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奇书“悲”从何来-------之“三国”

文清

三大奇书“悲”从何来
                                      之“三国”

                     正文前说点个人的“三国”情结

        滚滚长江，巍巍峭壁，似在诉说古今英雄的不尽传奇！
        “三国”系列陪伴我好多年了，这个系列包括小说，电视剧，一些乱改编的“大话”，还有《三国志》。小说是我一直津津乐道的书籍。电视剧每次播放我必看，剧情了如指掌。每次看时都兴奋不已，赞叹不已。直到今年寒假我还欣赏了一些，每次看时我都极度兴奋，大声地评论。情节设置安排太经典了，写历史小说再没能出其右者，以前没有，今后再也不会。风云历史的纵横捭阖此书是写尽了。英雄辈出的历史时段很多，三国这段由于这部小说而豁显。
       “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少年人血气方刚，看了水浒众好汉的杀戮抢掠的行经，不免热血贲长，也想干一番“侠以武犯禁”的勾当；年老了本来就经验丰富，再学写三国中的计谋，更加老奸巨滑了。因此这两部书似乎是看不得的。有人说西欧孩子的童年是伴着类似《海的女儿》的童话长大的，所以天真而充满爱心。我们的童年是伴着“水浒”的杀戮和“三国”的计谋成长的，后果可想而知。我爱看“三国”，可是那里面的计谋我虽然在津津乐道，但没学会，学不来。我想这个说法不对，它毕竟象征着我们民族的优秀精神和文化。不读它们，你就不知道这个民族曾经的胆略和才智。
       未必说“三国”高出“红楼梦”和“水浒传”，但对于我有特殊的意义。中学时代，也是备感压抑的，每次能看到这部电视剧，我就忘忧地暂得愉快。我也常常暗自鼓励自己如果崇拜那些英杰的精神，何不鼓励自己要心胸开阔，坚忍不拔。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都非常大气。或许它奠定了我的文学格调和美学理想。

         我曾经断言，能在这里亮相的人，都值得佩服，因为他们都有智慧和勇气。你说蒋干迂腐，他也有过江说周郎的胆量。别小看这个，搞不好要丢性命的。你说刘禅昏聩，他也可以凭借一句毫无心肝的“此间乐，不思蜀”而保全自身。你说周瑜气量狭窄，但他能在三十四岁打败不可一世的曹操。不要挑剔刘备的谨小慎微，关羽的骄傲轻敌，张飞的莽撞，周瑜的狭隘，鲁肃的忠厚，吕布的有勇无谋，……其实自己身处那个时代，根本比不上他们，很可能连自己怎么掉的脑袋都不清楚。平生要是能具备里面任何一个的勇气或才智，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情。
        他们所体现的强烈的人格魅力叫我仰慕不已，真的是英雄不以成败论的集中体现。比如看关羽，我对他的义薄云天的大气魄很敬重。当张辽劝其投降，他的三个要求：“一者，吾与皇叔设誓，共扶汉室，吾今只降汉帝，不降曹操；二者，二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一应上下人等，皆不许到门；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三者缺一，断不肯降。”真是忠，义分明。“操欲乱其君臣之礼，使关公与二嫂共处一室。关公乃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何等磊落。即使他后来居功自傲，以至于祸国亡身，也丝毫不减他的英雄本色。


        下面是正文了。

        “三国”的“悲”主要源于三点：一。“正不压邪”的永久悲哀。二。命运捉弄的深切叹惋。三。正统观念束缚的只叹奈何。

   书中始终贯穿“拥刘反曹”的思想倾向，千百年来这个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大凡看“三国”的人见到曹操失败不说幸灾乐祸，至少也心平气和，但是见到刘备、孔明兵败便心急如焚。代表正统思想的“刘氏集团”最终没有战胜代表奸邪的“曹氏集团”。罗贯中在刘备身上体现了儒家“”的“仁义道德”。曹操却是奸邪的对立面的体现。从曹、刘的纷争到诸葛、司马的角逐。
  黄钧先生提出《三国演义》的悲剧是“我们民族雄伟历史的悲剧”，代表“仁”的“刘氏集团”被代表“暴”的“曹氏集团”毁灭，这不仅是“三国”的悲剧，也是我们民族的悲剧。本书的形成年代“正是民族遭受灾厄的屈辱的年代”，作者正是“为了发掘时代苦难的根源”，“他揭示蜀汉悲剧的酿成，正是为了探索宗国沦亡的缘由”。罗贯中生活的时代是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所以他把这种悲剧和同情寄予在蜀汉军臣身上，体现了对仁政以及和平的向往，对暴政或残害民政治的批判。
  董卓等暴戾的主子所到之处是“军民共戮，玉石俱焚”，曹操虽然也颇有深得民心的举措，但也不免报仇心切，血洗徐州。董卓的信条“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和曹操的座右铭“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我负”都反映了军阀争王定霸的心态——为一己之私，涂炭生灵，与传统主流文化的恤民爱民的“民本”思想相悖。呼唤仁君，仁政所以才有了“拥刘反曹”倾向的出现。
  书中始终强调刘备是“汉朝苗裔”、“帝室之胄”，更突出他始终以讨贼兴汉为己任，上安社稷，下安黎民，甚至为救百姓，牺牲个人利益，如携民渡江一幕，也卓、操“无父无君”的暴行形成鲜明对比。
  实际上，作为“正义”集团的主公，刘备的仁厚令人佩服，刘备的“创业未半，中道崩猝”叫人惋惜，可给人最大震撼和遗憾的是他的辅助者诸葛亮。
  诸葛亮带给我们的悲哀应是前两者的结合。
        治国与奇谋兼长，理民之才与为将之道皆优，在错综复杂的政治、军事、外交斗争中表现的神鬼莫测的才智世间罕见，神机妙算，知己知彼，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星相医卜无一不通晓，这也是他高过“三国”群雄，如曹操、周瑜、司马懿、陆逊、姜维等的地方。观阴阳，借东风，踏罡步斗，撒豆皆成兵，智算华容，草船借箭，安平五路，七擒孟获，空城计，……令人叹为观止。可以说把“人谋”发挥到了及至。但是命运隐约的铁的锁链难以挣脱。孔明因为最终“尽人谋而不得天时”的结局而未履行功成身退的设想。“三国”时代英雄辈出，有才之人不计其数，但孔明德才兼备，深感先帝托孤之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严于律己，赏罚分明，心胸宽广，体恤百姓。
        这样完美的品质在历代读者心中是绝对的神明，我们当然渴望看到这个“神明”永远“不死”。孔明这个智慧和忠贞的化身当然是最理想的人格，他的毁灭是正义和理想的破灭，给人最大的震撼和惋惜，让我们深感历史的冷酷和命运的作弄。看电视剧中孔明在空城前面对司马懿的百万大军焚香抚琴，汗湿衣衫，退敌后心力交卒地伏在琴上，深感他孤军奋战的悲凉。深夜大帐外形销骨立的他热泪两行，仰天祈祷二将军、三将军在冥冥之中庇佑他讨逆成功。书中写道：孔明强支病体，令左右扶上小车，出寨遍观各营；自觉秋风吹面，彻骨生寒，乃长叹曰：“再不能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其极！”……叫人心酸落泪。他的绝望与失望标志着他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失去了年轻时的从容优游的风度。
        他的命运悲剧是深层次的，不是性格悲剧。看了他的结局，——“孔明强支病体，令左右扶上小车，出寨遍观各营；自觉秋风吹面，彻骨生寒，乃长叹曰：“再不能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其极！”叹息良久。”他六出祁山，每一次都因为意外的原因不得不无功而返。读到这里,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尽人谋略而不能得天时。
  他的悲剧不单是命运的悲剧，更是高层次的“正不压邪”的悲剧。这里的“正”不只是“正义”，而且是理想人格的象征；这里的“邪”不单是邪恶和暴戾，而是维持理想人格的阻碍。这也是“三国”以诸葛亮为代表的人物令后世彻骨透心的“悲”的根源。
  
  命运的原因在这里是比较普遍的，发生许多性格因素导致的悲剧。如关羽、周瑜等。
  关羽有不少性格缺点，但他的悲剧命运还是给人一定震撼。我觉得罗贯中在小说中完全赞扬的只有三个，即诸葛亮、刘备、关羽。因为书中称诸葛亮为孔明，开始称刘备为玄德，后来是先主，称关羽为关公，其他人都称名。要知道称字表示尊敬。
  关羽是“忠”与“义”的象征，正是作者极力推崇的。他护送二嫂，暂屈曹操，过五关，斩六将，一心寻找兄长。一个弃小义，明大义的烈丈夫。华容道放走曹操，是他的义气发挥到了及至。他有许多致命的性格缺点，如傲慢轻敌，以小义盖大义等，但他所体现义薄云天的强大人格魅力得到后世的无限景仰。
  周瑜在作者笔下，不算个正面人物。他三番五次要杀害诸葛亮显得格外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他的早夭是性格因素造成的。少年得志，青年英俊，才智过人，连老谋深算的曹操也在赤壁大战吃了他的大亏。才是不凡的，德也是具备的。对程普的逊让，对孙吴的忠贞不二，也叫人赞叹。他对诸葛亮的嫉恨不完全是个人的心胸狭隘，也是对东吴未来的担忧，生怕神机妙算的诸葛亮是霸业的绊脚石，所以必除之而后快。他的被气死还是可以博得观众同情的，毕竟他不是一个道德败坏，无能委琐的庸人，毕竟一代英才早逝是件遗憾的事情。
  正统观念的束缚，主要是指“忠君”。孔明辅佐刘备和刘禅都忠心耿耿，“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也。”他被正统观念钳制表现在两方面：一、刘备在临死前告诉他若儿子不可以辅佐，他自己可以做成都之主，当时他叩头流血。二、刘禅宠信宦官黄皓，听信谣言，以为丞相要造反，在即将乘胜进兵的时候把他招回。孔明明知就里，宁愿放弃大好战机，还是奉诏还朝。对于黄皓他也有些无可奈何，惟恐被认作欺压幼主。换了曹操非得仗剑直入，历数些须罪状，立即把黄皓等掣肘之人杀掉才会罢休。如果他也像曹操的作为，那就不是孔明了。即使是迫不得已，恨铁不成钢，不如他的原来的“贤德”更打动人心，给人以深厚的悲剧感。

        一般看曹操的灭亡没有什么肝肠寸断的痛楚，他的悲剧需要用理性思维来挖掘。曹操的悲剧主要是命运悲剧和正统观念的束缚。他的悲剧主要不是道德悲剧，而是审美悲剧。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如果在他的邪恶中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坚毅和巨人般的力量，也可能成为悲剧人物。气魄雄伟的邪恶常常会像弥尔顿的撒旦和歌德的靡非斯特匪勒司那样崇高。曹操所谓“奸雄”，就是这种“气魄雄伟的邪恶”。三国中建立功业最大的应该是他，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赤壁一战中的溃败。那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的特殊情况，我觉得是情有可原。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智谋过人，恩威并用，深得众文臣武将效死命。他出身可以说是微贱，父亲是宦官的养子，自己“始举孝廉”，他后来的地位和权势完全靠自己奋斗。看他徐州杀戮的暴行，许田围猎时的僭越，诛杀董氏家族等皆令人切齿胆寒。看他大战前夕，“从者数百，皆着锦衣”，“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何等风流豪迈。

          时操已醉，乃取槊立于船头上，以酒奠于江中，满饮三爵，横槊谓诸将曰：“我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和之。”
         这一段文字写尽了曹操的英气，霸气，风流气。果然是“一世之雄。
         他哭郭嘉，读檄文，吊韦典，玉璧赎文姬，华容道三次大笑，……表现了他宽阔的胸襟，和类似魏晋人的通脱风雅。
          虽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还是顾及一些维护汉朝的大臣，不敢妄自称帝。孙权劝他称帝，他说“是儿欲使我在炉火上烤耶”。当众文武劝他称帝，他的回答是“人臣至极，安有他妄”。
        他的死亡也是“气魄雄伟的邪恶”。他杀死真心为自己治病的华佗，自己也死于疾病。临死前许多冤魂向他索命，——“操惊视之，忽见伏皇后、董贵人、二皇子并伏完、董承等二十余人，浑身血污，立于愁云之内，隐隐闻索命之声” 一生不信天命鬼神，“操急拔剑，望空砍去”。
          他功高盖世，最终只能做周公，而且还留下些许遗憾。“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群雄皆灭，止有江东孙权，西蜀刘备，未曾剿除。” “圣人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孤天命已尽，安可救乎？”看这类奸雄的结局，在道德和正义感满足的同时，也深感他巨大力量的“白白浪费”，从而激起审美意志的怜悯与恐惧。
          《邺中歌》这样评价他，“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奸似忠，逆似顺，凶似宽，诈似义，恶似善，暴似仁，贪似廉，功似过，是似非，一切都像他戏台上的一张白脸，泯灭了绝对的界限。

         “三国”的悲剧气氛是悲壮而雄阔的美。虽然是元末明初的作品，但还能再现当年汉代精神文化的雄阔与忧患兼备少壮精神，汉风那种‘追慕英雄本色，赋到历史沧桑’的气概依旧扑面而来。它再现了我们民族少年时代的精锐之气。在动荡的岁月，我们首先感到的不是一般解说“三国”主题那样——表现统治阶级的黑暗腐朽，和战争给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切身体验的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在血与火的迸发中的智慧和勇气。
         战争自然是血流成河的，但书中的战争描写并不给人残酷的感觉，而是写出了战争的壮美。如写火烧赤壁，“但见三江面上，火逐风飞，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在这个风云际会的历史舞台上，多少智者挥洒自己的才华和智慧，强中更有强中手。智慧看到了，更要有勇气说出来。这个历史舞台上，不是每个人都有超凡的智慧，但绝对具有勇气。这里不只是力量的抗衡，更是人格的较量。这种人格概括起来就是智慧和勇气。它展示了我们民族的品格和风骨，那种风发踔厉的气度和宽广雄健的胸怀，早已超越了君子“待价而沽”的儒者风范。

秋石

文清，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孩子！

花逸蝶飞

他人看三国，只顾欣赏里面一个个有血有肉的鲜活人物，而阁子能兼得其风骨，拍案惊奇啊。

文清

至今"三国"是对我影响最大的文学作品了.因此虽然 是 三大 奇书 的悲剧发微,我把它列在最先.


下面我要探求一下 红楼梦 水浒 的 悲  到底从何而来

花逸蝶飞

慷慨生悲！

子建

你有点迂腐，大姐。
这么的文章缺乏活力。
要么写成专业的文章，要么写成随笔小品一类。

文清

你觉得怎样才有活力,要么你给我示范一下,倒愿请教 [s:2]

文清

它们三个 的 悲 是不同的

岭上白云

果然好文。

曹操人如其诗，似幽燕老将，气韵沉雄。写周瑜能够推翻千古以来的定论，视角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