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是不会去读博的

xiaoyuer

孙尉翔
这段时间属于“就业”高峰期，关于读博士的冷饭又炒起来了。我一向不喜欢这个话题，因为一聊起来，就要想很多很世俗的东西，我讨厌世俗的东西，如果不说是反叛，至少我也极少从众。但是我毕竟活在世俗之中，我毕竟有脑子，不是一个书呆子，所以世俗的那套理论我也了然于心。

我是决定读博士的。我没有写简历，没有参加任何宣讲会，招聘会等等，尽管这些事情跟我读博士没有时间上的冲突。很明显，我不只是一门心思要读博士，我是一门心思这辈子要搞科研。因此那些企业我不会花一丁点精力去考虑。

尽管如此，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很轻松的决定。我对我的这个决定存在着很深的担忧。我担忧不是因为我不够坚定，恰恰是因为我很坚定，没有改变的余地也没有留后路，所以担忧。我担忧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所担忧的事情并不一定会发生——如果坏事是注定的，那么做决定之前我一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什么可担忧的。

在具体谈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放出两篇文章，作为讨论的背景。它们是《博士社会经济地位不到公务员十分之一》和《公务员是个什么东东？》。这两篇文章不仅本身内容很有参考价值，它们下面的游客评论也很有参考价值。

中国式逻辑
在此之前，我一向很讨厌在各大论坛里散发的关于博士的“钱少”“辛苦”“卖命”等言论，我总觉得只有俗人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钱少，辛苦，完全忽略了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忽略？因为他们不在乎。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两个标准，一个是钱少不少，一个是辛不辛苦。我曾经鄙视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一介草民。草民们早点别读更好，他们连硕士都不应该读。

但是现在我不能鄙视他们了，他们有一张很强的牌，那就是“父母”。父母在那儿，你就清高不起来；父母在那儿你就要把钱放在第一位。我理智上承认这一点，这是中国的现实。

于是，你没有必要分清到底谁是俗人谁是高贵的人了。因为谁都有父母，无论是俗人还是高贵的人，只要他是中国人，就不得不把钱放在第一位。外国人也不比咱们清高多少，他们要给博士很多钱才能留住他们（至少我发现很多同学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是因为还挣扎在温饱线附近，所以不得事事以钱为先。

这个逻辑再往下演绎，就是这样的：既然中国这么穷，那还搞什么博士教育？这不瞎折腾吗？都别搞了。搞不起！

我去拜访我要考的博士导师，他问我父母都是什么职业，这就非常顺理成章。读博是个烧钱的事情，你们家烧得起这钱吗？最好给父母做个全身体检，别中途闹出什么病……我不是在怪我的导师，他这么问我，我觉得很感激，他是一个真正为学生好的导师！要怪就怪这社会。

中国式逻辑的“决策科学”版
在关于“博士经济地位”那篇文章里，作者运用了决策科学的原理来分析。里面提到，一件事的回报还得除以它的成功率才能作为决策参考指标。问题是读博士的成功率又是多大？王鸿飞老师就认为，很多人其实本身就不适合读博士。这里的“本身”仅考虑智力因素，也就是说许多人就算他心甘情愿读博，也没有那天赋。这些人，读博的“成功率”就很成问题，选择不读博也算是“皆大欢喜”。只是，作为学生，我可不清楚我有没有读博的“天赋”或者说搞科研的“天赋”。以前我以为，我对科研很有兴趣，好像是上天选择了我似的，很有使命感。但这是很主观的看法，也许我高估了自己，这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我决定读博就很没有基础，起码就没有“决策科学”的基础。到时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那不就成了个不孝子吗？别人就会骂我：“你瞧你读什么博，烧父母的钱三年，最后还失败了！”导师就说：“别怨我，你自己没天赋。当初我让你考虑过清楚家里经济的了。”

不过，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失败”的具体事例，除了退学。至于有很多博士要延期毕业，我觉得这跟失败一点关系都没有。课题做不完，就做完再毕业。我又不准备出去企业找工作或者考公务员，急着拿那个学位干什么，课题做完了自然会给我。反正你一辈子就是搞科研了，博士完了还有博士后，将来要做导师，博士延期个几年有什么所谓？烧父母的钱都十几年了，不在乎多这一两年。

多么自私的决策！

这个逻辑再演绎下去，就是这样的：在中国，导师们招到的真心想做科研的人，都是一帮不忠不孝的自私鬼。孝子是不会去读博的。

中国国情
其实，博士这个问题，只是中国国情的一个缩影。其他缩影包括：

中国很多企业都没有研究能力，也不想有什么研究能力，因为他们不用做太好的东西就能卖得出去；也不用包装得很漂亮，因为很土的东西都有人要。现在好像好些了，好像很土的东西没人要了，所以包装好了很多，但是大形势还是没什么变化。
现在你想搞有趣的研究是搞不到钱的，你的研究如果不是什么重点攻关或者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技术那你想搞钱连门都没有。这个一定程度上是时代的问题。现在不是法拉第时代了。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中国国情作怪。
那么，到底是什么国情呢？那就是“我国人口多，底子薄，发展不平衡”。中国国情真的充满了真理的光辉。它一说出来，你就服了，心服口服！作为一个想成天不事生产去探索自然界奥妙的纯科学家，在一个“人口多底子薄”的国度里注定是自讨没趣——咱国情太差，养不起你这种人！你还别怨祖国，小心被人骂死。

关于出国
刚才提到，外国人花很多钱留住博士。应该说得更准确一点儿是这样：外国人放很多钱在那里，让那些想读博士的人不用考虑钱的问题。这么说还不准确，再准确一些是这样：外国人放很多钱在那里，让那些想读博士，事实上又很牛的人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就是说，如果你不牛，那很多钱也不归你花。如果你牛到一定程度，在中国你也有钱花。你看我们院士带的光电所，两个上千万的课题还有几个几百万的小课题，他们的学生办事多豪爽，活得多阔绰。你牛么你可以去那里读博啊，没人逼你做不孝子。

于是我就不出国读博了——我觉得我挺牛的！不过我将来还是会出国去看看的。现在是我说我牛，没有证据。我要拼了老命把这个证据做出来。我要让自己放心，让大家放心，我读博有戏。

不过我不去光电所，研究兴趣差得太远。

最后的中国式逻辑
因此，所有以上的逻辑综合起来演绎到最后就是这样的：咱们人口多底子薄，养不起平庸的科学家，你要搞科研你最好很牛，而且把牛用到马上对国家带来好处的地方上；同时老百姓的父母国家一向是无力保障的，不过如果你牛到一定程度，为国家迅速带来大量的好处，我国家可以连你父母也一起养着。牛，就成了应对关于读博的一切道德拷问的唯一法宝。

除了牛，我没有选择。

转自孙尉翔的博客：http://www.sciencenet.cn/blog/user_content.aspx?id=12816

惊天一哮

我一直都认为有能力的是不会去考研的……

钓灵感

楼主能不能说点自己的话呢？而不是单纯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