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河

文若鹤

那時候瓊剛死，滿岸滿岸的黃花開得正紛紛烈烈，我獨居在河的這一岸。梧桐花有時掩住了窗戶，絳紅的窗紗穿望出去，有時候能看見半塊月亮和入夜後印在窗紗上搖曳的枝影。

逃亡的甜蜜與苦痛只在二月，匯成了河，流向不知名處。靈魂隨著早晨的鐘聲和煙靄\飄到了樹杪端，而身軀日漸沉淪於泥土裏了。

我裹著單薄的被，還不夠抵禦這清寒，骨頭壓著幹硬的床板，附帶翻身的吱吱；聽著雨水的聲音，似乎隔夜歸來的行者，一身潮濕，明天，紫色的桐蕊落滿了地。

這時K來了，帶著花和清泉，即使是在許多年後的這時我才明白上帝把她賦予給我的價值，那太晚了，卻已是足夠。雨，徹夜未眠。多年後我回想那節奏和諧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離去時那乾澀的木門的吱呀，給了我多少憧憬。那樓門口出租碟片的老爺子，大黑殼風扇呼呼後面賣燒烤的小夥子，回想仿佛重疊，混著房東會在某一個下午來催拖欠的房租的敲門聲。那段遍山牆逶迤青蔥的爬山虎，一片朦朧。最終伴著我的只有案頭發黃的紙卷和隔夜燃盡的蠟錠在黎明醒來，和房裏還殘有K身體的氣味。

二月的河清澈地帶走了憂傷和沉默，連同思考，卻沉澱下了瘋狂與憤怒，像屍體一樣掩埋在兩岸。那時候我整日酗酒卻身無分文，在飲完最後一杯酒，走在湫黑逼仄的巷子，那裏住著靠拾荒生活的人，還有未熄的爐火和升起在黎明淡淡的炊煙。於我，所有的疑問沒有答案。

他每日擦淨小黑板，用乾淨飄逸的字體寫上新到的水果和碟片，陽光下彌漫柳丁和鳳梨的氣味，似二月新開的白花，帶著雨水的淡香；他坐在小椅裏安靜打盹，花白的發須和鏡片後面看不出表情的面容。偶爾麻雀從竹攤飛到了牆頭，那一排排枳樹粉白的小花是二月裏的詩歌，記載了時間和雨水。他一定夢見了許多年前提著小紅燈籠\沿路回家，那時候他愛的人還在身邊。

當河流逐漸老去，帶著大地混濁的淚水，我們彼此失去了話語，沉默走過。就像許多年後，墳上一定長滿青草，夜鶯不再唱歌，我們的那些曾經釋解在泥土時，不再有苦難和屈辱，那甜蜜而憂傷的希望如同黃昏地平線上最後的幸福，我們一起在教堂唱著聖潔的詩歌，祈求來世。

門前有一叢芭蕉，一簇雞冠花，還有些不知名由的盆植。你可以坐下來，在小院子裏，或踱著，如果那時候陽光正斜照在長滿青苔的瓦楞，風聲正好在竹林裏嗚嗚的唱；要麼你穿上靴子，套上風衣去山裏聽經，年輪已經停了，你還在想什麼，墨綠的竹，遒曲的松，雜著香火的歲月的味道。

K，不再來了；我，也再沒回去。

我就在草蒲團上祈禱\啊，牆上的畫黝黑而凋老，似乎只有衣袂的線條輪廓分明。

二月的河流到九月。我想，該是一個輪回了。那時候，如果你還愛我，我就去找你，如同尋找一種皈依。好像年輕的時候。

我看見她，安靜的坐在籐椅裏，陽光從發絲上傾瀉下來，撒在墨綠彈絲的裙上，無限的可憐與溫柔。
我忍不住想叫她名字，好像外面已經就是春暖花開了。

落笑笑

字好小,还是繁体,看完眼睛都花了,不过楼主写的文字真的很不错!冬天,二月....

ttfftt

如果二月没有冰就有点可惜了，轮回里总有一些无奈的故事，但还好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