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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
一个人,孤独的活了两千年
是不是很寂寞?
没有人知道。
彼岸,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开满了忘川河畔,
那如鲜血般绚丽的颜色,灼红了守花人的脸。
又是花期,昆仑上的百花盛会,也已经举行了吧!这忘川河畔的花儿,依旧是无人来欣赏,偌大的空际,越发的显的孤单。这情景,怕是有千年了吧!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玉足立于花间。白衣的边口上,锈着繁复精致的花纹,羡艳倾城,立于花香之中,眉目之间,却隐隐的淡出一丝忧伤。
“是谁?谁在那儿?”女子的声音好听极了。
不远处,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竟然是个身穿青衣的男子,举手之间,有一股清雅之气,说不出的俊朗。
“女仙好耳力。”他笑道。
“你是谁?”
“我乃东海青蛟上炎,今日来昆仑参加百花盛会,误入女仙私地,多有冒犯!”
“呵……青蛟么?果真有双碧色的眼眸。这里不是私地,没有冒犯之说。”
三千青丝,如水般柔滑,雪白的足,一步步踏在花间,美丽狭长的黑眸里,满是天人的温柔。他看着他渡了忘川而来,足下荡漾出纤细的涟漪。
“你又是谁?”上炎问。
“我是忘忧,这彼岸花的司花女仙。”她的眼帘一微微一动,别过头去。
上炎一愣,却突然想起,这忘川河,本是一条遗忘的河流,饮下忘川河水,便可以忘记一切,闻到彼岸花,却又可以忆起一切。原来这彼岸花,却是生长在忘川的河畔。
“尘世,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吧!”她轻轻的问。
“是。”上炎点点头。
“两千多年了……”她叹出一口气。
“什么?”
“两千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踏进忘川的人,”她低下头。
“没有人来吗?”上炎好奇的问。
“他们,他们不屑于这儿,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内心有一种温柔的疼痛缓缓爬出,点点滴滴的荡漾开来,时光在交错的目光间梭梭落下,待他们看定彼此,年华仿若已凋落成灰。
昆仑是人的禁地,那是神住的地方,而神,是没有任何情欲和感情的,他们只是一群麻木的神明而已。昆仑上有终年不化的雪,但是,却比不上神明心里的寒冷。这里,是昆仑,一个没有爱,没有欲望,没有希望的地方。
自百花盛会过后,上炎便会在每个清晨从东海飞来忘川河畔,看着那个叫做忘忧的女子照顾那些花儿。幸福,往往就是如此的简单。哪怕是是单纯的注视,也让忘忧的心里开始变的温暖起来。有上炎的日子里,忘忧常常会忘记了时间,一个人孤寂的呆了千年,那种滋味,忘忧从未向上炎说起,因为那是忘忧心里的秘密。
“待我从上君大仙那里办完事情回来,我就带你去尘世看看,你愿意跟我走吗?”上炎眉目含笑,把手伸向忘忧。
她笑了,却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扑如上炎的怀里,这,便是最好的承诺。
忘忧站在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里,望这上炎远去的背影,瞬间,泪如满面。
“你可以出来了。”忘忧静静的说。
“司花女仙,看不出,青蛟上仙对你动了真情。”不远处,是个身着青纱玲珑衣的青鸟仙使。
“圣母知道了?”
“是,所以……”
“我明白。”忘忧说道。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深深藏着一切细小的凄楚,细小的悲哀。
忘忧被青鸟使者带回了昆仑绝顶,等待她的,是那个被凡人称为圣母的女人。
“司花女仙忘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感在昆仑上与青蛟上仙相恋,简直罪无可赎,你可知罪?”圣母坐在高高的云椅上,以一种强者的姿态看着忘忧。
站在云殿里的忘忧,墨黑如绸的长发宣泄般坠下,略显纤弱的背影傲然挺立,空灵如雪。
“忘忧知罪,忘忧愿意承担所有罪过!”
“哼,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他。”圣母冷冷的说。
“忘忧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不要以为忘川河畔离了你不行,灭了你,我可以另立司花女仙。”
“彼岸花与司花女仙血脉相通,圣母不可!”一旁的青鸟使者出声劝阻。
“哦?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把你怎样,来人,把司花女仙忘忧抽去全身仙骨,放干她的鲜血,打入北川极地!”圣母大声斥道。
“圣母三思。”青鸟使者跪在地上。
“青鸟,难道你也想忤逆我吗?我倒要看看,昆仑之中,谁还敢犯天规!”
忘忧的嘴角荡起轻轻的笑,比烟花还绚烂,比烟花还寂寞,然而,那笑容却是残破的。
抽去仙骨,是仙家最大的惩罚,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司花女仙,犯的是什么样的过错,竟然受到如此严重的责罚,仙骨是每个仙家最珍贵的东西,没了仙骨,就等于失去了所以的修行和法力。如今,被抽掉仙骨的忘忧,已如同一个凡人一般。
“忘忧,你怎样?”青鸟使者一直跟在忘忧的身后。
“无妨,多谢使者。”忘忧的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汗水。
彼岸,花期,繁华如水,喧嚣着怒放。
忘忧被带到这儿,鲜红的血,从忘忧的双腕中滴落,忘忧轻抚着那灿烂的花儿,脸色越发的苍白,恍惚中,似又听到,那青衣少年在问,
“你愿意跟我走吗?”
上炎到了上君的府邸,上君早已经等候他多时。
“上君?”
“青蛟,你犯了大错!”
“错?”
“你和那司花女仙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难道……”上炎心里猛然一紧。
“好自为之吧!”上君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难道,难道,圣母将我支开,就是为了惩罚忘忧!想到这里,上炎化身为一条青蛟飞向昆仑绝顶。
忘忧,忘忧,请你为我圣华如初。
“圣母,忘忧人呢?”上炎一脸怒气的站在云殿之下。
“上炎,你离开东海有些日子了吧!”圣母没有任何的表情。
“忘忧人呢?”
“大胆青蛟!”
“圣母,你把忘忧关在什么地方?”
“青蛟,莫忘了你的身份,既然她愿意承担所有过错,你又何必如此呢?”
“过错?忘忧她有什么过错!她一个人在忘川呆了两千多年,一个人啊!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有谁去看过她,忘川的水有多么凉,忘川的风有多么的冷,你们谁可以到那种看似美丽,其实是个地狱的地方一住上千年?口口声声说过错,她有什么错?忘忧在那里,我要带她走!”上炎的碧瞳散发出逼人的光。
“爱,孤寂,呵呵!青蛟上仙,你也有五千年的修行了吧,怎么还看不明白呢?这昆仑之中,谁又不是孤寂的呢?谁又会去在乎他人呢?神,往往都是孤单的啊!”圣母幽幽的说。
“忘忧在哪里?”
“上仙,忘忧在北川极地!”一旁的青鸟使者忍不住开口相告。
“多谢使者。”上炎转身离去。
“请圣母降罪!”青衣女子跪下。
“罢了罢了!”圣母摆摆手,望着远方,也许,真的错了。
忘忧渐渐的醒来,她是被北川极地的寒气冻醒的。她早已经失去了仙骨与鲜血的温度,已经没有任何法力的保护,现在的忘忧,已经和凡人一般,重伤的忘忧,在这极寒之地,身体却是受不寒气的侵害。
“忘忧小仙,想不想知道青蛟上炎的消息啊?”是雪精,这种可以诱惑人心的小东西。
“你们知道?”忘忧的声音无比虚弱。
“嘻嘻,没有什么是雪精不知道的。”
“上炎他怎样?”
“把你的眼睛送给我,我就告诉你。”雪精笑嘻嘻的望这忘忧。
忘忧笑了,那笑容仿佛一朵前世今生都绽放在夜里的百合花。
“不久我就会死去了,能在临死之前,知道上炎的消息,也是件好事,这双眼睛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送你,请你告诉我上炎的消息。”
“上炎在云殿和圣母理论!”话音刚落,忘忧只觉眼中冰凉一片,顿时整个世界变的一片黑暗。
上炎,上炎,请你为我霜华依旧。
远远的,一个人脚踏寒荷而行,足不沾尘,如水般碧色眼眸,隐隐有水光在滚动,一身的青色长衫被寒风吹的汩汩作响。
“嘻嘻……”一声轻笑串入上炎的耳朵,是雪精。
“风刃现!”顿时,一个雪精已经落在地上。
“上仙何必如此愤怒?”雪精笑的一脸无辜。
“忘忧在哪里?”他用吟龙剑顶在雪精的心脏上。
“是这对眼睛的主人吗?”不远处,一个雪精问。
猛然间,剑气直冲,一声龙啸响彻整个北川大地。那雪精的手心里,赫然放着一对乌黑的眼睛,那分明就是忘忧的眼睛,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那双美丽忧伤的眼睛。
上炎跪倒在地,无法拯救的悲伤,化做两行清泪,滚落在这冰层之上,竟然开出两朵美丽的白莲。
“忘忧在哪里?带我去见她?”上炎转身向雪精怒啸。
不远的地方,一张大大的寒荷,荷花的中心,卧着一名女子,白色的衣服上,溅着大片大片的血花,虚弱的如一张白纸的脸上,没有了那双明媚的眼睛,以及那温柔的笑。
“忘忧,忘忧!”上炎小心的将忘忧抱在怀里,努力的温暖着忘忧那冰冷的身体。
“上炎……”怀中的人儿渐渐开始有知觉。
“忘忧,是我。我在”
“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知道,你会来。”
“是,但是我迟了。”
“没有,”忘忧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如孩子般的纯净:“你说等你回来,要带我去看那个尘世。”
“是。”
“可惜我看不到了。”
“不,忘忧,我……”
忘忧的手轻轻覆在上炎的唇上,“什么都不要说,让我在你怀里多呆一会,上炎,我愿意跟你走,不后悔的。”
上炎紧紧抱住忘忧,瞬间,在这里凝固成千年。
忘忧的身体渐渐开始发凉,上炎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带她回了那个她曾经守了两千多年的忘川河畔,瞬间,忘川变所有的花全开了,万瓣绯红放肆凄艳,漫天遍野,宣泄流淌了一天一地,吟唱着悲伤的歌谣……
天帝出现了,瑞云祥照。
上炎没有抬头。
“如果我能救活她,你可否愿意守在这忘川河畔?”天帝问上炎。
“我愿意!”
天帝笑了。
“守道三千年,
花开离人现。”
三千年过去了,上炎一个人孤寂的守在忘川河边,自三千年前天帝带走忘忧,这忘川的花,便从未开过。
只是今日,彼岸,终于绽开了大团大团的花,如血般的艳丽。
上炎知道,忘忧快要回来了。
入夜,上炎坐在忘川河畔,这是他和忘忧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他看着她渡了忘川而来,足尖下荡漾出纤细的涟漪。上炎从忘川的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那个男子,竟带着淡定的微笑,那个看似淡定的微笑,或许只是自己用来演示悲哀的工具,那些丝丝娄娄的凄楚,牵着嘴角,一点点向上弯曲,此刻,明明是不想笑的,却清晰的透过忘川看见似己非己的面容。
“忘忧”上炎轻叹一口气,抬起头,却猛然的发现,河面上飞过无数流莹,点点滴滴汇成一个人形。
“忘忧!”上炎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顿时,流莹失散,那面上,却是缺了一角。
“花开离人现?难道就是如此吗?”上炎望着眼前的女子,泪如雨下。
“你愿意带我走吗?”是忘忧的声音,只见那流莹汇成的忘忧,向上炎伸出了手。
上炎犹豫的伸出手,生怕再惊散那流莹,手,是温热的,是实体。
“我愿意!”顺势拉过忘忧,一把拥入怀里。
“忘忧,我爱你!”
“我也是,上炎!”
彼岸,开满了火红火红的彼岸花,瞬间,便已是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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