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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母亲注定要受苦,而我的母亲不仅要受苦,因为我是个天性顽劣,泪腺发达的孩子,她注定要受双倍的苦难.
我出生在阳光灿烂的六月,但我却天生爱哭.所以我的妈妈在我的名字里用心良苦地加了个\"颖\"字,那是她的心愿.希望我天生聪颖,希望聪明能给我带来快乐,每时每刻.
然而,我从小就辜负着她,我不喜欢那两个饶舌的读音,我甚至一次次地用拼音标注我的名字,但她总是用橡皮擦干净之后再用钢笔停止了我可笑的反抗.\"我讨厌我的名字和妈妈.\"在一开始学写日记的时候,我就狠狠记下了这样一句.
事实很快就印证了这句话.我一天天长大,固执且坏脾气,尽管我不再去和我的名字计较.我在第一次数学连线中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个长着一副可以吃掉任何一个象我这样的小孩而不吐骨头的脸的老师对妈妈说的话:\"你该好好管管他.\"
于是,在那年夏天,我的快乐时光就早早结束了.我开始蓄一头听话的长发,安静地读厚厚的书,认真地练工整的小楷……我也开始在夜晚哭泣.因为我再也不能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吃很香的糖葫芦;再也不能和二楼的程程,一楼的佩佩从三楼的扶梯往下滑;我甚至再也不能号啕地哭更无法明媚地笑,我的世界浓缩在一双严厉的眼睛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声地哭泣,捂紧被子哭泣.用被子贴紧我的眼睛,一次次睁眼闭眼,听着睫毛与被子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我想这样我会快乐.离开那双眼睛,永远离开.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了吧.
每当这样的早晨,我都会看见妈妈憔悴的表情.那时,我总会愉快地想:我的诅咒起了作用.居然.
然后在度过了许多个这样的早晨之后,我上了高一,而妈妈也迈进了她人生中的第四十个春秋.我的高中生涯一开始,我就变得格外爱哭.因为我很累也很害怕,还有孤独.我的成绩随着我糟透了的心情一降再降,象物理学中的自由落体运动,带着加速度.我的名次由一位数增到两位数.我认为自己在退步,在堕落.我会发很大的脾气,虐待我的书本和磁带,进而我的妈妈.她在我疼痛的高中生涯中总可以做到静物一样安静,因为她知道我是脆弱的,我畏惧高考就象病人畏惧死亡一样,做为母亲,她义无返顾地为我减压.
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是开始变老.那天我翻开从前的旧照片.我看见了年轻的她.她穿了旗袍式的涤蓝裙,消瘦而美丽.这样美丽的妈妈也会变老,我深信这与我的顽劣是分不开的.
我也曾听见有人向我的妈妈建议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也听见妈妈的声音,她说我的孩子没病,她是最健康的.她还说说她希望我笑,但也喜欢我哭,她甚至说我的孩子是个敏感善良的好孩子,灵敏的触觉会使她容易受到伤害,哭泣会使她舒服,眼泪使她得到更多关怀,使她成长.
妈妈的爱是这样没有道理,无关乎我是否优秀,是否美丽,虽然她一直都希望我更优秀,更美丽.她甚至爱着我的在旁人看来可笑的缺点—我的眼泪.
这就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对她孩子的爱,这样的爱注定是一生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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