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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高级特工“金兄”在大陆的潜伏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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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2 12:3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3年前,在桂林骝马山下、桂湖之旁,经常有一位身材高大、步履蹒跚的老人出没……
  他是一个神秘的人物,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过去,有关方面的电脑里却储存着他的历史:霍茹华……国民党保密局上校……1949年农历七月,以保密局特使身份到广西桂林……执行特工头子毛人凤的绝密计划……1951年农历正月十三逃离柳州,潜伏4年,后在湖南衡阳被捕……
  
  保密局发出绝密指令
  
  珠江之畔的广州恩宁路一号,是一幢中西合璧样式的别墅式楼房。偌大的保密局大院,除了屋檐下的路灯和值班室的灯光外,一片幽暗,本来充满杀机的地方此刻更显得阴森可怕。
  
  一阵皮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毛人凤的秘书急步赶来,对坐在接待室的霍茹华说:“你还得等,局座太忙了。”说完匆匆走了。
  
  霍茹华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他想起去年从南昌逃出来,颠沛流离,几经遇险,好不容易到了长沙,挤上了火车到广州,向局本部报了到,却一直坐冷板凳,心里很不好受。前一阵子仰仗翥秋兄的关系,对毛局长的机要秘书毛钟新搞了一阵“裙带风”,才得知局本部要派出一个“桂林潜伏组”,以便掌握广西全况,目前正在物色人选。当时想到委员长早已钦定:“保密局的人一个都不许到台湾,全都留在大陆,待机反攻。”于是打了报告要求去桂林,现在突然召见,如果能去桂林,那就把家眷接过来。反正吃上特工这碗饭,就得干一辈子,直到死的那一天,想要半路脱离团体另谋出路,十个有九个都会被抓回来吃“花生米”(子弹)……
  
  “局座现在兴致很高,快去!”毛秘书匆匆赶来。霍茹华一跃而起,整了整领带,向里走去。
  
  保密局局长会客室是中西合璧的风格,从外表看,它赭墙黄瓦,显得稳重、苍健。进到里面,却是全套西洋布置:四壁是雕花镶板,花饰富丽堂皇,墙上挂着丝绸帷幔;三挂天女散花式的水晶玻璃吊灯,灯光柔和而明亮;窗上是绛色绒绣窗帘,地上是和田地毯;大厅的四周是一组组的沙发,沙发面都是用上等的意大利皮革制成的……一个长得很美的女特工涂着猩红的唇膏,身穿紧身的美式军便服,足蹬黑亮皮靴,腰间皮带上挂着小手枪套,在来回开汽水、送水果。软滑贴身的便装勾勒出她那诱人的躯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一扇钢门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和他的机要秘书毛钟新以及两个魁梧的保镖走进客厅。特务头子坐在中间的主座沙发上,悠悠地说:
  
  “你是霍茹华……”
  
  西装笔挺的霍茹华抢上前两步,立正鞠躬,朗声报告:
  
  “报告,我名字叫霍茹华,特来晋见钧座。”
  
  “我看了你的报告,你的身体怎样?”
  
  “托钧座的洪福——随时可以行动。”
  
  “好,好,好。”特务头子直视着霍茹华的眼睛,像个私塾先生在倾听门生背书似的。
  
  “我对组织绝对忠心,对党国更想有个报效的机会。”霍茹华迎着上司的眼睛,虔诚地表完忠心,一动不动地挺立在客厅中间,静候指示。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想留在大陆,求个夫妻团圆。
  
  “很好,”毛人凤站起来,儒雅地的把双手背到身后,向前踱了两步,虎着面孔说:“现在上峰交给你一个天字号级别的绝密任务,就是赴桂林建立保密局桂林潜伏组。委员长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他希望你能够艰苦卓绝地掌握广西的全部内情,桂林和柳州是广西的中枢神经,你要清楚这个至关重要之点。到桂柳一线潜伏5年,我不需要你报多少材料,但你必须掌握广西的全况,柳州、梧州、南宁几个大城市都归你管。到了桂林,不要和其他系统的组织发生‘横’的关系。共产党是呆不久的,美国在支持我们。干我们这行是很有前途的,将来反攻大陆,我是要论功行赏的。你现在的军阶是中校吧,昨天,军委会已批准你晋升上校了。”
  
  “感谢钧座栽培!卑职此次到广西,一定坚决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霍茹华又一次把皮鞋一“磕”,立正,朗声向毛人凤表忠。
  
  “唉——戴先生过世后,像你这样老资格又忠心不二的干部不多哇!”保密局魁首长叹一声。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7:42 | 显示全部楼层
霍茹华诚惶诚恐地跟随着上司不停地踱步,转动着身子。
  
  “今后,你的代号就叫‘金兄’。”
  
  “是,多谢老板栽培。”
  
  霍茹华找到北方人小聂做报务员,向保密局领了一部美式袖珍电台和400块光洋的开办费,然后坐下来查阅了大量有关广西的绝密情报,准备赴任。
  
  1949年农历七月初六,霍茹华由保密局的秘密通道,从广州启程一站到一站转来转去,于初七这天到了桂林。
  
  报丧的密电
  
  1949年7月,桂林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距象鼻山一箭之遥的广西绥靖公署一间密室里,保密局安排在广西的“定时炸弹”、二处情报科长武上校背着手,耷拉着头,在室内走来走去。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霍茹华约他见面。
  
  傍晚,两人来到象鼻山旁的漓江,坐在岸边谈开了。
  
  “我新来乍到,不知现在桂林局势如何,请武兄给我谈谈。”霍茹华开门见山。
  
  “桂系把持广西几十年,可谓根深蒂固,其实李、白、黄内部一塌糊涂、军心涣散、不堪一击,民心思变,都他妈的变到共党那边去了。”武上校知道霍茹华是局本部的红人,此次作为保密局特使到广西桂柳一线定有特殊任务,故而如实相告。“小诸葛说什么广西固若金汤,吹大牛,桂林、柳州根本守不住,黄旭初更是懦弱——草包一个。”
  
  两人越谈越投机。告别时,武上校说:“兄弟有一事相求,以后向上峰述职时,就说小弟对党国忠心耿耿,在桂省做出了较大的成绩,那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霍茹华满口答应。给了他一个联络地址:
  
  桂西路惠康西医诊所
  
  坐落在桂林市中心的桂西路(今桂林解放西路)的惠康西医诊所(今桂林农行向西过去几家),是霍茹华托人买下来的一幢两层楼房。为了便于长期潜伏,他在楼下开了个诊所,请来了医生和账房坐台门诊。晚上,医生回家了,霍茹华就悄悄来到诊所,和报务员一起忙于拟电稿,在约定的时间向保密局的电台通报。
  
  其实,霍茹华真正的巢(在象鼻山旁、漓江边的一间四面透风的竹瓦房内,这里门前是一条小路,斜对面是广西省绥靖公署的一个侧门。霍茹华花20个光洋买下这间竹瓦房,门口摆了个香烟摊,这是有其着眼点的:桂林迟早要被共军占领,以后绥署这个地方必然是共党的一个军政机关所在地。现在自己摆个香烟摊,以后就便于与共产党干部打交道,趁机获取情报。
  
  安顿下来后,7月下旬的一天晚上,霍茹华悄悄来到惠康西医诊所,径直上楼,掀开天窗,捧下一个精美的饼干盒,从盒内取出美式袖珍电台。报务员小聂接上电源,戴上耳机,霍茹华递给他一份电稿,上面全是一组一组的数字,报务员扫了一眼,马上用指头敲打电键……
  
  这是霍茹华到桂林后向保密局发出的第一份密电。内容大意是:
  
  金兄报告:广西土共猖獗,白崇禧总体战术体大内虚,黄旭初懦弱无能,士气不振,人心思变。卑职已在桂林桂西路开惠康西医诊所,资金奇缺……
  
  很快,保密局寄了一笔钱来,其后又寄了名贵补药给霍茹华,以资奖励。期间,又电告他“物色思想纯正人士,发展组织,以利长期潜伏,配合全国性大反攻”。
  
  霍茹华对上峰的指示均不遗余力,一一照办。
  
  首先,霍茹华把请来的账房先生王某(原大名县三青团负责人)报到保密局,说是新发展的成员;其后,又计划把在衡阳的一个老乡的名字报到保密局邀功请赏。
  
  9月间,霍茹华到柳州、梧州、南宁走了一趟,物色人选,发展组织。桂南之行使他得出一个结论:桂林不可久留,柳州才是长远去处,天时、地利、人和俱佳。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10月中旬传来消息:白崇禧集团主力4.7万人被共军全歼,桂省大门被打开……越来越险恶的局势使这个从抗战期间就已是军统骨干的高级特工,对时局有了更进一步的考虑。他搞过军事,研究过战争,到桂林前还调看了不少绝密的卷宗,对西南、华南两条战线的国军内部派系倾轧、士气如何、战斗力状况,以及共军的战略战术,为什么连战皆捷等等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到桂林后一举一动都很迟缓、很沉稳、很谨慎。他找小同乡、找过去军统时的同事帮忙买房子落脚开展工作,寻求某种意义上的关照,也只是偶尔一两次公开露面而已,其他系统他一概不去联络。他明白:知道他霍茹华在桂林活动的人越少,今后的安全系数越大,更利于长期潜伏,更利于自己家庭的安宁。
  
  转眼到了11月中旬,广西的全州、兴安、灌阳、义宁(今临桂)、龙胜等县纷纷解放,解放大军迅猛逼近桂林。市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21日上午10时左右,正在烟摊旁卖烟的霍茹华突然看到,从广西绥靖公署侧门走来十几个人。前面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中间走着一个气质儒雅的人,他身穿灰蓝色中山装,戴一顶便帽,面无表情地缓缓走来……
  
  白崇禧!就是他——只不过没穿军装罢了。霍茹华曾经有几次见过白崇禧,有一次是蒋介石到西安过50岁的寿诞,白崇禧等人到机场迎接。当时,霍茹华是负责警卫的特工人员,平时练就过人记忆力和过目不忘的本领,是特工的基本功之一。10年后的今天,霍茹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穿灰蓝中山装的人就是几个月前实施“总体战”气壮如牛,如今一脸沮丧、化装潜逃的“小诸葛”白崇禧!
  
  当晚,霍茹华向保密局发了一个密电——
  
  共军兵临城下,桂林危在旦夕。
  
  21日上午10时13分,身着便装、面有慽色的白崇禧一行13人,从广西绥署侧门出,步经文昌桥,黯然乘车往机场而去。桂市现乃空城一座,四乡土共、盗匪蠢蠢欲动,情势堪忧。
  
  金兄报告
  
  11月22日下午2时半,解放大军浩浩荡荡进入桂林城,学生和市民举着彩旗,敲着锣鼓,燃放鞭炮,摆开茶水,夹道欢迎四野第四十一军一二三师最先进城的一个猛虎团。霍茹华在人群中看到这些盛况,一阵惶恐和苦涩涌上心头:完了完了……他马上想到今后该如何更深地隐蔽自己,保护组织,开展活动。
  
  凌晨,霍茹华心乱如麻地向保密局发出一份密电——
  
  共军11月22日14时30分占领桂林,城内无战事,亲共学生民众多人夹道相迎。我已转入地下,详情后报。
  
  金兄叩
  
  转眼过了10多天,正当霍茹华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把自己这颗“钉子”打进一个要害部门时,晚上报务员找他来了。
  
  “组长,我不干了,这电台给你。”小聂把一个沉甸甸的饼干盒放到霍茹华面前。
  “怎么,害怕了?”
  
  “我还有老婆孩子,”报务员停了停,又说,“如今共产党势力这么大,我劝你也别干了。”
  
  报务员走了。
  
  没有报务员等于从此与上峰失去联系,听不到指令,更得不到经费,自己的工作进展情况更无法让上峰知道,今后如何加官进爵?
  
  想了几天都不得要领。这时共产党的政权机关桂林市军管会、市政府、公安局于11月底起,一个个相继建立起来,执法队荷枪实弹在街上走来走去……霍茹华害怕了,先是把密码本烧了,然后在黑夜里把电台扔进了漓江。
  
  不久,桂林市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作出了《关于肃清匪特及巩固治安的决议》。接着桂林市军管会发布军总字第二号布告,明令解散反动党派和特务组织,绝对禁止其进行任何活动,如仍企图继续活动,一经查获,当依法严惩。
  
  当霍茹华得知这些消息时,也曾想过向政府自首,但仔细斟酌又觉得,假如自己坦白了一切,当局最终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即使从共产党手上逃得一条活命,那么保密局也不会饶恕他,与其自首,倒不如过一天算一天——苟且偷生。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仓皇逃离柳州城   
  
  1950年春节前,霍茹华逃离桂林到了柳州。
  
  柳州是广西的一座著名的古城,一条柳江弯弯曲曲地穿城而过。河之南很繁华,有银行、邮电、税务、交通等大小单位,还有好些商号、金铺、布店都云集在这里;河之北较为荒凉,只有些小商店和穷苦人的矮房破屋,零零落落地点缀在这坑坑洼洼的菜地和鱼塘之间。
  
  霍茹华到郑州把妻儿接来,在柳江边一条小街上开了个小杂货店养家糊口。这时,他切断了与保密局的一切联系,化名霍国宾,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
  
  这位保密局上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军统高层做了多年谍报工作,如今却在柳州进入了公安机关的侦查视线。
  
  曾打入国民党保密局内部的一位红色高级特工,几经艰险,机智地得到了一份重要情报——一位代号“金兄”的保密局高级特工,已在解放前秘密到达广西桂林,执行毛人凤的绝密指令——专门搜集柳州、南宁、梧州、桂林四大城市成为“共区”后的军政经济情报,为美蒋反攻大陆做好准备。
  
  然而,公安机关在柳州、桂林、南宁、梧州等市破获的好几十件特务案件中,却没有发现“金兄”其人。广西公安厅领导和侦查部门领导根据我情报人员提供的线索,派出数名干练的侦查员,奔赴桂林、柳州等城市,与当地警方协同追捕这个以“金兄”为首的潜伏组全部特务分子。
  
  在桂林,侦查员们一无所获。柳州、南宁、梧州等地的敌伪档案中,也没有关于“金兄”的记载。这位保密局的宠儿是否越境了?或者又起了另一个名字?“金兄”就像个谜。
  
  谜团总得解开——柳州公安部门凭直觉和若干线索判定:“金兄”有极大可能在柳州潜伏!
  
  于是,一个有重点的“拉网式”“火力侦查”付诸实施。
  
  1951年农历正月十二晚上,一个自称是河北老乡的人走进了霍茹华的杂货店,和他谈了一阵生意经后说:“霍老板,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霍说:“不知道。”
  
  老乡说:“明天你到我那儿去,就知道我是干啥的了。”
  
  霍茹华警觉起来,一时弄不清对方的“来头”。正月十三大清早,他叫儿子悄悄去买了张火车票,趁火车开动前半分钟跳上了车,逃到了全州;听说衡阳招工,他又到了衡阳,找到一个大名县同乡介绍,化名“申德芳”,进了衡阳劳动服务队——挖土方、挑大土,平日则不苟言笑,做完工就睡大觉……
  
  遭遇红色反特网
  
  霍国宾突然离去,柳州公安部门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情况是明摆着的:霍国宾走得很急,临走时给刚出生的女儿买了两袋奶粉,对儿子说过这样几句话:“我走了以后,你要听娘的话,别惹娘生气。”可见,霍国宾是一个有重大问题的神秘人物。
  
  从1951年到1954年5月,霍国宾消失得无影无踪。广西公安厅撒开了大网,严密的搜捕紧张有序地伸向有关城镇……
  
  在霍国宾杂货店附近,柳州公安部门布置了一个行动组,全天候监视着出入杂货店的人和来往信件。但是不久,杂货店就关门了。
  
  不过,逮捕霍茹华还是由于另一个线索:一位负责“金兄”专案的中等个子侦查员从广西到了湖南衡阳的禹王庙内小茶馆喝茶。住在楼上的霍茹华从楼板的缝隙间看到这个中等个子一直坐了几个小时,向老板娘和茶客问这问那:“你们这里挖大土的有我们河北的人没有?”这句话令潜伏在此的保密局上校为之一震,他认出了中等个子正是解放后一直跟踪自己的共产党红色特工。
  
  在附近打工的人告诉中等个子:“这里有10多个河北人。”一位工头说,我们有个老申算土方特快,叫他当施工员又抵死不干,我们都不相信他说的只读过3年私塾,看来这大个子不简单,有来头。
  
  在衡阳,围绕禹王庙的几个工地,包围圈开始缩小。就这样,曾经当过经济伙食委员的申德芳成了嫌疑对象。种种迹象表明,申德芳有极大可能就是“金兄”,是一个总头目。于是,侦查员密切地监控着申德芳。内查外调日夜运转着,很快,侦查员找到了申德芳本人,他过去曾在衡阳挑过大土。一切都明白了:这大个子是冒名顶替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狡猾的老特务自知末日将至,破罐子破摔了,下工后他就坐在茶馆点小吃,得过且过地打发日子。
  
  侦查员们设了埋伏,等待他的小组成员们前来找头儿联络。
  
  “金兄”原形毕露
  
  霍茹华是这样叙述自己被捕经过的:
  
  “1955年6月15日下午,工头带一个人到我那里,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迟早要逮捕我了。过了一会儿,监工叫我:‘老申,你到衡阳电厂去做工,每月35元,今天就不出工了,劳动科等你去报到。电厂来两个人接你。’当时我就全明白了。
  
  我挑起行李就走,心里乱麻麻的。那两个人盯得我紧紧的,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戏院时,我说:‘两位同志我们不去电厂了,去六科吧。’他们点点头,右手插在裤袋里,握着手枪,生怕我逃跑。其实我不想逃,天下已没有我‘飞’的天空了。
  
  我一直走进了公安局的六科。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有一个人把一条棕绳搭在我的肩上。事情很清楚:不自由的生活从现在开始了。
  
  他们中间一个人说:‘申德芳,你被捕了,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我叫霍茹华。’我老实说。
  
  ‘你还蛮坦率的。上校,刚才在路上你为何不逃跑?’
  
  ‘逃到哪儿?’
  
  ‘你为什么不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我早坦白交代就早一天失去自由。’
  
  ‘早就知道你是保密局上校,现在你被捕了,我们是广西公安厅的。’
  
  他们中的一个人出示了逮捕令,接着进行了登记,尔后就把我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当时我觉得一切都渺茫了,听天由命吧。”
  
  温暖与杀机
  
  1955年,霍茹华被桂林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当时他46岁。
  
  霍茹华先在桂林第三监狱服刑。一进去就参加打鞋底的劳动,由于表现良好,不到一年就当上了全监的学习组长,负责传达管教科的各项关于服刑人员学习的规定与布置、安排各犯人队的学习内容。法院在1958年向他宣布:由无期徒刑减刑至20年。自以为“坐穿牢底”的他,看到了前途和光明,劳动中更卖力了。
  
  “一封信活动”让霍茹华久久难忘。那是1958年,“三监”开展的一项面向社会,多层面争取、教育、改造服刑人员的一项措施。从未给家里写信的霍茹华,在管教干部帮助下知道了妻儿在兴安县百里圩的住址。他给7年没通音讯的妻子写了封短信。
  
  妻子拖着7岁的小女儿阿盼,下了火车就风尘仆仆地赶到桂林三监,她对他可算忠贞相守、患难与共。但是,他没能像当初发誓赌咒那样,给这个家庭争一口气,混出名堂来,却给家庭生活投入阴影,“坐穿牢底”是不可能了,但20年的徒刑也够熬的。
  
  猛一见面,相对无言。扎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儿阿盼,直愣愣地看着霍茹华,陌生而又胆怯。接待室内一片死寂,空气令人窒息。
  
  “算了……这里面很好。”还是霍茹华先开了口。
  
  “爸爸!”女儿阿盼怯生生地从自己穿的烂棉衣内捧出一个瓷的饭罐,低着头说:“我妈给你包了饺子,那馅是你爱吃的咸菜,快趁热吃,呵。”
  
  霍茹华一把揽住小女儿,捧着盛着饺子的瓷罐,使劲儿咬住嘴唇。他早已磨出一副铁石心肠,不知哭鼻子是什么滋味,可是这次忍不住了,两行热泪,无声地流淌。他首先想到的是:我落到这地步,真对不起孩子和妻子,更对不起人民,我是个大罪人啊……
  
  “吃吧吃吧,早点回家,我天天给你包咸菜饺子。”妻子的话包含着深深的期盼。
  
  霍茹华吃着饺子,女儿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爸爸,你快回家呀,我们等着你——妈妈、哥哥,还有我,都等着你回家来!别人都有爸爸送着去上学,可你一次也没送我去上学呀,女儿我等你呀!爸爸!!”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9:14 | 显示全部楼层
妻子和女儿无奈地走了,他猛然觉得他对这个家应该是有责任的。
  
  那个写有妻子和女儿名字的瓷罐,霍茹华一直留在箱子里,想家、想孩子们时,就拿出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憧憬着未来的团圆与和美。从此,他努力改造自己,决心重新做人。
  
  “文革”期间,桂林三监是军管单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阴谋策划冲击三监,三监里的长刑犯人也蠢蠢欲动。一天,一个姓郭的大个子到六车间工具室找霍茹华:
  
  “老霍,我知道你是个人物。”
  
  “什么人物呀……贵姓?”霍茹华早就知道对方在三监技术全面,但又是个危险人物,干部挺注意他的言行。今天他来找自己,目的是想“吊膀子”搞反政府的勾当,于是霍茹华故意装傻。
  
  “我姓郭……我明白你——你在这可以走遍三监,干什么都自由。”
  
  霍茹华是高级特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想拉拢自己,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他给这小子一个傻乎乎的印象,以表明不沾边。
  
  后来这姓郭的又叫一个姓吴的来“摊牌”:“以后外边的人半夜来冲监狱,我们就一起冲出去!”
  
  “你混蛋!今后别来找我。你们也不要乱说乱动!”霍茹华火了,骂道。他以后再也不理这帮“难友”。
  
  再以后,那两名长刑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对世事,我算是理解透彻了!”霍茹华叹道,“吃牢饭的想跟政府当局较劲,盼蒋介石国民党打回来,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终归不是正道。我老了,又有老婆儿女,只有独善其身,争取早点出去,阖家团圆。”
  
  喜获特赦
  
  逃离柳州23年后的1974、1975年间,霍茹华又来到位于柳州的监狱服刑。
  
  露塘这个地方很宽阔,不远处是柳江,服刑的犯人在这里边劳动边学习,改造自己。
  
  霍茹华到这里时已经63岁,但在运砖、建房、扛甘蔗等劳动中,他干什么都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似的连轴转,劳动进度完成得很好,经常得到干部表扬。以后,政府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又照顾他年老体弱,分配他去管工具。每月还发给零用钱和与供应市民一样的糖、肥皂等票证。
  
  在狱中,组长以上的服刑犯人可以看书报。霍茹华劳动学习之余,阅读书报是一大嗜好。他从报刊上了解了政府许多的政策法令和高墙外面的世界。
  
  在报上,霍茹华看到了“共产党释放日本战俘,并遣返他们回国”的消息和照片。
  
  接着,开始释放国内战犯了。从第一批到第六批,共296人。自己原来在军统的老上司文强、徐远举也在其中。
  
  霍茹华心动了,他已完全从走向死亡的悲哀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希望早一天获得自由,与家人团聚,到各地走走,看看共产党怎样治理国民党反动统治留下的千疮百孔的国家。
  
  刚开始进广西公安厅看守所,霍茹华从“必死无疑”的绝望到如今对共产党越来越充满希望和信心。他开始努力接受教育和改造,从灵魂深处反省几十年来的特务生涯,同时反复研读自己手抄的一本《毛主席语录》。霍茹华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同时也感到尚有余生可以从重做人。
  
  杜聿明、沈醉、徐远举、文强等特级战犯和特务头子尚且先后获释,自己只不过是个保密局的上校,大有希望。
  
  霍茹华期待着。他对未来充满信心。1975年3月以来,新华社发布的一条条关于特赦战犯的引人注目的电讯,使他忽然发现了人生的“新大陆”,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焰!
  
  1975年12月中旬的一天,广西司法机关遵照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指示,召开了宽大释放大会。
  
  霍茹华等40多个原国民党县团以上党政军特人员,收到了高院的《宽大释放裁定书》和广西公安机关的《释放证》,获得了公民权。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2 12:3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时,每个获释的特赦人员都领到了崭新的棉衣、棉被、卫生衣和换洗的单衣,还有100元零用钱。
  
  会上还宣布:霍茹华到北京,等待中央首长接见。当年他已65岁,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个罪恶深重的人,竟然得到共产党的礼遇,不由得从心里喊出:共产党真有人性,真伟大!
  
  霍茹华到桂林后,住在高级的榕湖饭店。他20年来第一次洗了个痛快的淋浴,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裤,见到了妻子和一双已长大成人的还是国家职工的儿女。
  
  “感谢政府……我们家终于团圆了。”妻子的脸上挂满欣喜的热泪。
  
  第二天,两名干部陪送霍茹华到北京,坐的是火车卧铺。他们下榻北京民族宾馆8楼,霍一个人住一个单间,豪华床、沙发、地毯、浴盆,一应俱全。
  
  12月23日下午,中共中央统战部负责人刘友法等接见了来京参观学习的宽大释放人员,霍茹华是其中的一个。
  
  那些天,霍茹华忙得不可开交,首长接见、参观访问、当年的上司来访,塞满了每天的日程。当囚徒的日子已成为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宽大释放,享有公民权,全家团圆,踏上阳光灿烂的大道……
  
  1976年1月8日,霍茹华怀着按捺不住的喜悦,离京返桂。
  
  霍茹华坐着火车奔向桂林,内心掀起风暴。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在茫茫大千世界里的许多人。
  
  “我也要为人民多做好事。”当年的保密局上校,如今的新公民霍茹华暗暗下了决心。
  
  特赦后,他主动要求工作。后来在桂林市某局义务当了两年门卫。
  
  从1980年起至2003年,霍茹华一直被选为桂林市政协委员、桂林市民革成员、广西老年体协会员。
  
  闲暇时,90岁高龄的他,或阅读书刊、或拄着手杖在桂林骝马山边散步,回味着大半生的感触。
  
  他要对自己的罪恶负责,也面对一些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
  
  虽如此,当他对笔者滔滔叙述经历时,经常说“我不喝酒抽烟,每天早睡早起,有时到外面走走,每月去政府领几百元的生活费,政府对我这样宽大照顾,我知足了。”
  
  2003年,霍茹华已经94岁高龄,他和女儿、女婿住在桂林骝马山旁一幢小楼内,颐养天年。每天他起得很早,下楼到附近风景区散步,不时在路上和熟人聊聊天,回家后抹把脸就看武侠小说,有时兴致来了就自己动手做馒头、包子吃,其乐融融。
  
  后来,远在北方的儿女们接他去养老,霍茹华在儿孙满堂的欢乐氛围中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光。2003年冬,这位保密局高级特工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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