟在干什么呀?——我发觉自己对自己的解释已经成了一种借口了。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毕竟是事实——我和梶川幽会并且以此为乐。
  这是一种对外保密的乐趣,所以它更加具有诱惑力。
  虽然这些由会并不具有邦子所说的那种危险,但在另外一种意义上它们却是“危险”的。因为我已经“闯入”了大人的世界。
  非法闯入——对!就是这样。在幽会中,有时我会喝酒,有时还会抽烟。不过抽烟会呛得咳嗽,眼泪直流。
  但不管怎样,这里面的乐趣都是十七岁的世界里所没有的。
  这是一种危险的诱惑,把我深深吸引住了。它像毒品一样具有一种令人难忘的诱惑力,一种令人一发不可收拾的诱惑力。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和他约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我的行为被妈妈知道了,又将会有什么结果呢?
  对!我一定要和梶川好好谈一次。
  我感到他是一个诚心诚意的男人,如果我和他提出妈妈的问题,他会认真听取的。
  我不能再拖下去了。为了我一家,请他和妈妈分手。
  虽然我不知道梶川会怎样回答,但我必须提出来谈。
  可是每当我和他见面时,便又禁不住对自己说道。
  “下次再谈吧。下次一定……”
  奇怪啊!
  时间已将近八时了。出了什么事?当然梶川很忙,他以前也曾经在约会时迟到过,但是如果因事忙而要迟到,他一定会事先告诉我的。但是今天却没有通知。
  也可能平安无事吧。大概他刚要出门便来了客人,或许路上交通堵塞……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可是,我无所事事地空等一个小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敢稍懈地逐个辨认在大厅里出入的人。累得眼睛也睁不开了。虽然我不想睡觉,但还是闭目养神。还在这时,我觉得有人站在我面前。
  “啊,是你呀!”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梶川,“怎么这样迟啊?”
  “刚好有点事。”他满不在乎地答道,“我们走吧。”
  “好的。”
  不知怎的,他今天的样子和往常不一样。
  他没有微笑而是急急忙忙地走出大厅。我只好快步跟上。
  大门口停着一辆轿车,是进口的外国车。我对汽车是外行,不过它显然是时髦的流线型赛车。
  “上车吧!”
  他粗鲁地说道。
  我一上了汽车,他便立即开动而去。
  “上哪儿去呀?”
  我笑道。尽量使自己的态度和蔼亲切些。但是他一声不吭,眼望前方。
  他的侧脸显得很生硬。好像发脾气似的。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所措——他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总之,他今天的样子和平日截然不同。
  汽车驶进了高速公路。我无法猜到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气氛十分沉闷,使我无法开腔。
  我们逐渐驶离了市中心,公路上的汽车少了,我们的汽车也不断加速前进。现在的时速至少也超过了一百公里。
  我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和妈妈是母女关系呢?他是不是因此生气呢?
  汽车的时速已经超过一百一十公里,接着又提高到一百二十公里、一百三十公里……速度计不断跳动着往上蹿。
  虽然这是高速公路。但是我们的汽车走得比其他任何汽车都快。我们不断地超越其他车辆前进。
  “我说……”我终于禁不住开腔了,“这样可危险哩。开慢一点怎么样?”
  梶川没有回答。他只是紧握方向盘,直盯着前方。不,他脸上显示出一副怨恨的怒容。
  车速继续加大。现在已达到时速一百五十公里了!
  当然他的驾驶也很高明。不过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是吗?那么我大出风头啦。”
  “你别神气!”
  我们两人都笑了。
  等到妈妈进来的时候,我们两人都默不作声——一心只顾看杂志。
  但是我从他的侧脸的表情可以猜想到他规在的愤懑和我无关。这显然是他自己出了问题,或许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
  他经常告诉我说他自己树敌甚多。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周围的人全是敌人。
  有时候对面开来一辆汽车,它的车头灯照亮了梶川的脸庞。我在那一闪而过的亮光中,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从未见过的严厉的脸容。
  我认为他是在逃避,逃避那个使他不愉快的地方,走得远远的,所以才把车子开得这样快。
  我想问他要到哪里去,但是欲言又止。因为他不会回答我的。
  我只有默默无言地望着前方。因为开车的不是我呀!
  车子继续以时速一百七十至一百八十公里猛冲。虽然公路上车辆稀少。但我们实际上只走了半个小时。现在时间是八时半。
  公路上白色的车道分隔线时而在左边,时而转到右边,在我们脚底下向后飞驰。我一筹莫展只好紧紧捏住两拳,正襟危坐。
  不久,汽车突然减速了。它好像从恶梦里醒来似的,缓慢前行,然后靠向路旁,进入临时停车道,停下来了。
  我还在惊魂不定地喘息——刚才高速行车的余悸末消。
  马达停下来了,只有梶川仍在大口喘气。其他汽车在我们身边飞驰而过。
  “对不起!”
  梶川一面喘息一面说道。
  “我还要命哩!”
  我答道。我的声音好像有点发抖。
  “我感到心慌意乱。今天这个日子在我的脑子里永远没法抹掉。”
  “今天的情况很严重吧?”
  “唔……很严重。”
  “可是我……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说道,眼睛望着梶川。
  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我。这是从未有过的。
  “怎么样?到汽车旅馆去吧?我……”
  他欲语又止。
  他用胳膊抱住我的肩膀。我大吃一惊。接着的一瞬间。我已经被他的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脸向我贴近。
  “放开我!”
  我想把他推开,但是办不到。
  “放开我!我不!你住手……”
  我第一次感到男人的力气是如此可怕。虽然我拼命挣扎,但是毫无结果。
  “你干什么哟?我不干……”
  我拼命地企图挣脱他的双臂。
  “你不是……不是答应过不干这样的事吗?……放开我!”
  梶川一言不发,只是用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拼命挣扎的我。这样就使我更加感到恐怖。
  危险啊!邦子曾经这样地警告过我的。
  但是当时我把它当作耳边风。我认为那只不过是电视里的镜头。只要改变一下播放频道,一切就会结束的。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我在拼命挣扎当中,不知不觉碰到了刹车的把手。刹车被解除了,车子开始缓缓滑行。
  梶川大吃一惊。他放开我去再次刹车。车子又停了下来。我趁机用力把梶川推开。
  接着我用手摸索车门。门锁打开了,我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跳到外面去。
  “危险!”
  梶川高声喊道。
  我忘记了这是在高速公路上,而且这是进口的外国车,它的方向盘在左边,我是坐在右边的助手座位上。结果我跳出到车子外面的右边去了,也就是在高速公路的正中央。
  我刹那间醒悟过来,吓得不知所措,只是呆若木鸡。
  前方有一辆汽车驶来,车头灯向我逼进,真是间不容发。对方恐怕来不及刹车,只好立即扭转方向盘。汽车在我身边擦过。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右脚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好像被刀子砍倒一样,身子一歪倒地。我已记不清当时有没有发出哀叫。
  梶川跑步过来,双手把我抱起,跑回到自己的汽车去。他打开车后门,把我扔进后座上。喘息着问道:
  “你怎么样?没有事吧?”
  “我的脚……脚……”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呻吟。
  钻心的疼痛使我意识模糊,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只看到在汽车里黯淡的灯光下梶川那吓得煞白的脸孔……接着我看到自己右小腿的腿肚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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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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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梶川面无人色。
  “你干什么呀!……我不是告诉你危险吗?……可是你……”
  不过他的声音微弱,而且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好像是自言自语。
  “可不得了啦……完啦……”
  他在全身发抖。
  “你给我……绑住脚……把血……”
  我开腔了。这时梶川才好像逐渐清醒过来。
  “啊……是的……用手帕……你等一下……”
  “用我的腰带……”
  “腰带?是吗?好的。”
  我解下连衣裙的腰带,让他紧紧绑在大腿上。这时,疼痛减轻了许多。
  不过也许由于精神上的打击,我感到全身发冷,战栗不已。
  “我送你到医院去。你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梶川说话终于恢复正常了,不过还是有点紧张。
  我轻轻地点头。他回到驾驶座上去,好像在翻看地图,一面喃喃自语:
  “从那边转下去……是右边吧……好,这条路最近。”
  汽车开动了,我的伤口仍然疼痛。我咬着嘴唇忍耐,但泪珠还是禁不住簌簌地掉下。
  “很快就到的,挺多十五分钟。”
  他安慰我道。
  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疼痛和流血在折磨着我。我一连几次昏迷过去。
  梶川也好像很焦急,他转来转去也找不到那家医院。
  “混蛋,这不是医院啊!”
  “这个地图是张废纸!”
  他的咒骂声不断传入我的耳朵。
  至于我因为疼痛的折磨,完全顾不上考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一心一意只求打一支止痛针,越快越好。
  车子转入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不停的颠簸使我疼得差点哭出声来。
  “到啦!”
  梶川松了一口气,车子跟着停下。他走下车,打开后门,探头望着我说:
  “到了。没有事啦:“
  我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你好好听着,知道吗?……把你送进这家医院后,我要离开这里—……你明白吗?其余的事由医院来照料。我、我……我不能呆在这医院里……”
  我好像在发烧。迷迷糊糊地听着他说道:
  “如果人家知道我和你这样出来开车兜风,我就不好办了。你明白吗?……当然我很担心你的情况……可是我也有许多麻烦。我有老婆,有孩子……所以,求你帮帮忙……你不要声张出去。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行吗?”
  他愁眉苦脸。平日那种冷静而矜持的神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他这副模样和刚才搂抱我时的咄咄逼人气势简直有天渊之别。
  “所以你嘛……你就说是被一个不相识的人送来的。这样说就行了。这种事经常发生的,不是吗?……我信任你。我求你啦!你可不能声张啊!”
  我感到唇枯舌干,无力地躺着,连话也不想说了。我只有默默地点头。
  “谢谢你啦。那么我……我这就去把医生叫来。”
  梶川跑着去了。
  我也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报警而是到处找医院。他害怕呀。开车载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深夜里兜风……对于他这个树敌甚众的人来说,这个事件是很好的丑闻。他的地位,他的家庭……一切都完了。
  因此,如果他把我收藏在这里,那么……但他绝不能让我声张出去。
  我闭上了眼睛。疼痛一阵阵袭来,使我无法忍受。
  我听到了人声,还有脚步声……好像有两三个人。
  “把她抬出来,放在担架上!”
  这大概是医生在说话。
  这家医院比我想像的大得多。出来的三个年青医生和护士把我抬出车外,我疼得哇哇直叫。
  以后的情况我只能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断。
  “看来伤势不轻哩。”
  “要马上缝合……”
  “准备麻醉……”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嚷着。
  我仰面对着洁白的天花板——幸好我进的不是一家又旧又脏的医院。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入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人们问我家里的电话号鸭。我无法隐瞒不说。虽然我担心妈妈会吓得失魂落魄,但还是说出了电话号码。
  人们给我打了止痛针,我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只记得妈妈和姐姐吓得面无人色赶来看我。
  伤势怎么样了?快点给我做手术吧!
  怎么拖拖拉拉还不动手啊!
  我喃喃自语,不停地抱怨,慢慢地睡着了。不,也许是失去了意识吧。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都是一样。不过我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轻……
  姐姐进来了。
  “……姐姐!”
  “疼吗?”
  姐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
  “姐姐不上班吗?”
  “我请假了。”
  “没事!姐姐夫上班吧,我死不了!”
  “你胡说些什么哟?”
  姐姐笑道。
  我觉得姐姐无精打采。不过平日她也是这样的,所以我并没有问她。
  “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姐姐问道。
  如果在平日,我就会提出要这个那个的。但是现在我却毫无心思去考虑要些什么。
  “要什么东西吗?连衣裙。皮鞋、手提袋……”
  “傻瓜……这些算得了什么!”
  我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三时左右吧。因为天阴,所以房间很暗。”
  “外面下雨吗?”
  “快到梅雨时节了。天气有点潮湿。”
  我们相对无言,只好找这些话题。
  “妈妈生气了吧?”
  “怎么说呢?她好像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会这样的。”
  “阿瞳——你真的坐了一个不相识的人的汽车吗?”
  “你经常这样吗?”
  “偶然罢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姐姐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事可闹得乱哄哄呢。谁也想不到阿瞳会到旅店里去换了衣服游玩呢。”
  这事糟透了。
  我做完手术后,因为麻醉药的缘故,第二天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在这段时间里,旅店的物品寄存处见我没有去领取那个纸包,便打开来查看,在书包里发现了学生证,于是通知了学校……
  田径队一个充满希望的尖子,一夜之间(准确地说是一天一夜之间)堕落成为放荡的少女!
  当然,我因为没有碰伤别人,所以不必担心会被指控而成了报纸上的新闻人物。但是我完全可以想像在学校里,我的“浪漫史”已在一瞬间不胫而走了。
  “据说学校方面决定等你康复后能够上学时再研究处理办法,这事已经通知妈妈了。”
  “要我退学,是吗?”
  “这个还不知道……起码要写检讨吧。不然的话……”
  “我的拿手好戏是装哭哩!”
  我苦笑道。
  “你别满不在乎啦!”
  姐姐哭笑不得。她又问道:
  “那件连衣裙是怎么回事?”
  “我叫别人给买的。是那个偶然相识的人。”
  “皮鞋和手提袋也是吗?”
  “嗯。不过所谓相识和来往,只不过是吃吃饭,到酒吧喝点酒罢了,没有别的什么,因为我每次都按时回家。”
  “已经不按时了。”姐姐呆然地说道,“妈妈叹气说,阿瞳的心思已经变得无法捉摸了。”
  我心里想:我倒想说妈妈的心里无法捉摸呢。不过我不敢说出来。
  “我的伤怎样了?”
  我问姐姐。
  我已经从当初梶川送我去的那家医院转到我家附近的综合医院来了。
  “伤口好像很深呢。”
  姐姐望了一眼我的腿,说道:
  “不过虽然要花些时间,但是可以治好的。”
  “万岁!不过坐轮椅去玩可一点也不开心。”
  “但是……这一段时间是不能跑步的了。”
  我听了不禁一惊。
  真该死,我把—百米决赛给忘了。
  “如果治好了,当然还能再跑的。”
  姐姐急忙补充道。
  “这次运动大会,我无论怎样都不能参加的了。”我故意想得开地说道。
  “出了这样的问题,学校也不会让我出场的。”
  “是啊……”姐姐紧握我的手说道,“振作起来吧。”
  “我比姐姐要精神得多呢。”
  姐姐笑道:
  “给你打气也是白搭!好了,我还会来的。你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妈妈,叫妈妈给我打电话。”
  “嗯……啊,给我拿些杂志来看吧。下次带来就行了。”
  “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你等一会儿。”
  姐姐一面说一面走出去。
  我虽然住的双人病房,但另外一张病床是空的。
  习惯了平日紧张的生活,现在突然住进医院,觉得格外无聊。
  我无所事事,也不想负脑筋去思考什么。
  啊,对了,我对梶川的情况结果还是保持沉默。
  现在梶川大概可以松一口气了吧。这几天他一定提心吊胆,整天怕有人打电话去查问他。
  “阿瞳,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姐姐一面说一面捧着五六本杂志进来,她后面跟着邦子。
  “邦子,你偷懒逃学啦?”
  “别说得这么难听。今天下午放假哩。”
  “什么?怎么偏偏在我有病的时候放假呢!”
  姐姐苦笑道:
  “就要整治整治你才行。哪,杂志放在这里。邦子,请坐了慢漫谈吧。”
  姐姐说完走出房子,邦子把书包放在床上,然后坐在椅子上说道:
  “阿瞳你干了些什么哟!”
  “邦子,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我慌忙问道。
  “告诉什么?”
  “就是他的情况哟。”
  “没有。我真的想说出来呢,不过……”
  “行了。你可千万别说。”
  “不过学校里面。阿瞳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哩。那些过去和你要好的姑娘们,现在都摇身一变,说什么幸亏我过去没有和这样放荡的女孩子交朋友……”
  “是吗?”
  “连田径队里面也有些一年级的新队员在叫嚷什么要把你开除呢,我气得把他狠挨了一顿!”
  “邦子你……”
  我吓得目瞪口呆。
  “没事儿!我揪住她的衣服,教训了她一顿,吓得她面无人色地收回了那句混帐话!”
  “如果连邦子你也要退学,那我就实在对不起啦。”
  “退学?”邦子吃惊地问道。“你真的要退学吗?”
  “不知道,我的伤还没有治好呢。”
  “可是阿瞳你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我笑了一下,说道:
  “欺骗家里人说在回家时顺路去找同学,其实却换了农服和一个男人去开车兜风,还去吃饭、喝酒……难道这些还不够处分条件吗?”
  “你只要说明理由就行了……你就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吧?”
  “嗯。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汽车把我撞伤的。”
  “他……他来看望过你吗?”
  “那怎么行呢?如果他来了就麻烦哩。也许他会碰见妈妈的……”
  “是吗?这么说谁也不知道他的事咯?”
  “对的,所以我求你给我保密。如果妈妈知道了,她一定会受到很大打击的。”
  邦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说道。
  “我懂了……不过我早就提醒过你的,你这样搞很危险。”
  “你那时候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反正都一样,你现在不是受伤了吗?”
  “你就爱犟嘴!”
  我笑道。
  “好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学校里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什么。”邦予摇摇头说,“只有阿瞳你的新闻是最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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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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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闷热。
  我出院后的第三天,又穿起了久违的学校制服。不过这时制服已经换成夏装了。
  “阿瞳,你准备好了吗?”
  妈妈从房门外探头进来问道。
  “只剩下梳头了。”
  “好的。”
  刷子梳理起头发来很疼。
  “爸爸呢?”
  “刚才他打来了电话,是从羽田机场打来的。”
  “时间来得及吗?”
  “他说要直接到学校去。”
  “嗯……”我望着镜子里的我,“我显得憔悴了吧?”
  “不,这段时间你吃得多,反而发胖了。”
  妈妈微笑道。
  我受伤以后,妈妈的性格有点开朗起来了。当然,女儿放荡不羁(这是多么难听的陈词褴调啊),妈妈没有理由高兴,而且她也多次教训我说。你真叫我伤脑筋!不过在我住院期间,妈妈在对我悉心照料的过程中,却逐渐显得有了朝气。
  也许这是因为她恢复了做母亲的责任吧?总之,她每天都做一些我喜欢吃的菜肴,拿到医院里来,并且以此为乐。
  梶川方面大概也因为这场事故而有所收敛,暂时不敢再和妈妈约会了。
  因此自从我受伤以后,妈妈也恢复了原来母亲的天性,虽然这可能只是暂时的。如果妈妈和梶川的关系从此可以了结,那么我也许是因祸得福哩。
  不过可不要想得这么美啦。
  我还面临着产峻的考验。我的腿伤还波有痊愈,更重要曲是学校还没有作出处理。
  今天我就是到学校去接受处理的。爸爸也为此专门从札幌回来参加学校的会议。
  “出租汽车在门口等着哩,走吧!你自己可以站起来吗?”
  妈妈问道。
  妈妈身穿朴素大方而整洁的西装外衣,好像学校里的老师一般。
  “妈妈,把拐杖给我。”
  “好的。”
  我终于平安地来到大门口。最辛苦的是这段路程,等到坐上了出租汽车后使舒服了。
  “伤口疼吗?”
  汽车开动后妈妈问道。
  “有一点,如果静坐不动就完全不疼了。”
  “到今天总算康复得差不多了,你就再忍耐几天,不要乱动吧。”
  “我懂啦。”
  我一直呆在医院和家里养伤,现在一旦出到外面,颇有隔世之感。我真想叫妈妈带我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但是不敢开腔。”
  “你要老老实实认错说: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嗯。”
  “多半会让你停学一段时间的,你的班主任……”
  “人生难得有一次这样的遭遇,这也不错嘛。”
  “哪里会有人这样说话的呢。”
  妈妈无可奈何地笑了。
  天气真热啊。
  汽车里也开动了冷气机。
  “妈妈!”
  “什么呀?”
  我眼睛朝外不敢望妈妈,如果我告诉她说我认识梶川,她会怎么样呢?如果我说出事的时候我和梶川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呀?”
  “没有什么。”
  我摇摇头。
  “真是个怪孩子。”
  妈妈嘟嘟嚷嚷道。
  我是个怪孩子吗?也许正是这样。
  我们在三时半刚过的时候到达学校。会议在四时召开,我们来早了一点。
  “下车小心点啊。”
  “嗯。”
  我拄着拐杖下了车。
  这时刚刚放学后不久,还有不少学生走出校门。她们都不怀好意地望着我。
  她们当中也有些是认识我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和我打招呼,只有偶然几个人向我轻轻招手。
  “校长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呢?”
  妈妈东张回望地说道。
  “从右面的人口走进去,一直到尽头。噢,拖鞋在哪里……”
  “啊,是的……来,我给你脱鞋子吧。”
  “我自己来。”
  我们慌慌张张地终于走上了走廊。接着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有一个人呆呆地在那里站着。
  “那不是爸爸吗?”
  “哟,可不是吗?来得真早呢。”
  爸爸也发现我们了,快步迎上前来。
  “阿瞳……”
  “爸爸,久违了。”
  “这是开玩笑的地方吗?”
  爸爸苦笑道。
  也许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吧,我觉得爸爸的样子变了。不仅这样,爸爸两鬓也显然有了白发。以前我如果不细心是我不到爸爸的白发的。
  “你的伤势怎么样?”
  “唔,没有什么。”
  “是吗?”爸爸松了一口气,“我早就从羽田空港来到这里了……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吗?”
  “在那边拐角处有椅子。”
  “那么你过去坐坐吧。”
  “爸爸你呢?”
  “我马上来。”
  多么不和谐的气氛啊。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爸爸和妈妈的眼光都在互相回避哩。”
  等我在长椅子上坐下以后,爸爸和妈妈便离开我到稍远的地方去。他们低声说话,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在亲昵地说知心话,而好像在商量什么神秘的事情。
  我很久没有想到爸爸了。按理说。女儿受伤住院,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在星期天也可以而且应该回家来探望的。可是爸爸一直没有回来过。这只能理解为爸爸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一阵脚步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抬头一看,是真知子走过来了。
  “是阿瞳啊!”真知子微笑道,“我远远看见了拐杖,就猜想可能是你。”
  “好久没有见了。”
  我说道。这段期间我也忘了真知子和横谷老师的事情。邦子也没有告诉我他们的结果如何。
  “伤势怎样了?”
  “看来不要紧。”
  “是吗?这太好了!”
  “谢谢。”
  这段对话就像陌生人的客套话一样呆板乏味。真知子想离去又不好意思。
  “我可以坐下吗?”
  “嗯,反正到四时才来叫我哩。
  真知子和我并排坐下。
  “阿瞳,那两个人是你的父母吗?”
  “是的,他们被一起叫来埃克的。”
  真知子默不作声。我用拐杖在地上写字。
  “你怎样了?”
  我问道。
  “什么怎样?”
  “横谷老师的事儿。我一直在家养伤,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要紧……老师已经转到其他学校去了。”
  “是吗!”
  “他挺可怜的。没有一个人提议开欢送会。其实田径队的女孩子们都受过他的关照,不是吗?可是……大家都装聋作哑……”
  “是这样的吗?”
  “悄悄的……就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一般……虽然我……我收到了他一封信。”
  “说什么来呢?”
  “还不是老一套?!什么为了你的前途啦,祝你幸福啦……”
  “他恐怕也只能写这些了。”
  “是啊,只能这样。不过……老师他是受害者呢。”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我头脑发热,老师他就会一直留在这间学校,也能够提升……现在一切都完了。他的太太一定恨死我了,非得把我杀了才解恨呢。”
  “谁也不是被害者。至于真知子嘛……”
  “是啊。为了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人理睬我哩。”
  她歪着嘴巴苦笑了。
  “过一些时候就会忘掉的。”
  “也许是吧……我还得感谢阿瞳你哩。”
  “为什么?”
  “因为你的事情把学校闹得天翻地覆,大家好像把我的事都忘记了。”
  “你开的这个玩笑真够呛!”
  我也笑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要谢谢你哩。”
  “我明白了。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两个都亏了,但两个负号相采便成为正号,大家都有好处。”
  急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说出了至理名言。
  “我说……阿瞳。”
  “什么?”
  “真可怕哟。”
  “什么可怕?”
  “当大人很可怕。”
  “为什么?”
  “我并没有把横谷老师赶出校门。他并没有过错哟。我……是我单相思,便是投进他的怀抱。他想保护我……于是和我好了。他是为了照顾我哟。可是……挨整的却是他……他们说什么因为我是个孩子,所以从宽……但是有这样的孩子吗?……所以……所以……”
  我搂住真知子的肩膀。真知子没有哭,她只是说不下去了。”
  “你什么也别说。”我说道,“你说也没有用。不过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帮忙,你尽管提出来。”
  “谢谢。”真知子点点头,‘俄不会流泪的。因为我已经欲哭无泪了。”
  “你这样说好像没有医学上的根据。”
  真知子笑了,不过是干笑。
  “好啦。阿瞳你也要挺住呀。要不屈不挠!”
  “只要他们不命令我剖腹自杀,我就不怕!”
  真知子站起来走了。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我。我觉得她又恢复了原有的媚态。
  “对你说老实话,其实我已经知道你要来,故意在这里等你的。拜拜!”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好像放下了思想包袱似的。
  我感到又解决了一个问题。不过谁也不理睬她。这点还得设法解决。
  想到这里,我不禁嘲笑起自己来——我已经不是班干部了,还能多管闲事吗?
  这当然是由于我这次的事件而被撤职的……
  这时,班主任来了。
  “噢,你来了吗?进来吧。”
  “是的……妈妈!”
  爸爸和妈妈还在谈个没有完,听见我叫喊便慌慌张张地走过来。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妈妈一再重复这句话。
  当然我也说了一次,但只是一次而已。
  结果由于妈妈的一再道歉,校长终于说道:
  “没有什么。我明白了。”
  也许这正是妈妈计谋吧。
  这个会只开了30分钟便完了。我们走出了学校。
  “阿瞳!”
  我看见邦子在大门口向我挥手。
  “喂,邦子!……妈妈,你们先回家吧。”
  “什么?那么你……”
  “妈妈很少和爸爸在一起啊,现在好好聚一聚怎样?我没事儿,可以让邦子送我回家。”
  “别胡说。”
  “行啦。”邦子走过来说道。她大概听到了我的说话,于是作出保证说,“我一定会送阿瞳回家的。”
  “是吗?那就拜托了……”
  “坐出租车回去吧。”爸爸拿出一张五千日元的钞票说道,“我们先走啦。”
  “嗯……爸爸,今天晚上在家过夜吗?”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看看工作的情况再说吧。我要打个电话问问才行。”
  看来爸爸今天就要赶回公司去。我目送爸爸和妈妈走出校门,他们俩之间好像保持着一段距离。
  “阿瞳,学校对你作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呢?”
  邦子问道。
  “什么?啊,这个嘛……要我以后谨慎。”
  “这么说,连停学处分也没有吗?这太好了!”
  “是啊。因为我平日表现良好。”
  “看你说的。”邦子笑道,“我们去吃点什么来庆祝吧。”
  “刚才那五千日元拿来饱餐一顿你喜欢的烧烤,剩下的做出租汽车费还绰绰有余哩。”
  “万岁!”
  邦子高兴得拍打我的肩头。
  “喂,不行呀。我还站不稳呢。一不小心会摔倒的。”
  我和邦子默默地向车站走去。”
  “你的伤要养到什么时候?”
  “到暑假才能好。”
  “这么说你完全不用上学了。真叫人羡慕哩。”
  “但是我不能参加考试,第二学期的成绩大有问题。因为学校要我在家里自修并且提交自修笔记……不过我的腿这个样子,今年夏天是不能到海边游泳的了。”
  邦子走着又说道:
  “阿瞳,我说……”
  “什么呀?”
  “我在担心你呢。”
  “什么意思?”
  “今天校长说过了。所以……所以刚才我特意到走廊去偷看了一下。我看见你的爸爸和妈妈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低声说话……”
  我停住一瘸一溜地走路的步子,问道:
  “他们说些什么?”
  “唔……我只不过断断续续地听到一点……”
  “你说呀!”
  “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审判’、‘手续’等等……”
  审判和手续吗?不论是谁听了都会明白的。
  “是商议离婚的事情吧。”我说道,难道爸爸就是为这事而回来的吗?”
  “不过如果是审判什么的,那就是说事情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吗?”
  邦子以满怀希望的语气说道。
  “是啊……走吧。”
  我们又继续前进。
  “天气热起来了。”
  我抬头望望天空说道。
  一群好像是其他学校田径队的学生从后面上来。超越了我们。他们的运动服被汗水湿透了。
  “田径队方面对你怎么说?”
  邦子问道。
  “他们叫我回去。他们还说腿伤好了以后要坚持训练。”
  “如果没有阿瞳,学校的损失就太大了。”
  “也许是的。”
  “就是这样!正因为阿瞳你没有出场,所以最近那场比赛便大败而归。你这次之所以没有受处分,也一定包含了这个内情呢。”
  “这就是所谓一技可以防身。”
  “你这个解释有点问题。”
  邦子笑道。
  这个解释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作为跑步选手救了我也确实是事实。我记得校长在批评我的时候,体育老师多次插了嘴的。
  这就是一面讲原则,一面看现实啊——大人们就是善于使用这两手的。
  我们终于来到了烧烤店。在坐下之前,我先给姐姐打一个电话,因为她吩咐我要把开会的结果告诉她。
  “是的,我是冲野。”
  电话里又传来了姐姐接待顾客的毕恭毕敬的腔调。
  “我也是冲野。”
  “什么呀!是阿瞳吧?听你这腔调,大概会议的结果对你有利咯。”
  “不过还是有罪的。”_“当然啦。你并不是没有和男人出游呀。”
  姐姐笑道。停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是停学处分吗?”
  “在家谨慎养伤!”
  “哟!这个处分太轻了。太好了。”
  “但愿这样能够减轻我的腿伤。”
  “你胡说些什么呀!妈妈呢?”
  “她和爸爸一起先走了。喂,姐姐……”
  “什么呀?”
  “你听说爸爸和妈妈的事情了吗?”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你不知道也就算了。”
  “那怎么行?!我……”
  “你即使知道了,也只能置之不理。爸爸和妈妈各执己见……”
  “但是……”
  “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现在我正忙着哩。”
  “今晚你还是很晚回来吗?”
  “唔……大概和往常差不多。”
  “知道啦。就这样吧……”
  我心里老大不高兴。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只能置之不理”这句话。这一点也不像姐姐平日的说话。
  其实这句话倒很像我的口头禅。
  不过现在对我更重要的还是那香喷喷的烧烤,而不是爸爸和妈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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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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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我在家谨慎休养期间,反倒是忙忙碌碌的。
  邦子羡慕我有一个“长期放假”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我每隔一天就必须到学校去提交一份“在家自修笔记”——其实就是反省日记。
  我怎么能每天都写出各不相同的反省呢!如果硬要这样做,就会使真正的反省写不出来。
  此外,我还不断拿到一些印刷的讲义和小测验的试题等,一点儿也不轻松。看来太过舒服的“谨慎休养”反而不是好事!
  唯一的好处是每天早上可以睡懒觉。此外白天还可以看到平时上学看不到的有趣的电视节目。
  我一心只顾应付学校的事情,连和妈妈姐姐谈话的时间也没有了。有些说话一旦错过了时机,以后便很难再开口的。
  爸爸打从上次以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来。就连那天等我回到家里,他也已经到羽田机场乘飞机回北海道去了。
  妈妈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是否因为我呆在家里,妈妈也好像恢复了以前的精神状态,高高兴兴地干家务。
  我不知道妈妈和祝川的关系怎么样了。何况我的腿伤也不允许我每次都跟踪妈妈出门。
  无论如何,妈妈好像情况稳定。至于她和爸爸离婚的问题,她一直没有和我谈起。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并没有无声无息地了结。因为有一次当妈妈出外购物时,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我拿起话筒一听,原来是律师打来的。
  “您是太太吧。关于下星期碰头的问题……”
  对方又把我的声音当作妈妈的声音了。我本来想顺水推舟听下去,但转念一想,这样太对不起妈妈了,于是改变了主意。
  “唔……我是她的女儿……”
  对方听了慌忙改口说道:
  “啊,对不起……唔,你的妈妈呢?”
  “妈妈不在家。”
  “好吧,我在晚上再打电话来。”
  对方急急忙忙地把电话挂断了。
  大概妈妈吩咐过对方不可以向女儿透露的吧。
  妈妈报快使回来了,但是我没有告诉她律师打来过电话。这倒不是我怕她受到刺激,相反地是我心中有气。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父母闹离婚对儿女有很大影响,何况我已不是三四岁,而是十七岁了,但他们却丝毫不让我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我心里有了气,也就故意不理睬这事,更不会去主动打听。
  不过从此以后那个律师好像也提高了警惕,再也没有让我接到电话了。
  这时,学校也进入了期考的大忙时期。
  我当然也一样地接到试题,同样要参加考试。不过在家里我可以看书,可以看笔记,等于开卷考试。所以并不困难。可是无论我考得多么好,成绩也不会很高的。
  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天气热得好像三伏天一般——梅雨季节已过,夏天来到了。
  “真够呛!”_
  邦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每次考试都由邦子把试题拿到家里来给我的。对邦子来说,这样做有得也有失。因为只要我看着书回答试题,邦子也会顺便知道她自己答得对不对了。
  “哟!不行了,完蛋了!”
  邦子唠唠叨叨道。
  “来点冷饮怎么样?”
  我安慰邦子说。
  妈妈出门去了。我走出起居室到厨房去。
  我走路已经不用拐杖,只要重心不过分压在右脚便行。只是上下楼梯还不行,所以受伤以来便一直住在起居家里,没有回到楼上的房间去。
  “你的腿好了吗?”
  邦子问道。
  “好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像平常那样走路了。到了暑假我还想作一些轻量的跑步哩。”
  我们两个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喝可口可乐。
  “你妈妈的事情怎么样了?”
  “唔……我早已不管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好像是破罐破摔哩。”
  “我不能自由行走,干焦急也没有用。”
  我呷了一口饮料问道:
  “真知子近来怎样?”
  “嗯,她已经不那么愁眉苦脸了,也慢慢和同坐们谈几句了。”
  “这就好啦。”
  我松了一口气。
  “我说……阿瞳,你那位男朋友怎么样了?”
  “什么?啊,他嘛……这么久了,他好像也无所谓了。”
  “但阿瞳你可够惨的了,他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吗?”
  “这是不可能的。他既不知道我的姓名,又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我笑道。
  “不过你也不应该逆来顺受啊。你应该了结这件事。”
  “嗯。等到我可以走动出门的时候,我想去找他一次。”
  我虽然淡淡地说,其实心里却七上八下。也许梶川以为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了结。即使我给他打电话,他大概也会撂下不接的吧。
  不过再细想一层他也有他伪苦衷。他不能像我这样藕断丝连。就是嘛。我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却忐忑不安。
  我真的无所谓吗?
  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梶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好像一个非法入境者一样,不时地闯进我的心扉。他的容貌不时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感到坐立不安。这一来,我更好像听到了他的温柔声音和看到他的潇洒风度一般,更加心绪不宁。
  我经常回想起的是在残腿伤难忍时他那不知所措的面容和他反复吩咐我的那句话:“你别把我说出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抛弃了过去和我一起吃饭、饮酒和跳舞时的那副殷勤体贴的面孔,而露出了一副一切只顾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毫无虚饰的庐山真面目。
  每当我的伤口疼痛时,我就会条件反射似地想起梶川的真面目。
  妈妈有事出门,只有我一人在家对,我也曾经好几次想打电话给梶川,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我都把手缩回来了。
  “你放暑假也要在家反省吗?”
  邦子问道。
  “不,反省已经完毕了。”
  “那么你可以去玩咯。”
  “也许可以去游泳,这样或者对腿有好处。”
  “你可以到游泳池去啊。我和你作伴。”
  “一起去旅行怎样?”
  “我哥哥在家待业,我不好去太远的地方玩。”
  邦子无精打采地说。
  “这太惨了——噢,有人来了。”
  大门口的门铃急促地响。
  “我替你去开门。也许是有快信来呢。”
  “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邦子站起来出去后,我也跟着出去了。
  “你好!”
  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人探头进来说道:
  “我的出租汽车载了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来了。”
  邦子惊奇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到大门外去。我也赶忙穿上拖鞋出去。
  “姐姐!”
  我不禁惊叫起来。姐姐脸色苍白,正被邦子扶着走下出租汽车。
  “姐姐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姐姐点点头说道。
  “真不好意思……你替我付车费吧。我的钱包在这个手提袋里。”
  姐姐的声音软弱无力。
  “知道了……邦子,你把姐姐扶到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
  “嗯,放心交给我吧。”
  邦子长得高大有劲,这样的事可以放心交给她。
  我打发出租汽车走了以后,手忙脚乱地跑进屋里来。
  姐姐本来就有轻度贫血,休息了一会儿以后。脸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一点儿苍白,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哟,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送邦子到大门口,她离去以后,我回到起居室。坐在姐姐身旁说道。
  “对不起!”
  “你提前下班吗?”
  “不是的。”
  “可是今天你回来得很早啊。”
  “我今天半休。”
  “你加入了垒球队,和阪急队比赛吗?”
  “不,我今天休息半天。”姐姐笑了一笑道“我偶然请半天假。到街上去溜达溜达。”
  “哦?姐姐去逛街吗?挺多不过去图书馆或者书店罢了。”
  “你净是讽刺别人!”
  姐姐戳了一下我的鼻子。
  “姐姐你睡一会儿怎样?”
  “嗯。到吃晚饭的时候叫醒我吧。”
  “等我吃完了再叫醒你!”
  我故意逗她。
  姐姐到楼上去了。我没有心思继续去回答试题,于是随手打开电视机看。妈妈说过傍晚才会回家,所以我也想轻松轻松。
  起居室有冷气机,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大门口响起了一阵门铃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睡了大约三十分钟。
  一定是妈妈口来了。
  “噢……”
  我打着哈欠回答,一面到大门口去开门。
  “哎?……”
  门口站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她大汗淋漓,使我更觉吃惊。
  她的年纪大约有三十岁,总之比我大一点。她给人以朴素的印象,无论是衣着或打扮都显得有点土气。
  她虽然穿一件整洁的连衣裙,但好像远道而来,走得满头大汗。更奇怪的是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型的旅行皮箱。
  “您是谁?”
  我问道。
  “这是冲野先生的家吗?”
  她说话快嘴快舌的。也许这是她的习惯,但看来也不尽然,而是由于紧张造成的,所以说话也沉不住气。
  “是的……”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是冲野顺一先生的家吧?”
  “我爸爸现在在札幌市……”
  “我知道。”她打断我的活,“我就是从札幌来的。”
  “噢。”
  “您是他家的小姐吧?”
  “是的。对不起,您……”
  “我想和您的母亲见面。”
  “妈妈不在家。”
  “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哦……”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所以无法回答。
  “您不必担心。”她不慌不忙地答道,“您的妈妈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名叫大宅敬子。”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我不好意思在大热天把来客拒之门外,何况她又是大汗淋漓呢。
  看来她一定找了许久才找到我们家的。
  “请进来吧。”
  我请她到屋里来。大概她不会是趁机抢劫的吧。
  我把她领到起居室里,并且慌忙收拾扔得到处都是的课本和学习工具。
  “请不必客气。”大宅敬子谈道,“您的腿伤好了吗?”
  我不禁愕然。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腿受伤呢?我有点别扭地答道:
  “唔,差不多好了。”
  “是吗?”
  但她终归是客人,何况又是满头大汗,我不好太过冷淡,于是给她端来了茶和一条湿毛巾。
  “谢谢!”
  大宅敬子终于露出了笑容。不过她还是显得很拘束。
  “我想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请您稍等一会儿……”
  我说完便走出起居室到楼上去。
  我走进姐姐的房间,只见里面拉上了窗帘,一片昏暗。
  “姐姐……”
  “怎么啦?来了客人吗?”
  姐姐好像没有人睡,她的声音清晰而毫无睡意。
  “嗯,是个女人,从札幌来的。”
  “札幌?”
  姐姐慢慢地从床上起来。
  “她名叫大宅……敬子,说是想和妈妈见面。”
  “是吗?知道了。你就呆在楼上吧。妈还没有回来吧?”
  “我想她快要回来了。”
  “这事交给妈妈和我吧。”
  姐姐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拉开了窗帘。
  “你这样猛然起来,又要引起贫血的啊。”
  “没事。已经平静下来了。”
  “姐姐,那个女人是谁?”
  姐姐对着镜子梳头。然后望了我一眼,说道:
  “她是爸爸的……”
  “什么?爸爸的……”
  我不禁叫嚷起来。
  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啊。
  不过……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一个男人单身出外工作,另外有了相好,这是经常发生的事。
  “爸爸就是因为她而一直不回家的哩。”姐姐说道,“你过去没有发觉吗?”
  “这个嘛……不过我……”
  我过去把情况完全搞反了。
  “总而言之……”姐姐叹了一口气,“爸爸已经陷得很深了。可是因为家里有我们姐妹,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妈妈她……”
  “妈妈和爸爸已经谈过好几次了,说是要等你高中毕业后再作决定。爸爸经常因公出差回到东京来,每次都和妈妈碰头的。”
  可是我却一直蒙在鼓里呀!”
  我一直以为是爸爸知道妈妈和梶川幽会。所以离家远去。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爸爸有了外遇。
  嗯,这么说来,问题就可以理解了。爸爸有了外遇,妈妈受到了打击。于是和偶然认识的梶川相好。
  “但那个女人来干什么呢?”
  “也许她想和妈妈直接谈一谈吧……不管怎么样,我到楼下去看看。”
  姐姐走出房门。这时我听了大门的响动声。
  “我回来了……阿瞳,你到哪里去了?”
  这是妈妈的声音。姐姐急忙下楼去。
  “怎么啦,光江?”
  “妈妈,来了客人……”
  “是谁呀?”
  “是札幌市的……”
  “噢……”妈妈停了一会,问道,“阿瞳呢?”
  “在楼上。”
  “是吗?”
  妈妈放低了声音。
  妈妈和姐姐走进起居室。我小心翼翼地悄悄走下楼去。
  起居室的门被关上了,很难听到里面讲话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于是停下来坐在楼梯的半腰处不知所措。
  我尽力想听听起居室里的谈话,但是只能零零星星地到一些“所以嘛……”、“不,不知道。”等的只言片语
  在里面显得激动而高声说话的只是大宅敬子,而妈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大概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起居室的门突然打开。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走出来是姐姐。
  姐姐看见了我,停住了步,然后把门关上。在这一瞬间,我听到了那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妈妈冷静地说道:
  “即使生下了孩子,要养大也很不容易啊。”
  姐姐急忙走上楼来。我慢慢地跟着一起走进姐姐的房去。姐姐一言不发地站在窗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姐姐没有转过身来,她仍然背对着我说:
  “你让我一个人呆着!”
  我关上了门出去。姐姐的样子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感到自己在家里好像变得无立足之地了。我无可奈何,只好缩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去。
  “真没有意思!”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梶川。
  在这个时候会见梶川,不是自找麻烦吗?我自言自语道,不禁笑了。
  后来我好像睡着了。
  “阿瞳,吃饭咯!”
  姐姐的喊声把我唤醒。
  吃晚饭时一切照旧——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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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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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请找梶川先生……好的。”
  我拿话筒的手有点发抖。时间过得很慢,我好像等了许久。
  “喂,我是梶川。”
  梶川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了?我真怀疑是找错了人哩。
  “你好。我是阿瞳。”
  对方愣了一下,说道:“是你呀!”
  在话筒里传出了喘气的声音:“我一直担心你的伤势,不知怎么样呢?”
  “总之,我还活着。”
  “这太好了。你好像很健康哩—……现在你在什么地方?”
  “就在你公司的对面。”
  “什么?是吗?那么你到我们这个大厦的顶层来吧。那里有一个咖啡厅。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你方便吗?”
  “唔,我现在正开会哩。”
  “这样不好吧?”
  “我回去宣布散会就行了。”
  他又恢复以前那个自信的样子。
  我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在打电话之前,我一直忐忑不安,虽然我尽量控制自己,但还是没有办法不紧张。
  暑假已经开始,而且过了几个星期。
  我每天的生活都是老一套;做假期作业,跑步训练,睡懒觉,熬夜……
  我已经能够走路如常,有时还和邦子结伴到新宿和六本木去逛街和游玩,不过天气暑热逼人。这不是散步的好季节。因此这两三天我都呆在家里。只是今天因为阴天凉快,我才出门来的。
  不过到外面来一转,又最汗流浃背了。如果到他的公司去,那倒是一件乐事。
  我走进公司大厦,乘坐电梯到顶层去。那个咖啡厅的气氛叫人心情舒畅,而且十分宽敞。
  里面放着好几张桌子,互相间隔很远,使人感到有点浪费空间。我找了一个太阳晒不到而又能够望见门外的座位坐下,一个身穿潇洒制服的姑娘走过来问道:
  “您要些什么吗?”
  “唔,有桔子汁吗?”
  “好的。”
  这个气氛反倒使我感到拘谨畏缩……难道这里总是这么空闲的吗?
  无论哪一张桌上都没有菜谱之类的东西。它一点也不像营业性的商店,而是好像一个宽敞的客厅。
  我想:将来我出来工作,如果也是这样的单位就好了。……就在我喝着桔子汁胡恩乱想时,我觉得有人走进来了。我抬头细看,那是一个比梶川年轻得多的,挺多只有三十岁的男人。
  当我和他的目光相遇时,他好像不好意思地把眼光避开。我觉得他的神情有点怪。
  接着,他在稍远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下,拿出一个记事本。不过他的眼睛却在看着我。
  他那翻弄记事本的样子显然也是故作姿态的。
  他究竟是谁?一在这样的大热天,他竟然整整齐齐地穿着上下一套的西装,还端端正正地打着领结。当然各有所好,不过我并不喜欢这副派头。在大热天里衣着应适可而止,也不必太正规了。这是人之常情。但池这个西装笔挺、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叫人产生反感。
  “你好!”
  随着一声招呼,梶川已经快步来到我跟前,坐在我的对面。
  “真不好意思。”
  我说道。在那个穿制服的女侍者面前,我不敢表现得过分亲热。
  “我一直为你担心哩。”
  梶川说道。他一口气喝下侍者送来的咖啡,没有加糖。
  “你的腿伤怎样?”
  “走路还得拖着点走。”
  “不能完全好吗?”
  “我想在暑假期间是可以完全好的。”
  “是吗?”
  梶川叹了一口气。
  我可担心你再也不能跑步呢。”
  “你怎么样?你没有麻烦事吧?”
  “我吗?”
  “你的汽车弄脏了吧?”
  “唔……”我把车子送到一家认识的修理厂去,说是自己受伤弄脏的。总之,没有事!”
  接着梶川注视着我问道:
  “你真的这样为我担心吗?”
  “可是……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丢了饭碗,我就太不好意思啦。”
  梶川笑了一下,说道:
  “我还以为你把我恨透了呢。。说实在的,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呢。”
  “是我自己干的蠢事。”
  “不。”梶川摇摇头,“因为我当时想做那样的事,所以你才受伤的。当时我很烦躁,在公司里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结果使你受伤了,这是我的过错。”
  “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微笑道。
  “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
  我本来想告诉他:学校原先是要给我停学处分的(我想故意夸大其词),学校里的人给我扣上了放荡少女的大帽子。但是看到他那副内疚样子,我想就算了吧,反正事情已经过去。
  “今天你不用上学吗?”
  梶川刚说出口,我就扑味地笑了。
  “呀,对啦,放暑假了啊!”
  梶川也想起来,跟着我笑了。
  “你没有暑假吗?”
  “请假一两天是可以的。”
  “你这个骨干分子可不容易当哩。”
  “实际上我每天一上班便觉得腻烦。你看那些百货公司,每天关门以后多么清闲,而且还有假期……但我们这里却不是百货公司呀!”
  “你命该如此!”
  “我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
  梶川笑道。
  “我的腿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去旅行啊。”
  “大概是的。”
  梶川停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给我保守秘密。我很感谢你。”
  “如果说出来我也不好办。”
  “你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借因呢?”
  “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按照你教我的那样说。”
  “你父母亲大发脾气了吧?”
  “我已经习惯于挨骂了。但是受伤以后,我反而少挨骂了。”
  “对不起,真叫我不好意思。”
  梶川摇摇头说道。
  “算了吧,过去的事就把它忘了吧。”
  我手里摆玩着已经喝空了的桔子汁杯子。
  “再来一杯怎么样?”
  “唔,不,够了。不如……”
  “不如什么?”
  “有时候……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已经尝够苦头了。”
  “别再开车兜风了。”
  “完全赞成!”梶川微笑道,“不过……现在正放暑假,我的孩子都在家,我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
  “那就不要勉强啦。”
  “谢谢……我和你谈话可以解除疲劳哩。”
  “那么我成了挨摩师啦。”我笑了,“再见,我以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哇,我等你的电话。我大体上每天都来公司上班。”梶川站起身来。我送你下去。”
  我也站起来,轻轻拖着右腿往前走。我故意装模作样给梶川看。
  “你行吗?我给你叫一辆出租汽车好吗?”
  “不用了。走走路对腿有好处。”
  正当我要走出咖啡厅晚一我们然回头一望我看见刚才那个年轻人又在盯着我。他见我回过头来立即把眼光躲开。
  “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一面向电梯走去一面问梶川。
  “什么?……哦,那个家伙是我们公司的人。你问他干什么?”
  “我总觉他在贼溜溜地盯着我……”
  “那是因为很少有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来这里。”
  梶川笑着答道。
  真的是这样吗?但是我觉得那年青人的眼光并非出于好奇。
  电梯来了,我随即走进去。电梯里只有我和梶川两人。我们默默无言。电梯在半路并没有停留,一直下到一楼去。
  我觉得很沉闷,这是我和他两人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感觉。我觉得十分压抑,好像周围的墙壁都向我挤压而来。当然这是一种错觉。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好像缺氧般地难受。
  梶川搭拉着脑袋,下巴几乎贴在胸口,他的手紧捏着我的肩头,捏得我发疼。我觉得自己的耳畔响起了他心脏的跳动声——当然这只是几秒的时间。
  电梯停住了。我离开了他的怀抱。
  电梯门打开了,但我们俩谁也没有打算迈步出去。
  外面的大厅空无一人,没有人过来乘坐电梯。
  电梯门又关上了。梶川的指头按着顶层的键钮。
  电梯又开始缓缓上升……
  到了八月中旬,我的腿伤已基本上不疼了,我已经可以在我家附近的河堤上短时间地练跑步了。
  不过我仍然运动不足,所以还不能像过去那样跑步。我的训练时间只限于天气凉快的清晨以及太阳下山后天色尚未昏暗的时间。
  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长胖了。所以出点汗也不是坏事。
  开始恢复练跑的两三天。我感到很吃力,但逐渐地我又习惯了。
  暑假只剩下两个星期。在假期里,我很少看书学习,现在可不能再游游荡荡了。因为我刚刚停止反省不久哩。
  家里还是老样子。爸爸和妈妈的离婚谈判,由于远隔东京和札幌两地。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想:如果没有法院判决,给果将会怎样呢?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双方争执不下,互揭短处。
  我本来是最讨厌办事拖泥带水和含含糊糊的。但现在我却希望保持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也许快刀砍乱麻是小孩子的幼稚办法,而含糊不清却是大人解决问题的上策,它可以使双方都少受伤害。
  有一天,黄昏时候吹起了凉风,于是我提前到河堤上去跑步。
  “阿瞳!”
  有人在河堤下叫我。
  “姐姐!”
  我答着向姐姐挥手。
  “你已经开始练跑啦。”
  姐姐已经在家里换上便装走出来了。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呀?”
  我停下脚步,用卷在额上的毛巾擦汗。
  “我今天半休。”
  “什么?啊,休息半天,是吗?”
  我从堤顶跑下去,和姐姐一起散步。
  “你继续跑步吧。”姐姐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的。”
  “我已经跑完,正打算回家。”我气喘吁吁地说,“妈妈回家了吗?”
  “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
  我们信步走向回家的公路。
  “札幌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我问道。
  “不清楚。反正和她直接谈也不解决问题。”
  “就这样拖着吗?”
  “不会的。如果爸爸不打算放弃那个女人,那么……”
  “她已经生下孩子了吧?”
  “好像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爸爸真的打算离开我们,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吗?”
  “怎么说呢?按照妈妈的说法,爸爸是被那个女人勾引过去了。不过……爸爸也不是小孩子啦,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是啊。”
  “特别是那个女人,更要考虑到小孩子的前途啊。她一定会拼命争夺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我看了姐姐一眼,觉得姐姐变了报多。姐姐本来是一个不知人间痛苦的天真烂漫的姑娘,现在竟然也这样考虑问题了。这么说来,今年夏天姐姐独自到外地作了三日游,应该是一个革命性的行动了……
  “姐姐你也应该来一点体育运动呢,这样就不至于老是闹贫血躺下了。”
  “你别老是说不吉利的话!”
  姐姐笑道。
  我家已经在望。这时我停下来说道:
  “那不是邦子吗?……邦子!”
  邦子正骑着自行车在我家门前兜圈。
  “阿瞳!”
  邦子也看见我了。她蹬着自行车飞快过来,一直到我跟前才嘶的一声来个急刹车。
  我猜想她一定有什么急事。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怎么啦,邦子?”
  “不得了呀!”邦子的声音也变了,“真知子她……”
  “真知子怎么啦?”
  “她刺杀了横谷老师!”
  “什么?”
  “他想双双殉情自杀哩。他也用刀捅了自己。”
  “结果……结果怎么样?”
  “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他们被发现晚了,抢救也晚了……”
  我吓呆了。
  “可是真知子……她不是已经完全想通了吗?”
  “我过去也是这样想的。”邦子点点头,“但现在看来并非这样。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往事,不料这时她却来一个大爆发。恐怕横谷老师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吧。”
  “他们在什么地方……”
  “在横谷老师的家里啊。老师的太太带着孩子们回乡下去了,只有老师一个人在家呆几天。真知子好像对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呢。”
  横谷老师想支开老婆孩子,独自玩乐一番,于是把真知子招到家里来。他的这个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不料……
  “阿瞳。”姐姐说道,“你到医院去探望一下吧。”
  “好的。我马上去换衣服。我这副样子可不能出门去。”
  “好的,我等你!”
  邦子说道。
  妈妈还没有回来。我让邦子在起居室稍等片刻,急忙洗了一个淋浴,换上了姐姐给我拿来的衣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走进起居室,看见姐姐正在接电话。
  “……喂……是吗?……唔,知道了……邦子小姐也在这里……好的,我这就转告她。”
  姐姐放下了电话。
  “姐姐,怎么啦?”
  “你又要换衣服了。”姐姐说道,“邦子小姐,是你家里打来的电话。你家里叫你先回去……”
  邦子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姐姐眼睛望着地下说道:
  “电话里说他们两个人都死了!”
  我和邦子一时都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
  虽然姐姐说的无疑是事实,但我们还是无法马上接受。
  太阳下山了,起居室突然暗起来。
  在姐姐的催促下,邦子好容易才移步出去。我慢慢地坐在沙发上。
  “真是太惨了!”
  姐姐在喃喃自语。
  我抬头望着姐姐问道:
  “你说的是谁?”
  “大家都是——横谷老师、真知子。还有老师的太太和孩子们。真知子的父母也是。”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姐姐继续喃喃自语:
  “一次恋爱竟然会造成这样大的悲剧吗?”
  我双手掩脸,无言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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