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统治铁律：山东的候补知县里那个叫做长赓的

cdxiaohe

源作者:贾晋京




德国政治学家米歇尔斯的《寡头统治铁律》，说的是在民主制条件下，民众也只能是在少数“统治阶层”精英里选择政治领袖的人选，因而最终领导权力总是在“寡头”圈子里轮替的，可以说，这是西方式民主社会的权力逻辑。中国漫长的2000余年帝制历史上，官员不是由民主程序产生的，而是由皇帝任命上级，上级提拔下级的。这里有着另外一种权力逻辑——

根据关于晚清史的著名笔记小说《凌霄一士随笔》记载，同治年间，在丁宝桢担任山东巡抚（相当于现在的省委书记）时，沂州府的土匪闹得很凶，以至于连沂州府与山东巡抚衙门的公文往来都被切断，请求上级派兵剿匪的报告都被劫去。当时沂州府的府治所在地是兰山县（今临沂市），那里的匪患尤其猖獗。有一次，兰山知县一职空缺，藩司（布政使的俗称，相当于省委第一副书记兼省长，执掌党群关系和人事大权）一连任命了数名知县，竟然都因为畏惧土匪的势力，不敢赴任。丁宝桢很是头疼。

说来丁宝桢在很多历史书和清宫戏里还都是一个秉持正义、敢做敢当的角色，捕杀大太监安德海就是一次足智多谋、英勇出击的经典战例。由他家的厨师潜心研制的名菜“宫保鸡丁”至今还在为美食家和饕餮之徒们的口福做出巨大的贡献。这样一个堂堂好汉，官拜封疆大吏，如果竟然因为几个蟊贼，被官场上认为地方治理不力的话，岂不是在太后老佛爷面前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而一连任命数名知县不敢赴任，这就是政令不达了，性质可能就不止是没有面子了，怎能不令英雄好汉的丁大人头疼？

山东的候补知县里有一个叫做长赓的，由于为人蛮横，仗势欺人，名声很恶劣，数次遭到弹劾。丁宝桢想惩治他，便让他在候补知县集体入谒巡抚时一同进见，打算当面考察一下此人，再最后决定。谈话中，丁宝桢偶然提及兰山县的事情，感叹没有人才。众候补知县都视兰山为畏途，没人敢答话。惟独长赓挺身而出，毛遂自荐道：“长赓虽然不才，但是从来不信邪，谅区区几个蟊贼，有何难办？如果不才勉膺此任，定能平匪安民，为大帅分忧。”丁宝桢看没有别人敢承担此任，就让藩司委任他为兰山知县了。

长赓接到委任令，招募了省城济南地面上的几百名泼皮无赖作为“死士”，用今天的话来说大概应该叫做联防或者保安，随他一同赴任。在上任的路上，长赓沿途大造声势，扬言要跟沂州土匪们大干一场。土匪们看到长赓这伙人到来，竟没有加以阻拦，让他们扬长而过了。长赓把穿越匪控区的经过夸张渲染一番，写成报告，说成了按现在的提法是“取得了重大的阶段性胜利”，而且顺利地上报到省里，没被劫去。报告得到了省里主要领导同志的高度评价，按原书的说法，叫做“省中大吏共称长令之才勇矣。”

故事读到这里，我不禁在想：为什么出掌兰山县这样一个一府首邑的美差，只有长赓一个人敢领？而往常连政府公文都敢劫去的土匪，怎么遇见长赓这样一个无赖头子就可以轻易放过？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来，人群中多数人都是风险厌恶型的，这类人害怕风险，思维方式中规中矩，我们可以把那些不敢赴任的候补知县们都看作这一类型。在这类人，也就是正常人看来，既然土匪连政府公文都胆敢劫去，那显然在知县权限内，通过正常程序是治理不了匪患的。而长赓则可以看作风险偏好型，他敢于承揽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是因为他的思维习惯是不遵守通常的游戏规则，不按牌理出牌的。

如果以合乎程序的方式来对付土匪的话，那应该悄悄行动，突然出击，避免打草惊蛇。但是长赓却大张旗鼓，唯恐别人不知道，这就明显不是为了清除了土匪，而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形象而行事了。因为关乎自己升官前途的，是在上级那里的形象，至于土匪是否真的铲除，并不是真正重要的。对于土匪来说，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倒恰似传递了一个信号：我剿匪只是说说，不是玩真的。心领神会的土匪们当然要妨长赓一马了，互相留个地步。事实上，可以设想，假如长赓不是跟土匪互留地步，而是真的硬来的话，那土匪也不会吃素，犯罪率肯定会上升，反而不利于长赓的“形象”。

在本应秩序严格的官场上擅长投机的人可以叫做“政治流氓”，政治流氓在中国古代的官场上被称为“酷吏”。

由此，我得出了一个推论，在官员由上级提拔，而不是由民主选举的体制中，酷吏会优先被任用。

上任之后，长赓声称要“锐意剿匪”，采取了“果于杀戮”的手段。翻译成现代术语，就是“大张旗鼓地进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对犯罪分子决不姑息，要从严、从重、从快地处理”。长赓对于犯法者动辄处以极刑，杀头无数。一时兰山县对外号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长赓因而获得了上级“卓异”的评价，被丁宝桢“奇赏而力荐之”，也就是树立为典型，大力举荐提拔。数年之间，由知县经府、道而晋升为臬司（按察使的俗称，相当于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也就是说，几年工夫就连升好几级，相当于现在的从处级爬到了副省级。

这又是一次不按牌理出牌的表演。可以想见，所谓的“锐意剿匪”，一定不是真刀真枪的；凭借济南的泼皮无赖，可以实现真正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吗？

由此，我有了第二个推论：在官员依靠“政绩”获得提拔，而对于政绩的评定又取决于长官意志的体制中，提拔上来的总是酷吏。

选择的和提拔的都是酷吏，则最终这种体制下的官场，就充满酷吏，这就是非民主社会的权力逻辑。我把它叫做“酷吏统治铁律”。

长赓爬到臬司之后，依然没有改变一贯的言出法随作风，对于下属官员，明目张胆地勒索财物，如果下属官员的上贡不能令他满意，他就“以法中之”，也就是用“法”来收拾你。下属官员中有人忍无可忍，就把状告到了丁宝桢那里。丁宝桢可能觉得长赓这个“典型”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于是“大怒”，把藩司叫来说道：“笏臣（长赓的字）是酷吏，我早就知道，只是因为他有才干，才予以重用。如今此人不但未能有所收敛，反而越发贪酷。你可以告诉他，让他自己想个办法，我念在他以前作出过一些成绩的分上，不予追究。否则不要怪白简（丁宝桢的字）无情。”藩司把这话转告给长赓。长赓倒也知趣，便称病引退了。

谁才真正地“酷”？

northzeus

呵呵
xiaohe终于回来
看最近这里好冷清
特别是从导航里撤下来之后
有点担心...

山东的帖子就要顶
呵呵~

cdxiaohe

下面是引用northzeus于2005-04-22 18:47发表的:
呵呵
xiaohe终于回来
看最近这里好冷清
特别是从导航里撤下来之后
有点担心...
.......

对哦，好久没来了~~阿猫你不也是嘛，嘎嘎，大概要不了多久，这个版面就有斑竹了：）

cdxiaohe

嘿嘿，阿猫原来是山东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