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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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来源新浪博客，作者 者行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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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是张迷，貌似很丢人，几乎跟玉米、盒饭、笔迷一个段位了。但确乎的是，我当年曾经对张爱玲作品着力颇勤。男李敖，女张爱玲，几乎像王佳芝说易先生，“钻到我心里了”。
众说纷纭下，似乎有了说点什么的必要。借用《倾城之恋》中人的俏皮话，“我们一直在发议论，哪有时间写议论”——那么，今天就写写吧。


她为何而死？——所谓家国。



中国人的家国观非常落伍和野蛮，这个由中国神权政治和愚民政策决定的，造成了很多个人的悲剧。个人悲剧积攒的多了，就成了史书上的斑斑血泪。
一个假设：王佳芝是一个川岛芳子那样的日本女间谍，而易先生是李克农般的人物，在钻石店那一刻，王佳芝一句“走吧”，救了易先生一命，结局将会如何？
一，皆大欢喜型：易先生得知王佳芝深情，乃捐尽前嫌，纳王佳芝做了小妾，成了“同志兼战友”。这样在当年是很high很拉风的一对，抗日民族报章上，又多了一段佳话，半个多世纪之后，这样的佳话说不定还能比肩卡斯特罗迷倒美国女杀手的传奇呢。
二，大义灭亲型：易先生得知王佳芝竟是一倭寇女谍，不顾私情缠绵，乃报告上峰，在检讨自己生活作风的同时，将王佳芝连夜送到南郊石矿场，死啦死啦滴——几乎与电影结局一样。
似乎没有第三种可能了。但至少这两种假设中，王佳芝都是失败的一方。她被鄙弃，或被同情，丝毫不在于她，而在于与她相对的男人易先生，和她脚下的政治圈圈。
造化弄人，政治弄人，同样被玩弄于股掌的，还有银幕前的观众。他们评价王佳芝，首先是作为一个女间谍，而不是女人——但她却是一个血肉鲜活的女人，曾经来过这世间。
不要跟我谈什么抗日救国的大道理，历史往往就是一本嘲弄世人的地摊文学。易先生所跟随的汪精卫，同样是中山先生的信徒，乃至在伪国民政府的公开场所，包括易先生的房间内，都挂着孙中山的照片。一提到汪精卫，就是低调俱乐部，艳电，汉奸，不得好死，可是又有谁真的明白当时情势？以汪精卫在国民政府政治序列中的地位，和其一贯简朴的生活作风，很难相信为了个人尊荣而屈身事倭——到底为什么，就是一个谜。
邝裕民愤愤说易先生：“表面是维持治安，其实在搞特务活动”，好像治安与特务活动无关一样。我就搞不懂，维持治安的易先生，去抓重庆特务，难道不是份内之责吗？到底先有重庆特务在上海搞地下活动，还是先有易先生抓特务?
史料记载，在上海陷落后，国民党军统在上海展开了大规模的暗杀，与黄金荣齐名的大亨张啸林就是被军统策反后的手下所杀。为了与之对抗，汪伪政府和日本人也成立了谍报机关，比较有名的就是“76号魔窟”。
军统的暗杀颇有成效，但自己也损失惨重，而且，也拖累了不少无辜市民。很多次，军统杀人后遁走，日本人就捉了附近街巷的可疑分子严刑拷打，残害了不少人命——所以，我本人并不赞同所谓的游击战和特务暗杀什么的——抗日战争时期，哪个村子边有日军遭到袭击，该村的人就要被杀光，扪心自问：你要是村民，会不会喜欢几个打几枪就跑，使得你惨遭灭门的所谓爱国者？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在我看来，以中国地域之广，道统之齐备，口头爱国者之多，在70年前那么快山河破碎，实在活该。国不知有民，而民不知有国。在电影中，沦陷的上海搞封锁，要抓光复市民们的重庆特务，但市民大妈着急的却是，“还要回家做饭呢”，旁边王佳芝听了会做何思？
她实在没必要掺和进来，反正都是国民政府，管他妈的真伪；都是得做顺民良民，管他娘的是三民主义还是东亚共荣。与小人物真的有关系吗？真的有吗？
但她倒霉的是，遇到了一群愤愤同学，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舞台上的几句“中国不能亡”，摇曳路灯下，几个穷学生《毕业歌》的末世狂欢，就使她阴差阳错地成了女特务。
她是寂寞的，国的陷落，家的破碎，她找不到自己，她遇到了邝裕民几个人，俨然有了归宿，也是无奈。邝长得很帅，她是动了心的，也很少没单身女人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尽管你也可以说她是暗恋，但所谓暗恋，就差一层窗户纸而已——通常需要男人捅破。
邝裕民是自私的，自私到他以自己的无私，来掩饰自私。他所谓的家国恨，到底多少是九世之仇，多少是少年风头，很难辨别。但老子为国舍女人，就是很牛逼，让千万人欢呼，比听一个女人怀里呢喃似乎更有吸引力。他一直在逃避王佳芝。
我不反对别人去做所谓的爱国者，但你爱国抗日，那是你的爱好，何必害别人呢？王佳芝的悲剧，在于她的软弱，当一群同学等着让同学为她开苞，以诱杀易先生时，我真想替她抽那几个人耳光：凭什么呀？回去找你老妈来爱国吧，还省的再开苞呢。
一个城市的陷落，没啥，医院多几张大处方，棺材铺和包工头多几笔生意而已。在《倾城之恋》中，陷落还会使一对靠贫嘴挑逗度日的俗世男女“安稳地过上十年八年”。范柳原和白流苏牵手走过废墟，去找吃找喝去了，而邝裕民和王佳芝手也牵不到，做了矿场下的冤魂。都是畸形的家国观惹的祸。当王佳芝在上海又遇到邝裕民后，邝的要求似乎理直气壮，而特务头子老吴更是义正词严，面对两个男人的强势，王竟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呢——归结到对邝的感情使然，没啥说服力，唯一让人信服的，就是骨子里的家国观——有国才有家，国家兴旺，匹夫有责。
于是，GAME OVER了。
我欣赏张爱玲的原因之一，在于她对政治的疏离和警惕。中国人大多是一群喜欢追逐政治臭肉的无头苍蝇，乃至将自己变成一个笑话或悲剧。人说张爱玲是汉奸，因为她嫁了一个汉奸胡兰成，但张爱玲后来又嫁了一个美国共产党赖雅，为其养老送终，怎不见有人为她歌颂功德呢？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陶醉于路边汽车的燃油味道，也不去想什么国恨家仇，便是张爱玲的政治观。当震动舆论的郑苹如刺杀丁默邨案发生后，别人都在讨论政治纷争，刺杀技巧，而张爱玲似乎在问：那个男人，难道真没爱上女人吗？女人真的就不会心动吗？
于是，就有了《色戒》
所以，还是省点力气，攒钱买房吧，我亲爱的爱国者们。毕竟跟王佳芝比，你不但有小命可以苟活，还有华南虎等政治笑话可以看，夫复何求？



男情女色的讽刺



王佳芝爱易先生吗？有人说不爱，我不想再争辩，但谁也不能否认在看到鸽蛋大的钻石后，易先生软语“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确实在那一刻爱上了这个男人。
如果从逻辑考证上来探讨王佳芝的这种感情，和张爱玲小说中的男女，无疑徒劳。互问你我：你的感情就那么纯粹，或斩钉截铁，或静如止水，并像华南虎一样连口气都不喘，一直摆着同样的POSE吗？
有人告诉我，钻戒这样的东东，对女人很有诱惑力。她没有说原因，我想，女人被诱惑，最重要在于钻石的价格很昂贵，能买起钻石的人，照料女的起居开销不在话下。正如女人有处女膜一样，只有健康男人的强硬阴茎才能捅破，以确保她受到健康的精子，这样的解释很动物，但以动物性解释人类行为，屡试不爽。
二在于，钻石的恒久强硬，会给女人一种幻象：情比金坚。
照全本电影来看，王佳芝爱上易先生，觉得易先生进入她的身，还要霸占她的心，是在床上。再次诅咒广电总局审片的那群爱国者，大动剪刀，使大陆观众看到很多桥段，不知今夕何年。社会是和谐了，可是王佳芝和易先生就和谐不成了。
人喜欢说，男人喜欢性，女人喜欢情。而众多事实告诉我们，女人最能记起的男人，肯定是有过性关系的。张爱玲似乎说过，通向女人心的路经过阴道，大抵是这个意思，恕我懒得查访。当被SM若干次之后，王佳芝被唤起了女人的感觉，而这感觉，是与邝裕民眉来眼去不能替代的，跟一群落魄同学唱爱国歌曲不能替代的，更是跟着日本女人学说“沙扬娜拉”替代不了。
她是个女人，需要个男人，仅此而已。
可惜，这段男女情附丽太多，以枪响告终。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男女写得最多：刹那的快意和感动，可以忘却生死（《霸王别姬》），可以绵延一生（《半生缘》）；但更多的，张爱玲是在嘲弄，《金锁记》曹七巧的机诈盘算，《倾城之恋》中耍不尽的贫嘴，《五四遗事》一男N女的狗苟，《封锁》中懦弱的暧昧偷腥。
在回应傅雷的指责时，张爱玲说自己不喜欢什么宏大题材，革命呀，时代呀什么，就喜欢“桃红配葱绿的对照”。的确，时代不是伟人几句概括可以概括的，你一辈子不革命，不抗日，兴许活得更好，你一辈子没性生活呢？
有了性生活的王佳芝，从性生活中获得快感的王佳芝，注定是个悲剧。在那个仓促的时代，她的所有欢愉是偷来的，她的所有悲壮，却是别人硬塞给她的。
有人问，易先生如何舍得枪毙王佳芝？
我要问：易先生为什么就舍不得枪毙王佳芝？她的一路，就是飞蛾扑火的轨迹，被枪毙，也是求仁得仁，何憾之有？
三国猛将许褚光着膀子上阵，不料中箭负伤，金圣叹批曰：谁让尔赤膊？
倒是几个貌似更爱国的爱国者，面对枪口，愤愤地望着王佳芝，似乎在责备什么。他们却忘了，他们在赤膊的同时，还逼王佳芝赤膊，大家现在都中箭了，怪谁呢？
有时候在想，现在的时代跟1942何其相似乃尔，可以恭维千万光鲜偷情的男女，却容不下一对克勤克俭的小夫妻，一个对生活充满冀望的男人或女人。
如果邝裕民追了王佳芝，如果王佳芝的那一夜给了邝裕民，如果邝裕民也因为男女情忘记了抗日复国大业，香港街头会多了一对范柳原白流苏式的夫妻，社会难道不更和谐了一点吗？
女人呀，她的命运，也许在为第一个男人脱下衣服时，就已经定了。

（未完的：情节细节中的穿帮，和电影中对张爱玲风格的阐发等，由于工作太忙，都付之阙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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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子都给评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