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两例人禽流感传染源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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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

    两死者均为成年女性，周围非疫区；卫生部专家称，当地在新病例及时上报和病案完整保存方面有所提高

　　■核心提示

　　11月23日，安徽省休宁县发现1例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病例。这是安徽发现的第二例。

　　记者分赴安徽枞阳与休宁采访，发现两病例有诸多相似之处：均为成年女性，发病前曾出外打工，而且，其周围目前并未被确认为疫区或疫点，其传染源成谜。

　　但最新发现的这一病例与前者相比，在及时上报及病历保存完整程度上均有所提高，卫生部专家认为，这对防治人禽流感极具价值。



    11月11日，许丽枝觉得身体不舒服，有发热症状。3日后，许被家人送往休宁县五城中心卫生院救治，11月22日病重身亡。卫生部专家称，许丽枝的病案是已发现的三起人禽流感事件中保存最好的，非常有价值。 本报记者 钱昊平 摄



11月10日，周毛娅死亡后她曾就诊过的横埠医院开设了发热门诊。 本报记者 钱昊平 摄



　　□本报记者 钱昊平 王震华 安徽报道

　　11月23日22时，卫生部宣布，安徽省休宁县发现1例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病例。确认患者气管分泌物H5N1禽流感病毒核酸阳性。

　　这是中国内地确认的第三例人禽流感病例，也是安徽的第二例。

　　与此前发生在该省安庆市的一例人禽流感病例相比，这一病例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均为成年女性，发病前曾出外打工，最重要的是，其周围目前并未被确认为疫区或疫点，其传染源到底为何，至今还是一个待解之谜。

　　但这一病例与前者相比，在及时上报及病案保存完整程度上均有所提高，卫生部专家认为，这对防治人禽流感极具价值。

　　发病是否与外出打工有关？

　　11月22日因感染禽流感病毒去世的许丽枝今年35岁，休宁县山斗乡金勾树村人。

　　金勾树村离休宁县城50多公里，全村32户，124人，常住人口70人。村庄三面环山，仅有一条通道可以通达。

　　11月24日下午，村口两公里之外处已有警察和乡村工作人员把守，严禁一切人员进出。工作人员说，23日夜里，卫生部通报许丽枝死于禽流感之后，当地政府便开始限制人员进出。

　　休宁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介绍，今年春节过后，许丽枝和丈夫一起到杭州打工，丈夫在工地做活，许丽枝给工地上的工人做饭。

　　7月20日，许丽枝接到电话说公公身体不好，夫妻俩一起回到了金勾树村。

　　一直到11月11日发病，许丽枝一直没有再离开村子。

　　由于其发病与在外打工相隔已经有两个多月，当地人均不认为两者有所关联。

　　11月10日病亡的人禽流感患者周毛娅，同样在发病前有外出打工经历。

　　周毛娅，24岁，枞阳县周潭镇严潭村人。11月21日，其姐姐周九妹告诉记者，周毛娅今年初到江苏常熟一家服装厂打工，干了三个月后嫌工资不高就到张家港做油漆工的男朋友那里去玩，一直没有上班。

　　10月7日，两人从张家港坐长途汽车回到枞阳，并于10月31日办理了结婚登记。次日发病。

　　据其家人介绍，回家后，周毛娅几乎都呆在家里，只是发病前一天到安庆登记结婚，但安庆至今也没有发现疫情。

　　卫生部发布的《人禽流感诊疗方案（2005版）》中表明，根据对H5N1亚型感染病例的调查结果，人禽流感潜伏期一般为1～3天，通常在7天以内。而周毛娅10月7日回家至11月1日发病，相隔已有20余天。

　　上报

　　按休宁县委宣传部提供的信息，11月16日县人民政府得到了医院关于许丽枝病情的通报。

　　11月11日，许丽枝觉得身体不舒服，有发热症状，在村医那里治疗两天后，13日身体稍有好转，便回到家中休息。

　　次日，许丽枝又开始发烧，再次到村医那里救治，情况仍旧不见好转，丈夫骑摩托带她到就近的五城中心卫生院。

　　在中心卫生院，许丽枝被诊断为大叶性肺炎。

　　一天之后继续恶化的病情让五城中心卫生院医生感觉情况不妙，认为症状与禽流感相似，便在11月16日下午与黄山市人民医院取得了联系。

　　与此同时，五城中心卫生院向休宁县卫生局作了汇报，并逐级向休宁县人民政府作了通报。

　　此时，距许丽枝发病约5天时间。

　　11月1日发病的周毛娅，其病情上报是在11月7日。她曾辗转四处医疗地点，此前，均无人怀疑其病情与禽流感有关。

　　据其家人介绍，当天早上起床时，周毛娅觉得身上没劲、头晕、发热，和家人提了一下后自己去了村卫生室。

　　村医严九高回忆，周毛娅当时的体温有39.2度，他认为是普通感冒，用青霉素加盐水给她打了一天吊针，没有开口服药品。

　　11月3日，周毛娅还是感觉身体有点酸软，母亲带她到了临近的横埠镇医院（枞阳三院）看病，走时穿了一身运动服，青色的褂子，黑色的裤子，这身打扮一直伴她到死亡。

　　为其接诊的妇科医生左玲丽说，周毛娅当时怀孕三个月，妊娠反应强烈，体温为37.3度，没有达到感染禽流感的表征体温（39度左右）。

　　在左玲丽建议之下，周毛娅去验了血，结果是白细胞4.0×109/L、红细胞3.23×1012/L、血红蛋白78g/L、血小板89×109/L.

　　该院院长唐意宪告诉记者，这些指标正常，稍微有点贫血，“但怀孕期间有点贫血正常，而且我们这里很多女孩子都贫血。”

　　医生给她开了三天的青霉素，周毛娅到外面买好药后去了男朋友家里，但打了两天吊针仍不见好转。

　　11月6日，周毛娅感觉呼吸费劲，又和男朋友一起赶到陈瑶湖镇人民医院（枞阳四院），医院测量的体温是36.8度，初步诊断为“支气管炎”，并建议去大一点的医院治疗。

　　上午9时30分，他们去了距离不到30公里的三甲医院铜陵市人民医院。

　　第一个接诊周毛娅的呼吸门诊医生丁红梅回忆，当时周毛娅心跳为118次/分钟，每分钟呼吸37次，经心电监护仪检测，其脉氧饱和度只有69%，而人的正常指标在95%以上，这是严重缺氧的表现，直接的表现是她当时嘴唇、指甲紫绀。

　　发热、咳嗽、呼吸困难，丁红梅产生了警觉，当场就问周毛娅是否与禽类有过接触，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

　　此后，丁红梅将情况通报给了预防保健科科长王长秀。

　　王长秀要护士采取防护措施把周毛娅送到发热门诊，同时通知了感染疾病科主任吴同生。

　　10点过后，呼吸内科主任、感染科主任、重症监护室主任紧急会商的认定报告送到了铜陵市疾病控制中心，报告认为：病人和患病家禽有过接触，先期用大计量青霉素治疗无效，病人病变迅速，很难用常见肺炎解释，且不符合常见肺炎特征；系病毒性肺炎可能性极大，暂时诊断为不明原因的重症肺炎。

　　同时，医院向周毛娅的男朋友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中午12时，铜陵市人民医院院内专家再次对周毛娅的病情进行讨论，结论是不明原因重症肺炎。

　　铜陵市疾病控制中心收到报告后，于当天下午4时，组织了疾控中心和铜陵有色职工中院的有关专家赶到现场进行会诊，与上述结果基本相同。治疗组决定立即上报安徽省疾控中心及卫生厅。

　　11月23日，许丽枝死亡次日，卫生部专家和安徽省相关专家在休宁召开了会议。休宁县委一与会干部听到卫生部的专家如此评价休宁的这起病例：“没有像其他地方，到了县、市医院才上报，而是在乡镇卫生院这一级就上报。”

　　救治

　　卫生部的专家同时表示，许丽枝的病案保存得非常完整，“是在我们已发现的三起人禽流感事件中保存得最好的，非常有价值。”

　　16日，在接到许丽枝病情通报后，休宁县卫生行政部门组织县内专家，于下午4时进行了会诊，期间，黄山市人民医院负责组织患者的治疗工作。

　　按照通报程序，安徽省卫生行政部门接报后也派出两批专家对许丽枝进行诊疗。

　　17日下午，许丽枝的生命已经出现临床死亡指标。

　　“但是她很顽强，又继续与病魔抗争了几天。”一人士说，一直到11月22日下午1点48分，医疗部门正式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当天下午，许丽枝的尸体被火化。

　　在许丽枝被宣布为禽流感感染病例之后，休宁县确定分管卫生的副县长吴江为本次事件的新闻发言人。对于许丽枝发热时的体温这样的具体数字，吴江表示“那是治疗病案里的内容，不便透露”。

　　记者此前在枞阳采访获悉，周毛娅死亡前曾一度有所好转。

　　11月7日，铜陵市人民医院对周毛娅进行了抢救。根据院方介绍，先采用鼻导管供氧、后用面罩供氧、再用无创机械供氧，可是都不行，直到晚上切开患者气管用有创机械供氧，患者的脉氧饱和度恢复到90％（正常值为95%）。

　　“医生告诉我们，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听过医生的话我觉得女儿不会死的。”周毛娅的父亲周美龙接到病危通知后就赶到了医院一直守在女儿身边。

　　这一状态仅维持了一个晚上，8日上午，周毛娅的脉氧饱和度却又开始下降。

　　8日下午，她肺部的“白肺”达到80％以上，治疗组开始加大肾上腺皮质激素的注射量，并调整呼吸机的参数，但效果甚微。当日会诊结果认为，周毛娅患禽流感的可能性较大。

　　11月8日21点左右，由安徽省的专家组连夜赶到铜陵，做进一步会诊，由于临床反应无法做具体分辨，必须等到实验室结果，安徽省专家维持了原有结论：原因不明的重症肺炎，急性呼吸衰竭。

　　11月9日铜陵市人民医院按照省里专家组的意见以“不明原因肺炎病例”进行网络直报。

　　11月9日凌晨至上午，安徽省专家组再度会诊，无论是加大激素注射量或调整呼吸机对周毛娅的病情都起不到改善作用。到9日上午时，周毛娅心跳速度高达180次/分钟，体温39度以上。

　　这一天，周毛娅在常熟打工的妹妹曾在铜陵市人民医院见到姐姐，她回忆，当时病床上的周毛娅脸色发黑，她喊了声“二姐”，但周毛娅没有任何反应。

　　9日当晚，省专家组带走了从周毛娅身上取得的血清样本、痰标本返回合肥化验。

　　11月10日凌晨1点左右，周毛娅的心脏停止跳动。

　　确认禽流感

　　就在17日许丽枝的生命出现死亡表征时，她已经被诊断为疑似禽流感病例。

　　据新华社报道，11月21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安徽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检测结果进行复核，确认患者气管分泌物H5N1禽流感病毒核酸阳性。根据患者临床表现、流行病学调查和实验室检测结果，卫生部专家组判定该患者为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确诊病例。

　　23日，在许丽枝死亡次日，这一情况向外界通报。

　　而周毛娅则在死亡的第五天，由卫生部通报了其确认情况。

　　11月11日晚11点，卫生部派来的10位专家赶到了铜陵市殡仪馆，对周毛娅的尸体进行了解剖。

　　铜陵市人民医院感染疾病科主任吴同生曾告诉媒体，确认人感染H5N1病毒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从患者呼吸道分泌物样本中分离出H5N1病毒；另一种则是检测到H亚型病毒基因，并且发病初期和恢复期双份血清抗禽流感病毒的抗体对比有升高表现。

　　“如果从痰的样本中分离出H5N1病毒则完全可以确认是人禽流感患者。”他说，安徽省有关专家已经从周的痰标本里分离出H5N1病毒。

　　11月16日22时，我国卫生部向外正式通报。

　　难解的传染源

　　新华社报道，死者许丽枝在发病前有与病死家禽接触史。

　　昨天清晨，有当地媒体记者曾进入金勾树村，许丽枝的家人和邻居表示，在11月11日之前一两天，家中曾有家禽出现病亡，当时她曾参与宰杀家里的病禽，也对死禽进行过放血。

　　由于该村目前已被封锁，而休宁县委对此不予回答，这是目前惟一所知的许丽枝与禽类的接触。

　　安徽省卫生厅在23日晚间根据农业部门提供的资料表示，对死者许丽枝周边村庄的禽类进行取样监测后，没有发现感染禽流感病毒，此消息被24日的《新安晚报》援引。

　　45名密切接触者的医学观察也没有发现异常表现。

　　由此，许丽枝的病源成为未解之谜。

　　与此相同，周毛娅的病源至今也未有明确解释。

　　记者后来从周毛娅之父周美龙处了解到，他家的鸡从9月底开始有死亡的，后来鸭也生病，周家就将生病的鸡鸭都杀了，家里吃了一些，腌了一些，一家人都吃了，周毛娅也吃了。

　　周美龙不记得一共死了多少，但女儿去世后家里还有15只腌制的死鸡鸭。

　　17日下午，枞阳县防治重大动物疫情指挥部专门召开禽流感防控情况通报会。安徽省农委党组成员、兽医研究员、安徽省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指挥部驻枞阳工作组组长周世其在会上发言。

　　“根据安徽省和国家禽流感实验室的检验，枞阳县，包括周潭镇没有发现动物禽流感疫情，所以“枞阳不是禽流感疫区”。这是安徽省卫生厅在16日公布的结论，与公布周毛娅是人禽流感患者是同一天。

　　枞阳县委副书记章效生转述的“不是疫区”的理由是，严潭村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有部分家禽零星死亡，总数不超过60多只，死亡率不到3％，这一点不符合禽流感诊断标准，而禽流感疫情一般是大批死亡。

　　第二个依据是，经兽医部门诊断检验，当地家禽没有出现头部水肿和腹泻等禽流感典型症状。第三，对生病家禽用药后，病情有较大好转，得到有效控制，若是禽流感，是不起作用的。最后，经安徽省兽医工作站和国家禽流感检测监控中心对当地家禽采样分析后呈阴性。

　　据了解，当地的家禽先后进行过三次取样。永兴村支部副书记周友桃证实，10日晚上他陪同省农委的专家在周美龙和邻居家采集了20多份活禽样本，此后，农业部和省农委的专家又进行了两次活禽取样，都是在枞阳县畜牧局副局长姚尚久的陪同下进行的。

　　“一般都会采集死禽样本，但已经没有死禽了就采了活禽。”姚尚久21日说，11日严潭自然庄所有的家禽被扑杀掩埋后，12日下午，国家农业部与安徽省农委专家对严潭村周边的5个村庄的鸡、鸭、鹅、猪以及周边水体进行采样，共采得120份样本。13日上午，农业部与安徽省农委专家又在严潭自然庄附近的候鸟栖息地—————枫沙湖采集了20余份候鸟的粪便样本。

　　既不太可能是在外出打工期间感染，当地又非疫区，周毛娅的病源成为最大疑问。

　　“找不到病源的病例在医学上也很常见，不是每起事件都会100%能查到病源的。”11月21日，枞阳县疾控中心副主任吴福清说。

　　从动物防治到人防治

　　在两地发现人禽流感病例后，均加强了防治工作，而且，其重心也从动物防治转向人感染防治。

　　18日，休宁县政府部署对金勾树村的家禽进行扑杀，共有232只家禽被扑杀。同时对金勾树村及周边5公里范围内严格按技术规范要求进行了强制免疫。

　　同日起，休宁对与许丽枝密切接触的41名人员实行了严格的医学观察。

　　11月23日晚，许丽枝被宣布为禽流感患者后，该县政府决定从24日起对41人中的一部分再进行为期7天的医学观察。

　　当晚，休宁县召开了书记办公会、常委扩大会，提出“沉着冷静、科学依法、规范有序”的原则，处置人禽流感事件。

　　同时，休宁县在患者确诊后，通过多种渠道宣传，向群众讲解和普及禽流感防治知识，消除恐慌心理。

　　尽管反复强调“休宁既不是疫区也不是疫点”，“但在工作上、管理上、防控上要按照疫区的要求严控，这是为了更好地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和健康。”《休宁县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工作情况宣传提纲》如此表述。

　　周毛娅病亡后，枞阳也加大了对人感染的防治力度。

　　11月10日以后，全县范围内，开始了对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和流感样病例进行主动监测，实行日报告和零报告制，各医疗单位迅速恢复发热门诊，对发热病人密切监测。

　　11月1日，周毛娅在村医那里看病时的体温就达到了39.2度，此时的枞阳还没有对高温发热实行监测。

　　“由于我们这里没有动物疫情，而我当了15年医生，遇到了很多比39.2度高的发热病人，有的达到40多度，当时就没往禽流感上想，只当成是一个普通感冒了。”当时接诊的村医严九高说。

　　11月7日，安庆市接到铜陵市的协查通报后，枞阳县疾控中心才知道周毛娅的病情，并加强了对严潭自然村周边发热病人的监测。而当天，医院已经对周毛娅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此前，枞阳的工作重点一直落实在动物防治。

　　早在今年8月26日，根据上级精神，枞阳县召开各乡镇负责人会议，部署禽流感防治工作，畜牧局副局长姚尚久说，会议后枞阳县的防治规格高了，成立了枞阳县防治重大动物疫病指挥部，总指挥也由分管副县长改由县长担任。

　　8月26日以后，先后邀请省市专家作了6次讲座，对养禽大户、动物诊疗人员及乡镇畜牧兽医站培训了600多人。并对禽类的疫病防治工作进行了布置。

　　17日下午召开的全县禽流感工作紧急会议上，枞阳县领导对该县的防控工作用了“任重道远”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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