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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边缘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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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3 22: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初一的生物课上,老师说夹竹桃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我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窗外,四月的午后阳光慵懒,夹竹桃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像翩飞的蝴蝶,轻巧地栖息在叶间,细薄微弱却妩媚至极。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这遍植校园的植物,“原来这花有毒,以后少碰它”,“也没觉得这花好看啊,而且一点香味也没有”,“学校里怎么种这么多有毒的花儿啊”,同学们在下面小声地议论开来,我从不参与类似的讨论,依然目光直直地看着窗外,那满目粉白就在眼前晕染开来。

   放学以后,我让好友筠陪我采几朵夹竹桃,筠不解地问,“你采这有毒的花做什么,采它还不如去采些清香的栀子或漂亮的月季呢”,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花,淡淡地说,“我喜欢这花儿,我觉得它特别美”,“你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

   回家以后,把夹竹桃花瓣一片一片撕碎,放入玻璃杯,再加上一匙紫云英蜜,然后用水冲泡。水色依然透明,蜂蜜的甜香若有若无,在即将嗅到的瞬间又随风而逝,抿一小口,除了蜂蜜的清甜,没有任何别的味道,就这样我喝完了一杯夹竹桃花瓣茶。那天晚上,很早就睡了,躺在绵软的单人床上,窗户半开,窗外树影摇曳,月光透过纱质窗帘,在脸上画上了疏影横斜,空气里饱含水汽,是温润而粘腻的。房间里贴着隐纹兰花的墙纸,枝叶繁盛,花朵密集,恍惚间,自己仿佛置身夹竹桃的海洋,枕上、身下、身上,都落满了雪片般的花瓣,空中还有花瓣在舞。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已深,竟出现了幻觉,想喊,却没有动弹一下的力气,就只能随着花瓣下坠,下坠,任天地一片混沌。

   早晨醒来的时候,安然无恙,后来才知道,夹竹桃有毒的部分是它的茎,而且也要一定量毒性才会起作用。那次试探没有出意外,却让自己和夹竹桃之间有了某种渊源,我对这花不仅仅是喜欢,似乎它的隐秘特质也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像一个天生的印痕,可以忽略,却无法消除。

  二

   大学毕业那年,我参加了好友筠的婚礼。小城唯一的四星级酒店门口,筠婚纱上的水钻璀璨夺目,她手上捧的苍兰很漂亮,漂亮得让我觉得疏离。

   初中三年,筠和我都属于那个沉默的小圈子,我们没有张扬的资本,也恪守着沉沦的底线。一直想成为婷那样的女孩,成绩好,美丽,有才情,即使是孤傲,也是林黛玉式的,从来都是老师的宠儿,男生暗恋的对象。或者像莉一样肆无忌惮,穿夸张的衣服,和男生打闹,偷偷做中学生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使是妖精也是大多数人做不到的。而我和筠的存在就等于遗忘。我比筠漂亮,但也是人海茫茫里蜻蜓点水般轻轻的漂亮,筠常说我是那种越看越美的女孩,但我却没有被别人细细品味的机会。筠比我成绩好,但也只是优秀,离出类拔萃还有距离。我们都是那种很乖的女孩,成绩中上,文静听话,让人省心,而省心往往就等于忽略。

   夹竹桃的美也是含蓄而内敛的,它的特别之处只是因为它有毒,有毒让更多的人记住了它,而它的美也因此绽放。也许自己的初衷只是不甘于平淡,所以爱上了夹竹桃,爱上了痛苦。

   初二那年,我被选进了校合唱团,小小的心里盛满了欣喜。我喜欢我们年轻的音乐老师,他低头弹钢琴的一瞬间,柔软的黑发搭在脸上,有一种肖邦式的忧郁,还有他纤长的手指是那么优雅,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午夜低回的旧时旋律,14岁女孩的情愫总是带着幻想的颜色,朦胧而飘忽。我知道他不会注意到我,因为个子小,我总是排在靠近舞台幕布的最边上,基本功也不很扎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和音伴唱,在一群漂亮的女孩子里,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那段日子里,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每次排练结束以后躲在音乐教室的后窗旁看他给领唱单独上课。那个高中部的女孩有一头如水的长发,高挑挺拔,声音圆润动听,每当“依依依……,呀呀呀……”的声音飘来的时候,我的心都会跟着起舞,我看着老师的微笑雕塑般刻在脸上,就仿佛置身在夹竹桃的花海里。他们常练的曲子是《送别》,我想也许老师特别喜欢这首歌,直到现在,每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旋律响起时,我的眼睛里总会泪光闪动,无论经历过多少沧海桑田。

   记得那是一个很重要的省级比赛的排练时期,虽然自己的表演只是低音部的伴唱,但我还是练得很认真,我没有想到那天的抽查自己会是那样的表现。那天,音乐老师说要抽几个同学唱参赛曲目的任意部分,站在角落里的我照例茫然地望着窗外,我知道这样的抽查从来轮不到自己, 只是当自己的名字被老师用已被我回味千百遍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一阵颤动。走上去的自己紧张而胆怯,我并不害怕自己唱不好,而是害怕老师失望。“第三乐章的第一小段”,老师的声音清晰而肯定,“……”我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念故乡,念故乡……”老师示范着提醒我,“……”我依然发不出一个字,“别紧张,好好想想”,老师的每句话都像是密不透风的封条,封住了我的喉咙,那一瞬间,我完全哑了。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是懊悔,是失望,还是痛恨,也许那是一种无助,一种暗无天日的无助,泪水不断涌出,然后滴落。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不解,但我无从说起。此后,我就养成了这样不好的习惯,常常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表现得一塌糊涂,说词不达意的话,有时候还会口吃。

   我孤零零地站着,仿佛置身孤岛,远离此岸,也看不到彼岸,对抗无助唯一的工具就是眼泪,也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变得特别爱哭。“你没有好好准备,又很紧张,这次演出你就不要参加了。”我没有得到一丝安慰,自己失望的背后是旁观者冷酷的客观,音乐老师就这样一句话结束了我的合唱团生涯,也结束了我最初如梦似幻的爱情理想。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3 22:5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中考不理想,没有直升我们省重点的高中部,而是上了一所普通中学。筠虽然考得不错,却听从了家里人的建议,放弃了重点高中,上了就业很有保障的省邮电学校。

   高中三年对于自己来说是一段庙宇生活,那个学校的校风不好,高考升学率很低,有点三流学校的味道,为了和那些同学区别开来,我不和任何人说话,总是独来独往,埋头苦学。那些日子,陪伴我的只有筠的信,寂寞的时候我就数着她折给我的星星,回忆我们曾经的恬淡生活。在那样的学校里,我的成绩是出类拔萃的,面对同学,我有一种本能的疏离,我不愿意与他们为伍,我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自尊,面对重点中学的学生,我又有着强烈的自卑,我不敢看他们骄傲的眼神,他们的自信可以摧毁我所有的心理防备,就这样,生活在夹缝中,我像一棵被扭曲的小树。我没有体会过重点中学里激烈的竞争带来的压力感,但普通中学里古井般的生活也让我的性格越来越缺失,我像夹竹桃那样沉默绽放,所有的美丽里都饱含着疼痛,无法表达的疼痛,所有的表演都是自我欣赏,因为被封闭,我变得脆弱、敏感,无法面对失败,哪怕一点点的伤害都会让自己伤痕累累,常常无端地怀疑,怀疑生活,怀疑自己,怀疑一切。

   那样的青春是苍白的,我永远是一身白衣蓝裙的校服,马尾辫,牛仔书包,彻底的自我封闭,直到毕业多年,高中同学的聚会里从来没有我,也许在大家遗忘我之前我早已把自己和这个圈子划开了。直到进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我都是一个从不和男生说话的女孩。

   我对大学有着深深的期许,我幻想着那里是一片木吉他和风铃的天空,我可以尽情地写诗,唱歌,也一定会有白衣飘飘的少年和我纯真的爱情。高考填志愿时,我选择了一所很远的重点大学,一个很冷僻的专业,这么做固执得有点病态,我似乎是故意要脱离现实,或者只是想为自己的敏感和脆弱找一个合理的避风港,多年的抑郁已经将我生命的底色染成了灰黑。那年高考我考得很好,如愿以偿地进了我自己选择的学校。故乡是一个古老的江南小城,生活富庶而安逸,很少有人愿意离开,大家都喜欢在附近的苏州、南京或者上海上大学,然后留在类似的城市,生活下去。我的学校在遥远的西北,在当地人眼里,那是一个落后而荒芜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明白我的选择,包括父母。

   大学生活并不是我想象得那么斑斓,它继续延续了高中时的苍白,也或许是自己已经很难从一种情绪里走出来,虽然苦于这种情绪,却又依赖于它,阳光让我温暖,但阳光同样也会刺痛我的眼睛。因为是冷僻专业,班上除了我一个人之外,其他同学都是被调配来的,一开始,每个人似乎都心事重重,脸上笼罩着阴影。理想被心底无端的失落吞噬,生活变得越来越苍白,时间流逝,我依然找不到方向。方向其实有很多,只是自己拒绝选择,没有来由,也没有归属。也许可以像丹,埋头苦学,然后考上北大读研;也可以像静,认真恋爱,和心爱的去远方,留下一连串浪漫;至少还可以像云,从琐碎里寻找快乐,做点点滴滴自己想做的事,平凡但充实。而四年后的我,没有爱情,也没有方向。

   我暗恋了松四年。松是我老乡同宿舍的室友,一个比我高一级的学哲学的男孩,像个游吟诗人。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我去老乡宿舍借书,老乡正好有事出去,宿舍里只有松一个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招待了我。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害羞的小女生,白色泡泡袖衬衣,黑色小短裙,两条马尾辫,走路还带着孩子气地蹦蹦跳跳。那天,平时寡言的我和松聊得特别投机,我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直到老乡回来,我们都没发现。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老乡是吃了晚饭才回来的,而我是下午两点到他们宿舍的,居然都忘了吃饭。我记得松一脸阳光地对老乡说,“你的小老乡真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小小的人还挺有想法的。”老乡一脸迷惑地说,“她平时是不说话的啊,特内向的一个女生。”恍惚间,我的心一阵甜甜的疼。

   有一次,我们上体育课,上课铃已经响了,我正急着要去排队,碰巧遇到买东西回来的松,他硬要塞给我一把棒棒糖,我说,“我没地方放啊,我们要上体育课”,他不由分说地就把一把棒棒糖塞进我运动服的口袋里,然后笑着跑远了。那天我们正好练跨栏,跨第一个栏的时候,棒棒糖就撒了一地,像盛开的小花,女生们闹着跑过来抢,我傻傻地站着,脸上飘过两朵红云。

   还有就是松陪我吃过一次饭和送给我一沓他自己拍的风景照,我们的交往就限于此了。其实,他是有女朋友的,一个和他同级的女孩,我见过他们相拥而过的背影,很和谐,很完美,那一刻,我心里特别安宁,默默地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很美。

   松毕业的时候,送给我一个木质的小相框,里面是他为我拍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我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也是我大学四年拍的除毕业照、证件照之外唯一的一张照片。白衣,黑裙,麻花辫子,身后是一片清新的雏菊,女孩笑着,目光纯净而无邪,松把照片递给我,我静静地站着,泪水无声滑落,但心里并不难过。

   很久以后,我和松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相遇,我们在一个海滨酒吧聊了一夜,和最初一样。他说他辗转了很多城市,也经历了很多变故,心沧桑了很多,还和原来的女朋友在一起。我静静地听他说,偶尔说上一两句,淡淡的。

   直到大学毕业,我还没牵过男孩的手。

   一个人的世界总是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四

   毕业后,我又回到了故乡小城,在一个中学不咸不淡地教书。很快就参加了筠的婚礼,那时候,筠已经在电信局工作了好几年。筠嫁给了一个医生,相了几次亲终于修得正果,门当户对,两厢情愿。我问筠是不是爱那个人,筠笑着说,“你是不是书读多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浪漫,生活其实就是过日子,有什么爱不爱的。不过,如果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也不会嫁给他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过头去,看着天空。

   24岁那年,我开始了第一次相亲。去只是为了让父母不难过,那个人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家境都不错,比我大两岁。因为他在南京工作,所以我去了那里,冬天的秦淮河,灯光依旧绚烂,只是游人少了很多,和那个长相敦厚的男人并肩而行,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走过乌衣巷,走过晚晴楼,走到了江南贡院门口,我的心就这样独自浮浮沉沉,恍如隔世。我知道自己并不投入,因为没有感觉,可感觉谁又能说得清呢?初冬的风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我想回去,只是不愿意开口,让我觉得惊讶的是那个也一直很少说话的男人竟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厚也很热,有种汗湿的粘腻,我还来不及思考,就本能地挣脱了。我的第一次牵手就是这样。

   拖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但面对父母的暴怒,我继续和他交往,吃了两次饭,看了一场电影,泡过一次吧以后,我选择了离开。

  我离开了那次相亲,也离开了小城,走的时候我25岁,那天,筠的儿子刚刚满月。

   不喜欢教书,可总也是个安稳的饭碗,离开故乡,我不知道满脑子诗词歌赋,心无丝毫城府的自己能干什么。我是在父母的诅咒声中离开的,因为他们看着我亲手把自己洁白的生活撕碎了,而他们也深深明白,他们的女儿没有婷的资质,也没有莉的闯劲,妈妈说,“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的东西只在天上,你前面是一个黑泥塘,你只会越陷越深。”

   我的性格是不适合远行的,我的心却丢在了远方。

   我去了苏州,经过了最初的艰难窘迫,我找到了一份在房地产公司做文案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却是自己喜欢做的事。生活渐渐稳定了,工作也慢慢有了起色。

   我是一个特别极端的人,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愿意妥协,有一种宁为玉碎的倔强,尤其对于感情。音乐老师和松都已是陈年往事,生活依旧,但我仍心有不甘,我渴望的爱情是一触即发的,让人沉沦,然后死在里面。周围的女孩都恋爱了,宿舍似乎是在一夜间空的,异乡总会让人有更强的归属感,疲惫的心需要温暖。我认识了一个叫彬的学植物的男孩,他很喜欢我。彬有着《长恨歌》里程先生的味道,他给我的爱平淡却绵长,不一定让你激动,却让你相信你的生命里有一股取之不尽的源泉。其实,这样的人是值得托付一生的,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但生活往往无法合乎情理。

   我接受并享用彬给我的所有关爱,却拿不出一丝感情,即使是感动都是勉强。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他怎么做都是错。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3 22: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司的年终联谊会上,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独自喝一杯红酒,也许他只是在玩深沉,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眼神里的东西很吸引我。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脸部轮廓很深,神情忧郁,也很骄傲。这样的男人应该只是小女生灰姑娘梦里的幻想,26岁的自己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而那时候,我还没有真正爱过。联谊会上的女孩几乎都是精心装扮的,一眼看去,繁花似锦,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引人注目,但我也自信,我的美很独特。好朋友玲走过来拉我去吃自助餐,我们从他身边走过,灯光让他的酒杯色彩斑斓。

   吃完饭玲去唱歌,我一个人靠在窗边,望着外面,夜色已深,从十二层看下去,城市像孩子的玩具般不真实。我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可以聊聊吗?”他有礼貌地问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交流。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深沉,相反,他有一种孩子式的天真,和他说话很轻松,有种云淡风清的感觉,像回到学生时代。我们聊了很久,临别时互留了电话,他在一家知名的地产咨询公司上班,叫源,未婚。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渐渐把他忘记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想请我吃饭,然后聊聊。我去了,而且还精心打扮了自己,我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把长直发梳成两条辫子,白衣黑裙,黑色学生皮鞋,淡妆,从小我就喜欢这种憨憨的清纯风格,我隐隐地觉得源也一定喜欢。我们在一家咖啡馆吃了简餐,然后要了两杯咖啡,开始聊天。那天几乎都是我在说,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唠叨,,那些只属于一个孤独女孩的隐秘往事破絮般弥漫在午后的空气里。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用温暖的手擦去我情不自禁时滴下的泪珠,我肆无忌惮地凝视他的脸,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面对一个男人。

   晚饭后,我跟他回家。进门后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一把抱住了我,然后开始长吻。我的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在那个晚上完成的。我也推却过,但那是半推半就,我清楚他的底线无非是个情场老手,只是那又如何。我想过了25岁的女人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身体了,我爱他,凭一种感觉。因为爱,我渴望长久,生生死死,轰轰烈烈,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长久,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所以,我们很多时候只能是爱就爱了。没有悔意,干净地离开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纯粹的爱。

   我可以在那样的爱里死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轻柔而有力度的,缠绵、缱绻、疼痛、天昏地暗,所有小说里的描述似乎都可以找到注解,当鲜红的血在洁白的床单上盛开一朵女人花的时候,我心里的夹竹桃悄然绽放。那天很疼,撕裂般深不见底的疼痛,我似乎又回到了初一时的那个夜晚,仿佛置身夹竹桃的海洋,枕上、身下、身上,都落满了雪片般的花瓣,空中还有花瓣在舞,我想喊,却没有动弹一下的力气,就只能随着花瓣下坠,下坠,任天地一片混沌。我的黑发散落在枕上,我咬着头发,眼泪无声滑落,他一颗一颗舔舐我的泪珠,幽幽地说,“你为什么不喊呢,不疼吗?”我没有回答,我说不出一个字,唯有不断涌出的眼泪将我多年郁积的情感带走。

   早晨,他去洗床单,我穿着他的衬衣在床上傻坐着。我乱蓬蓬的头发像个小孩,他的衬衣可以穿到我的膝盖,上面有他淡淡的烟草味道,我迷恋这种味道,它像鸦片般让我沉醉,直到失去记忆。洗完床单,我们又开始长吻,我躲进他的怀里,两个人躲在被子里。“如果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他淡淡地说,目光迷离,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男人心底的伤痕。“你身边那么多漂亮女子,为什么找我?”我问。“你难道不漂亮?”他反问。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这个城市里女孩的眼睛都那么浑浊,充满欲望,而你的眼睛那么清澈,像一泓清泉”,他说。

   我想做源的女朋友,然后嫁给他,只是他从没跟我提起,而我永远也不会说。我一个星期去他那里一次,每次都是两个人躲在被子里,他搂着我,天南海北地说话,不知道说了多久,仿佛说完了一生一世,也说尽了前生来世。一个月后,源结婚了,新娘是市里一个实权领导的女儿,婚礼很隆重,我站在远处的人群外静静地看着。源来自湘西一个贫穷却美丽的小城,出身寒微,上大学,读研,进这家知名公司,都是一个人默默奋斗着,他只能现实。

   我把自己经常扎头发的一个黑色发圈送给了源,这个我和他做过三次爱的男人,他把发圈套在手腕上,发誓会永远珍藏。我不一定要相信什么,但我要这么做。我们依然缠绵地吻着,我咬破了他的舌头,他问为什么,我说,“我想让你记住我,你可能会和很多女人接吻,但这样吻的只有我。”他说,“我是个花心的男人,我不爱我的妻子,我会不止一次地出轨,但只找一种类型的女孩,眼睛清澈,像条小鱼,个子和你一样小,只到我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但美得像个精灵。”

   我离开了苏州,义无反顾。

  六

   生活永远在别处,我再次失去了方向。后来,我去了深圳,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我并不喜欢这个城市,阳光总是特别刺眼,有种肆无忌惮的张狂;植物茂密繁盛,生长周期很短,一茬接着一茬,生命似乎失去了重量;满目繁华好像沙雕,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我去,是因为叔叔在那里。说实话,27岁的我已经有种深入骨髓的悲观,我很难找到快乐的理由,也很难构筑起对自己的信心。叔叔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有着教授的身份和一个运营基本正常的小设计公司,投奔他至少可以省去生活的窘迫。

   我还是坚持自己找工作。徘徊在人才市场的时候,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冷却。等于零的专业,不上不下的年龄,最后,勉强进了一家设计院做资料管理,没有意义的工作,只是为了混一份生存的微薄薪水,我彻底废了。

   叔叔离婚了,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只是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更替,我视若无睹,自己的生活条件已经是自己的收入无法企及的了,我没有资格再说什么。只是不敢想明天,即使叔叔不说什么,我也不能在叔叔家住一辈子。

   叔叔开始还是为我打算的,我这个年龄的女孩,最好的归宿也许就是找一个事业小成的中年男子,忽略过往,做个安稳的主妇。和那个秃顶男人见面就是在叔叔的安排下进行的。在一家中餐馆,我和那个男人见了面,他开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广告公司,有房有车,但不是什么毫宅,也不是什么名车,37岁,不过我丝毫没有低看他的意思,这样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我这条件兴许还高攀了呢,据他说,多少漂亮的小姑娘都围着他转呢,不过在深圳,生存和物质永远是第一位的。包厢里放着高山流水的古琴曲,那个不停给我夹菜的男人一直在说着生孩子的问题,什么最佳年龄,什么年龄大生孩子的危害,我一声不吭,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回去以后,叔叔又给我上了语重心长的一课,我想想,算了吧,怎么过也都是过,所以就和他继续联系了,但我知道自己是不会有丝毫热情的。一个星期后,那个人给了回信,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都不成熟,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持不了家,算是把我拒绝了。我只能苦笑,但心里却很坦然。

   后来,这样的相亲重复了几次,我再也找不到心动的感觉,生活原本无奈,色彩都是人们自己加上去的,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无奈地活在平淡的生活里,一条是痛苦地活在美丽的理想里,我是长梦不醒的人,只能选择后者。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出差去南京的时候,和那个第一次相亲的男人再次相见,他已经结婚多年。在秦淮河边的又一坊里,我们喝茶聊天,发现这个男人变得有味道了许多,他给我看他放在钱夹里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个女人很温柔的样子,女儿也很可爱,他说他其实是很喜欢我的,但生活总是……我心里有一点点酸楚,如果当时的我拥有现在的心态,我会嫁给他吗?生活永远不能假设,不过自己也没有后悔,因为我一直保管着自己内心的灵魂。

   三十晚上接到了松的电话,我们絮絮叨叨聊了很久,他说年底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他不得不放弃在上海的工作去东北老家照顾多病的母亲,家里就剩他母亲一个人了,而他刚刚在上海买了房子,准备结婚,他女朋友不愿意离开,于是两人分手。那么多年的爱,那曾经让我羡慕不已的一对,生命总是充满变数,起起落落就像潮汐,很奇怪,我努力回忆,竟想不起他的样子,其实我们也不过五年没见。

  我走了以后,彬考了公务员,进了他一直想去的检验检疫局,现在混得不错,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说他还没找女朋友,因为找不到当初我的感觉,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安慰,女人总是逃不脱这一点。

   过年回家,才知道我们初中的音乐老师前年就得脑溢血去世了,英年早逝在故乡小城总是被广泛议论,而我似乎已经流水带走落花,不留痕迹了。

   我一直没有和源联系,忘记的永远忘记,记得的永远记得。

   四月,深圳的夹竹桃开得和故乡一样妖娆,我目光直直地看着窗外,那满目粉白就在眼前晕染开来。今年,我29岁。

   我想我会三十不嫁,也许一生不嫁,但夹竹桃盛开的时候,我的梦会苏醒
发表于 2006-10-14 09: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挖挖挖...原创??? ...叹服...这样的文字可以卖钱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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