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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则为一人 分则为轮回 (论雷雨人物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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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8 12:48: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合则为一人 分则为轮回
——周冲 周萍 周朴园人物关系新辨

三、周朴园——周萍的明天

周朴园受着资产阶级的教养,却同封建地主阶级的思想感情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5]他在矿上是董事长,在家里又是老爷,作为一个浸透着封建思想的资本家,他最深刻地反映了中国的资产阶级和封建文化意识形态的深刻联系。在剧中他俨然是高高在上统治一切的封建性质浓厚的家长,但在他身上我们依然见到了周冲般鲜艳的极富人性的色调,更从他身上见到了老年周萍周冲的轮廓。

1、 处理罢工事件中“大义灭亲”的周朴园

鲁大海是周朴园二十多年未见的亲儿子,但在处理矿上罢工问题时,周朴园并未因此而丝毫手软,还未见面就已决定——“鲁大海我是一定要开除的”。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在自身利益面前,将亲情放在一边、铁碗残酷的周朴园。然而对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客观冷静的态度,从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来考虑问题。我们知道: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工人罢工浪潮风起云涌,轰轰烈烈;1927年春夏,国民党蒋介石、汪精卫集团相继叛变革命,执行“清党”政策,对共产党人进行疯狂的血腥屠杀,汪精卫更叫嚣“宁可错杀一千,不使一人漏网”。既然我们承认周朴园是一个资本家,就应该允许他具备资本家的觉悟与“素质”。生活在特定的环境,经过那个年代,面对如火如荼的阶级斗争,他理应心有余悸,知道心慈手软意味着什么,保持高度警惕、开除鲁大海符合他的身份。作为资本家,周朴园是精明能干的,谈笑之间就化解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有组织的罢工斗争;作为资本家,周朴园是邪恶的,他故意叫江堤出险,“淹死两千二百个小工,每一个小工的性命扣三百块钱”,叫警察开枪杀了数十多个罢工工人,并且“一分抚恤金不给”。精明狡黠、有手腕有“魄力”、残忍冷酷是老年周朴园性格的主色调。不妨打个比方,以周萍在处理与蘩漪情感问题中表现出的绝情、自私与冷漠,如果把他放在第二幕周朴园认鲁妈和开除鲁大海一幕中,他的表现和周朴园不应有太大差别。

2、追念逝去真爱的周朴园

周朴园是真爱侍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没有人能做戏三十年始终如一,并且在没人的情况下还不把伪装脱去。也有学者指出,根据年龄与时间推算在侍萍与蘩漪之间应当还存在一个“有钱有门第”的“阔小姐”[6]。但我们发现这个“阔小姐”在剧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果说周朴园仅是玩弄侍萍,那么乍得一个“阔小姐”,他应尽极温存才是,但“阔小姐”却抑郁而死。我们不得不认为这与周朴园对其毫不怜悯疼爱有不可割裂的联系。并且,同为“亡妻”,周朴园缘何厚此薄彼,天南海北都带着笨重陈旧的家具,连侍萍夏天关窗习惯都保持着,却绝口不提“阔小姐”,不见“阔小姐”的半张照片?通过比较,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但相爱并不一定就能相守,中年的周朴园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爱情还是要“一切”?选择爱情意味着将被家庭阶级放逐,并为世人所唾弃,成为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选择“一切”就必须放逐爱情与良心,“以放弃人格,出卖灵魂为代价”[7]离开心爱的侍萍。周朴园不幸地选择了后者,——“他这种选择也带有身不由己的因素”[8]——然后便用尽了一生来忏悔。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力量”决定了的,在它面前个人比蚂蚁还微不足道。正是它将周朴园与鲁侍萍毫不留情地撕开,逼着侍萍在年三十夜带着方出生三天的孩子离开周家大门去投河。当然我们承认周朴园的悲剧婚姻也加重了侍萍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但反过来说,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对侍萍的难以割舍的爱恋才造成了他以后两次婚姻的悲剧。如果不是结局发生的变故,这一幕或许也将发生在周萍与四凤身上,四凤肚里的孩子强化了我的预感。顺带指出,这又是一个可怕的轮回,“侍萍道路”。这一点相对于周冲差异是比较大的,但考虑到复杂力量对人的理念征服的润物细无声的蚕食能力,以及周冲与复杂力量的悬殊对比,周冲最终走“周朴园模式”,成为周朴园第二、第三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见面一景表现出更多的仍然是爱。这一点前辈已多有论述,此处便不再赘言。那时那刻,周朴园已经成为一家之长,“统治阶级”,表面看来很强大,似乎有了爱情自由,但与“太大,太复杂”的力量相比,周朴园仍然是脆弱不堪的“小蚂蚁”。爱归爱,他必须服从于自己的地位、阶级、环境、舆论以及时代道德观念,和侍萍“划清界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这是周朴园的悲哀,谁又能说将来周萍、四凤相见不会是同样的情景?周朴园、周萍个人品质确实存在软弱的一面,但冥冥之中具有严格规定性的复杂力量是起了决定主导作用的。在优胜劣汰、顺昌逆亡的人文“进化”、选择面前,他们只能如此。所有人都是冥冥之中“残酷”力量的奴隶,它吞噬一切人,包括“由子而为父”的统治阶级周朴园那一类。“命运借他的手毁杀了蘩漪,侍萍这一群,也毁杀了他自己。”[9]

3、 活在忏悔阴影里的周朴园

剧本借四凤之口告诉读者周朴园念经吃素喝普洱茶,并且“一向讨厌女人家” [10], 他“不象一般的有钱人,家有三妻四妾,还要到外面寻花问柳,他在肉欲上对自己近乎残酷”。他也捐钱给教会,“兴办慈善事业”。考察剧本的序幕与尾声,我们发现周朴园甚至将自有的房产也捐了出来,诚心皈依了教会。《雷雨》序幕让周朴园走进教堂,尾声让周朴园聆听《圣经》诵读,戏剧正文以回忆形式出现,就好像是周朴园深蕴内心的长长的忏悔祷文。长于自省,严于用道德规范拷问自己灵魂是我们民族的基本心理特征,是“所属儒家文化无意识所致”[11]。周朴园一面行凶,剥削矿工,一面行善,忏悔,这两种行为看似自相矛盾,实则有机统一,周朴园正是“妄图”在这矛盾的行为中通过后者作为补偿,求得内心的平衡。因为前者是“复杂力量”和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的,他只能在凶残冷酷的剥削阶级之外做个“虚伪的慈善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剧本第一幕通过周冲之口指出:“哥哥现在真有点怪,他喝酒喝得很多,脾气很暴,有时他还到外国教堂去,不知干什么?” 影视中关于周朴园中年时期“赶”走侍萍后花天酒地但仍很苦闷、“不幸福”的记叙镜头也支持了我关于这对父子命运颇为相似的想法。

四、似无还有的宿命轮回思想

我们不能回避作家的宿命论问题。曹禺对宇宙的憧憬中,就其思索的内容来说是现实的,其主导倾向是唯物的;但按其形式来说又带有神秘的色彩。曹禺曾言:“《雷雨》是半封建的、半殖民地的背景。”《雷雨》不仅真实的反映了这一社会背景的特点,而且里面的人物形象也具有浓厚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文化色彩。

1、 反复出现的天命意识

宿命论是封建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民族集体无意识的衍生物。当《雷雨》的悲剧走向结局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宿命的浩叹。鲁侍萍原就表现了她的宿命思想,她呼喊着“天”,并不奇怪。蘩漪也惊愕于周朴园这突如其来的宣布,喊出“天哪!”。周朴园把侍萍重新找到周家门上说成是“天命”。一个老仆人也说这场悲剧是“天意”。四凤向着周萍怪笑着忍不住地喊出了:“啊,天!”。整个结尾笼罩着浓厚的宿命的气氛。这种叙述上的“重复”,是萦绕在作家心怀的“情结”在起作用。作家痛恨这种“天地间的‘残忍’”,然而由于受世界观和社会阅历局限,他未必深刻认识造成人物悲剧命运的实质根源,所以作品中多少有点宿命的思想,这种宿命思想与叙述模式的相互关联,可能正是作家当时处在找不到人生出路困惑迷茫心理当真实写照。[12]

2、极其相似的人生经历

周冲、周萍、周朴园三人的经历是极其相似的,这神奇相似的经历不能不令人觉得背后存在着某种操纵了一切的力量,它给周冲周萍周朴园这类人规定了一条发展道路——“周朴园模式”。本文在前面三部分抓住人物所处年龄阶段的主要事件就此进行了概要的叙述。周萍的今天就是周朴园的过去,这种互补的人物关系,清楚地说明了令作家感到震颤和恐惧的“命运”、“天地间的残忍”、“自然法则”等等超验的力量,最终显示为代代遗传,延绵不绝的伦理道德。《雷雨》的结局是反团圆的,也是反出走的。人人都在挣扎,但谁也逃不脱死亡或灾难的魔掌,惩罚是必然的,又是邪恶的。因为他们无法彻底战胜创造出自身,又束缚着自身的古老伦理道德体系。[13]

2、 受害者与害人者——“媳妇与婆婆”

周朴园是所有罪恶的总制造者,但又何尝不是凌驾于他头上的罪恶的牺牲品。他由当年的反封建先锋、周冲式的人物变成如今的封建家长,对周冲更是扮演了当年他(周朴园)父母的角色,这说明他已经被“复杂力量”同化成为其一部分了,成了一定社会原则的化身,实现了由受害者成为害人者的质的“飞跃”。这种转变相对于他(周朴园)的父辈,不能不说是一个轮回。剧作借蘩漪之口告诉我们周萍的父亲、叔祖和祖父都一样,把这个轮回指向了遥远的过去;在周萍、周冲身上我们又看到了它延绵不绝的未来,这轮回似乎应是作者反复强调的不可知力量、“太大太复杂”的力量、命运、“自然法则”的规定性的结果。而这种轮回残酷的相似性让人悲哀的同时更引人深思,见出作品深意。

3、值得追究的人物命名

从人物命名上看,三人分别为“冲”(chong)、“萍”(ping)、“园”(yuan),不由得让人想到它们的同音字“冲-憧”、“平”、“圆”,而觉得蕴有深意。由冲头冲脑到棱角磨平再到圆滑世故,正是一个人在社会上不断摸爬滚打,不断发展,逐渐“成熟”的历程;由对未来充满憧憬到平平淡淡再到返朴归真,恰巧是一个正常人从幼年到老年的心理变化模式。周冲的心理世界是充实的,周萍的人生是索然无味的,周朴园最终皈依了宗教。作者取这三个字作为人名,大约是意图借此明了社会、思想等不可知“力量”对善良人的戕害与嘲弄和在其重压下人心由敏感渐趋麻木再又清醒复苏的三个阶段的基本特征。在客观上也就深刻揭示了几千年来的封建制度有着一种可怕的传统力量,也反映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长成的资产阶级,同封建阶级有着深刻的政治的、经济的、思想的、血肉联系。周朴园的悲剧不仅是中国资产阶级同旧制度斗争的社会悲剧,也是封建伦理道德侵蚀资本主义精神的悲剧。蕴涵其中深刻的文化批判正与鲁迅陈独秀宣扬的礼教“吃人”学说异曲同工。

经过比较分析归纳整合,我们认为,周冲是年轻时期的周朴园形象,周萍是中年时期的周朴园形象,再加上老年的周朴园,才是一个完整的周朴园形象。离开对周冲、周萍的比较分析而推测青年、中年之周朴园则极易流于片面。剧本是我们一切信息的最终来源,脱离剧本的推测、解释与追述,即使是“善意”的、合理的,也似属主观臆断。在另一方面,经过整合,周朴园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了,而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代表了生长在封建大家庭里的年轻时有理想有抱负的具有革命精神反封建意识却被黑暗现实碰得头破血流最终又退回到本阶级的那一类人。毫无疑问,周冲、周萍应是其中一员。这类人物年轻时不可谓不美好,但最终非但没有冲出“牢笼”反而成了其坚定的卫道者。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这里,“美好”的周冲最后成了“万恶”的周朴园(老年的),不能不让人觉得是个悲剧。但笔者以为,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同样的悲剧周而复始循环地上演。周朴园不是悲剧的开始,周冲也绝不是悲剧的尾声,这幕悲剧既没有头也没有尾,有的只是循环往复的轮回,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一幕幕大同小异的悲剧片段。作者曾声称是把《雷雨》当作悲剧来写的,从这一点上,《雷雨》真正是一个深刻而又沉重的悲剧。通过本文分析,将有助于我们把序幕与尾声的基督教色彩和正剧有机整合,在更大程度上“恢复《雷雨》‘悲天悯人’的主题意义”[14]。

当然,根据休谟怀疑论观点,我们不能根据过去发生的什么,而推测将来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什么。再者,笔者做的是“以意逆志”的工作,结论未必符合作者本意,不过科学性仍然是有的。由于语言几乎无法完美表达思维,作者脑中的人物形象并不能完全等同于作者笔下的人物形象。另外,作者创造出来之后的人物是“活”的,有着作者无法规定的性格。第三,生活在这充斥着“理性”的世界,人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第四,作品发表后,面对“热烈”的批评,偏“左”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特别是一批动辄“五子登科”的人,考虑到“人身安全”,作者自己的评论也可能言不由衷,未必是发自内心、公允客观的。笔者以为具体分析、实事求是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8 19:48:1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从科学宿命论的角度分析的,我是个撤底的宿命论者
发表于 2005-10-19 21: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社草的帖,顶一下!!
发表于 2005-10-19 21:0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啊 本来对雷雨挺感兴趣滴~可是太长了哈.....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2 19: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下次注意,那您看看我那篇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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