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回首

昨夜星辰

再见夕颜，已是多年后的黄昏，落日余辉洒在夕颜依旧红润的脸颊，那一瞬间，恍如隔世。

    夕颜，夕茴，取自他们父亲崇拜得就差没有顶礼膜拜的颜茴。那时候的夕颜会摇头晃脑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茴字有四种写法……”夕茴也不恼，只是笑笑，伸手揉乱夕颜的发。那时候的夕颜经常在我耳边用低低的声音说“你有没有觉得茴茴很桃花？你看他笑的那样……“夕茴其实并不常笑，哪怕熟稔如我，不象夕颜，整天乐呵呵的咧着嘴。但是夕茴有着男人少有的桃花眼。笑的时候，魅惑人心。

    夕颜，夕茴是双胞兄妹，然而性格迥异。我和他们同岁，内向，甚至有些自闭倾向。上帝在关上门的时候一定会打开一扇窗。遇上夕颜夕茴应该就是上帝为我打开的那扇窗了。夕颜很会闯祸，诸如追着猫把东家的花盆摔了，抢夕茴的球玩结果把西家的玻璃砸了，这些小事经常发生。为她收拾烂摊子的大半是夕茴，除此便是我。那时我们的零花钱基本上就花在这些事上了。而夕颜一有零花钱便会买大堆大堆的零食，拉着夕茴和我爬上楼顶，边吃边侃。其实，说话的几乎就只有她自己，在她说到兴头上，用眼热切地望着我们时夕茴会“恩”一声以示赞同。看他只是敷衍，夕颜不依，嘴一扁，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我就会打圆场“你哥什么都依你呢”夕颜会再凝神去看夕茴的眼，过一会似乎同意了这说法，又继续描绘她的理想蓝图。夕颜总会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那时侯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提到最多的是要和夕茴在海边建一栋漂亮的房子，里面住着爸爸妈妈，她，夕茴，还有我。她说她要永远陪着我们，一步都不离开。

    那时，云淡风轻。云淡风轻的日子并没有太久远。

    那天是夕颜夕茴的生日，此前夕颜曾悄悄告诉我，她要送件特别的生日礼物给茴茴，虽然她没明说，但我知道她要送什么。那天吃完早饭，夕颜早早地叫我出来，要我陪她去那家专卖根雕艺术品的小店，我匆匆和她出门，有些讶异夕茴竟然没跟出来。还没出院门，就听到后面传来夕茴略显焦急的呼喊，我停下，而夕颜拉上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说“不能让他看见的，我要给他个惊喜。”夕茴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在快要转过那个街角的时候他追上了我们。夕颜嘴翘得高高的，脚跺着地，不肯往前走。夕茴伸出手，搭在她肩上，哄着她“好了，要去哪？我们一起去不好吗？”夕颜这才低着头小小步地往前走。

    小店就在马路的对面了，夕颜再次停下来，“茴茴，你别去了好不？我们就去马路对面，你在这等我们吧。”夕茴想了想，点头答应，但仍不放心的又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刚要过马路的时候，我注意到鞋带松了，蹲下来要系，才刚蹲下，就发觉有个影子从我面前窜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声“小颜！”抬头的刹那，夕颜重重地跌到我身上，“吱呀”车急刹的声音在耳旁掠过，眼角瞄到一具身影被高高地抛起来。我推开夕颜，冲到夕茴身边，夕茴粗粗地喘着气，“小颜怎么样了？小颜呢？”看到他那么担心夕颜，我跑回去，拉起夕颜，她这时才回过神，红了眼眶，蹲在夕茴身边，“我没事，茴茴，你，留血了！”夕茴咧开嘴，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的。”那时，他眼角的桃花已不见了。救护车很快就把夕茴送去了医院，夕爸爸夕妈妈也都来了，急救室的灯撕扯着我的心。要是我不停下系鞋带就好了，要是我一直一直陪着夕颜一步也不离开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只能搂着夕颜瑟瑟发抖的身子，我想安慰她，可内心的恐惧和不好的预感让我无法开口。夕颜用颤抖的声音一再问“茴茴不会有事吧？他不会离开我们吧？”我只能拍着她的肩告诉她会没事的。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所有人一拥而上，医生挥了挥手，我隐约还看到他摇了头，那一刻，我知道，生活于我于夕颜都变样了。夕颜并没有注意到。我拉着她，夕爸夕妈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夕颜也要进去，被夕爸关在了门外。夕颜咬着唇，我明显的感觉到她越来越深的不安和恐惧。

    夕茴走了，夕颜更多地跟我在一起，可我已经感觉不到她一丝一毫的快乐。有时候她会赖在我家，要跟我睡。夜半醒来，看到夕颜大睁着眼，我搂过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夕颜开口“没有我和夕茴闹，他会不会寂寞呢？在天堂会有人陪他玩吗？”随后就不再说话。

    夕茴走后两天，夕颜就动了次手术，那时我才知道她一直有严重的心脏病，在更久的后来我知道了夕茴手术前跟医生要求如有不幸，要把心脏给夕颜。那时的夕茴必是带着必死的心吧。

    再后来夕颜一家搬走了，走的前一天，夕颜带着一大堆零食找到我，拉我去了楼顶，那是夕茴走后我们第一次去。夕颜那天并没有多说话。我记住的就只有一句“可可，我要去海边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这样夕茴也能好好活……”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按着心口。再再后来我也离开了那个小院，和夕颜断了联系。

    好象就在昨日，阳光从大槐树树冠穿过洒在院子里，我躲在花坛的阴影后面，看夕颜用手揉眼，夕茴为夕颜揉着膝盖，嘴里轻声说着“不疼了，不疼了，我们去看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