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冰的诗一组

王也

《随想》

（一）
一些鱼在玻璃杯的界限之中
一些花在盛开的太阳之间

水和空气的清洁度
以及
一盏灯接近跳动的延伸

哦哦 你看
那只打着哈欠的猫
透漏一点
与微笑相似的 与阳光同等的热量

最终
我还是听到了那些
秋天和大地的对话

（二）
大地说到红色的枫林

我想起雨在夏天打着芭蕉
所有路过的伞

路过的人都说
夏天的森林多么幸福

（三）
一群人都在走开

一群时间坐在长椅上
谈论着秋天还有多少幸福
在消减和递增

枫叶红了
我想到一种啤酒的名字
该怎样回到鱼缸灰色的底部

（四）
第一次提到灰色的玻璃
第一次想到比河水巨大的流畅

之后 还有很多和红薯相似的味道
从老房子里走出

蒿草只剩下发霉的传说和故事

我的双手翻开完整的乡村
我的母亲翻开秋天的内脏
2002.10.26 长沙


《从早上的纯真说起》
——给一个写诗的陌生孩子：流动人口
1．
我的确看到一片早熟的稻田
一只涨满乳汁的苹果

苹果是青色的乳房和
转换的重复病句
关键在于
一只鸡蛋随时都有破壳的可能

比如说时间希望带来一群强壮的儿女
太阳在中午会雇佣一个奴婢

把立杆见影说一千次
另外
必定还有很多中年的天才
抓住活生生的物质

流动 流动
流动人口
活生生的清纯布满腮红

2．
我再次说到的
是一个孩子的天生寂寞和害羞
耻辱的层次

十一岁的意识开花
一只书包装满的玩具和词组

统统跑着
统统流动和跳跃

他左手上端着春天
右手上的黄昏
散发煎饼的芬芳
诗歌一直脸红

孩子的眼睛睁开
孩子的书包被紫色的光线穿透

2002.11.25 长沙


《十二月》

深冬已落幕的桔园中
一只蛀虫进入了深睡眠

桔子就放在离我不到一米的桌上
一些书 塑料袋 墨水
纷纷逃跑

我看见十二月在逃跑
它的骨头开始碎裂
腐烂的肌肉结上冰痂

你看
那些打量桔黄的人
反复被一只桔子坚硬的汁液浸泡
金属都陆续折断
陶罐纷纷闭紧了嘴巴

充满企图的细菌
进入骨髓和血液

医生守口如瓶

2002年12月29日 长沙


《就这样吧，爸爸》

那些燕子、乌鸦和麻雀
都过来吧
我要向你们要一根尾羽

哦，爸爸
你把蜂蜡都给我吧
我要用它把尾羽粘成一双巨大的翅膀
这就够了
爸爸，你不用担心逃亡
你不是伊卡洛斯的父亲

爸爸，你静静的看着吧
你看我背上的这双翅膀
远点 再远一点
爸爸，你看我变成海伦或卡珊拉德
爸爸，至于这个可以肯定的细节
我改变不了

因为我听见移开的云层在互相唾骂
我想这些灰尘怎么毫无知觉
就粘在我的身上呢

还有那闪闪发光的电流
不倦地袭击一小片森林
森林里的燕子、乌鸦和麻雀
它们都少了一根尾羽
哦，它们都已没了踪影

我停下来了，爸爸
我不知道天空就是一尊枯井
长满了黑色的苔藓和鱼虾
鸟都跑了
鸟都在游泳

爸爸，你帮我把翅膀涂满蜜糖吧
我要让那些鱼虾都围着我亲吻
爸爸，这样做吧
这样，你可以静静地立在井边
静静地想象我在水里飞翔

爸爸，就这样吧
2003.3.14


《风向北吹》

把液体的卷曲的天空
连同透明的杯子
塞入分不清重量的河道
这一天风向北吹
树叶剪断尾随的叹息

还有什么尾随你的嗓音
呈现出房子的简单现场
一只手置入一片火焰
这只适合烘干雨天细小的泪水

有时候要记得加点盐
记得把抒情的失语者
和说普通话的人分开
还要把树叶和水稻进行一次移植
灾难的话题
流汗的麻雀
我们说土地喂养了多少乡亲
远足的节气从一张纸上抵达
阳光洁净地纵容

天凉就说凉
一个梦沉下去
风吹来了
流泪的眼睛不肯哭泣
我从来不肯把青春的生产批号放在二十一年的位置
从来不用近于挥霍的速度去想
留下黑夜还是一生

2003.5.2长沙


暗室（组诗）——给Y.L

你用我们的爱摆出餐桌：一张床从夏到秋。
——保罗.策兰《岁月，从你到我》

（一）

因面纱清晰的辐照，你
卷走我蓝色的婚床
且卷在晚安的睡眠中，感觉被喝下
以至于一粒灰尘的成长，像冰洁的隐红
你走过：暗色的嘴唇掉进原始的
森白的墙和痛苦
因那寻找和告别，几乎一只耳朵
出自我能接近的穴地
醒来在挥动，手
因那告别

（二）

我硬生生地把你接住，随着你
摔下的惯性，我们落下
而我接住了你。蓝色的
从一步阶梯上捡起贝壳
并非金黄。他们将我带走
从这里向里
我哭着：我并非填补身边的空隙
右边：更亲密的嘴唇

不要见陌生人。哦
我们从怀里摸出镜子观看对方
更迅速地被允许进入内心，折叠
我作为你的爱人搬出一篮豆角
挤着空气躺下去

当季节再次命令我：光芒
互爱的心脏做完了礼拜

（三）

最金黄的冷却的啤酒：我的
从白天回到暗室的蜗牛
当我们把头伸进黑暗的亲吻中，长沙
一千对情侣在拥抱。你知道
记忆走在桥和世界之间。
那么神奇的一座桥，我的赠礼

哦，你叨念着写着出门
口哨掘开剧院的舞蹈，维纳斯
她来自命运的另一个国度
石头砸入壶中，水在洒开的词前

光亮的无以容纳的大地
不要遗忘，不要赞美那些歌曲
墓歌？完全安静下来
完全地如此进行着更丰满的
绝不是我听到的陈述

（四）

傍晚喝着过期的酸奶
日子在那些关键词前，如此美好
而我，一个相对的虚无
曾是接头被贩卖的毫无主题的
玫瑰。暗室中展开的花朵
以白森的皮肤包裹我
不再陷入斑点之中的面孔。
为你，我搬出绿苔和粗瓦砾
砌成无法忘却的家，架子鼓
一根手指勾画出被喂养的声音
对话。那些血涌出泪水
解析的时光结成雪片，拒绝？

你带上一把椅子，我
以背负为光线的前提。黑夜
那个我所更正的苦杏仁正在分娩
它，嘲弄过去和阴沉的下午

数过最后一只，我以确实的速度接近你。

（五）

你的眼睛使我变苦，加点糖
日子的色彩就已到达。
你打开书本，赦免我
这些抛掷的惊恐与记忆
仍然可以看见：走动的山梁

正是在那里，一个不可命名的地方
我叫它美丽的城市，而这
焙好的夹馍充满荣耀
它和所有的伤口一样，会打开
或结痂，你会沉默在凿好的
容器中，这些被吹空的容器
三十年后从我口中吹出，缓慢地
灾害。

谁能在炊烟四起的地方？
在它的内部：爬出阴影
你被石头记下

（六）

临近我，希望和梦想的残余
而且 ，在近处
我用祈祷的词语重复你
一切真实的窗子，十二格
音律不符。思想开始分散
我们在明处保持关系
在暗处，刈去心灵之上的杂草
它们生长得茂盛和完全

这里，是被引领的变聋变哑的双手
因为说一切都已醒来和融化
你看太阳在漂浮，欣然地
张开的双臂
这些来自我们的形状，积为灰尘的
捡拾的梦的戒指

在天堂的路上，你
高大、苍白。没有残余的
毛发。我
那时已和落叶和秋风一起
允许离开？手中的饼纸一样薄

我头顶的天空偶尔并你入侵时间

（七）

时间已不仅仅在变卷的牛皮纸中
它在被点击过的
巨大的、对着空无的饱满之中
婚床，柔软的变蓝的哭声
哦，不要碰它

这样少许的力量，或许
整个公园的树都行动起来
隐含的无法辨认的绿叶，进入荒凉
你依旧在吟唱，高坡上
你带着过期的粮草奔跑
这是来自我们的形体，以及内部
多余的盐份。而血液
它们像这少量的幸福

没有谁觉得这些宿命能看住一根手指
并且保证让它揉捏相似的
水的，
物质。它们从玻璃屑中刺伤
黑夜里光洁的皮肤

（八）

我怀着爱和月光，清晰的唇前微微
挂着冷漠。如果可以离开哀伤之地
广州会把我踩出声来，但是
如果在丛密的树林里怀着敬意
上帝，我的脚步将踩出节律
和无声息的象征

胆敢想象树上悬挂的风筝，出自
一位姑娘之手
而那纠缠的线，让我感觉如此茫然
每一次解析的降临，街道睡着之后
一些并不为什么鼓动的词汇
让它们去吧，不要高搁和受苦
不需要结合的泪花开得更久？

我们互不理睬的呼吸，过后
用变形的寂寞揣摩脸上
低垂的安宁，能把死亡和檀香混淆？

（九）

默认爱，默认一切
只有我的肩膀在逐渐接受隐藏
我每天张开耳朵
神示的下午终于来临，那些疑问
突然张开，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或者，破坏中升起的完美之歌
而它正迅速地抵达低迷
我失去了，我袭击一切可袭击的
忧伤之石

最后，在殷勤的烛光下
像进入你的嘴唇——
这是大道穿过了书桌，我对神的否决

（十）

或者在很久以前，我们共同散步
或者它不属于任何人
忠于时间的一切盛开并称赞着
某个下午。从若干年前到共同暗示的一天
我要留在那儿——
小岛城市：暗室中悬挂的素描图
然而，这将是崭新的一天
欲念把命运借支给我，在远方
无疑要秘密撕开被允许的本能

那些果实，也许真能衡量我们
但谁知道越来越被充满的历史？
“一张床从夏到秋”，请把说话的人煨起来
更愉快的习惯众神

当我仍不能确定，我就用一根席草描述
古桥下无法继续的音节
有颜色的傍晚我一定讲讲
房间怎样屈服我那庇护的内心

2003.7.3-7.4



《打算明天》
——给游离

走过你，走边了所有的灾情
我们充满温度和危险
这必定意味着停止了一切意外

许多天，你和我的伤口连成一片
像一把楔子接近内心

这些设计形同荷叶卷曲
求全的古怪酒瓶
我正以古运河的速度
走向历史和列队的哀伤
怎样才能靠着墙壁打算明天

爱情装扮成作恶多端的神
有朝一日它也太阳般照耀我
它情愿
在破晓的时刻抚摸我
韶华尽失的脸
我们一日日耗损

我们想躲开一切泅渡、变迁和迷失

而那些温暖的小东西
分隔两地
它们毫不被人觉察
像我的青年飞翔，像这些着装简朴的内心

而你将看见
你将产生硕大的一盏灯的夜晚
以伴我忘记自己的一切

2004年7月14日晚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