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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甘生投考,
未把导师找。
排名第一被涮掉,
据说复试不好。
朱氏父子牛逼,
老爸甘做人梯。
署名很成问题,
世人皆曰滑稽。
上一阕调寄《清平乐》,单说儒林怪事,令人拍案惊奇。
却说京城繁华之地,多有书院学舍,其中最有一家声名远播,唤做“京师大学堂”。这京师大学堂非同小可,地广数里,人众万千,内有未名之湖,风光赛过苏杭,好一处温柔繁华之乡。大学堂设科甚多,天文地理,声光化电,文史哲社,理工医农,无所不备。惹得各地士子纷纷前来,以能考入京师大学堂为荣。更有刑部科,高人云集,称得上是名闻天下,有口皆碑。科主朱大人,功夫甚是了得,不仅法理精通,才能超群,而且深得宫中赏识,刑部尚书大人那里也是经常走动的。因而仰慕者甚众。
有金陵士子甘生,年方而立,志存高远,一心想中个进士,且对京师大学堂和朱大人倾慕已久,只惜无缘见得一面,当面拜师,引为大憾。直至得了会考之机,甘生乃备了盘缠,千里迢迢一路奔京城而去。不提。
且说甘生到了城里,四处打听得京师大学堂的所在,好容易挨到学堂门口。远远便见到学堂门楼高耸,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八字洞开,好不气派。门口两旁安放有两尊石狮子,看上去显得干干净净。甘生见了,不免喝了声彩。进得考场,甘生自当穷尽平生才力,借题发挥,做出平生得意文章。等到张榜时,果然点得刑部科头名。甘生大喜。隔日复试,甘生依旧下笔千言,洋洋洒洒,一挥而就,自不在话下。
却说刑部科科主朱大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对科举之事素来多有腹诽。对精于八股之考生,亦心存芥蒂。复试当日,见甘生只知照本宣科,未有更多可造就之处,当下心中不悦。
复试毕,甘生径自回乡,只等看揭榜。越数月,金榜高张,甘生前去看时,通榜未见自己的姓名。再依序看来,头名是当初的榜眼,末名是孙山,就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再询问时,方知自己早已落榜。甘生倘若自认倒霉,倒头睡上三日,然后发奋以备来年再考,也就一了百了。偏偏这厮死心眼,硬要刨根问底。也是合当有事,又偏有好事之徒,揭出内幕,说是甘生落榜别有内情,朱大人早就属意孙山了,而孙山就是刑部科内部人员,云云。
甘生大怒,乃连夜写一长篇揭帖兴师问罪,怒斥京师大学堂徇私舞弊,黑幕重重,慷慨激昂,义薄云天。那些个终日在互联网上游弋的网迷见了,纷纷奋起响应,四处收集砖头,一路拍将过去。网络人多手杂,一时间乱作一团,狼烟四起。有斥朱的,有骂甘的,有抱屈的,有喊冤的。拥朱派称要捍卫师道尊严,拥甘派称要惩治科场腐败,中间派则高喊废除科举。更有一干百无聊赖的闲汉,平日里最怕太平无事,就好凑个热闹,得知这边有事,便成帮结对,一窝蜂地围拢上来。一时间闹哄哄似苍蝇觅得腥臭,密匝匝如蚂蚁要扛鲞头。众闲汉东一拳西一脚地混在当中打太平拳,所到之处,天翻地覆。结果是师不师,生不生,斯文扫地。不提。
且说金陵乃前朝旧都,当初也是一温柔繁华的好去处。金陵地方也有一大学堂,曰“旧京大学堂”,规模浩大,各科齐备,其声望不在京师大学堂之下。也曾人才济济,盛极一时,笼络得少年才俊,不在少数。时有一少年,临川人氏,唤做临川朱生,在旧京大学堂学业。朱生天资聪颖,家学渊源,勤奋好学,学业精进自然不在话下。
朱生年少才高,多有建树,校方自然大喜过望,赞赏有加。乃引朱生发布在西洋权威学术刊物上多篇论文为据,立朱生为众学生之榜样,赏以银子若干,以资鼓励。朱生名声大振。西洋有大学堂得到消息,立即发函,表示愿意接收朱生前去就学深造。众学生家长闻之,皆赞曰:乌乎,生子当如临川朱。
俗话说,树大招风。不料想,此事却惹恼了江湖上一位好汉。此人姓方,名船儿,侨居西洋,颇识得几国文字,也能说会道,无所不知。但凡无所不知之人,自身学问并不高深,凡事皆略晓得些皮毛。但方船儿平生却有一大癖好,喜欢吹毛求疵,揭人短处,见谁都当贼看。一些弄虚作假的人一旦给他逮住了,就得理不让,指爹骂娘捶胸顿足地狂叫起来,且颇有些赖地打滚的泼皮地痞作风。也因此得了些名声,江湖上也称得上尽人皆知,人送绰号“方癞子”。鉴于江湖上弄虚作假的人多,方癞子出手总有半数拿捏准了,也半数捕风捉影。但就算是抓瞎了,凭他死缠烂打,赖地打滚的痞子手段,旁人也不明就里,只远远地看热闹,不愿多问究竟。
却说这一回,方癞子知道又有情况来了。朱生小小年纪,如何能够成果卓著?料定非偷即抢,不是好事。当下施展起草里寻蛇的手段,在西洋国里的学术杂志上觅得了若干蛛丝马迹。原来,朱生之父本是京城某学堂的教授,学科内的行家,能在西洋发布研究文章,自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文章却被署上父子两人的名字。沾亲带故,父荣子贵,一齐发达起来。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癞子寻得这些蛛丝马迹,如获至宝,杀猪似地叫将起来,惹得公众一齐拥过来看热闹。方癞子见围观的人多了,愈发来精神了,指天画地,言之凿凿,质疑朱氏父子。朱氏父子不知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不屑一顾,并不热心打话。
此事惊动了旧京大学堂的学督大人,事关学堂声誉,非同小可,乃降下旨意,兴师动众,一查究竟。但无奈是雷声大雨点小,查来查去一笔糊涂账,最终不了了之。朱生依旧漂洋过海,在美利坚的学堂里神出鬼没。打假狂人方癞子讨了个没趣,也无可奈何。好在又有新的贼影闪过,搞得方癞子手忙脚乱,防不胜防,也就顾不得朱氏父子的事了。一场闹剧悄无声息地草草收场。然而此等下三滥的丑事却屡屡发生在儒林学界,尤令世人齿冷。村学究令狐先生闻之,谓然叹曰:“人心不古,夫复何言!”这正是:
儒林堕落文贼起,斯文扫地人心荒。
撰文:张闳
■ 正史
甘德怀落第
2004年3月,甘德怀参加了北京大学法学院法理学专业博士生入学考试。甘德怀的总分在法理学考生中名列第一。4月19日,主动联系才知道复试时间的甘德怀,匆忙参加了复试。研究生院确定复试资格线为:英语50分;业务课60分。但是甘德怀发现,与他一起参加复试的两个学生一个英语考了46分,另一个业务课不到60分。4月20日,甘德怀从北大法学院获知,他没有通过复试,其他两人复试却通过了。7月9日,他将一篇题为《我的北大考博经历》的文章贴到了以“学术打假”著称的“新语丝”网站上,由此引起了轩然大波。7月12日,甘德怀报考的老师、北大法学院院长朱苏力教授向新语丝投去一篇《关于甘怀德同学面试情况的说明》(朱教授将“甘德怀”误为“甘怀德”),就甘德怀的“质疑”有选择地进行了回应。朱苏力教授也许不会想到,这份旨在维护北大法学院声誉的《说明》,并未平息这场风波,相反,使争议进一步升级。
摘自:南方都市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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