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证风波

秋石

　　　这简直太可笑了。村里人居然怀疑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可连大学都没毕业啊！怎么回事？从妈妈与小姨的对话中，我知道了原来这事与二弟有关。
　　　二弟虽然还只有二十岁，可他女儿已快满一岁了，他那还未正式过门的妻子比他还小，只有十九岁。我听说他们是在滑冰场认识的。二弟长得秀秀气气的，小时侯就很招人喜爱，长大了也同样招女孩子喜欢，又加之他滑冰时花样百出，女孩子就更亲徕他了，还有男孩子因为自己的女友只要弟弟带着滑而要跟他打架呢。弟弟在十七岁时就有好几个女孩子围着他转了。他二十岁那年，同时跟两个女孩子好上了，一个娇小，一个则是胖得惊人，由于我还在上大学，妈妈想要抱我的儿子还要等好几年，她见有女孩子喜欢弟弟，就凑合了他们，好早日抱得孙子，她替弟弟做了主，要了那个胖的，这样有利于生儿子。没过多久，那女孩还真怀上了弟弟的孩子，几个月后我就接到了我做了叔叔的电话。可他们的年龄都没有达到生育的标准，只好开始了东躲西藏，后来还是妹妹出了个主意，办了假结婚证与准生证，可那时正是计划生育严惩时期，那些假证全部打到了乡政府，乡政府就立即派人来调查了，不过他们怀疑的对象不是弟弟，而是我，因为假证上的年龄是我的年龄。乡政府一来人，这事就在村里传开了，一时都说我在学校里生了孩子。这事我在回家前还一点都不知道呢，回到家听到此事，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天底下总会有这样的事！
　　　年底时，弟弟跟妈妈都回来了，但弟弟的老婆跟孩子不能回来，一回来就会被抓到乡政府去，到时不知要罚多少钱，所以只好由他老婆带着孩子，躲到她老家去了。只要女人跟孩子不现身，即使是乡政府来了人也奈何不得。乡政府在二十八日晚又来了人，我当时在奶奶家，回来后听他们说了经过。他们一来就用不好的腔调叫弟弟跟他们去乡政府走一趟。弟弟就问什么事，语气还很镇静，这是爸爸教的，叫他不能慌张，反正孩子不在，只要死不承认就可以了。那问的人见弟弟这么问就又大叫了一声：你自己知道。后来还是管我们那个村的计划生育的人站了出来，说乡政府收到了他的假结婚证跟准生证，叫他去对一下，看是不是他。弟弟只好说明天早上去。乡政府的人这才走。我回来后，他们还在商量该怎么办。我心里很紧张，以前我经常听说乡政府的人蛮横无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被抓到了乡里，首先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全不顾人的死活的，即使是七八十的老人也不放过，并且一到了乡政府没钱就别想出来，我怕弟弟跟妈妈一去，他们就会挨打，并且被关了起来。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一年才回来一次，只想好好跟他们过个年，可他们要是被关起来了，这年就没法过了。作为家里的大学生，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提出了我的看法，决定带上弟弟带回来的照相机跟他们一起去，只要乡政府的人打人，我就全给拍下来，寄到报社去。我一说，他们就立即同意了。只是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明天结局会怎样，这么一想，我就责怪起弟弟跟妈妈来了。弟弟还这么小就搞出了这种事，让全家人来为他担心，但随即又想到是妈妈不对，她本该管好弟弟的，可她却为了早日抱到孙子，居然凑合了他们。我是大学生，本应该为国家的计划生育做点贡献，可如今却要帮着他们跟政府对着干，可我也别无选择，我总不能去告诉那些干部说那些证件都是弟弟弄的，他们真的生了孩子什么的。我知道他们一年在外，也没带什么钱回来，上次订婚时，给女方就是一万块作为聘礼，还养孩子也花了不少钱，如果事情败落了，那又要罚好几千，到时连买年货的钱都没有了。我只好安慰自己说这不是我家才有的事，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以后再去教育他们吧。这样一想，心里才舒服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给乡里的一个干部打了电话。那干部是爸爸在十几年前结识的。说起来还真好笑。妈妈生了两胎后就去搞了结扎（防止再生孩子的手术），可那给他搞结扎的医生不知怎么回事，没有结扎好，结果妈妈又生了两胎，几年后计划生育开始了，我家生了四个，超过了国家的标准，又正好乡医院有人想把给妈妈搞结扎的医生弄下台，就说那医生收了我家的好处，根本没有给我妈妈结扎，好让我妈妈继续生，他这么一说，计划生育办就立即来了人，把我妈妈拖走了。那时爸爸在外面打工，家里就只有妈妈跟我们在家，妈妈被拖走时我还在外面玩耍，回到家里不见妈妈的影子，只听村里人说我妈妈被抓走了。我当时就吓哭了。妈妈被带走后就立即被他们动了手术，结果发现已经做了一次手术了，是手术没有成功才造成后来又生了孩子的，但乡里的医生不管那么多，就又给妈妈结扎了一次。一个女人搞一次结扎就相当于去阎罗殿打了个转，妈妈这是第二次，差一点就死了，经过抢救才又睁开了眼睛。爸爸得到消息回来后，气愤难当，跑到乡政府，操起一把菜刀就要跟当时的乡长拼命，还好后来被人抢下了刀子，他也在那时结识了那个干部，那干部为了熄他的火，就说以后有什么是要他帮忙的，找他就是了。这回是真有事了，爸爸就给他去了电话，叫他等我们去了乡政府后照应一下，说根本没有结婚生孩子这么一回事。他打完了电话，我们三个才往乡政府赶，我裤袋里还装着照相机。
　　　到了乡政府，一切都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发生，看来时代终究是不同了，乡政府的人也不敢随便打人了。我们被带了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那是一座废弃了的楼房，也就是以前我妈妈差点在那丧了命的医院，里面现在是破烂不堪，看来是要拆掉了，只有几间还在被用作办公室。我们进去后，他们还是先叫我们坐下了。其中那个管理我们村的计划生育的人还问我是不是那个大学生。他问的时候语气很好，还笑了一下，我紧张的心才松弛了一下。当年我考上大学的事，也是全乡都知道的，乡里出一个重点本科也不容易，我答应陪弟弟他们一起去，也就是想自己是大学生，有我在，他们也不敢乱来的，看来他们还是给了我点面子，对我们也没有大吼大叫，就是那晚对弟弟吼的那个人也不吼了，我想那个人问我是不是那个大学生就是想让那个人知道跟他坐在一起的是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事情后来就好办了。他们拿出了假的证件，跟我弟弟的相貌对了一下，相片上的人是我弟弟，旁边那个就是他老婆。但弟弟不承认，他们就问为什么弟弟的相片在上面，叫他给个解释，弟弟就说他也不知道。他们就问那女人是谁，弟弟就说那女人是他以前常去的一个滑冰场的老板娘，他还说他跟她并肩坐着卖过票，可能相片就是那时被人偷拍的，还说自己的流动人口证在滑冰场丢掉了，他以前又得罪过一些在那里滑冰的人，可能是他们拣了他的证件，做了这些假证件来报复他的。他说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我可做不到他这样。他一说完，妈妈就开始大叫起来了。她开口第一句就是绝没有结婚生孩子这回事，她的理由就是她是他妈妈，她跟儿子在一个工地做事，儿子生了孩子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然后她就开始大声地叫了起来，并且把我给搬了出来，她说她跟弟弟一年到头拼命挣钱来送我上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这下出了这种事，肯定是有人想害我们家，害我没钱上学，毕不了业。接着住在乡政府附近的二姨也来了，她看了一下相片上的人就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的理由就是我弟弟长得那么帅，那女人那么胖，看上去起码有三十几岁了，我弟弟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所以绝不可能。他们死不承认，审问他们的人也没办法，其实我从他们问的语气中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也只是走走形式，不会把弟弟跟妈妈怎样的。看来他们也是在为我考虑，怕把妈妈跟弟弟怎样了，我真没钱上大学了，他们也不会傻到扼杀乡里的一个大学生的前途。那个朝我弟弟吼的人先走了出去，他一出去，那个管理我们村的计划生育的人就自己说了，他说他看了照片也不相信，他的理由也是那女人这么老，跟我妈妈差不多，怎么会是我弟弟的老婆，不过他还附加了一个更加具有高科技成分的理由，那就是现在利用电脑扫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都可以放到一张相片上去。事情看来暂告一段落了，他叫我们先回去，说过了年再跟着弟弟去工地上调查，可过了年后，弟弟没多久就一个人出去了，也不见乡政府有人来。
　　　一天，我带着小姨的几个孩子去赶集，最小的孩子还小，我就把他抱了起来。在集市的时候，我遇到了村里的一个妇人，她就看着我怀里的孩子问是不是我的。还有一次，我在村里抱着一个小孩玩，就有人走过来跟我说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村里的一位大伯就说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的，在学校里养着呢。
　　　过了十五，我就回到了学校，开始了我的大三生活，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我的内心却有了几缕难以平静下来的涟漪了。

鸡虱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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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石

每次回家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故事，有些故事是无法让人相信的，可它们却是千真万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