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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微言]真实的湘军与曾国藩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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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6 19:03: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湖南谭嗣同:“洪、杨之徒,见若干君官,铤而走险,其情良足悯焉……奈何湘军乃戮民为义耶?”“中国之兵,固不足以御外侮,而自屠割其民则有余。自屠割其民,而受大爵,膺大赏,享大名, 瞷然骄居,自以为大功者,此吾所以至耻恶湘军不须臾忘也”。\"一经湘军之所谓克复,借搜缉捕盗为名,无良莠皆膏之于锋刃,乘势淫虏焚掠,无所不止,卷东南数省之精髓,悉数入于湘军,或至逾三四十年,无能恢复其元气,如金陵其尤凋惨者也。”“兵勇拆毁房屋,一作柴薪;捉去归民,为伊搬运;所有店铺,被兵勇辈占据买卖;更有夫役人等,借名砍伐竹木,而实攫取室中器物;城乡内外,房屋完全者十无一二;如此横行,以致归民有官兵不如长毛之叹。”--《谭嗣同全集》

(一)   
            
   
   据说当年攻打南京的主力军是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所率领的吉字营,大约五万将士。他们已经将南京城围困了数年,虎视眈眈,唯一的目标就是挖掘地道轰开城墙,打进南京去!冲向天王府。

   是的,打进南京去。可是打进去之后呢?打进去之后就是肆无忌惮的抢劫,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城破的当晚,曾国藩便以八百里快报向朝廷告捷,却在快报中只字不提战利品或缴获金钱珠宝的事。那些个银元、珍珠翡翠、钻石玛瑙、黄金宝玉早就被五万强盗似的湘军们逐一藏进了自己的腰包。不仅如此,凡属能够拿得动、带得走、相中了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将士们的洗劫对象,然后他们就三五成群,联合兄弟父子、乡邻朋友船装车载,把这些稀世珍宝运回他们从军时出发的地方。
   
   湘军们大多数是农家子弟,迫于贫穷,所以他们从了军。从军时出发的地方是些什么样的破地方啊——那里一贫如洗,茅檐遮雨,绳床瓦灶,那里生计凋敝,妻啼儿哭,牵衣相望。只求衣能裹体、食能饱腹,做梦也没有想到发达和富贵。现在他们回来了,他们衣锦荣归了,他们真想大叫一声“我们发了!”可以想见在回乡的路上,他们的笑是写在脸上的,是那样的灿烂无比。在这样格外高兴的归途中,也免不了狂荡起来,于是一路嫖呀、赌呀,硬是要把在战场上的一身血腥和掂着脑袋玩命的过往统统忘掉。等回到家时,就拿剩余下来的银两,买田置地,购房娶妾,在乡人眼中尽显军功带来的荣耀。所谓湘军之勇,其实就是由这样的一群兵士们造就的,他们是穷得无路了,才走上铤而走险这条绝路。要知道死去的湘军勇士恐怕比这些幸存者数量上要多得多,为了能吃口饱饭,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早日脱离贫困,他们把性命也搭上了,把一个个好梦碰碎在战场上。这就是湘民、湘军或者说湘魂。一百多年后的我们尽可以同情,尽可以洒一掬怜悯之泪,却不要忽视这辛酸中的沉痛,沉痛中的辛酸。

   只有曾国藩读懂了湘魂、湘民、湘军,可是他不想把这一点留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王开运的《湘军志》里仅仅因为稍稍涉及了吉字营攻取天京的一线内幕,就为曾氏及其幕僚所诟病,以至勒令毁版,禁止刊行。甚至有人猜想,当曾氏俘虏了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后,朝廷一再要求押解至京审讯,而曾氏却不遵圣谕一刀砍掉,之所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因为李是吉字营攻进天京后肆行抢劫的重要见证人,曾氏不想留下一个可能指证的活口。
  
   依我们现在的理解,湘军从来就不是什么仁义之师、卫道之师,也不是什么勤王之师,中兴之师,它只不过是借仁义、卫道、勤王、中兴等等旗号,行抢劫之实、为金银而战的一支别动队,是得到皇家默许、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施行洗劫的一帮匪徒。当年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也把从南方搜括来的大批财货集中在南京,但是因为它反朝廷、反皇帝,就成为了朝廷和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至于谁来将太平天国置之死地,用什么方法来置之死地,那是无关紧要的。这一个重要目的达到了,做臣下的稍稍有点越轨,把眼睛盯在一点钱财上,这可以勿略或者放过,最后朝廷也没有因违旨杀李的罪责而降祸于曾,就是一个鲜明的例证。


(二)

     
   打进南京去,朝廷想的是洪秀全的人头,将士们想的是天王府的银钱,虽然二者心思不一,但在人中豪杰曾国藩的搓合下,妙至毫巅地统一起来了。打进南京去——二者各得其所,如愿以偿。诵读这一段历史,让我们再一次领教了那个人类有史以来永恒不变的斗争格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深远意义。在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激烈角逐中,最高统治者可以和最下层的贫民无产者结成联盟,象狼和狈一样朋比为奸。一方面,面目黧黑、生计无着的无产者历朝历代都大有人在,都盼望着出头之日,渴望上苍赐给他们一个机会,少数侥幸生还者的风光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另一方面,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有多少战死在疆场上的冤魂野鬼,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将官们头上的顶戴,烘托着宫廷里的升平歌舞!曾国藩深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至理名言,驱万民如群羊,同赴水火之灾,竟成其所谓“中兴”之业。

 
战争是人类社会最大的破坏力量,比地震、水灾、泥石流、甚至瘟疫更具普适性和广泛性。可是,我们却常常把人类的战争分为正义与非正义的两类,把我们同情的一方作为正义的代表,把他们憎恶的一方作为非正义的化身,这实在是人类缺乏理智的表现。身处那个时代、在迷局之中尚可理解,如果已经时过境迁,我们还津津乐道,还执着于前人的定论,还活在老一辈的教诲中死不悔悟,尤其是把仇恨一代代延绵下去,只能是不断地重复悲剧,使悲剧在更大范围、以更高格局出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南京屠杀了三十万无辜的平民百姓,我们至今还在说要不忘国耻,在当时、乃至于在中国远没有强大起来之前的相当一段时日里,我们应该如此。但是对于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屠杀,我们又检讨了多少?太平天国杀了多少人,曾国藩杀了多少人,当权者和恣意妄为者包括侵略者其实没有两样,这里何曾有正义可言?打进南京去!打进南京去!南京几乎成了中国战争的代名字,从太平天国战争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仅仅一百年时间,我们已经无数次打进了南京,其中有所谓正义者,也有所谓非正义者。其直接后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把无数草民当作了祭坛上的供品。
  
   津津乐道于战争,热衷于战争的报道和宣传,致力于在意识形态里构想敌我双方,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投注于战争,这就是战争之所以连绵不绝、人类之所以永无宁日的根本原因。打进南京去!打进南京去!除此而外,我们还能干些什么?


(三)

   
   在民间,“打进南京去”有了更深一层的意蕴。而今在曾国藩的故乡湖南湘乡的乡下,经常挂在人们嘴中的口头禅仍然有一句是“打开南京城了”。湘乡与南京相隔何止千里,可是一百五十年来,由于曾家兄弟率领乡人打开了这一座宝库,大家都对这一桩往事记忆犹新,那是使许多乡党一夜之间迅速暴富的一次多么伟大的行动!那是使生还者狂醉、使局外人眼热的一场出色的扫荡!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南京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财富和发达的代名词。比如,与湘乡毗邻的湘潭就把几处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自认为繁华的小城镇叫做当时的“小南京”,象花石、易俗河、城里头等等。可见在湘军的故乡,是有一种不折不扣的“南京情结”的。
   
   打开南京了,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要顾忌什么,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人可以完完全全退化为兽,这是人与兽之间转换的临界点。有个二十七岁的湘军将领,在打开南京城不到数日的时间里,因纵欲过度一命呜呼,曾国藩的奏章是把他作为功臣上报的,可他已经等不及皇上的嘉奖了。打开南京了,意味着法律、规章、秩序、制度可以视之于无物,也不必筑上任何道德方面的防线、背上有伤伦理、事关风化的心理负担。在抢夺财富的过程中,湘军同伴之间可以互相殴打,乃至反目为仇,兵刃相向。打开南京了,意味着还要做过*子、不妨立上一块贞节牌坊,以求掩饰自己的丑行与肮脏。该抢的抢了,该杀的杀了,不该抢的也抢了,不该杀的也杀了,为了在世人面前表白战无不胜的不世功勋,不至于遗下有污湘军名节的物证和口实,就再来一把火——把屠场的血痕和残破的现场焚毁过了——谁还有本事识得透灰烬中的世界?……   

  文明抑或文化,是最需要精心培育、小心呵护的,就象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一当社会出现失衡,秩序开始紊乱,它便岌岌可危了,更何况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大风暴。以打开南京为终点,太平天国战争延续了十五年,它对积累已久的封建社会的文明成果是一种无情的摧残,坚决的破坏。其时的所谓“中兴”,只是清季御用文人的阿谀之词,大清的寿限已经走到了尽头,何以谓“中”?内患不止、外忧加剧,民生凋敝、物业为艰,何以谓“兴”?如果当权者以欺骗的手法来掩盖事情的真相,这个政权的危机就来了。
 

(四)


   曾国藩不啻是一个老谋深算、善于全身而退的政客,他知道南京的战事一结束,湘军的使命也就已经完成。在天京城瓦解之后,硝烟未净,他就开始部署湘军的裁员工作。因为湘军不算国家的正规部队,他不想让人家产生拥兵自重的怀疑,在封建社会的乱世做到这一点是极不容易的。他清楚,历史上一意孤行的,到得最后几个有好下场?“为王前驱”而又屈居人下的,一旦处事不当,又弄成了多少“狐兔尽、走狗烹,狡兔死、良弓藏”的人间悲剧?此前,有人劝他在清廷和太平天国之间相机行事,这样两边都要讨好他,他就可以趁机积蓄势力,然后徐图收拾全局,最不济也可以来个划江而治,与北方分庭抗礼。但他十分清醒,皇上当初给他的指示是组织团练,也即属于官方认定的民团-—湘勇。就象今天的集体所有制一样,在地位上与国家所有制是有区别的。他当时的起点也就这么高,再没有想到鸿鹄高飞的问题。因此在实际操作中,他是坚守了这一线的。

 
 
那时的所谓湘勇,其实就是由衣食无着的青壮农民组织起来的地方部队,后来虽然随着战事扩大、深入敌后而就地增益,但其中坚力量仍然是湖湘子弟。湖南属于内陆,是中国传统的农业地区,民性吃苦耐劳,执拗务实,在封建闭塞、迅速衰退的近代,地方经济已经极度凋敝,盘桓在土地上的农民受官、匪双重压榨,苦不堪言。从现存曾国藩的家书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就连曾氏这样的官宦之家,其老家多数亲族都难以度日,“脸朝黄土背朝天,两手空空来过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忍气吞声,几乎看不到改变命运的希望。京师做大官的同乡回来了,劝大家从军“吃粮”,一纸募勇令,确实叫乡民们跃跃欲试。就这样,在风云激变的时局中,一大批湖南农民脱离土地卷了进来,与同是兄弟的广西农民成为对手。如果说广西的农民兄弟是冲着天下而来,那么湘勇——湖南的农民兄弟,就是冲着为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而来,所以湘勇的目标和志向都不会是九五之尊。九帅曾国荃与曾国藩个性迥异、恃才狂傲,曾国藩就痛言劝诫,教导兄弟不得有一丝傲气,一定要谨言慎行,恪守为臣的本份。
  
   形而下者在物不在心,湘军的目光只盯在钱财上。攻下了南京城,打入了天王府,本来源自于民间的财富又回到了这些平民出身的将士们手中。生命在于运动,金钱在于流动,停滞的世界由此而被动地挪动了一下步履。完成了盖世之功的湘军们从南京回来了,他们是攻克伪京的功臣,同时也是抢夺财物的元勋。不过要不了多久,他们手中的财物也和他们的功勋一样,旋踵即亡,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朝很快就完了,皇帝赐的、能够炫耀身分、收藏在箱底的种种黄绫绸缎,只配作抹布;银钱呢?也很快流水价花完。我们现在在湖南,还能够找得到几家昔年的勋贵?古语云,君子之泽,三世而渐。意思是说君子的恩泽,最多能够在子孙后代中传及到第三代,以后就慢慢地衰败了。湘军子弟不是君子(有专事抢劫财物的君子吗?),他们的恩泽当然要短暂得了。


(五)  
   
   
   从社会学意义上来讲,湖南人的打进南京去,比其他任何方面都更重要,也更有研究的价值。它影响和造就了湖南人的先天根性。打进南京去,拓宽了湖南人的视野,开放了湖南人的心性,磨砺了湖南人的胆量,振奋了湖南人的精神。“湘军”,曾经名噪一时,外省人对湖南人竖起了大拇指,把湖南人夸得心里蜜孜孜的。君不见,直至一百年后的今天,我们还在津津乐道湘军的往事,而且始终把湘军作为一个带有褒扬意义的名词使用,来象征湖南人在其他领域的敢作敢为,如所谓文学湘军、体育湘军、电视湘军等等。那种扎硬寨、打死仗,打脱牙齿和血吞的好汉风格,那种咬定目标、不达不休的无畏气慨,那种经世致用、贵在有为的实干意识为别省的人们所咋舌不已。

   但是,换过一种说法,湘军的精神就体现在打进南京这一具体行动中,他们一方面在抢劫财物,另一方面也在尝试和体验湖南人的闯荡天下的水平,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样的敢为人先,这样的从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只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而去奋斗。由此而形成的文化观念就是:不管将要付出的流血牺牲是怎样的多,不管这样做的后果是否得不偿失,我们总之要坚持下去。

   湘军的成功使湖南人头脑迅速膨胀,大家甚至把国家的责任也毫不犹豫地担当起来了,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湖南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湘军的子侄辈如杨度(其祖父是参加过征剿太平天国的)们就说,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在国危时艰的近现代,一个个湖湘子弟,一代代有为之士,坚持这样的信条,崛起于阡陌之间,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靠读书、靠建立军功蜚声中外,象蔡锷、黄兴、宋希濂,象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等等。然而时过境迁不久,有的声誉鹊起,有的毁誉参半,有的声名狼藉,有的青史留芳,有的盖棺论定,有的死后翻案,或先扬后抑,或先抑后扬,在历史的语汇流里沉沉浮浮,叫当代的人们无所适从,也令后代子孙啼笑皆非。

   时间之流已经把我们带入一个新的世纪,国门大开,世风为之一变。建设新经济、走向现代化成为时代主题之后,湖南人一边犹豫徘徊、无所作为,一边夜郎自大、搞政治自强,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发展的步伐从来没有在实质意义上迈开,被外省甩下了竞争的轨道,落后了,消沉了,跟在人家后面追老屁股,以至于外省人开始讥笑“湖南人吗?搞政治还可以,搞经济外行”。这应该是身为湖南人的羞愧,如果老是沉缅于打进南京去的故典里沾沾自喜、躺在打进南京去的那一页历史的黄纸上不思进取,如果老是以学习和推崇那种只知破坏、索取为己任,不知建立、建设为何物等等诸如“打进南京去”之类的精神来宽慰、饶恕和麻痹自己,我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历史的谅解。
  
 
发表于 2005-11-6 19: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是非自有公论
发表于 2005-11-6 20: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看似有理,实则不过尔尔,评论并不到位

我们讨论一场战争,岂能离开关键的意识形态问题而只从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兵勇之表现身上加以评论?又岂能罔顾交战双方胜败结果对历史的可能影响而只看交战之时的血腥行为?依据本文之逻辑看来,天下几无正义可言。即使是中国共产党之解放事业,长春围城之惨又何尝不下于南京?

虽然说“无义战”也是圣人所言,但对于历史而言,既然要做功过评价,还是要有客观标准的,否则便是一通糊涂账而已。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谁为圣人,谁为大盗,又如何评说?
发表于 2005-11-6 20:2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文章所要表现的是种民本思想,战争无论正义非正义,受害的都是老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发表于 2005-11-6 20:29:38 | 显示全部楼层
英雄所见略同.
发表于 2005-11-6 20:38: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cdxiaohe于2005-11-06 20:27发表的:
我觉得文章所要表现的是种民本思想,战争无论正义非正义,受害的都是老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个不错,但问题是这篇文章没有把这个思路贯彻下去。真要讲民本思想,文章倒是简单了很多,很多分析都不必再做了。而且作为历史文章,泛泛而谈人道主义是没有意义的,道理谁不明白?但人就是受困于历史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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