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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供职于美国驻华大使馆,却毅然辞职投身慈善事业;他每年从国外募集慈善资金数十万美元,自己却不名一文;他主持的慈善项目分布在多个省(区),自己却飘忽不定;他帮助过的人数以万计,自己却租住一个简陋的单间;他多次带领志愿者深入各地的麻风村,送上切实关怀;他,36岁,曾两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今突发脑梗塞……
这个曾被国内外媒体誉为“中国慈善个体户”的湖南汉子,自2月8日在出租房内晕倒后一直没有从病床上起来。2月10日,长沙市第三医院向其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与死神角力的两天两夜
“杨海!杨海!”2月10日早上,长沙市解放四村居民小区某租住房外,李晋涛一边用力敲门,一边焦急地叫唤。
李晋涛是杨海最好的朋友之一,杨海曾将租住房的钥匙交给了他。2月9日晚,李晋涛接到杨海的家人和朋友辗转打来的电话:从8日早上开始,杨海便“失踪”了,房门紧锁,手机总是没人接,谁也找不到他……
敲了一会儿门,屋里没有任何反应,李晋涛心里咯噔一下,果断地掏出钥匙开门。多日之后,他向记者描述当时的情景:简陋的单间寒气逼人,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李晋涛见到杨海时,杨海正躺在床上,似乎挣扎着想起身,可终究没有动弹。李晋涛回忆说:“他失神的双眼睁大了一下,瞬息又黯淡下来,嘴角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李晋涛一个箭步冲到杨海面前,伸手一摸,发现杨海的床单湿了一大片,连身上的牛仔裤也是湿的,显然是大小便失禁!
李晋涛呆了一下,片刻的眩晕过后赶紧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几分钟后,杨海的助手小余来了,和李晋涛一起为杨海简单地擦了擦身子,换了一套衣裤,丝毫不敢耽搁地把他送到了长沙市第三人民医院。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突发性脑梗塞!医院立即下了病危通知。
这一天,是农历正月十三,年味犹酣。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从2月8日至10日那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杨海是怎样独自一人在租住房里与死神角力的。李晋涛说:“回想起来,我进屋后,杨海的双眼明显地睁大了一下,那是他求生的渴望啊……”
不做“外交官”甘当“个体户”
“杨海,你还好吗?”专程从武汉赶到长沙的麦大卫一遍一遍地喊着杨海的名字。病床上的杨海微微睁开双眼,但目光呆滞无力。
手上打着点滴,鼻孔插着氧气管,偶尔自喉腔深部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麦大卫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就是平素活泼乐观的杨海。他的父亲杨华俊守在病床边,不时用棉签蘸了水,为儿子润湿干枯的嘴唇。
边上的医护人员告诉记者,老人是2月10日得知杨海病危的消息后,从怀化市会同县的乡下老家步行8公里山路赶到县城,连夜乘车来到长沙的。杨海是他的小儿子,也是这位古稀老人一生最大的牵挂和骄傲。
1969年出生的杨海,自小善良而要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他,因家境贫寒而一直无钱治疗,这成了父母心头最深重的愧疚。1989年,杨海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英语系。在大学里,他摆烟摊,做各种小生意,以减轻父母的负担;他频频出现在英语沙龙,出色的英语才能、纯朴善良的本性使他很快与周边几所高校的外教们打成了一片。
大学毕业后,杨海做过外贸生意,在德国留过一年学,在大学教过书,在外企供过职,还在美国驻中国大使馆供职一年。在这些经历中,他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结交了大量的外国友人,并在他们的资助下,于1996年和1998年先后两次在北京接受心脏手术。
就在人们对他所拥有的一切钦羡不已的时候,杨海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待遇优厚、前景良好的工作,专职投身慈善事业。他对父亲说:我这条命是国际友人救的,我要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2003年11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首届跨国公司与公益事业高级论坛上,杨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掷地有声地说:“我愿终生做慈善个体户!”
筹集善款百万美元的穷人
杨海目前的身份是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国际合作主任、驻湖南办事处主任。
小余对记者说,10年前,杨海就开始从事专职慈善事业,在没有任何工资、津贴和预算拨款的情况下,完全依靠个人力量向国外募捐,募得的捐款全部用于援助湖南贫困家庭的病人就医。
10年来,杨海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高原边陲,他不知疲倦的身影给一批又一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带去希望的亮光。他在内蒙古开展草原卫生院援建,一次性募集了23万美元的医疗设备和药品,全部捐给呼伦贝尔卫生局。
他在西藏和四川援建希望小学,三番五次地陪同外国慈善家上高原、进盆地,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他在云南开展乡村医生培训,邀请到第一位外籍中医学博士、非洲人迪亚拉“坐镇设坛”。至今他还在云南拥有一间办公室。
他在湖南组织志愿者医疗队,仅2003年5月至2004年6月的一年间,就筹得国际善款12万元,使得9000名贫困患者受益,其中20人得到手术资助。
他想方设法筹集资金,先后使湘西3名兔唇儿童拥有灿烂的笑脸,若干名白内障患者重见光明……
近一两年,杨海把关注的重点投向一个特殊的角落——麻风村。他组织志愿者深入各地的麻风村,为麻风病人们逐一建档;他从海外募得资金,购买最优质的棉衣、棉被送往麻风村。
为了那些与他素不相识的麻风病患者,杨海几乎是玩命地奔波。2005年12月16日到12月24日,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杨海辗转于长沙、汝城、道县三地,还要翻山越岭地进出麻风村。只是,那一次道县之行,杨海终于病倒了,劳累致疾,在道县人民医院住了3天院才被朋友接回长沙。谁也没想到,还没等身体复原,他又风风火火地赶赴北京联系相关慈善事宜。
“他这样不要命地东奔西跑,身体能不垮吗?”杨海的女友小文(化名)满含心疼地在记者面前抱怨。
据媒体报道,10年时间,杨海通过个人力量已向国外募集慈善基金一百余万美元,而他自己,却只租住在长沙市解放新村的一间每月200元房租的单间里。
常坐公交车给乞丐送饭
鲍轩,杨海多年的好友。在他的印象中,杨海是一个从不把自己的苦难向朋友诉说的人,反倒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朋友们发短信,把当地的美丽风光介绍给朋友和朋友一起分享。鲍轩就曾以这样的方式随杨海“到”过雪域高原、中俄边境、蒙古草原、云南密林……“他是一个心中只装着别人,完全不顾自己的人。”鲍轩如此总结评价杨海。
对此,小文有着更多的体会。她说杨海有个极其特殊的习惯:无论在哪里吃饭,他总要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如果吃盒饭则总是多要一两份),然后专程坐公交车到五一广场,将饭菜送给那里的乞丐和流浪儿。
小文说,由于经常跟乞丐们接触,杨海总结出了一套识别真假乞丐的方法,还告诉她:“如果拿着饭菜一时找不到乞丐,千万别把饭菜扔进垃圾桶,而应放在垃圾桶旁边,自然会有乞丐找来的。”小文为此特意做过一次试验,还真如杨海所说!
守在杨海的病床边,难过得想哭的时候,小文就用双手用力捂住脸颊,迫使眼泪不流出来。但只要一离开病房,她就很难控制得住:“好几次回家的路上,我拼命地哭,哭得肚子都疼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
病倒前念念不忘麻风村
面对难以预料的医疗费用,杨海的父亲一筹莫展,但老人并不向任何人诉苦,只是每当有人到病房看望杨海时,老人便会慈祥地凑到杨海耳边,喃喃地说:“海儿,你看,又有好人来救你了……”
或许谁都难以相信,但的确是事实--每年都能从国外募得数十万美元善款的杨海,自己却穷得叮当响。按照协议,他这个“个体户”所挂靠的中国初级卫生保健基金会是不向他提供任何工资待遇的,更没有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向他支付工资。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是没有收入的,平时能得到的所有的“好处”,就是从慈善资金里报销一点东奔西跑的路费。
杨海的节俭在朋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吃的大多是盒饭,住的是每月200元租金的单间,衣服、鞋子很难换一次新的……今年在父母家过完年后回到长沙,他告诉小文:“我和两个哥哥商量好了,我们三兄弟每人每月给父母300元,让两位老人生活得好一点。我以后得更加节省了。”想起这句话小文就想流泪。
“他就是这么个人。这些年帮过的人少说也有好几万了,现在自己生命有了危险,却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小文红着眼圈,给记者讲起了一件事,“他上次从道县回来后,身体那么差,却整天跟我念叨着要给道县麻风村买一套投影设备,说是要让麻风病人们看上电影。就为这事,他每天下午都泡在电脑城,反复比较质量和价格……”
出事前几天,小文接到杨海的电话:“投影设备选好了,要8800元,可我还差800元……”
后记:2月27日晚,杨海的经治医师韩伟告诉记者,杨海目前已暂时脱离危险期,但各项功能恢复还是个长期的、艰难的过程,由于脑组织大面积受损,他现在基本丧失语言能力,肢体功能存在严重障碍,类似的“高级功能”需要专业训练方法才可能得到恢复,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按照韩伟所说,在康复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费用,根本无法估计,很可能会是个“天文数字”。截至3月2日,杨海收到的捐款已经有6万元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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