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可以貌相乎？

湘云楚水

人不可貌相。这话典出何处我没有考证过，想来大约从晏子使楚的时候起就应该有了吧。但是这么一两千年下来，国人却几乎从未把这话当真过。每个成功男人，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女人不好说，但每个都天赋异禀，相貌非同寻常倒是真真切切的。先不说明太祖朱元璋，生得那是五岳朝天：两额、两颧、下巴，都朝前突出；还有那刘备，长着兔子一般长的耳朵和猩猩一样长的双臂；就连相貌上实在没什么特征的汉高祖刘邦，也愣是在左边屁股上长了足足七十二颗黑痣。。。这名单就不继续开下去了，免得望麓在各种动物之外又充斥各种怪物。好了，现在我差不多肯定，凡人均可以貌相；只是，圣人也可以貌相乎？

翻遍《论语》，里面对钱穆赞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大圣人孔夫子的相貌不曾有过只言片语。几百年后，那些喜欢乱开花乱争鸣的人们大概也喜欢做梦，梦里却不像现在一样见的是周公，而是我们的圣人，于是关于孔子相貌的描述纷纷出笼。《庄子·外物》里是这样说的：“修上而趋下，末偻而后耳”，也就是说，上身长下身短，伸着脖子驼着背，两只耳朵往后紧贴着脑袋。这副模样可着实让人无法恭维。《荀子·非相》上这么说：“仲尼长，子弓短。”孔子个子高。这一点在《史记·孔子世家》里也得到了证明：“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以一周尺合今19．91公分计算，夫子身高有一米九，放在今天也算大高个子。高个子在没有扩音器的古代确实更适合传道些，至少不至于夹杂在人群中连影儿都找不到。耶稣基督要按照土伦教堂里那块包裹耶稣尸体的亚麻布来估计的话，身高也超过一米八；而佛祖释迦牟尼呢，佛经里说了是丈六金身。这个丈六，无论按哪个朝代的尺寸折算，也是高得不可思议。看《楞严经》一文里阿难没完没了地向佛祖问道，我就很不争气地琢磨着有没有架梯子可让他爬上爬下。

扯远了，还是回来说我们的圣人。向以“信史”著称的《史记》在《孔子世家》中这样进一步细描孔子：“生而首上圩顶”，并说孔子的名字正是来源于这个脑袋上的生理特征：“故因名曰丘云”。而“生而首上圩顶”这句话，难得并无任何争议，大家都认可唐人司马贞在《史记·孔子世家》索隐的解释：“圩顶言顶上窳也，故孔子顶如反宇。反宇者，若屋宇之反，中低而四傍高也。”翻成白话就是说孔子的头顶中间低四周高。司马贞这句话据说来源于纬书，与本文无关，按下不表。另有人依据现代医学知识对此作出了解释，曰，由于孔子的父母不符合优生优育条件兼且家庭贫困，孔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得了病，于是“由于患有腹泻或频繁的呕吐而引起脱水或营养不良导致极度消瘦”，造成婴儿的前囟凹陷，“触摸时前囟平面明显低于周围颅骨”。于是《史记》的这个说法科学上也圆满地得到了理解。现在看起来，在没有任何新史料出现的情况下，我们基本上也只好接受司马迁的论点，孔夫子的头顶暂时是与众不同地凹下去了。不过我要指出的是，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另一点：司马贞说的可是“若屋宇之反”－－象倒过来的房子一样。房子，好像一般都是方的吧？古人用字向来精练慎重，他既然说的是房子而不是锅啊碗的，说明孔夫子的脑袋除了顶上凹之外，形状却也不圆，偏向于方。

《史记·孔子世家》里还有一段郑人形容孔子的话：“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从额头脖子肩膀顺着从上到下，全身各处就是古今圣贤的综合体，只是神情却是累然不得志。孔子听到这段话后，笑嘻嘻地说：“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象圣贤倒未必，象丧家犬倒是真的！夫子豁达又幽默，恨生不逢时，未能亲聆教诲。。。

到目前为止，孔子死后这四五百年间，其相貌的说法综合起来就是：个高，驼背，上身长而下身短，脑袋方且头顶凹。看上去不太美妙，但终归还不太出格。时间再往后走，夫子的相貌由量变而质变，离正常人可就越来越远了。

寒笛

可以相貌，但不可以貌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