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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顽韧坚守在萧瑟中的红柿子——2004年散文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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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8 12:2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韩小蕙
  杨朔大师对北方的冬季有个非常经典的描述,叫做“水瘦山寒”。确然,每年一过11月中旬,只三滴寒雨两阵狂风,树们就齐齐的萧瑟了,满眼只剩下一根根秃扫帚似的光杈杈,倒插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宛若鱼鹰般的在等望着天空。唯有一个例外,就是柿树,虽然它们曾经肥厚碧绿的大叶子也已然飘落,但光秃秃的细枝上,却依然
顽韧地挂着一些个小灯笼一样的红柿子,眼见大风刮来,红柿子在细细的枝上摇啊摇,晃啊晃,像在巨浪里上上下下地颠簸,你的心替它们提到嗓子眼儿,你把眼睛闭上不敢再看,可是等大风走过去了,你睁开眼睛,会惊喜地大叫:“呀,它们还在那里 ”

  但可惜,它们只是个别的。

  这可以说是我对2004年散文的感觉。

  好作品

  从上世纪90年代中国散文勃兴以来,日光倥偬,已经走过十四五年,对于IT时代的一种流行文体来说,时间可真不短了。尽管自古就有美人迟暮之说,可是你想让散文年年翻出新面貌、岁岁跃上新天地,也真不太可能了。

  爽直地说,我觉得2004年的散文创作,总体摆出的是一个平淡的身姿,有点老套,有点疲惫,有点英雄气短了。

  但当然,咱们还是先说说好作品。

  朱以撒的《那虚灵的、缥缈的》道出了别人不能言的一种激情的韵意,贾平凹的《〈秦腔〉后记》是让人激动不已的一部心血之作。裕固族年轻女作家阿拉旦·淖尔,像是突然在天空显现的星星,一下子把《萨日朗》《青草地》《牧羊狗木克》《从冬窝子到夏牧场》等几十篇散文捧到读者面前。还有朝阳的《一桩命案的若干个涉案线索》。这个在农村长大的陕西青年作家,以往把他的笔墨都泼在农村的日子上,倾注了他的满腔感情。《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父亲与马连良》无疑是章诒和的又一典型性力作,强大的文化修养背景,大处落墨的文字气象,表面迂缓实则澎湃激越的节奏,一个个活生生的历史细节,一段段令人愁肠百结的记忆……这些都让我又拍案叫绝又辗转反侧。

  我还要向读者推荐两位青年女作家的作品,分别是格致的《减法》和周晓枫的《后窗》,她们二人今年和去年都获得了《人民文学》杂志的年度散文奖,这是标准很高的一个文学奖项。《减法》主要胜在语言上,其文字的节奏像匀速行驶的士兵队列,敲着鼓,踏着步子,从容不迫地走着他们自己的路,而不管世界变成了什么。周晓枫的《后窗》更是一种后现代思维的拼接,全篇写的是对电影的种种感觉,“后窗”就是观众背后的那个放映室的窗口。全文像流动的水一样——洪水,想浸漫到哪儿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旋转,回流,冲击,拍打,腾起浪花……汪洋恣肆痛快了,拔脚就走,什么文法、结构、逻辑性等等,统统不管。焊接不上也不管,留下大裂缝儿也不管,就是山体滑坡、深谷为陵、十二级地震也统统不管,真个是“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

  2004年的危机感

  那么,有这么多好作品,你怎么还认为今年的散文英雄末路了呢?

  前面说过,顽韧坚守在萧瑟中的红柿子,只是个别的。

  大部分作品呈现的是一张读者看熟了的老脸,可以用两个字以蔽之——“老旧”:题材老旧、思维老旧、写法老旧、语言老旧、人物老旧、故事老旧、抒情老旧、说理老旧,甚至连激情都老旧了。哎呀,我们今天的散文可能是有点问题了,怎么老是重重复复的写法,为什么老是“吃了吗”“天儿不错”那一套熟络的寒暄呢?

  甚至有些优秀的小说家,写小说时神采飞扬的,怎么写怎么有,可是一到散文领域,身体就僵了,失去了自我,只会像描红模子似的跟在前人的屁股后面。比较典型的就是去到某某地方,看见风了看见雨了,看见山了看见河了,然后讲个故事或典故,再然后议论一番,抒情若干,得,齐活。

  我们编辑最怕的就是这种流水账,特别是老黄瓜刷绿漆的文章,避之惟恐不及。而现在随着中国国民经济指数的节节上升,有些作者还把他们的疆域扩大到了海外,最常见的就是这么几个地方:克里姆林宫广场、卢浮宫、莱茵河畔、马克思墓地、比萨斜塔、埃弗尔铁塔、悉尼歌剧院、好莱坞……这些地方别看我都没去过,可经过一篇又一篇稿件的学习,简直比去过的先生女士们还知之甚多。就在昨天,还又有个电话找我,问曰:“韩编辑,你们要不要国外观光的文章?”我赶紧一口回绝“不要 ”其声音之急促之高亢、其态度之生硬之顽劣,大失风度,弄得办公室的同事们直笑我。

  其实,我觉得有些文章多用点心血,完全是可以写好的。比如2004年的一道独特景观,是全国各地普遍兴起邀请作家采风,写散文,以此宣传地方工作成绩。这是好事,笔者也参加过多次,亲眼看到近年来祖国各地建设的飞速发展,现代化大型企业一个接一个建成投产,现代化的农业生态基地一个比一个绿意盎然,中小城市的建设一个比一个漂亮,整个国家的经济形势一天比一天好……每次都看得我热血沸腾,不用人催就拿起了笔。但我从不乱写,不草率,我对自己的要求依然是“散文”二字,必须要在文学的琴弦上拨动心灵地歌唱。托尔斯泰曾经说过:“除非有一股沛然莫之能驭的冲劲,要你握笔疾书,否则身为作家,绝不能轻易下笔。”我认为这是可以做到的。今年里,谢冕的《个旧的春天》、王蒙的《今天的延安》、叶延滨的《到那遥远的地方》等,都是这样具有“散文意义”的采风美文。

  怕就怕糊弄,漫不经心,对付事。或者不能写强自为写,为了名声和稿费而写,为了职称而写。还怕有些人士勤勉刻苦过度,对自己严格要求太甚,每天必须写出两千字三千字之类。我觉得文章跟生命的定数有关,万物能量守恒,绝不能写得太快,不然肯定就江郎才尽了。可是啊,试看今日之散文文坛上,到处充斥着这些率尔操觚的文章。

  比如,旧人旧事,来来回回地说,即使加上许多文学的佐料,也嫌絮叼。

  比如,身边琐事,我的狗猫我的书房……即使抹上文化的光芒,也是你一个人的展览。

  比如,时尚小资的话题,口红呀、项链呀、精品呀、酒吧呀,那种有钱没钱都显摆的“文化姿态”,充分显示出了自身素质的浅薄。

  比如,故意去写卫生间、厨房什么的,即使文字再精致再审美,也不过就是吃喝拉撒那点琐碎事。

  巧的是2004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推出了一出话剧,名字就叫《厕所》。我看了剧情介绍,也读了几篇评论文章,尽管有一些品评挺尖锐,但我的印象,这还是一出贯穿着很深社会容量的作品,通过厕所这一方小天地的变化,映射出时代、社会、各阶层老百姓的生活变化和世态人心的变迁。我喜欢这样的作品,我认为,无论何时,文学都不能脱离社会,文学的天生功能就是要关注社会、推动社会的前进,这难道不应该是我们每个写作者的底线?而我也读到几篇写厕所的小散文,是年轻作家写的,文笔确实精致、俏皮,语言犀利独到,时而闪烁出智慧的小火花,可是因其毫不触及社会内容,一点儿不关涉人的命运,就怎么也引不起共鸣。我不能说这样的文章不好,但它充其量只是一道佐口的小菜,填不饱大众饥肠辘辘的肚子,真可惜了作者的才华。

  2004年还有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就是长——这些年来散文越写越长,到了今年好家伙了,怎么一篇比一篇长?以前我写过关于散文的长与短的问题,反对散文只能是“茶余饭后的一段小哲理”。我的理由之一是“读者不管你是长是短,只要求文章好”,那证明了我并不保守,心胸是开阔的,还有点突破规范的勇气。可现在,大概是报刊多了、文章好发、编辑部要求不那么严等等,有些作家就连基本的文学戒规,比如鲁迅先生说的“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或段删去,毫不可惜。”之类的经典,也都认为过时而“弃旧图新”了。

  尤其是一些号称“大文化散文”的文字,抡圆了膀子大干。文章还未写,先摆足了钦差大臣的架势,若写名人必从他的祖上八代起笔,若写地域必上溯五千年一一细数地底下都挖出了什么,若写学问喝更不得了了,不把庄子老子孔孟程朱理学、再加上马恩巴尔扎克托尔斯泰博尔赫斯都引用一圈,绝不收兵。这些大手笔们忘记抬起头来朝书房外看上一眼了,看看读者的眼光里已经装进了多么复杂的含义。有人就告诉过我说:“哎呀,作家自己津津乐道其中不能自拔,读者一见掉头就跑。”还有报纸上发表了文章,尖刻批评说“大文化散文”没有一篇好的,充其量都是余秋雨《文化苦旅》的副本。我个人觉得这些话也有点失之偏激,“大文化散文”时兴以来,也不能说没有好作品,再说学余秋雨也没什么错,萨特普里安就曾经说过:“所谓独特的作家,不是指他从不模仿,而是指谁也模仿不了他。”我认为症结在于:大部分模仿者的学余失之皮相,缺乏自己的真情实感,他们的文章不是从内心里喷发出来的火焰,而仅是为了作文章而作文章。其结果,尽管堆砌了一大堆深刻的思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思想” ,引用了一大堆史料 用电脑一调就能查到的“史料” ,用足了华美的文辞 浮辞艳彩 ,但文章本身缺乏真情、缺乏激动人心的力量,就怎么横写竖写,也拉不住读者了。

  综上所述,必然的,我们要引出一个重要的话题了——创新 为什么不是每个红柿子都能坚持到最后?有的是主观因素,原因种种不想坚持了;有的是因为客观上达不到,没有内在的更新力量,想坚持下去而不可得。缺乏了新鲜维生素的滋养,肌体的衰落可不是必然的?

  每个文学的转型期,都会无情地甩下一大批跟不上的作家,比如“伤痕文学”,比如“寻根文学”,比如“精英文学”,这是文学史提供的经验。为什么有的人跟得上有的人跟不上?这里面固然有多种原因,但一个主要的问题,就是作者能否突破自己,像再生的蛹一样经过痛苦的蜕变。新时期像满天星斗一样涌现出来的那一大批作家,王蒙、张洁、李国文等几位,至今创作激情迸射,不但英气不减当年,还能芝麻开花节节高,这是为什么?他们有没有经历痛苦的蜕变?他们是怎么蜕变的?是什么条件促进了他们的蜕变?这个蜕变完成了没有?是否还有“更行更远还生”的循环往复的过程?为什么别人没能完成和他们一样的蜕变?……这些经验都值得深究。

  现在我感觉是轮到我们这一辈作家了。这几年,我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危机感,每每对人说起,却多被视为矫情。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我们这一代身上有着多么深刻的缺陷,既先天不足后天亦不足。以我为例:青少年时遭遇“文革”,初中高中的课本都没摸过;后来虽侥幸上了大学,恶补四年,却是囫囵吞枣,仅仅瞭望了一下学问的封皮而已。大学毕业之后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再没有坐下来好好系统读书,虽然一直有这个愿望和要求,但新闻采访、编辑、写作、社会活动、家务……消磨和降低了对自己的要求,就这么一晃,二十年就逝去了 而这二十多年呢,恰是中国自唐代以降,千年来社会大变动最急骤、最剧烈的转型期;又适逢“经济全球化”、“科技全球化”、“数字全球化”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每天都使这个本来就纷繁复杂的世界变得更加难以应付。政治学的、经济学的、社会学的、哲学、法律的、金融的、保险的、商业的、人际学的、心理学的、科学的、信息传播学的、教育学的、文学的、理论的、各个艺术门类学的……这么多新知识都需要我们补充进脑子里,没有这些及时的补课,能与时俱进地写好散文?

  况且,新一代年轻作家们也已站到了前台,“七十年代群”、“八O后”都有不俗表现。比起我们,他们的起点更高,更好的生活条件造成了他们的基本功更扎实,接触艺术门类和科学知识更亲密,视野更广阔,智商更高,外语训练也比我们好得多。更重要的是,其思维比较我们这一代,不知少受了多少限制,就养成了他们特立独行的个性,使他们在人生路上更自信,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行为准则,更少条条框框的束缚,更敢于怀疑、批判和超越前人……所有这些素质体现在他们的文章中,就形成了他们非常有别于以往的异类姿态,在文化的毫米汞柱上慢慢升高,呈现出青胜于蓝的光彩。我们也需要向新一代学习,给自己的蜕变增加一些动力,还有养料。

  日前,一个在商很成功的朋友,告诉我他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秘密:任何一个投资项目,甭管多么辉煌,第三年的时候他就准备撤项转产,第五年的时候一定离开。决胜于危机到来之前,这是他了不起的素质——天下一理,我们的散文创作,能从中借鉴些什么?

  承担文化建设的责任

  最后,我还要单独辟出一节,谈一个重要的话题:我觉得2004年散文文坛上最值得注意的问题,还是创作仍然严重脱离社会现实,没有承担起中国现代文化建设的责任。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还没想透,但我一直在认真思考。

  不错,这些年来,中国的散文创作从来也没有这么热烈的局面,写者众,读者众,研究者众,出版者众,甚至推动了整个图书利润的飙升。散文界、文学界,情绪高涨,看到的形势一派大好。但也屡有界外人士批评说:面对急骤变化的当代生活,面对着急剧突出的社会矛盾——下岗、失业、造假、欺诈、环境污染、贪官污吏横行、不道德者的暴富、知识阶层的道德沦落,贫富越来越悬殊、富人越来越为富不仁、我们生存的自然空间和人文环境越来越恶劣……面对着所有人的精神、心理、思维、审美、道德底线……都存在着严重的疑问和困惑,你们散文界的创作,几乎没有触及这些最切近的问题

  而在一部分年轻作家看来,散文就不应该担负“文以载道”的责任,只要向纯粹审美方向发展就行了。尤其近来有一种声音渐渐强大起来,强调“技术主义”的写作,主张抽掉一切社会内容,只为纯美而文。他们越来越高声地强调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急切地要求承认,并想覆盖一切别人。从写作实力来看,他们确实有许多先天的优势,比如年纪轻,没有复杂的阅历也就没有那么多精神负担;比如经济条件较好,有机会出入各种场合,见多识广,什么也见过什么也不怵;比如可以迅速接受最新资讯,占据舞台的中心……但这些也变成了他们的包袱,变成了他们傲然的资本,他们有点听不进别人的话了,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真理,甚至看不起几乎一切前行者,更公开鄙视至今还为了“责任”、“道义”、“社会”写作的“迂人”。

  相对而言,散文确实是比较高雅的艺术形式,它到底应不应该担负起表达社会和人民的责任呢?它又应该怎样既推动中国的文化建设,同时又从艺术上得到高水平的发展呢?

  我这么提问,有些散文界的好朋友也不大同意,比如散文家素素就说:“散文应该担负什么,不应该担负什么,还是要尊重写作者的选择。可是,在写作者的耳边似乎总有人在告诉要写什么,不要写什么,要怎么写,不要怎么写。其实每个写作者大概一生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生存之路,写作者一直是在写作中成长,然后在写作中成熟。”

  但也有人支持我的观点,并认为我有胆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本身就勇气可嘉。散文界著名人士、《美文》杂志副主编穆涛说:“散文应是最直面现实的。但总的看当前的散文,看不出我们是一个发展中的落后国家,看不出当下生存的不容易。散文家的日子过得好,笔下的生活很高尚,读书、旅游、休闲、收藏;散文家中的思想者也多高风亮节,罗丹雕塑式的。散文局面是繁荣着,但是离当下的真实生活太远。有些写现实的作品也缺乏现实精神,似乎有些现实遮蔽,比如写农村,仍是饱含诗意的,看不到沉重的赋税、教育的严重滞后和脱节,看不到拿不到工钱的农民工。”

  再借鉴一下国外的经验。最近刚刚看到王晓群的一篇署名文章《理论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见《文艺报》2004.12.9. ,介绍了美国学术观念和文艺创作的最新变化情况:1 .学术理论方面:恢复理论的真正使命,超越体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对学院之外的世界讲话,再次把文化和政治结合起来,努力塑造现实的恰当本体论。2 .文艺创作方面:西方现代主义迸发出来的巨大创作能力已成强弩之势,失去了其先前的影响和生成力,美国人的审美情趣朝叙事清晰连贯、道德观念明确的现实主义作品回归。3 .戏剧电影方面:把国际政治视角带到创作中,探索社会问题,出现了不少社会内涵丰富的作品,抽象晦涩遭到冷落。4 .音乐舞蹈方面:曾被音乐界视为神圣的无调和抽象音乐,正在让位给主旋律音乐。舞蹈正回归到重要主题,重新重视起技巧和艺术。5 .绘画方面:重新强调与结构、拼贴或其他表现形式相对立的媒介作用,人物和山水画正重新受到青睐。

  所有这些加起来,给我的印象似乎是:当下美国的文艺创作,又重新回归到注重表现当下的社会生活,关怀人的命运和内心世界,用传统道德之光照亮前进的道路,以文化的拯救推动社会的进步。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叙述了这么多,无非是期望能从中采撷到几朵真花,让它们的香气飘洒到我们的散文文坛。

  本文谈问题多了些——但愿这只是居安思危的一种前意识。

  朝窗外看看,今天无大风,一个个红柿子安然地悬系在光秃秃的枝头,坚守在还不算太寒冷的北国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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