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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诗歌是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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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4 10:5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难道作者在最深的房间里写作一生,为的就是最终来到这儿,面对着麦克风,由它把你的语言变成一个声音的出口?双腿有些发软,像是在接受审判,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由那些叫做读者的岩石所组成的洞穴,诗人在黑暗深处写作一生,难道就是为了在这个洞穴面前,背着一袋煤炭,亮起来?握着麦克风,那表面有一层闪着暗淡光芒的金属网,我总是非常迷惑,我说什么它都会洗耳恭听?我是谁?教授、总统或者节目主持人?我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母语,舌头发硬,我觉得那金属的麦克风只能接受普通话,有人用方言对着这玩艺儿吗?麦克风的方向是普通话的方向,毫无疑问,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正在田间干活的农民或者正在修单车的师傅,麦克风一伸过来,舌头就像接通了电源似的,挺起来,变成了普通话的。

  诗歌是沉默的产物

  诗歌乃是沉思默想的产物,写作是无声的。我记忆深刻的是,为此我经常口干舌燥,总是没有时间喝水,我的肾因此经常被沙尘暴袭击,未被洪水卷走的,就形成肾结石,埋藏在我的肾脏上。而诗人总是被要求朗诵,把无声的诗歌读出来,配上音节。我经常面对麦克风的时候不知所措,我该用普通话还是方言,写作的时候没有这个问题,写作是无声的。地板上布满电线,犹如蜘蛛网,我就站在这蜘蛛网的中央,我的声音将要通过这些电线变成电磁波,传递出去,那最终抵达另一端的,依然是我的声音吗?肯定不是,技术在模仿我的声音,它模仿得再怎么惟妙惟肖,那绝不是我的声音,技术自以为可以模仿一切,它甚至模仿河流的声音,但多么可笑啊,河流如此宽阔的空间,它企图全部塞进直径几毫米的铜蕊里去。我的喉咙可以塞进一把电线,而它却打算只用一根电缆就搞定一切。

  卡拉OK为什么如此流行,因为卡拉OK是对声音的一种现场装修活动,再怎么五音不全,公鸭嗓子,卡拉OK都可以通过技术将你的声音夸张成符合美声标准的声音。

  在卡拉OK的庇护下,男中音、女低音什么的像美容那样大众化了,卡拉OK虚构了一个美声世界,令所有人的虚荣都得到满足。所以朗诵盛行,因为朗诵当然的就是普通话和美声。我少年时期,经常看到中国配音演员配制的外国电影,那些外国电影里的人物,都是用朗诵的腔调说台词,他们把西方人的声音一律朗诵成那种。浑厚的、优雅的、神气活现的、居高临下的或者忧天悯人的。那种配音腔调里暗藏着配音者对西方文化的五体投地的理解以及加入到其中的自豪感。那种配音之高级、典型、刺激以至我们看过这些电影就可以模仿这些西方人说话,那种腔调,你如果想侮辱某人,你也可以用这种强调去优越于他,伤害他。而且最可怕的是,我们以为西方人都天然地讲普通话,当然我可以想象那是外语的普通话。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0:5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难道作者在最深的房间里写作一生,为的就是最终来到这儿,面对着麦克风,由它把你的语言变成一个声音的出口?双腿有些发软,像是在接受审判,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由那些叫做读者的岩石所组成的洞穴,诗人在黑暗深处写作一生,难道就是为了在这个洞穴面前,背着一袋煤炭,亮起来?握着麦克风,那表面有一层闪着暗淡光芒的金属网,我总是非常迷惑,我说什么它都会洗耳恭听?我是谁?教授、总统或者节目主持人?我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母语,舌头发硬,我觉得那金属的麦克风只能接受普通话,有人用方言对着这玩艺儿吗?麦克风的方向是普通话的方向,毫无疑问,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正在田间干活的农民或者正在修单车的师傅,麦克风一伸过来,舌头就像接通了电源似的,挺起来,变成了普通话的。

  诗歌是沉默的产物

  诗歌乃是沉思默想的产物,写作是无声的。我记忆深刻的是,为此我经常口干舌燥,总是没有时间喝水,我的肾因此经常被沙尘暴袭击,未被洪水卷走的,就形成肾结石,埋藏在我的肾脏上。而诗人总是被要求朗诵,把无声的诗歌读出来,配上音节。我经常面对麦克风的时候不知所措,我该用普通话还是方言,写作的时候没有这个问题,写作是无声的。地板上布满电线,犹如蜘蛛网,我就站在这蜘蛛网的中央,我的声音将要通过这些电线变成电磁波,传递出去,那最终抵达另一端的,依然是我的声音吗?肯定不是,技术在模仿我的声音,它模仿得再怎么惟妙惟肖,那绝不是我的声音,技术自以为可以模仿一切,它甚至模仿河流的声音,但多么可笑啊,河流如此宽阔的空间,它企图全部塞进直径几毫米的铜蕊里去。我的喉咙可以塞进一把电线,而它却打算只用一根电缆就搞定一切。

  卡拉OK为什么如此流行,因为卡拉OK是对声音的一种现场装修活动,再怎么五音不全,公鸭嗓子,卡拉OK都可以通过技术将你的声音夸张成符合美声标准的声音。

  在卡拉OK的庇护下,男中音、女低音什么的像美容那样大众化了,卡拉OK虚构了一个美声世界,令所有人的虚荣都得到满足。所以朗诵盛行,因为朗诵当然的就是普通话和美声。我少年时期,经常看到中国配音演员配制的外国电影,那些外国电影里的人物,都是用朗诵的腔调说台词,他们把西方人的声音一律朗诵成那种。浑厚的、优雅的、神气活现的、居高临下的或者忧天悯人的。那种配音腔调里暗藏着配音者对西方文化的五体投地的理解以及加入到其中的自豪感。那种配音之高级、典型、刺激以至我们看过这些电影就可以模仿这些西方人说话,那种腔调,你如果想侮辱某人,你也可以用这种强调去优越于他,伤害他。而且最可怕的是,我们以为西方人都天然地讲普通话,当然我可以想象那是外语的普通话。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0:55: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高明的谋杀

  朗诵是这种活动,我经常看到这种可怕的场面,某人在一秒钟之前还是个正常人,当他一开口,他忽然疯掉,神经质地手舞足蹈,憋出某种暗示着“悠扬”“激昂”“高亢”“柔情似水”“多愁善感”“愤怒”……之类的意思的声音来。惨不忍睹。如果诗歌是自然的,那么朗诵就是做作,哗众取宠是必然的,朗诵,就是对诗歌的很不高明的谋杀。

  世界各地的诗人意识到这一点,许多人拒绝朗诵诗歌。最低限度,念而已,用正常的诗人平常的声音念而已。念,就是要让声音的释意、抒情功能降到最低。我在面对西方听众朗诵之后,他们总是可以听出所谓东方诗歌的音律之美,这是我在写作时完全不会考虑的。音律之美与诗歌之恶。也许我的诗歌是恶之花,但它也被音律之美升华了。

  中国古代诗歌的声音是人为赋予的,四言、五言、平仄押韵、字数的固定为诗歌打造了一个音乐性的外壳,这个外壳的好处,是保护了诗歌的沉默,无论如何朗朗上口,诗歌本身都是沉默的,因为韵律的程式化外壳使朗诵无法歪曲诗歌,一千种朗诵都是一首诗,诗依然是无声的。古代诗歌巧妙地通过声音的固定化,保护了自己的无声世界。

  现代诗歌的声音是隐匿的,它反而是诗歌的原始形式。

  没有人在写作的时候是朗诵的,没有人用朗诵的声音去写作。

  把朗诵强加给诗歌其实是使它单调。

  谁用朗诵的语调写他的诗,他就是一个集体的写作者。

  声音开始,世界是无意义的,只有声音。声音只是声音,一棵树在风暴中被折断,那就是一个声音。没有任何意义,但语言出现的时候,为这个声音规定意思:“折断”,就意味着伤害。语言出现的时候,世界就沉默起来。命名是一种沉默,思想。声音原本是开放的,自由自在的,语言使世界成为各种局限,类别,各种牛角尖。世界本是敞开的,命名令世界一个局部一个局部地关闭起来,彼此对立,锁定在一组组概念、数字中。风是一种声音,但风不只是声音,我感觉到风,我皮肤下面的毛孔因此抬起头来,处于呼吸的状态。但这些一旦被命名为风,它就成为某种它不在场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夸夸其谈的东西。语言是沉默的,它命名一切,但一切都不在场。从声音我创造沉默,从声音我创造诗歌。诗歌是无声的。语言来自声音,但语言不是声音,语言是沉思默想的结果。风这个字并不是风的声音,风是一个命名,在这个命名中,具体的风那种东西,已经随风而逝,留下来的东西是可以继续思想的,无风的时候依然可以思想它,关于暴风雨的诗歌是在晴朗的日子写就,语言提供了想象世界的依据,语言是无声的。声音导致世界在纸上建立起来,但这个世界是沉默的。

  朗诵与诗歌无关

  朗诵就是沉默的语言返回到声音里去。但这声音不是原始的声音,这声音是根据意义虚构的,是对诗的一种解释。朗诵里出现的声音既不是诗歌的声音也不是世界的声音,而是诗人解释出来的声音,是诗人的自我雄辩。我的意思是,作为诗歌的声音,它其实与诗歌无关,但它总是可以歪曲诗歌,它为诗歌虚构一种语调,把诗歌解释为平静的、激昂的等等,这只是诗人肉体血流量的湍急或舒缓,但却被听成诗歌本身固有的语调,同一首诗,从不同的音道出来,感觉很不相同,在一首诗里面潜藏着多种声部,因为诗歌的声部是无,因此它可以解释出无数的有。有诗人的声带和对诗歌的理解导致的声部,并不存在某种诗歌本来的声部,因为诗歌本身是沉默的。朗诵一词的出现,使人们误以为诗歌是有声的,但“朗”是什么?诗歌一定只有“朗”这一个音调吗?“朗”是什么?1、光线充足,明亮、明朗。2、声音清晰响亮。是否还有阴郁黑暗的诗歌?例如“阴颂”。“暗颂”,任何诗歌都必须“朗诵”吗?朗诵使本来无声的,在黑暗中的声音被虚构出来,清晰、响亮起来,但写在那纸上的,作者从未发出过声音的东西是什么?朗诵,就是假定诗歌乃是某种在黑暗中未完成的东西,朗诵才是它的出口。

  每一个作者,只要一面对麦克风,不由自主地就进入一个圈套,声嘶力竭要使自己的作品“郎”起来。由此甚至出现了“朗诵的时代”。

  不能进入朗诵的诗歌,就没有存在的权利。一些诗人意识到朗诵的危险,其实那是一个诗歌的断头台,诗歌一旦配上那样的声音,例如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那诗歌就成为声音的裹尸布下面的尸体。诗歌是无声的,但朗诵时代影响到诗人,诗人也会把自己的诗歌处理成有声的,他为自己的诗歌想象出某种时代的声音。那声音完全脱离诗人自己的肉体,例如某种巨人的声音。有的诗歌,读者想象中的声音和作者的声音完全不一致,因此作者在麦克风后面出现的时候,听众会大失所望。声音可以改变,甚至完全摧毁诗歌。

  诗歌是无声的,我的意思是诗歌,如果赋予它声音的话,可以用任何一种声音来歪曲它。例如,某些流行歌曲,把某些流行的标语口号改变成软绵绵的靡靡之音。

  风的声音是无法改变的,诗歌是无声的,但它可以被世界所赋予的声音改变。有人反感朗诵,把诗歌念出来,但念出来的不是诗歌自己,而是依据一个已经先在的文本,已经开始了念的人对文本的释义性抒情。客观的声音永远不存在,就是诗人自己念自己的诗歌,那也只有一种声音,而无声的诗歌,它的声音其实是没有局限的。

  诗歌的无声就是大音稀声。

  因为它是沉默着的大音,所以它可以被声音局部的分割、歪曲。一首诗可以朗诵成一百首诗,握着麦克风,你是朗诵哪一首?

  一首诗歌是一个沉默的村庄,从大地的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进入这个村庄。从穿过村庄的溪流、从落日那边,从稻草堆,从猪圈、从后院,从玉米地,从稻田……

  于坚(诗人现居云南)
发表于 2006-1-14 15:2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夕阳妹妹喜欢于坚吗
发表于 2006-1-14 22:26:07 | 显示全部楼层
诗歌是沉默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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