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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dxiaohe

五十年繁华一朝尽——侯景之乱与南朝萧梁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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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自相残杀大乱至——梁朝的最后灭亡
  
  湘东王萧绎在梁武帝时的官职是荆州刺史、都督荆雍湘司郢宁梁南北秦九州诸军事,其辖区,大概是东至现在湖北与江西交界,南至湖南一直到云南边境,北至襄阳,西至陕南的汉中,可以说尽括上流重镇(除蜀地由他八弟萧纪统辖外)。而且,他手下兵多将广、粮食、器械充足,但侯景围台城时,各地勤王军有二、三十万之多,萧绎派来的只有万把人。可以想象,萧绎当时黑暗心理,无外乎是希望台城早早被攻破,老爸和三哥早点儿被人杀掉,这样的话,按继位次序,当时活着的排他前面的只有六哥邵陵王萧伦。但萧伦又在日后的东奔西逃中被西魏军杀掉,现在,侯景一灭,只有萧绎有资格做皇帝了。
  王僧辩入建康前,曾派人向萧绎请示:“平贼之后,不知应以何礼对待嗣君?”就是问怎么处置侯景先立后废的豫章王萧栋。萧绎马上回答:“六门之内,自极兵威。”意思是让王僧辩杀掉萧栋。王僧辩表示自己不愿行“成济之事”(成济是司马昭时弑魏帝曹髦的将领),萧绎就吩咐自己心腹朱买臣见机行事。侯景败逃后,萧栋和两个弟弟萧桥、萧醪互相搀扶逃出被囚的密室,路中有梁将遇见他们,为他们除去身上的锁链。两个小弟还庆幸,对萧栋说:“今天终能免于横死!”萧栋摇头,“福祸相倚,我仍有惧。”果然,朱买臣很快就找上门,呼兄弟三人上船饮酒,刚喝几杯,朱买臣站起,用大酒坛子猛砸三兄弟后脑,一脚一个,把被砸晕的三人全都踢入江中淹死。至此,萧绎又“做”掉了三个侄子。
  侯景乱平,众臣劝进,萧绎终于登上了梦寐已久的帝座,于公元552年底在江陵称帝,改元承圣,是为梁元帝。虽称皇帝,但萧绎当下所统的地盘真的十分“拮据”,“侯景之乱,州郡大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硖口,岭南复为萧勃所据,诏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户著籍,不盈三万而已。”而且,称帝初期,萧绎因疑忌大将王琳,把他召入江陵关押,激起王琳手下将陆纳的反叛,打来打去,折腾了好几个月,死了不少人马。后来,萧绎释放王琳,双方才息兵。
  早在552年五月,萧绎的八弟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已经在蜀地称帝,立其世子萧圆照为皇太子。九月,萧纪举兵由外水东下,也要争夺平侯景后的“胜利果实。听闻八弟东下,萧绎愤恨,让方士画萧纪像,“亲钉肢体以厌之”,想用厌胜之法,诅咒八弟早死。其实,萧纪出蜀,还是由于他的世子萧圆照“误导”,这小子知道侯景已死,却向其父报称“侯景未平,宜急进讨,已闻荆镇(萧绎)为侯景所破。”萧纪以为七兄萧绎被打死,更急着前来。
  萧绎使出阴坏损的招儿,窜掇西魏端萧纪的成都老窝。宇文泰大乐,忙遣尉迟迥派一万多铁骑伐蜀。萧纪刚到巴郡,听闻西魏来伐,忙分兵回救。大军都由萧纪自带出去争天下,其成都老巢只有不满万弱兵把守。很快,尉迟迥魏兵就把成都团团包围。
  萧纪到了巴东,才知道侯景已平,又悔又气,唤来儿子萧圆照责骂。萧圆照说:“侯景虽平,江陵(萧绎)未服。”萧纪一寻思,儿子说得也有理,自己已经限先称尊号,不可能屈居人下,于是继续挥兵东进。萧纪手下军将兵士的家属皆在蜀地,根本不想再前进,纷纷进谏,让他先回成都“以保根本”,萧纪大怒,斥言:“敢谏者死”,一意孤行。
  见到事急,萧绎擢用侯景降将任约、谢答仁,派他们前往硖口与陆法和一起抵拒萧纪。同时,萧绎又亲笔写信给萧纪,“许其还蜀,专利一方”。萧纪不从,“报书如家人礼”,不承认七哥的皇帝尊号。
  双方战了多日,胶着反复。萧纪不断接到成都危急的战报,“忧懑不知所为”,就派他的手下乐奉业去江陵找六哥讲和。表示自己要回蜀地。乐奉业知道萧纪内情,到了江陵把实情告知萧绎:“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于是,萧绎就坚不许和,下决心要干掉这位八弟。
  萧纪出蜀前,“以黄金一斤为饼,饼百为箧,至有百箧,银五倍于金”,每次战前,他都把这些金银悬示将士,但从来不真正拿出来赏军,财迷到失心疯。其将陈智祖劝他出黄金招募勇士,萧纪舍不得,不听,气得陈智祖“恸哭而死”。诸将要求见议事,萧纪怕人找他要钱,称疾不见,“由是将卒解体”。

  
  梁元帝承圣二年八月(公元553年),萧绎手下任约、谢答仁率先攻败萧纪,并降峡口附近“两岸十四城”。得胜后,萧绎派樊猛追击萧纪,“(萧)纪众大溃,赴水死者八千余人”,被包围在江上。萧绎马上送密信给樊猛,表示“(萧纪)生还,不算你成功!”下死命令要八弟的脑袋。樊猛攻入萧纪指挥大船,萧纪一边在船中绕床转圈逃跑,一面把大包黄金扔给樊猛,哀求说:“送我见一下七官(萧绎小名七符)以此金相酬!”樊猛听了直笑,说:“天子何由可见!杀足下,金子照样是我的”。上前一刀,把萧纪劈死,顺手又把这位武陵王身边的年方五岁的小儿子萧圆满脑袋砍下。
  萧绎闻听八弟已死,大喜,把萧纪从皇族中除名,改姓“饕餮氏”。同时,又把侄子萧圆照、萧圆正兄弟关在狱里,不给吃喝,两个年青人饿了十三天才死,饿极时自己咬自己胳膊上的肉吃。
  听闻萧纪败亡,梁朝成都守将投降西魏,蜀地又归西魏。
  至此,萧家宗室再无与萧绎争位之人。众臣齐聚江陵,商议在何处定都之事。
  本来,萧绎要还都建康,领军将军胡僧佑、大府卿黄罗汉等人谏称:“建业王气已尽,与虏(北齐)正隔一江,若有不测,悔之无及!”但尚书右仆射王褒等人坚称:“今百姓未见鸾驾入建康,还以为陛下是诸侯王,望陛下应四海之望,入都建康”。议来议去,由于当时萧绎群臣多是荆州人,不少人出来要求留都江陵。但也有一些忠直之臣请定都建康。相持不下之时,萧绎竟然让一个巫师占卜,结果是巫师说不宜于建康为都城。萧绎本人,也认为江陵未遭过兵灾,建康残破,便决定以江陵为首都。
  正是这个决定,导致了萧绎的迅速败亡。建康虽有北齐只隔一江,但长江自古天险。江陵方面,北有襄阳的萧詧,西面蜀地已经陷于西魏,宜攻难守,——其实是岌岌可危。而且,襄阳距江陵仅五百里,指日可至。
  553年十月,萧绎又下诏,令王僧辩还镇建康,陈霸先镇京口。
  公元554年四月,西魏宇文泰以萧绎接待西魏使节的规模低于北齐使节为借口,准备大举入侵。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十一月间,宇文泰派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统大军五万齐发长安,来攻梁朝。
  消息传至江陵,萧绎正和群臣在大殿上讲研《老子》,大家皆半信半疑,便下令戒严。不久得报,似乎没见西魏有动静,于是皇帝和大臣又重聚朝堂,又开始研习《道德经》什么的,只不过是群臣皆“戎服以听“。身穿铠甲听课,也是一大奇观。
  很快,大批西魏大军果真杀来。萧绎忙征王僧辩为大都督,又命陈霸先移镇扬州。梁元帝夜登凤皇阁,光脚倚在亭柱上,仰望天文,叹道:“客星入荆楚,今必败矣!”随从的嫔妃闻言皆大哭。
  早晨,梁元帝萧绎硬着头皮在津阳门外阅兵,忽遇北风暴雨,狼狈还宫。
  西魏大军迅速渡过汉水,于谨命令宇文护、杨忠率精骑先据江津,阻断东路。西魏军很快就攻克武宁。又过两日,西魏军已至黄华,离江陵仅有四十里,一下子就打到梁军所立的栏栅下面。
  船漏又遇顶头风。梁军在江陵城四周六十里范围内广立木栅,突然又起火,焚毁二十五座城楼以及数千家民居。萧绎亲登了望塔,眼望黑衣黑甲的西魏军气势汹汹地过江,四顾叹息。
  于谨设围已定,命令在城周筑起长围,至此,“中外信命始绝”。
  王褒、胡僧佑、朱买臣、谢答仁等人开城门出战,皆大败而还。气急败坏之余,朱买臣按剑进见萧绎,大声道:“应斩黄罗汉等人,已谢天下!”
  萧绎苦笑,“定都江陵,实出我意,黄罗汉等人无罪”。
  由于西魏兵突至,梁朝的外兵皆在外镇,根本一时来不及赴援。部署悉定,西魏军百道攻城。
  梁将胡僧佑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迎前督战,一时间竟也打得魏兵前进不得。不幸的是,忽然一发流矢,正中胡僧佑颈部,大将立时身死,梁军“内外大骇”。魏兵趁势,悉众攻栅,又有内贼开江陵西门接应魏军。西门虽破,城内梁军仍苦战,至暮方散。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09:46:26 | 显示全部楼层
萧绎在朱买臣、谢答仁、王褒等人护持下,逃入内城。惶怖之下,萧绎派两个侄子萧大圆、萧大封出城向于谨求和。
  梁元帝入至东阁竹殿,下令中书舍人高善宝尽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临死烧书,萧绎是古今亡国之君第一人。悲惧之余,萧绎以剑砍柱,大叫:“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于是,他让御史中丞王孝祀写降表,准备投降。
  谢答仁、朱买臣谏道:“城中兵众就强,乘夜突围,可渡江往依附任约”。
  萧绎是个大胖子,不便乘马,便说:“事必无成,徒增辱耳!”
  谢答仁自告奋勇,要求亲自护持萧绎突围。萧绎扭头问大臣王褒,王褒回答:“谢答仁是侯景贼党,怎能相信!与其为他所卖,不如出降”。谢答仁大哭,要求自己收兵坚守内城,王褒又力劝不可。毒火攻心,谢答仁气得吐血,大哭而去。当时,江陵狱中有死囚数千人,大臣们劝萧绎释放这些人为战士,萧绎不从,下令用大捧杀掉。如此昏暴之人,败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西魏统师于谨表示接受投降,让萧绎送太子为人质先出。萧绎忙派王褒带太子出城见于谨。久闻王褒是江南书法大家,于谨挺好奇,请王褒写几个字给自己观赏一下。这王褒也聒不知耻,飞笔走墨,大书九个字:“柱公常山公(于谨)家奴王褒”。堂堂梁朝尚书左仆射,东晋宰相王导的直系后裔,国亡城破之时,竟奴颜婢膝到如此地步。后来,此人被西魏军当作“战利品”带往长安,在黄河边上,王褒作《渡河北》一诗“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常山临代郡,亭障绕黄河。心悲异方乐,肠断陇头歌。薄暮临征马,夫道北山阿”。意境凄怜,诚为好诗,启发杜甫后来写出“无边落木萧萧下”。文人无骨,世族堕节,王褒就是个活样板。
  眼见身边随臣尽去,萧绎无奈,白马素衣,从东门而出,拥剑击门,长叹:“萧世诚(萧绎字)竟然有今天!”
  望见一黑大胖子骑白马,自己一人在东门晃愁,魏军就知道是梁元帝,一涌上去,把他往白马寺方向押送。半路,西魏兵又把萧绎踹下白马,让他骑上一匹驽马,派一高大肉柱身高近两米的胡人“手扼其背以行”。路中遇见于谨,西魏兵又拳打脚踏,让萧绎下拜。
  西魏傀儡“梁王”萧詧见杀掉自己亲兄的这位七叔,恨得眼都冒火,派铁骑把萧绎押入自己营内,关进一间黑布营帐,上前拳脚相加,边打边骂。西魏兵将也纷纷前来看笑话。其中,有人问萧绎:“你干吗要烧书”。萧绎答:“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萧绎爱书,甚比珍宝,所以才有如此令人痛恨之举。明朝魏忠贤败后,其一个铁杆死党知道捕吏将至,也是把平时搜罗的价值连城的宝玩横陈当庭,仰头一杯酒,摔砸一宝物,此种心理,与萧绎烧书的阴暗心理实出一辙:如此世间稀罕宝物,我以后享用不到,别人也休想沾光,让它们与我一起毁灭!当时,中国印刷术还没有发明,萧锋所集,一部分是他一生珍藏,另一部分是王僧辩从建康运回的梁宫内精品,皆是手抄书卷,萧绎一炬,对中国文化的损失,无可限量!
  挨打换骂捱过数日,公元554年阴历十二月辛未,魏人让“梁王”萧詧杀掉萧绎。这位梁元帝几乎和哥哥简文帝萧纲一个死话,被侄子萧詧派人用大土袋子活活压死,时年四十七,其太子萧元良和另一个儿子萧方略也同时被杀。萧绎人品虽差,都酷爱读书,“所著《孝德传》三十卷,《忠臣传》三十卷,《丹阳尹传》十卷。《注汉书》一百一十五卷,《周易讲疏》十卷,《内典博要》一百卷,《连山》三十卷,《洞林》三卷,《玉韬》十卷,《补阙子》十卷,《老子讲疏》四卷,《全德志》、《怀旧志》、《荆南志》、《江州记》、《贡职图》、《古今同姓名录》一卷,《筮经》十二卷,《式赞》三卷,文集五十卷。”可见萧释确是文学修养深厚的“大杂家”,且好文字游戏,还著有不少如《将军名诗》、《歌曲名诗》、《针穴名诗》……等等,虽无聊且绝大多数散佚不传,只留数首诗歌及檄文,现摘其被杀前写的《幽逼诗》四联:

南风且绝唱,西陵最可悲。今日还蒿里,终非封禅时。(其一)
  人世逢百六,天道异贞恒。何言异蝼蚁,一旦损鲲鹏。(其二)
  松风侵晓哀,霸氛当夜来。寂寥千载后,谁思轩辕台。(其三)
  夜长无岁月,安知秋与春。原陵五树杏,空得动耕人。(其四)
  萧绎被杀后,引狼入室的萧詧也没得到任何便宜。他被西魏立为“梁王”,所辖范围只有方圆三百里不到,而经营多年的根据雍州(治所在襄阳),反而被西魏占取。西魏人命萧詧居江陵东城,而魏军留守的兵将居西城,实为助援,实则监守。当时,萧詧手下将领尹德毅给他出主意:“魏虏贫残,肆其残忍,杀掠士民,不可胜纪。江东人民涂炭至此,都认为是殿下您引至。如果您以设宴为名,引于谨等人来会,预伏武士,尽毙虏酋,可一举摧垮魏军,然后再抚慰百姓,招纳诸将,晷刻之间,大功可立”。尹德毅之谋,确是上天给予梁朝最后的机会,而且萧绎已死,萧詧是前太子昭明太子之子,于法统血缘方面宗属最近,梁朝众将必然会拥他为帝。
  萧詧无恢宏远略,当即拒绝,表示说魏人待他不错,不想做出“背德”之事。其实,西魏不是为了他出军,实是要攻城略地,乘乱拓境。不久,当得知西魏割其老巢,又把江陵全城百姓、士人、财物均掳走时,萧詧后悔,却已经为时过晚。过了几年,这个“梁主”(其实就是小城主)即郁闷而死。
  个人品德方面,萧詧“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虽多猜忌,而知人善任,抚将士有思,能得其死力”。不仅不饮酒,安于俭素,萧詧还不好声色,特别一指的是,此人还有洁癖,见不得已婚妇人,“虽相去数步,亦云遥闻其臭”。偶而与姬妇过性生活,“病卧累旬”,并会把当夜所有的被褥衣物全部扔掉。另外,萧詧另外一个怪癖是讨厌看见别人的头发,为他担轿的轿夫无论冬夏都要用帽子把头发遮住,不知他对七叔萧绎拳脚相加之时,是否只踢屁股不打脑袋。
  于谨回长安前,“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并把梁朝王公以下及良家百姓男女数万(《周书》记载有十多万)没为奴婢,分赏三军将士,一路驱赶污辱。“小弱者皆杀之”。怕老人小孩消耗食品,西魏人便把他们统统杀死。配留给“梁主”萧詧的,只有三百余户居民。被驱北去的士家大族以及普通百姓,“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平时峨冠博带、望若仙人的门阀子弟,也多被脖锁连枷,单衣赤足,一路任由西魏兵士其后拳打脚踢,完全沦为“贱隶”。象王褒、颜之推(写《颜氏家训》)等人,名声太大,便能骑“官给疲驴瘦马”,有幸捱过寒冬跋涉,活着到达长安。到达长安后,只有少数人被任为官。十二年后,周武帝“放免江陵人年六十五以上为官奴婢者”;又过七年,武帝才下令“放免江陵虏在官署为苦工者为平民”。一直到公元577年,周武帝才下会赦免公私全部江陵俘虏。二十四年过去,真正“享受”到获免的江陵士人百姓实际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被俘的南朝高门士族,终身在北方“耕田养马”,沦为贱隶奴婢。也是经此劫难,南朝的文化以及人才受到严重削弱,到了南朝陈国时,南北通使,北齐、北周已经看不起陈朝使节的文学水平。
  颜之推日后回忆梁朝,写道:“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持,效郭之内,无乘马者。……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赢气弱,不耐寒暑,坐死苍猝者,往往而然。……”风俗至此,平日“薰衣剃面、傅粉施朱”的士家子弟们,终于迎来了地狱般噩梦般可怕的生活。
  梁武帝萧衍一时糊涂,因一个“吉梦”而接纳侯景之降,引狼入室,最终寻致了萧梁家国的灭亡,大片国土也为北齐、西魏所瓜分。在大动乱之中,西魏得到的实惠最多,雍、荆以及汉中和全部蜀地,全为西魏占取;相比之下,北齐方面由于其北部边境多起战事,与契丹、突厥、柔然、山胡战事不断,占得的土地并不算多。陈霸先号称英雄,但他建立的陈朝,“西不得蜀、汉,北失淮、淝,”版图日蹙,只能在江南巴掌点大的地方,苟延残喘而已。
  通过侯景之乱,西魏(北周)成为最大的赢家,不仅国土扩展迅速,其经济和政治实力也迅速上升,为北周最后平灭北齐统一中国北方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而且,进一步讲,隋代北周之后,正是由于南朝已失去蜀地等到重要军事凭依,偏隅一方,也造成了陈朝的迅速亡国,最终在杨坚手里南北混而为壹。
  此外,侯景之乱带来的另一个后果,是极大推进了南北一统的社会和心理基础。侯景破建康占城后,打着萧梁(简文帝)的幌子,不仅超用北人,对于当地“南人”也大加利用,南北之人同朝为官,没见出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巨大争执和水火不容的死拼景象。萧绎灭侯景,诸多北人也没被当作“贼”连根清除,关键时刻,降将任约帮他灭武陵王萧纪,另一个降将谢答仁在江陵城要破时还一直忠心耿耿保护他。因此,不经意之际,南人北人天壤之隔、水火不容的理念已日趋淡漠。侯景乱江南,萧伦、萧詧、萧绎以及后来的王僧辩、王琳皆向北朝称藩,也打破了先前“江南正朔”的神话,从前“正统”的沦为“附庸”,从前“非正统”一跃而为“正统”,世道人心,已经逐渐丧失了昔日胡汉世仇的传统心理,大乱世变,实际上在客观上促进了日后隋、唐的“大一统”。福兮祸兮,相伏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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