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纷繁文化表象下的灵魂缺失——关于奥运会吉祥物创意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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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2008年奥运吉祥物是五个福娃，11月11日晚在北京发布。福娃是五个中国娃娃，他们的造型融入了鱼、大熊猫、藏羚羊、燕子以及奥林匹克圣火的形象。至于他们的寄托和寓意，已经林林总总列出了太多，在此不再赘述。
      吉祥物发布之夜，当几个充气娃娃走出来，先是惊诧，然后失望——几个闪着塑料光泽的充气造型的确丑陋，及至看到民间木版画风格的平面稿，才算觉得说得过去。热闹、有彩头、可附会意义多，算是中规中矩，差强人意。但总觉得振振有词的理念背后，缺少了令人怦然心动的那一点——灵魂。现在整理一下脑子，从设计和理念两方面做一个梳理：


传统与现代的“乱炖”——设计上的得与失

      福娃设计出自韩美林领衔的设计小组之手。虽然对韩美林心存敬重，但奥运吉祥物的设计还是觉得败笔颇多。
这次的吉祥物设计，感觉就像张艺谋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的“大腿舞”，浑身上下披挂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元素，但却没有表达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魂魄。
      我们知道，中西方文化是有着不同的审美主旨的：西方文化是理性的，造型艺术则讲究广场文化的视觉冲击力；而东方文化本质是表意的，更讲究内在神韵的传达。因此才有了中国画的散点透视，京剧的无水行舟、三兵二卒即是千军万马。
而决定一个艺术作品的魂魄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并不在于元素，而根本取决于该艺术作品的整体情调。韩美林这次设计五个福娃，在元素上，无疑从头到脚都是精挑细选的中国民族本土文化元素，但是，在整体格调上，却背离了中国文化的内核，得其形而失其神。
      譬如吉祥物的最大的文化符号——福娃，它本是中国汉族中原一带的企愿多子多福的民间工艺品，韩美林是山东人，他选择了自己家乡的福娃去做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符合乡情倾向，无可厚非。但是，中原一带的福娃的整体情调是浑圆，吉祥娃娃的头部，一定是浑圆的，即使是老虎帽子和虎头鞋，这些老虎造型也是浑圆可爱的。这里，圆形其实是包含了太多的文化意蕴和美学倾向的。中国古代的所有图画中，凡是那些代表可爱和谐含义的图形，一定都浑圆的情调；凡是代表狰狞和庄严的，则一定都是矩形或者高佻及其反对称情调的。
      而到了吉祥物福娃这里，虽然取来了福娃的形状，但一律的尖锐头冠破坏了中国传统吉祥物的浑圆美学价值观，给人一种不安全感，很难形成一种和谐统一的、有中国神韵的形象。其他的文化符号，譬如出处繁杂的纹饰，也是徒具其形的大杂烩。

      奥运福娃另外一个最大的特点是组合。
      首先是五个娃娃的组合：在奥运会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多个吉祥物的先例，如悉尼奥运会和雅典奥运会分别是3个和2个吉祥物，但他们一个都是澳洲特有的动物，一个都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相比之下，北京奥运会的5个“福娃”很难用一个共同点来概括，几种动物之中，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火炬，单单是为了迎合理念，缺少一些整体感。
      其次是一大堆文化符号的组合：光纹饰就来自古代的青铜器、宋代的瓷器、西藏的藏戏脸谱、北京的风筝……不枚胜举。且不说这些纹饰各自的确切寓意，单就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组合，就与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浑圆、混沌、和谐、一统理念相去甚远。
      我们知道，组合，其实是产生于大机器时代的卡通的特征，最典型代表是变形金刚，那是功能性的机器部件的组合。而福娃各部分的元素不是功能性的，而是审美的文化元素，这种文化的大杂烩带来的自然是审美的混沌。
      因此，奥运五个福娃，是中国的元素，西方的价值观！


内涵丰富与灵魂缺失——理念上的得与失
      也许北京奥运的吉祥物，是能够被解释出最丰富含义的吉祥物。单是一个数字5，就能被解释出五行、五环、五色、五洲四海、五福临门等等等等寓意，似乎与5相关的有点较好意蕴的词语都与五个福娃扯上了关系。另外，每一块颜色、每一个纹饰似乎都寓意无穷。
      但在我看来，这些理念的附会，恰恰是奥运福娃的最大的败笔。
      诚然，如果单从提案成功来讲，这些一条条道来的“寓意”，能令那些外行的评委老头一时兴奋得眼睛发亮而轻松通过，但从一件作品的生命力来讲，这些热闹的附会后面的灵魂缺失，将是这件作品成为经典流传的致命伤。
      “道可道，非常道”，一件作品的成功，触动人心弦的个性和灵魂才是根本，那些语言附会的东西，热闹之余很快会灰飞烟灭。动漫史上最经典的米老鼠、唐老鸭，我们看不出有什么了不起的含义，但他们有性情，有喜怒哀乐，有优点和缺点，也就是说，他们有自己的个性和灵魂。这才是他们长远流传的原因所在。80年莫斯科奥运会那个棕熊吉祥物，闭幕式上的一滴眼泪触动亿万人的心弦，也是性情流露为之塑造的灵魂所致。把奥运福娃放到他们旁边，在米奇透出的魅力面前，福娃们只会剩下一堆人们强加的文字符号。
      就是这一堆文字，也苍白的可怜。譬如数目“5”，我们可以附会许多含义，但是除了与奥运五环数目恰巧相等，别的附会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如果可以这样解释理念，任何一个数字都可以说出一大堆来。另外譬如“福娃”含“伏羲”、“女娲”之意的解释，连牵强附会都够不上，简直狗屁不通。这种意义的解释，是知识而不是文化，是小聪明而不是大智慧。
      许多东西，太用力也就显得太吃力，太雕凿也就显得太穿凿。奥运福娃理念的人为痕迹太重，显得太纤巧，因此一些理念很难融入作品之中，成为作品灵魂的一部分。譬如“北京欢迎你”的命名，创意理念过于刻意。

      退后一步，奥运福娃不过是一组吉祥物而已，用艺术作品的高度来要求显然过高，设计者灵感迸发也罢，犯懵也罢，已经设计出来了，官员高兴，可以洋洋洒洒说一大堆话；老百姓满意也罢，骂几句傻B也罢，妨害不了福娃的热销。08之后，热闹完了，福娃也就寿终正寝了。但作为传递中华文化的载体，福娃的创意设计显然是不成功的。
      不过他会卖的很好——这跟灵魂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