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遭遇十面埋伏 传媒精英及活力流失京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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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何树青




　　中国城市PK了好几轮，广东的城市还站在一线，但趋势是粗放经营的城市动力已经饱和，集约经营的城市时代行将到来，有前途、有机遇、有创意的城市决定着未来中国人的方向感与归属感。

　　中国还有可能出现另一个像广东这样一度全面输出商品、观念、商业模式、语言、美食、生活方式的强势省吗？

　　广东经济还在高速增长，但增幅上已非全国领先了；在不同的领域，广东正在被超越。这座中国改革开放的黄埔军校，这个对中国人有过全面影响力的军团，其风头和实力陆续被后来居上者盖过：传媒精英及活力流失京沪，部分经济指标落后山东，富豪榜和百强县上的数量落伍于浙江，外来房地产投资增幅输给重庆，公共空间安全感落后于长三角，与学派、文化体系相关的文化原创力输于北京，城市规划和市场规范性输于上海，劳动者收入属全国增长最慢地区之一，新兴产业和创意工业缺乏阵地，对全国人才的吸引力渐失优势。

　　以广东的现有基础和广东人的实干精神，广东省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应该都能保持全国前三名强势省的位置。但现在，我们看到了它众多陷落的部分。

　　传媒精英及活力流失京沪

　　传媒是现代城市文化的显性表征和最活跃的代言人。广东最早是消费文化和传媒文化的领导者，虽然没有中央电视台，但在平面媒体这块，广东传媒势力一向器大声宏，《南方周末》的揭微显隐，《新周刊》的新锐犀利，《南风窗》的清新冷静，配合以广东生产力的先进性，引领着全国同侪的潮流走向。今天，以《南方都市报》和《21世纪经济报道》为代表的广东媒体虽仍具声量，但广东籍的全国性传媒整体告缺，不再盛产中国最优质的传媒阅读和传媒观念，倒是不断输出传媒精英，在广东之外的中国再造传媒活力。近年中国新创办的优质报纸和杂志集中于京沪，既有原创也有引进版本，既有资本运作的专业报纸也有DM杂志，既有最好的新闻也有最精彩的八卦，为京沪城市文化推波助澜、增光添彩。相形之下，广东传媒更具备了企业的特质，但缺失了当年的冲劲与社会能见度和敏锐度，对当下局部陷落中的广东“推销”不力。

　　部分经济指标落后山东

　　2004年12月30日下午，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竞争力评估研究中心、省情调查研究中心在向社会公布的报告中预言，广东的综合竞争力在2005年有可能被山东赶上。4个月后，山东省工业总量超过广东，跃居全国第一位；6个月后，山东省规模以上工业的总产值和增速超过广东；9个月后，山东省前三季度的GDP只比广东落后602.8亿元，但山东的增速比广东领先3%，而且山东省前三季度的规模以上工业利润、利税指标和贷款增量也跃居全国第一位。

　　也许广东今年的GDP还能保持全国第一的排名，但明年呢？专家们注意到只注重眼前利益的政府文化和习惯于坐地经商的企业文化阻碍着广东内源型经济的快速发展，而外源型企业又面临投资不足及出口增长阻力。广东的劳动力成本可能是山东的两三倍，而从深圳调任山东的山东省省委书记张高丽主抓的以青岛、烟台、威海为主体、打日韩牌的半岛制造业基地建设已见成效。

　　真的是“八十年代看广东，九十年代看浦东，二十一世纪初看山东”吗？

　　富豪榜和百强县落伍于浙江

　　胡润版“中国百富榜”第7次发榜，400个席位中，浙江省84人上榜，其中63人的企业总部在浙江，58人的企业总部在广东。浙江首次取代广东成为富豪之乡，因为民营企业最多，浙江比广东更藏富于民。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广东人更讲究“财不露白”，更不在乎富豪榜。但深层次上，这也许是浙商的行商风格与粤商的坐商风格的较量结果。粤商赚快钱，“快进快出”，讲究眼前利益，为卖而买，为买而卖；浙商赚小钱，“小商品，大市场”，千辛万苦造市场的网，为实业和生产而买卖。行商风格是基于地域人文的一贯背景，但浙商的财富之源显然更稳固、更持久。而在国家统计局的“2005全国百强县(市)”名单上，江苏昆山首次取代连续四年稳居榜首的广东顺德，百强县中浙江30个，山东20个，江苏18个，而广东只有15个。

集散优势和众望所归感在弱化

　　在广东想见到一个同行不容易，他们要么在北京或上海，要么在丽江或大理或成都，前者是客厅，是聚会中心；后者是后花园，是慢生活与新商机。2005“十一”黄金周最具人气城市排行榜出台，人气最旺城市综合排名依次是上海、北京、杭州、广州、成都、西安、重庆、南京、天津、武汉。“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这句话已陌生了好多年。泛珠三角的牌局由广东发起，配合着广东的未来发展需要与区域竞合的潮流；但长三角经济圈也足够吸引力，安徽、江苏、浙江已有10个城市递交了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的入会申请书，以期与现有的16个城市一起享受长三角合作的红利。打工者的选择项也有了更多流向，广东渐起“民工荒”、“技工荒”。广东以前是中国服装的第一集散地，现在还是吗？今年秋季广交会的纺织品交易成绩不佳，十万客商忧心忡忡地关注着中美贸易谈判的消息。北京传媒发出这样的提问：广交会大旗还能扛多久？未来能否由官办转为民办？对于举办到第98届的号称“中国第一展”的交易会来说，这种公开说法可真新鲜。

　　公共安全感落后于长三角

　　广州、深圳、东莞，这三个广东省的最有人气的强势城市在这两年相继成为治安和交通事故的重灾区，犯罪猖獗，街道凶险，人心惟危。频繁发生在公交车、立交桥、地下隧道、人行道、出租屋的恶性事件，民工讨薪的极端行为，身边人的失窃被抢经历，以及每天在城内必须遭遇的塞车之旅，关于背包党、砍手党、毒针党、敲头党的传言，对广东的形象绝对是一种内伤，本地人和外地人都缺乏公共安全感。相比之下，上海的治安一向讲究细节而严谨，浙江人善待外地人，江苏省的上千万农民工也被当地城市主动接纳，享受市民化服务和安全感。

　　文化原创力输于北京

　　广东现在正在打造文化大省，硬件软件都大投入，大学城、传媒及出版集团也在构建之中。但与改革开放全盛时期的影响力相比，广东的文化原创力不进反退。以前还有过流行工业与北京交相辉映，有过《雅马哈鱼档》和《南方的河》，但现在的很多新兴产业和创意工业中，广东的位置已经旁落。如IT产业，如复兴中的中国电影，如城市规划人才，如国际文化节和国际文化年，如整齐的文化体系(包括体育、文学、舞蹈、音乐、美术、演艺)。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也许还在广东顽强求存，但在学术话语上声音近于低沉。广东虽然没有国家大剧院，倒也不缺文化设施，但就是没有形成有创作能量的文化气场。一个只剩下商业欲望和饮食欲望的工作城市，不是真正有生活质量的城市，活跃的城市文化才是活力所在。
　　市场规范性输于上海

　　劳动者没有办齐相关保险的情形在广东屡见不鲜，“血汗工厂”在广东的存在既是对弱势者的剥削，也是广东的市场经济发育至今仍不完善的表现。市场的完善绝不是靠打造CBD和专业市场就能完成。在企业所需的规范化政府服务上，上海是一个好样板，尽管它的门槛设得越来越高。落沪一个多月后，央行上海总部宣布将推出上海市经济运行先行指标体系，以促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香港和台湾的企业无不在上海抢占一个据点再图布局全国，而广东的企业也有不少移师上海以借地利。广货北上变成了广资北上，广东企业走出广东在全国寻找投资机会。表现是粤企北伐，实质是广东市场环境不利。随着地价、劳动力成本和企业运营成本的提高，一味靠低门槛入市已不现实，广东需要更加规范的市场机制和吸引投资的核心竞争力。

　　劳动者收入属全国增长最慢地区之一

　　珠三角地区农民工月工资12年来只提高了68元，而外来工对广东GDP增长的贡献率为25%——广东省总工会在2005年年初的调查结果反映了广东吸引力丧失的另一种原因。虽然从全国来看，广东人均居民储蓄存款是最高的，人均社会消费能力最强，人均地方财政收入最多。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的研究表明，广东的劳动者报酬增长在全国也是最慢的地区之一，不足全省营业盈余增长速度的一半，社会财富分配明显向少数投资者倾斜。而广东内部不同地区之间的贫富差别也相当惊人，人口总数占全省70%的其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到珠三角地区的1/10，其中有7个地市竞争力处于全国平均水平以下。

　　近10年来，广东省及省内城市罕有机会登上国际新闻、财经和时尚类杂志的封面，也是广东在国内的地位渐渐被边缘化的表征。依赖于城市新文化和城市消费实力的国际大品牌也迟于京沪在广东登场。中国城市PK了好几轮，广东的城市还站在一线，但趋势是粗放经营的城市动力已经饱和，集约经营的城市时代行将到来，有前途、有机遇、有创意的城市决定着未来中国人的方向感与归属感。广东现出了软肋，但胜算依然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