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湘西行有感

花开自在

我们是带着湖南省大学生绿色营前期考察的任务来到湘西的,绿色营给了我一个绿色的视角，而没想到的是，这次走出校园的经历却给了我如此多感受和撞击。

春天，湘西行有感

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湘西行是这样的，更没想到梦中的湘西是这番模样。
当火车载着黎明来到张家界时,我和同伴们从梦中醒来，投向窗外的目光顿时被定住了。那一畦一畦的油菜花啊！亮黄的色彩在晨雾的浸润中素雅而又充满朝气，她们或连成一片，或散播于山坡上，可走到哪儿，便给那儿带来色彩与张力。油菜的边界是山，山陡峭而俊秀，南国的春天似乎正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群山扑来，深绿的山被点染了一层新翠，间或有红的叶，白的花。苗寨散布于群山之中，被岁月侵蚀的木板房变成青瓦一样的黑色，这色泽让我联想到水，岁月变成水给房子注入了历史，带来了厚重与清凉。火车在群山中突突的进发，一会穿过隧道，一会儿掠过村庄，我担心这个“怪物”会扰了湘西人油菜香中的清梦。
我们的第一站是小溪国家自然保护区，因小溪深居山中，乘船是唯一的选择。从火车下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们顿时神清气爽。立即赶往码头。当我们翻过一个小土包时，一条将要干涸的黑色河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眼睛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河道两边的山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像是被揭了头皮。当我们沿着陡滑的泥沙堆走到船上时，船里的湿气和着汽油味让人觉得直恶心。木制小船终于行驶，轰隆隆的机汽声淹没了人的声音。在汽笛声中扯着嗓门跟同船的乡民聊天，他们说这水本来不是这样的，只因为附近开了几家茶厂。而当地百姓的主要收入就是茶叶和柑橘。我闭上眼睛，梦中的《边城》在这苗寨水乡却找不到一处落脚点，她们依然在我的脑子里漫无目的的盘旋。

花开自在

三个半小时水路到小溪，上岸这一步像是跨越了半个季节——从料峭春寒直达暖暖晚春了。放眼开去，我成了群山中的一个点，微熏的暖阳下，群山生辉。春在这里摇身一变，成了漫漫的黄绿和山中一丛丛盛开的白花，还有远处晴岚中村郭边一团团雪白。这一切仿佛一个烂漫随性，干练利落的村姑出现在我面前，扑闪着雾水浸润的眼睛。要不是那从河边上延伸上来的宽广的石阶，以及石阶尽头“小溪国家自然级自然保护区”几个大字，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桃花源。坐汽车在群山中沿着小溪蜿蜒穿梭，一闪而过的是翠山、新绿和不知名的黄的蓝的小花。春水沿着山谷而下，拍打着一块块的圆石，和着布谷以及不知名的鸟叫声，让山风送到我的耳中。我将手伸出车窗外，风的流畅和润泽让我老产生浸在水中的错觉。下车时，我的头发已经被塑成枝叶状了，我想：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小溪的一棵树？
现实再次给了我强烈的视野冲击。下车后沿着公路往里，房子陡然增多，都上了新黄的漆；歌舞厅，卡拉OK和各种旅馆一派热闹景象，香香、楚楚名字起得千娇百媚；麻将一桌接一桌，女主人一个比一个时髦。小溪于2005年成为国家自然保护区，深居水路尽头的她正规划着旅游开发。在核心区外，一排排的高房正在加紧建设中，核心区内的乡政府、管理站和部分村民将迁居于此。村支书在给我们描述规划时，一副大展宏图的样子。但愿这村姑不要再次被描上口红。晚上回来的路上，车灯在黑梭梭的山中孤独的亮了近四个小时，不见人烟却两次碰到野兔，他们在车灯前一蹦一蹦，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将车停下来。这一幕让人暖心，也让我更加担心了。

花开自在

第二天醒来在吉首。从州环保局出来，迎面是一条“污水江”，江对面是几堆木材，下面一个大管道里黑水奔涌而出。岸边耷拉着几棵柳树。汽车驶过，一阵烟雾腾得飞起。天空灰蒙蒙的，路边的小店和行人都被罩在灰尘中，令人窒息。本来想走出这条道就会好些，可后来当我几次坐车穿过大街小巷，前往火车站、汽车站时，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这个新建起来的，有着众多化工厂的城市除了石头外表的火车站看起来庄重整洁外，其余的地方都杂乱无序。同伴说：“这是我到过的最令人窒息的城市。”可是，湘西是最美的所在啊。
当我们乘汽车到花垣时，简直像是逃出一个正在收缩的魔网。所幸出逃是成功而惬意的。难得的平壤上油菜花一泻千里，花香扑鼻而来。村户或扎堆或散布，鸡犬相闻，桃李互映，时有孩子嬉戏于院中，安宁、富足而祥和。汽车沿着宽广的盘山大道迂回而上时，刚驶过的村庄尽收眼底。房顶与房顶相连，青色的瓦连成一片，周围环绕着农田，再远处便是秀丽的山峰，好一副湘西民居图！这乡间的美在我看到路边梯田上一株株雪白的李花时达到极致。汽车驶过，视野所及之处都盛开着一树树的白，像是托起了一个个春天的梦。当农人将荒山开垦，又砌成梯田，种上李树时，春天便用她奇妙的双手催生出花朵，催生出农人的希望，接着是丰收与富足。
我们是带着疑问来到花垣的。湘西矿产丰富，各种矿山、化工企业层出不穷。而花垣有着全国第二的锰储量和15家锰企业。因基本上没有环保设施，排放的污水将昔日清清的花垣河、兄弟河变成了黑河。去年8月，胡锦涛总书记亲笔批示，国家环保总局下令停产整顿，全国上下各媒体纷纷披露花垣的矿业生产情况。而如今令人高兴的是，工厂都有了较为完善的治污设备，排污与废物堆放都得到了规范。环保在当地百姓心中的位置也有了新的提高。

花开自在

这一路走来，我就在惊喜与失望、欣慰与担忧这强烈对比的情绪中起伏波动。美与丑、纯净与污浊、污染与保护、农村与城市、梦与现实、自然与人，这一组组的名词在我脑海中相互撞击、相互纠结。当21世纪的经济和社会向前跨出一大步时，那水乡苗寨，鱼耕农猎，宁静自守的生活注定要接受历史的改变，尽管我们是那样的眷恋和惋惜。但听听湘西人民自己的声音吧，他们却是揣着富裕和城市的梦。于是，旧的秩序被打乱。中国的农村出现了我们所看到的新旧交替、现代与传统交接、自然保护与开发并存的大花脸。而在湘西这块承载着很多人江南梦的地方就出现了吊脚楼中的砖瓦房，清山绿水中的污水江、黑烟厂，崇山峻岭中的现代消遣场所，农村包围的水泥堆——所谓城市。打乱的秩序需要重建，在这过程中，国家越来越完善的环境、建设等立法，以及一系列的举措让我们看到了曙光。可是，西方工业革命以及中国现代经济建设提供的那么多经验或教训，怎不让人深思和觉醒？我们的经济建设是否可以悠着点来？
当我回到长沙，从火车站出来，天正下着小雨，星城特有的湿气和着春天的微风让人清爽。夜灯下的火车站显得很有序。我搭上立珊直奔学校，夜晚九点的车厢里的面孔柔和而温暖，上面似乎用不同的字体写着“家”字。车窗外，高楼一字排开，五一大道干净宽敞，红绿灯闪烁不停。也许，另一种秩序便是这样的。


                湖南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  向慧玲
                    2006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