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灯火阑珊处(转贴)

月满西楼

　　十四、困顿
　　大概每个人在很多年后，都会记得这个春天。
　　伊拉克的战争，张国荣的死亡，还有一个叫SARS的东西——非典。我和考拉那天所讨论的传染性疾病居然真的扩大蔓延了。张国荣葬礼上那人人带口罩的情景在北京也蔓延开了。
　　当对面走过来的人带着厚厚的白色口罩，只能看到两只眼睛，你能认出他是谁么？至少，我不能。突然觉得所有人都陌生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哪怕遇到的原本就是陌生人。当所有人都很刻意的去与别人保持距离，你会觉得舒服么？至少，我不会。好象所有人都带了病毒，真的很可怕。疏远，实在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李琳愁眉苦脸的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我进办公室的时候只有她还在。
　　“别人呢？都没来？”
　　“是啊！”她无精打采，“小蔡说她已经回家，请假一个月。刘辉和许强也没说他们不来啊。韩金玉说她今天去见个客户。”
　　“那王总呢？”我坐下，怀疑是不是真的还能继续工作。
　　“也没消息。我同学都放假了，咱们放不放啊？”她的表情让我想到困在笼子里的鸟。
　　“是啊，我一起住的两个朋友也都放假了。”赵哲和维维也都放假了，赵哲还说今天要去超市买了两桶油，二十斤大米，以及香肠、方便面、速冻饺子等等速食食品。维维和他一起去。
　　

月满西楼

　　“你不要跟着我，不要和我吵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要回家去，我有老婆孩子的！”王总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他和谁吵架？我和李琳对望了一眼，都站起来。
　　“你想就这么结束？我告诉你不行！” 另外一个声音也在叫着，这语气不只像是吵架，更像是埋怨。
　　“这是和谁啊？”李琳看看我，又看向门口。
　　“结束就是结束了，你还想怎么样？”又是王总的声音。
　　“你说过的话你就忘记了？”
　　“很多东西都是会过时的，我们的关系也到了过时的时候。你不要再闹了。”王总的语气虽然是激动，但也很是无奈。
　　“我闹？你跟我说的那些全都是一时间好玩的？”那个声音继续喊着。
　　“熊？”李琳低声问我。
　　“可能。”我点点头，感觉自己实在是够八卦的。不过两个男人这样吵架，也确实奇怪了些。
　　“他们不会是那个吧？”李琳对我挤挤眼睛。
　　“那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我想到了……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曾经在电脑里看了电影《蓝宇》，一个讲同性恋故事的电影，那电影让我觉得，或许爱情真的没有界限的，谁和谁都可能相爱，“你是说同……”我把半句话吞了下去，我不想说出来。
　　正好，王总走进来，那个熊先生跟着进来。
　　“李琳，通知大家，先放假吧！你都有这几个人的手机吧？什么时候上班，我先通知你，你再通知大家。”他看我一眼，“回去都小心点吧，人的生死真的是很无常啊！”
　　“从今天开始么？”
　　“是的。”他看看我，“沈沫，对不起啊，你连一个月的薪水都还没领上呢！假后一起吧。”
　　“没关系的。”我怎么都觉得他这有点像一句不能完成的承诺呢？就好象电影一样，这样的对白之后，通常不是许诺的人逃跑就是死亡了。那么，他会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闪烁了两下，又看向那个熊先生了。我很难不猜测他们的关系，怎么看都很暧昧。“那我现在，就算是放假了？”
　　“是的。”王总点点头，那个熊先生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没有再看着我们说话。
　　“那我给他们几个打了电话之后也可以回去了？”李琳问。
　　“是的。”他想了一下，“对了，告诉许强他要是有用，就过来把他用那台电脑搬回去。”
　　“好的，那沈沫你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好的。”
　　
　　

月满西楼

　　我回到家的时候，赵哲不在。我一开门，就听见维维在大声的唱歌，唱得不着边际、语无伦次。
　　“你没事吧？”我推开房门。
　　“沫沫，你终于回来了！”她一下抱住我，紧紧的拥抱。
　　“怎么啦？”
　　“我快要疯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赵哲说他去再买点东西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也不回来。我觉得好恐怖啊！这和平时自己在家的感觉不一样，我快崩溃了！”
　　“没事的，我们都会回来啊！”我放下背包。
　　“啊……”她突然高声尖叫，仿佛看见老鼠、蟑螂或是遇到了变态非礼，甚至更严重是事情，吓了我一跳。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一切正常。电视还开着，央视的《健康之路》正在讨论这个叫“SARS“的东西。
　　“天啊，我觉得这个SARS一定还会导致精神失常？不然我怎么觉得自己快疯了？不进佑安医院，恐怕我也会进安定医院的。不发烧、不咳嗽、但我一样会死于SARS，因为郁闷！”她原来的短发已经成了齐肩的长发，很凌乱，她现在的确有要发疯的迹象了，“我刚才真的给直播间打电话了，想问问SARS是不是会让人疯掉。可惜，一直占线。”
　　“呵呵，我看你真的快疯掉了。”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维维，我现在也不确定你正常了。”
　　“难道你不觉得郁闷吗？”
　　“很郁闷，走在街上，每个人都当别人是瘟疫一样，避之为恐不急的样子，感觉真的是很郁闷。”我坐下来，如果这样下去，我想不只她会疯，我也会的。
　　“赵哲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让人担心！”她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算了，该回来的总会回来。”
　　“他丢不了的。”我看着电视，坦白说我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运气”会被传染到，所谓“该河里死的，井里死不了”，我相信自己没有出这样意外的机会。
　　
　　

月满西楼

　　天开始黑了，赵哲还没有回来。我能看出来维维的焦急，其实我也着急，这个非常时期，我们的神经可能都变得脆弱了。
　　电话突然响了，我看看维维，维维看看我。这感觉仿佛那电话也会传播病毒一样。
　　“喂，你好！”我接起电话。
　　“沈沫啊？我是赵哲。”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回不去了！”他的声音已经垂头丧气的了。
　　“回不来？你被传染了？”
　　“不是啊！我在孔雷这里，想着可能要闭关一些天嘛，把他的几个游戏盘送给他，结果这里有人被传染了，要隔离！我也被隔离在这了。”
　　“天哦，那怎么办呢？”我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被隔离，虽然总是听见这么说，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概念呢？
　　“没关系的，你和维维都别担心。我没被传染。你们俩好好照顾自己吧！过几天就见着了。”
　　“好吧，你也要小心了。有事情就打电话来吧！”我看看维维，她脸上的焦急里甚至透着些慌乱的感觉，她不会又一次动心了吧？我问她，“你有话要和他说么？”
　　“有。”她点点头，我把电话交给了她。
　　“赵哲……”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她居然就哭了起来，“其实，我没什么说的啦，你好好照顾自己。”
　　赵哲不在这边，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一段日子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了呢？我看着她，很难想象，维维这样的女孩子那么脆弱，似乎相反的，看起来应该脆弱的我反而比较麻木了吧！
　　她放下电话，抹着眼睛：“沫沫，我觉得很崩溃哦！”
　　“没事的，就当享受一个假期吧！想想，从毕业以来，除了五一、十一、春节，你是不是都没有过假期？”我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她，虽然我并不担心在这样一个多事之春里失去什么，可我也和她一样觉得无助了。
　　“沫沫你总是能看到事物好的一面。”她终于抹干眼泪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上午果果打电话来了，她说她回家去了。难得假期，她想回家去陪陪她父母。”
　　“这家伙！”我皱皱眉，我一点都不觉得“逃城”是明智之举。如果说传染的话，火车那闷罐一样的车厢不是更可怕？
　　“我跟她说不要回去，她却不肯。”维维坐下来，“她也是啊，一般一年就回一次家，现在，或许是该让她放松一下的时候。”
　　“我更担心她在火车上的时间，其实比在大街上晃悠还危险呢！”我站起身，“由她吧！出了什么问题，咱们的日子也得过！去做饭啦！”
　　“看来，我们俩只能在这里相依为命了。”她也站起来，“唉，你还好有阿阳牵挂着，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男人牵挂着自己呢！”
　　“或许已经有了吧。”我不确定，但是，很难说孔雷或者赵哲会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我呢？好象从这几天闹着要放假，人和人都要隔离开，我就没想过阿阳。为什么我不想他了？或者危机的时候，我总是想不到他，只有寂寞的时候才会想他？
　　“那个酒吧也停业了吧？”维维似乎想起什么。
　　“是啊，我给崔桐打了电话，他居然和可可去四川了。”
　　“那另外一个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问。”我是没有兴趣去更多的关心别人的私事的。
　　“其实，我是想到所谓患难见真情，你说他选择和可可一起去四川，是不是就等于他最后选择了可可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更喜欢可可。可可虽然夸张，但更真实。”我想，是因为可可比苏西更平易近人吧。
　　“我的同事有一个前几天说要回家结婚去，结果下车就给隔离了。大概婚也结不上了。”
　　“隔离的时候或许就有新故事了，这个婚能不能结上就不好说了。”这样说着，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渺茫，包括我和阿阳的爱情。
　　“是啊。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考验人的感情。”
　　考验？上天总是给我们很多考验。天灾、人祸、疾病等等，都是考验，可是在考验下，到底有没有什么是可以历久弥新的呢？或者有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呢？怕是没有吧！辩证唯物主义说一切都是变化着的。
　　

月满西楼

　　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仿佛除了电话和电视，我们与外界失去了一切的联系。阿阳说他的公司现在担了晚报的一个整版广告，他很忙。他忙他的吧！男人总是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虽然我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可是传统如此，我并没有强求打破它的愿望。何况，我也打不破它！
　　“沫沫，我们要出去买菜么？”维维在厨房里喊。
　　出去买菜是我们唯一的娱乐了。菜价比抢购的那天要便宜，但是依旧还贵。因为没有冰箱，我们只能经常去买菜。还好，菜市场一直开放，空间也足够大。
　　买菜的乐趣之于我，在于可以见到很多人，虽然这比平常的日子里人少很多，但是，可以听到更多的真实的人声，看见别人的面孔，无论美丽或者平常，无论干净或者污秽，总是有人可看。有人在，就让人觉得有希望。
　　而维维去买菜的乐趣在于秀她的衣服。春天，这正是最美丽的季节，让一个花样的女子捂得严严实实还带着口罩实在是不人道的。而维维就要做这个被包裹着的春天的那抹亮色。每次去买菜，她都“如临大敌”一般，或者说像是要去相亲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打扮一番。
　　“我穿这条牛仔裤会不会太暗淡了？”她又一次站到我面前。说实话，我很羡慕维维那高挑的身材。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历练，那个曾经有点男仔头的康维维已经很有女人味儿了，模特一样的身材，使她的确十分的亮丽。
　　“要是觉得暗淡，就配见亮色的衣服吧！”美丽的女人是应该打扮的。或者说，所有的女人都是应该打扮的。不是有句名言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么！
　　“这件粉色的好么？”她将一件粉色的毛衣在身上比着。
　　“恩，不错。”这样嫩嫩的粉色让人角色温暖得安逸。
　　“那就这样吧！”她穿上了。
　　把买菜当成人生最精彩的内容这意味着什么？民以食为天。可是，我们真的那么热爱美食么？无奈的春天。
　　

月满西楼

　“沫沫，今天我们喝酒吧！”
　　“好啊！”我不好酒，可是百无聊赖的时候，酒可以让我舒解心中的压抑，多唠叨些，也就多卸下些烦闷。
　　
　　可能是因为维维的漂亮，卖番茄的小哥哥便宜了我们一毛钱。
　　几个小菜，两小瓶红星二锅头。这是我和维维喜欢的方式。啤酒太豪爽，红酒太矫情，白酒最传统。而“小二”则是能最快达到飘飘然境界的。
　　维维有些醉了，她抻着颈子、仰着头饮掉了小酒瓶里的最后一滴。然后，眼神有些幽怨的看着我：“沫沫啊，我移情别恋了，我有告诉你么？”
　　“哦？从哪移到哪啊？”我放下还有一口酒的小酒瓶看着她。
　　“我喜欢赵哲了。”她歪着头，“这种时候，他越不在我越想他。”
　　“越不在越想啊？”我重复她的话，我想过谁么？阿阳还是成也？似乎都没有。
　　“是啊！难道你不想阿阳么？”
　　“或许想吧！”我不知道。
　　突然电话铃响。我放下筷子去接电话了。
　　“沈沫，我要走了！”电话那边是考拉的声音，显然他也喝了酒。
　　“你要去哪里？”
　　“另外的世界。我要追寻张国荣的脚步去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么？”
　　“别开玩笑，考拉！”我觉得自己瞬间酒醒了一半。
　　“我现在在酒吧对面的过街天桥上，你说，我从这桥上跳下去，我能见到张国荣么？”
　　“不能，太矮了。”我想他是喝高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见张国荣？”
　　“她不要我了，她说我一无是处。”他半哭半笑的，“我好不容易才爱上这么个人啊，我赌得倾家荡产了！”
　　“考拉，别想不开啦！或者她只是说气话呢！”除了这样的规劝，还能说什么？
　　“她有新男朋友了，是她的同学。她说，我和她之间的鸿沟会因为身份的差异越来越大的。”
　　“那不等于你没有新的生活啊！”爱情怎么可能是生命全部呢？我不理解，或许因为我总是爱得不够吧！
　　“我的新生在哪啊？我来北京是为什么？就是为她啊！没了她，我什么都没了。”
　　“没了她，你还有你自己啊！”我看见维维侧着头仔细的看着我，听着。
　　“我有自己么？我害怕我会没有回头的路的，我会堕落的，我不想堕落。”
　　“你不会的。”我说得斩钉截铁，越是这样说，就越会担心。突然听见那边有声响，有人在叫着“在这了，这了！”“可找到你丫的了！”好象是什么人把在他身边了，“喂？”
　　“喂，沈沫是吧？”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是考拉的朋友，他喝多了，我们带他回去。”
　　“他没事吧？”
　　“没事，我们看着他，你放心吧！”
　　“好吧！等他清醒了，让他给我打电话！有事就找我。”
　　“好的。”对方挂了电话。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因喝酒而昏沉沉的感觉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头疼的感觉。
　　“自杀？”维维看着我，她似乎也清醒了。
　　“大概只是喝多了闹闹而已。”
　　“希望是吧！怎么了？你头疼？”
　　“你怎么知道？”我是头疼，从一点点的轻微疼痛开始变得严重了。
　　“你的眉头好紧啊！躺一会儿吧！”
　　“好的。”我躺在床上，感觉好象有个电钻在从我的头顶钻下来，疼得厉害。那个钻头钻的地方越来越深，而且开始裂开了，我感觉有种万马奔腾的气势要从那钻头钻的洞开始挤裂我的头骨涌出来。我双手紧紧按住头，我的头不能裂开，不能裂开。
　　

我是电气学子

太长了，都没看的欲望了。

守望麦田

最近喜欢上了看长篇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