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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笑忘川

[舞文弄墨] 土木新生原创文学——《遗笑忘川》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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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5 16: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华丽的飘过。
 楼主| 发表于 2008-7-29 14: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归来



  月白色宽袖,宝蓝色锦衣,绣出亚金色的暗花,清奇华贵的色泽映衬这两张年轻秀丽的脸,显得有些新奇。
  “你穿这个……太老相……”玄煌凑近焕雪,小声戏谑地说。
  “……”考虑到掌门就坐在对面,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焕雪只好把差点喷出口的茶水努力往回咽。
  “血铃兰已上毓秀台,这次的功臣是玄煌和焕雪!”掌门起身,端起酒杯,“老夫敬你们一杯!”
  “弟子不敢当。”玄煌和焕雪连忙将酒盅加满,起身迎道。
  “把你们此次的经历,讲给老夫听听吧。”

  开始还一板一眼的叙述,后来随着清甜的荷花酿变得热烈自然起来。
  酒后露原形大概就这样吧!
  微醺让他们没有注意到掌门听说焕雪遇箭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整个云灵阁里被热烈欢乐的气氛充斥着。
  不知不觉,玄煌和焕雪已经成功地从掌门和上仙侠那一桌溜到了众承云弟子中间,“焕雪,这边!”琉音兴奋地向他们挥着手,“我和青隼给你们留了位子,别想溜啊~”
  玄煌与焕雪互望一眼,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不被灌醉怕是不行了吧!

  “剑灵峰那里有种花妖,脸色白得好恐怖,穿得就像贵妃一样,我说引开它,可是玄煌哥哥一点都不听我的,刷刷两剑就砍过去,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是吧!”焕雪挥舞着筷子向同样挥舞着筷子的同门们调侃着。
  “哎哎,是谁看到会叫的地人参就吓得跳到树上的啊?~”玄煌一手端着酒盅,一手托着下巴邪邪地笑道,秀美的眼梢翘成好看的弧度。
  谁也不愿在这欢愉的气氛中提及那些惊悚的场景——或许是此刻,他们根本也不想回想起。
  当乐曲奏到最淋漓的那个音时,乐师台上的紫纱帷帐中婷婷袅袅地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天竺美人的肤色,却是中土女子细致的五官,额前缀着蜿蜒的金饰,腰间的玉件随着她袅娜的步姿发出叮当的脆响。她怀抱一弯不知名的短琴,目光流转,突然停滞在焕雪身上,然后嫣然一笑。
  ……这不是——碧倩吗?
  焕雪甩了甩头,不对不对,只是五官像而已……碧倩怎么可能来这里!
  “小女子碧溪,近日逢承云吉日,特为诸位鼓一曲‘玉满楼’,以助酒兴。”玲珑带水的声音和着女子的浅笑,玉满楼便从她的指尖流泻出来,安静片刻的云灵阁又重新沸腾起来。
  “最近老是看走眼……”焕雪揉了揉眼睛,立即又融入到大家欢闹的队伍中去了。

  “焕雪,你累不累啊?”宴罢出了云灵阁,琉音挽着焕雪问道。
  “咦,干嘛这么问?”
  “不累的话,我们去捉金华猫啊~”
  焕雪抬头望见满天繁星,“好啊,叫上你的青隼呢!”
  “什么我的!……你的玄煌也一起去嘛!”琉音笑说,“谁知道你们两个在外面这几天干过什么呢,嗯嗯~”
  “……你和青隼干过什么,我们就干过什么~”
  两个女孩推推搡搡地到了玄煌青隼的男宿舍,在众男弟子的嬉笑声中,两只男性睡虫被轰出了宿舍,揉着眼睛齐声问:“你们要干嘛?”
  隐约还能听到其他男弟子们戏谑的声音:“玄弟, 青弟,加——油——哦!~”

  “金华猫?怎么让你们想出来的啊?”四人翻身上了云灵阁的屋顶,青隼重重地揉了揉脑袋叹道,“这可是很难驯养的魔物呵,一不小心养出个猫鬼,看你们怎么办!难道说……你们是冲着它能在女子面前变成美少年这一点来的吗?”
  “春天来了……”玄煌和青隼异口同声。
  “好了好了,像个老头子!不抓了行了吧,那我们就来——看星星!”琉音双手托腮,摆出了标准的“看星星”姿态。
  “天啊……”
  天阶夜色凉如水,万点银星如碎银般横陈天际,绕着一弯月牙,映着两张灵俏的脸——还有两张呢?
  ——在房顶上急着去见周公了。
  “琉音,今天的星星特别多呢……”焕雪喃喃地说。
  “嗯……你说,蓝弦师兄和碧倩师姐他们也能看见吗?”
  “……”
  “我不是故意提起他们的……焕雪你怎么了啊?”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有值得我们关心的东西。”焕雪回过头看了看两人孩子般的睡颜,笑了。
  她低头摆弄着身上的新衣,抬头瞥见琉音身上那件朴实的上侠训练防衣,一种莫名的感情浮上心头。
  “琉音,我现在……你们……会不会……”不知如何开口,焕雪紧张地摆弄着腰上的缎带,丝质的带子如白蛇一般在修长的手指上纠结着。
  琉音疑惑地侧过脸,却又马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你是不是想说,现在你和我们在承云的身份不同了,我们会不会因为这个疏远你,对吗?”
  “……”
  “不出声代表默认了~”琉音伸手握住焕雪的手,“我是猜不到别人怎么想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玄煌不会被青隼这个笨蛋疏远,而你不会被我这个傻瓜疏远。懂了吗?”
  “……”
  “别一副要哭的样子嘛,一点都不像刚刚凯旋归来的大英雄!”
  “……琉音,谢谢你……”
  “不客气~”

  “玄煌,玄煌!别睡了,要误早课啦!”
  “唔……今天不是月末吗,不用早课的……”玄煌眼也懒得睁开,翻身想继续睡。
  “这倒是记得清楚……”焕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你实说吧,自从从空隐山回来之后,我一直对自己是不是鲛人这一点很是疑惑,我想去经楼查查我父母那段时间的史料,我总觉得他们跟承云门之间说不定会有什么联系……我……想你陪我去……这件事情现在也只有你知道……好不好?”
  “你到外面等我吧,马上就好。”
  承云门经楼。
  凤历109年,凤历110年……凤历112年
  焕雪和玄煌搜到眼睛发花也只搜到20几年前这几本承云历史记录,而这几本里却记载着写似乎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承云有多少弟子成为上侠,几位长老飞升,几次神兽降临等等。
  但是恰恰少了凤历111年的记录,难道说承云门在这一年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事件发生吗?根据前后卷的推测,凤历111年承云门的掌门名叫无幻,在凤历116年无故销声匿迹,大多数人的说法是他已飞升成仙,而在这段时间里,却没有一个人目睹到飞升时应有的天光,所以这位掌门的下落便不得而知。
  “怎么会这样?每条线索都是断了的……”焕雪阖上经卷,双手捂住脸吃力地叹着气。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该是你知道的事以后一定会清晰起来的。”玄煌将经卷按年数放回原位,轻声安慰道。
  许久,焕雪抬头,坚定地望着玄煌:“下个月末,我想去碧落海,看看真正的鲛人。”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有些心焦。
  掌门阖上承云水镜,抚须叹道:“这丫头还是看出了些端倪啊……凌修,终究还是不能让她知道吗……”他的目光流转到金座的暗格上——
  里面,是凤历111年的滚滚红尘,沧海桑田……


第八章  桑墟碧落


  “行歌,去桑墟!”焕雪拍拍鸟头,鸟儿引颈长鸣,拍起翅膀,翔空而去。
  “这么快给它想好了名字啊!行歌,还不错。”鸟儿飞上云端,玄煌终于开口说道。
  “还以为你有多忧郁呢,吓死我了……”焕雪舒了口气,“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去那个‘桑墟’啊?那是个什么地方?”
  “……没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
  “哦……”
  ——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也许他觉得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去分享他的过去吧……
  这就是——
  距离。
  各怀心事的两人。

突然行歌开始悲凉地鸣叫,俯冲向下。玄煌和焕雪看见前方天空诡丽的幽紫色,与头顶湛蓝的天空存在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难道行歌飞不过去了?”玄煌拍着鸟背,希望行歌可以冷静下来。
  可是,没有用。
  只觉得行歌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地缩小,然后——
  “砰……”两人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只绿色的小肥鸟正吃力地扑打着翅膀,扇落的羽毛在四周乱飞,终于也缓缓却也是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
  “不是吧,这只死鸟竟然在这种时候出问题……”玄煌发现自己正处于“立扑”状态,刚想坐起来,便感到一阵疼痛,“妈呀,腰闪了……焕雪,焕雪?”
  “呵呵……我没事……”焕雪吃力地伸出一只手上下晃了晃,“你别压着我就没事……”
  玄煌这才意识到原来“立扑”的不止自己一个,而自己,正严严实实地压在另外那个人背上,“嗯……啊,没注意……对不住……”玄煌忍着腰痛,以自己现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将身体移开。
  该死的,腰痛动作就快不起来……
  “唔……”心又是一阵抽痛……很强烈,却又稍纵即逝。
  终于摆脱身上的“五指山”,焕雪把舒筋散扔给玄煌,然后焦急地四处找着什么。“啊啊啊啊!行歌不见了!怎么办啊……”
  ——这可是玄煌送的灵兽……
  “喏,那只笨鸟是不是?”玄煌指着那只在地上蹒跚的绿色肥鸟,“这形象挺适合它的。”
  辨认出了行歌额前那一缕墨绿色的云纹,焕雪将它捧起,放在肩头,指尖抵着它软软的肚子说:“这样才比较像鸟!可是为什么行歌会变成这样呢?难道……”
  
玄煌点了点头:“是桑墟……也许是桑墟的迷障盖过了行歌的灵力,让它回到了小鸟的原形。……焕雪,也许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来的……桑墟,不是个好地方……”
  “跟都跟来了,有你在,我不怕。”
  两人站起身,望向前方。幽紫色的烟雾告诉他们,不到一丈之远,也许就是那片对于他们两个都是未知的桑墟。
  “前面就是桑墟。里面灵力太强,进去之后我就说不出话了,你们多加小心啊……”肩头传来一个异常年轻的男音。
  “咦?!玄煌你说话了吗?”焕雪惊诧地侧过头。
  “没啊……”
  “是我啦,行歌!”那个男音又响起,“灵兽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呃……你……”两人开始嘴抽。
  “我继续说话!出了桑墟的土地范围我就又可以变成你们华丽丽的交通工具了,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你们可要保护我,桑墟好像好可怕的样子……”
  “说完了?”玄煌凑到鸟头边问。
  “对啊……说完了。”
  “焕雪,那我们走吧。”

  幽紫色的天空,笼着夺魂迷香般的烟雾,被暗黑色树枝切割成残破的图样。冷冷的光透过枝杈间的空隙,穿过幽紫的迷雾,投下几道惨白黯淡的光柱。“扑啦啦——”一只黑鸦挫身离开了栖息的枝杈,淹没在那片令人作呕的紫色中。
  ——和梦境里的一样……
  周围死寂得只能听到自己和焕雪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脚踩碎枯叶的凌厉断裂声。“刷——”一个黑影从头顶焦黑的树枝上掠过,“嗬啊……”伴随着厉鬼般的笑声……
  “别想跑!”玄煌低喝,不自觉地将掩日甩了出去。
  ——这还是一把剑吗?!两人目睹了这奇异的一幕:掩日的剑柄还紧紧握在玄煌手里,而从剑柄里伸出一条灵蛇般的铁链,在金红色剑身的引导下穿过层层枝杈,直袭那个诡异的黑影!
  刹那间铁链又闪电般地收回,缠绕着一个挣扎的活物……一只长相奇怪丑陋的——猴子。
  “……”两人顿时无语,玄煌解开铁链,刚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能在桑墟生活的怪物,那只猴子却迅疾地从他手中跃出,窜上树梢,消失了。
  “走吧,只是只猴子……”玄煌拉了拉愣在一旁的焕雪,“喂,回魂啦!”
  “嗯……”焕雪搓了搓冰冷的手,抬步跟了上去。

  脚下的枯叶已经积得很深,踩得不小心就会整只脚陷进去,枯叶丛中有时会露出一两截断裂的骨头,森然可怖,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谁也不敢多想,这些深深的枯叶下究竟埋葬了多少无名的尸骨,曾经有着多少鲜血淋漓的眼睛;而这粘稠的空气中,究竟游荡着多少不肯转世的幽魂……
  焕雪颤颤地去摸索玄煌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到了他还有些温度的手指,然后被握住。
  “谢谢你,玄煌……”
  “别怕……”
  她已经不想再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也许为了一些无法割舍的记忆,也许和她一样为了某些未知却重大的事实。
  远处的迷烟依稀勾勒出一所房子的轮廓,两只黑鸦突然交叉地从眼前飞过,焕雪惊得差点跳起来。“还过去吗?”她问。
  “嗯……要是情况不对,我们就赶紧用夺魂诀逃走……”玄煌说这话的时候,焕雪感到他握住自己的手的手心开始变得有些潮湿……
  房子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几段焦黑的木头、几块焦黑的木板还有凌乱的干草组成了眼前这看似有些高大的空巢。
  “呀……”木门发出惨厉的声响迎接着两位不速之客。明明没有什么照明的东西,屋内却充斥着隐隐的光,“要点火照明吗?”焕雪轻声问。
  “不,这里的空气这么浑浊,房子那么旧,恐怕一点火会有万劫不复的事情发生……”玄煌凑到焕雪耳边说,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
  “……是血腥味……”焕雪握紧玄煌的手,“就是这里,越来越浓了……”
  “噼……”
  玄煌感觉有什么液体正滴进自己的头发里,刚刚抬起头,却感到鼻尖一冷——又有一滴液体正好滴在了鼻子上。
  他用手指擦了擦鼻尖,闻了闻,一股血液特有的腥咸味冲入鼻孔,令人反胃。他后退了一步,刚想抬头看看上面究竟有什么,只听见焕雪渐渐冷静的声音:“是刚才那只猴子……”
  狰狞扭曲的面容,四肢和身体摆出极度扭曲的姿态,龇开的牙齿间正淌出鲜血,看来它是刚刚被残杀的,而在死之前,它一定经历过相当痛苦的折磨……
  是谁……到底是谁……这是对我们的警告,还是……
  沾满血污的残眼,铺天盖地的斑斑血污,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浓稠血腥的空气……
  煌儿……煌儿!
  他们是一盘散沙……这样下去,只能自相残杀……
  种种镜头此刻在玄煌脑中纠结着,他仿佛想起了全部,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楚……那个关于爹娘,关于血腥屠杀的过去……
  “呵……呵…………”玄煌捂着胸口喘着气,额角渗出汩汩的汗水。
  “没事吧,煌哥哥?!”
  “……”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焕雪的语调里明显带着哭腔。
  忽然玄煌猛地扯过焕雪,将她紧紧地拥在胸前,手指深深地掐进焕雪的衣服里,他痛苦痉挛得连焕雪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他狂乱跳动的心脏震撼着焕雪的心神——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煌……我们不去碧落海了……我们哪里都不去,求求你不要这样了……
  “煌……不要怕,我在这里……”焕雪不停地喃喃道,希望能给他平静和安慰。
  渐渐地空气开始降温,玄煌掐紧的手也开始松开,焕雪无力地从他的胸口滑落,“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刚刚弄疼你了吧……其实我……”玄煌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唇边挤出了一个浅浅吃力的笑。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瞬间语气变得和往常一样戏谑。
  “……我忘了!”

  
“也许这是个警告,如果我们不想像那只猴子一样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玄煌缓过气,站起身,“走吧,某些东西于我来说,也许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要再去想起……你现在想去碧落海一定快想疯了吧,被我这么一折腾……”
  “为什么……”焕雪差一点想要问出口,可还是及时刹住。
  “你想问什么?”
  “没事啦……”
  既然他已经不想再记起。
  桑墟,已是一座荒城,或者说,是魔物的巢穴……

  
终于见到了浓密的树林,湛蓝的天空,闻到了青草甘冽的香气。
  “呀,终于可以讲话啦!哦呵呵呵,你们干过什么我可都看到了啊!哇哈哈哈,变身!”出了桑墟,行歌便从焕雪肩头扑打着翅膀落下,在又一次缓缓却重重地撞到地面之时,成功变身成那只威风的神兽定风鸟。
  “才不要和你多讲!”焕雪跨上行歌的脊背,“再敢乱讲,小心你的羽冠哦~”她转身望着玄煌,“我们回承云吧。”
  “怎么,你怎么不去碧落海了?说了陪你去的……我真的没事。”玄煌一跃跃上行歌的脊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呜呜,哪有这样对待宠物的啊……姐姐要变心啦……”行歌突然插进来一句。
  “少废话!”

西面的天空,晚霞之女正布着夕照,她静静地梳着五彩的头发,抬起美丽的凤眼望向天空中的行人们。
  飞行的高度在慢慢降低,云雾也随之渐渐散开。夕照在海面上落下点点碎金,洁白的珍珠是珊瑚礁的沙滩,贝壳是野苜蓿的花蕾。整个碧落海像一块巨大的碧玉,镶嵌在珍珠美贝之中。
  越来越近了,两人可以看到海边零散地坐着分过腿和未分腿的鲛人,海藻般的蓝发一半浸泡在海水里,有的在串珠帘,有的在织鲛绡,有的干脆低头说着情话。
  焕雪顿时感到浑身温暖,却又有点小小的紧张——对待异族,这些温婉的鲛人们会怎样呢……

      



 楼主| 发表于 2008-7-30 15:3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碧落无主

  着陆在细软的沙滩上,“噗”的一声,行歌庞大的身躯瞬又变成绿色的小肥鸟状态,稳稳地落在焕雪肩上。
  “不是吧……”
  “o(∩_∩)o…我发现还是这个样子存在比较轻松啦!而且还可以讨姐姐的欢心!~”
  呃……实在是不习惯这个过于年轻磁性的男音出现在一只笨鸟的身体里……
  肩上停着吵吵闹闹的行歌,焕雪小心翼翼地走在沙滩上,生怕过重的脚步声打搅了这些鲛人们编织着的宁静的梦。
  忽然,近处的一个鲛人抬起了头,站起身捋了捋蓝色的长发。
  那是一种怎样的生物!
  光洁的脸上恰当好处地排布着精致的五官,不全似女子的妩媚柔婉,也不全似男子的俊雅英挺,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天赐之貌。修长的身材倒是多一份男子的挺拔,经历过成功的分腿手术,使它拥有了人类一般笔直美丽的双腿。身上的鲛绡单衣流动着柔媚的光芒,它轻轻地开口:
  “几位是远道而来碧落的客人吧……”
  惊于这如水般柔媚的嗓音,焕雪和玄煌许久才回过神来,“冒昧打扰了……请问,你们鲛人就生活在这海滩上吗?”
  “呵呵,当然不是,我们的城市在这碧落海底三千尺,”美丽的鲛人笑道,“今日碧落水镜说有客人要光临碧落,想必就是诸位了!”
  “……”
  “我是碧落的祭司泠,几位是否有意随我去碧落城看看?”
  “…………”
  “好啊好啊!”还是行歌打破了泠一个人独白的模式。
  “可是我们要怎么跟你下水呢?”玄煌问道,“在水下我们可是待不了几分钟的……”
  “呵呵,这个简单啊。”泠伸出手,将两棵小草递给两人,“别急,小鸟也有!~这是避水桑,佩戴在身上就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了。”
  泠在前面游着,虽说已被分开了鱼尾,却仍有一尾银色游鱼的优雅与自在,它耳后和手腕上银色半透明的鳍随着流水摆动着,好像一张梦幻的网,让人觉得睡去便不想醒来。
  “你们一定觉得我的样子很奇怪了吧……”泠笑着,“我们鲛人生来是没有性别的,当我们遇上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随需要变身了,呵呵……”
  “那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变身?”焕雪忍不住问道。
  “嗯呵呵呵……大祭司可不能有太多杂念哦!~”泠笑得更灿烂了,“几位请跟上,马上就到了。”
  晶莹剔透的璃水晶冰建造而成的宫殿,如一条巨大的青色蟠龙盘旋回环而上,宫殿四周围绕着四层较矮的建筑,都是以剔透的珊瑚美贝建成,将高耸的碧落宫环抱其中。
  “碧落城分两个外城和两个内城,而最中间的龙形建筑就是碧落的心脏——碧落宫之所在了。你们能相信这座城池是在多年无主的情况下繁衍下来的吗……”泠喃喃道,语气中透着自豪和无奈。
  “什么?”
  “唉……”泠笑着摇头,“等你们进了碧落宫就知道了……”
  如同一个轻盈的水泡,泠轻轻落在碧落宫外的祭祀台上。
  “客人已到,还不起身迎接?”祭祀台上的泠挥了挥衣袖,居高临下地对宫外守护的鲛人战士说道。
  瞬时,各个英俊威武的鲛人士兵向两边一字排开,留出了一条通向碧落宫内的通道。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客人啊……”原以为这么莽撞的到来会免不了一点“和平”的短兵相接,或者至少费一些口舌之力,但是现在玄煌和焕雪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碧落海的“客人”,好像还是不一般的“客人”,这倒是令他们有些怀疑起来,“莫非有诈……”
  仿佛看出了他们的迟疑,泠挥舞纤长的手指,指尖轻轻一弹,飞出的水蓝色火苗忽地点燃了祭台两边的祭火盆,他合上眼,缓缓念道:“碧落的先主们啊,请你们庇佑水镜招来的客人,允许他们踏入碧落的心脏吧……”说完这些,只见祭火盆里蓝色的火苗噗噗地跳跃了两下,然后依旧安静地燃烧着。
  “水镜招来的客人,先主允许了你们的到来,请放心地随我而来吧。”泠优雅地走下祭台,执起玄煌和焕雪的手,向碧落宫的大门走去。
  镶嵌着璀璨明珠的宫门缓缓打开,三人迈步进去之后又缓缓地关上。在关门的一瞬间,祭火盆里的火苗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安静地熄灭了……
  “泠,你又带了什么人进来?!”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年轻气盛,还带有一点点霸气。
  焕雪玄煌正沉醉于宫殿华丽装饰的眼睛立即收拢,目光投向那个声音的主人——鲛人美丽的容貌已经不必多说,而此人与泠不同的是,他脸上多的是男子的英武,剑眉星目,稍稍上挑的眼梢倒是与玄煌有几分神似;他身上着的是硬挺的鲛绡战衣,手里握着一柄缀着血红色珊瑚的长戟。鲛人一岁抵人类的十年,这么看来,这位年轻鲛人差不多有200岁吧。
  “右将军别那么紧张嘛,他们是水镜招来的客人,不是什么……”泠急忙挡在右将军与玄煌焕雪之间,“这位是我们碧落海的右将军,洌……”
  气氛开始变得奇怪,玄煌和焕雪感觉有一股气正在凝聚,“咻咻”的寒气正从他们身边掠过。
  “哼!”洌轻哼一声,眼神凌厉地望着两人,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
  “洌,你冷静点啊……”泠突然感到情况不太对劲,自己却也无法阻止……
  “泠你闪开,我倒是要看看碧落水镜到底给我们招来了什么客人!”
  那股气流越来越强烈,“铮铮……”玄煌焕雪腰间的佩剑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剑身正一寸一寸地移出剑鞘……
  噗……噗噗……殿内安静得能听到海底水泡升起、然后胀破的声音……
  “咻咻——”只见两道光分别从玄煌和焕雪的腰间飞出,稳稳地落在右将军洌的手中。
  “你!……”焕雪不禁挺身想冲上去,却被玄煌拦在身后,“焕雪,稳住……他没有理由伤我们……”
  谁都没来得及反应,那两柄剑却竟然反过来从洌的手中飞出,直袭玄煌和焕雪而来!
  “小心!!”泠在他们背后不知所措地大叫,而焕雪肩上的行歌也早已经没了声响——吓—瘫—了。
  没有闪躲——掩日、刺月冰冷的剑尖对上的却是两双沉着坚定的眸……
  不偏不倚,飞来的两把剑“铮铮”地插进玄煌和焕雪腰间的剑鞘里,而这两人,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呃……”泠开始嘴抽,“你们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啊……”
  “你们的定力看来比我想象的要强嘛!”洌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画戟冷冷的锋芒。
  “不会吧……洌,你今天吃错药啦?!”泠终于发现,原来作为鲛人大祭司,也是有完全搞不定的状况的。
  戟尖直直地向玄煌袭来,冷不防地从画戟上的血红色珊瑚里飞出五六支半透明的短箭,“叮叮叮——”玄煌迅速变换掩日的角度,将全部的暗箭档了回去,顺势转身跃上一旁的珊瑚游鱼香炉上。
  “身手还不错!可惜今天你小子的精神不怎么样嘛!”话音刚落,洌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大厅中央,玄煌猛然转身,发现在自己身后洌正背对着自己站着,鲛绡战衣在水中猎猎舞动,他微微侧脸,蓝发下是英挺的鼻和讥诮的嘴角。
  “你……乘人之危!太卑鄙了!!”焕雪足尖一点,飞身上了香炉,“你明明知道他心神不宁,很难胜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焕雪不知是哪里来得理所当然的勇气,瞪圆了眼睛挡在玄煌前面。
  洌突然愣了愣,但还是很快恢复了那张招牌讥诮的脸,“哦?再加一个我也不介意!”
  以不变应万变……玄煌按住焕雪的手,将自己的意念传递给她,随后,他的嘴角竟然也自信地上扬了。
  玄煌和焕雪呈前后一字排开,原地闭眼凝神——当自己的速度无法匹及对手时,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预测,预测下一秒他将攻击的位置……
  眼前是一泓墨色的止水,突然水面闪过一道银光,“右上!”两人异口同声——“叮——”短兵相接,两道相融的剑气将洌着实震退了几步,他微微皱眉,以最快的速度瞬移到两人头顶,画戟迅猛刺下——
  又是一道银光,“正上!”
  “铮——”时间仿佛凝固,掩日刺月的剑尖双双抵在画戟的尖上,不差分毫……
  “呦……是谁让我们右将军把这么厉害的瞬移术也给搬出来了啊!”一个柔媚得几乎化骨的声音。
  洌突然收手,“你来凑什么热闹……”
  “啊啊啊啊,左将军您终于来了啊……我们等的你好苦……”泠完全放下了刚刚还优雅无比的大祭司的架子,一路小跑地向另一个身穿鲛绡战衣的蓝发美人奔去。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洌。”听了泠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个被称为左将军的美人优雅地抚了抚自己手里和洌相似的画戟,“既然是水镜召唤来的客人,一定与少主有什么关系,洌你也未免太冲动了吧……”
  随后,左将军转向一前一后站着的玄煌和焕雪,抬起蝶翼般厚重的睫毛,妩媚地笑道:“两位贵客,在下乃碧落海左将军溯,刚刚小弟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包涵……”
  在下……?
  玄煌焕雪顿时有些懵,这个连刚刚杀气重重的右将军也避让三分的左将军竟然自称——在下?而且这样“阴柔”的人竟然还是个将军?!
  “嗯呵呵呵……我还不知道两位的大名呢!”
  “玄煌!”
  “焕雪!”
  “哦呵呵呵……两位人倒是干脆,不知两位此次前来,究竟有何贵干啊?”
  “……报告将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也许太微不足道了……还望将军原谅我们这么冒犯……”
  “哦呵呵呵,还是这小姑娘会说话~说吧,世上无小事……”溯饶有兴致地看着焕雪,眼里略带有一丝认真,“小姑娘坐下说。”
  “谢谢……是这样的…………”焕雪于是将空隐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溯,“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所以……”
  听完焕雪的陈述,溯、洌和泠三人互望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似乎也被难住了。
  “凝,你在吗?”溯回头向殿内叫了一声,随之从层层叠叠的纱帐后面走出一个娇小的蓝发女子,肩上扛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凝,你帮这位焕雪姑娘检查一下,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将军。”
  “姑娘随我来。”凝微笑着牵起焕雪的手,将她领进纱帐内。
  “泠,你照顾下这位玄煌兄弟,我和洌要回去谈点事情。”
  “是,右将军!”
  “刚刚那个女的,是我们的医师凝,焕雪交给她你就放心好了!”泠一边帮玄煌清着身上的瘴气,一边介绍着,“奇怪,你一个好好的人,身上怎么这么多瘴气?你去过哪儿啦?”
  “没什么……哎,对了,进来这么久,怎么不见你们有什么王的啊?”玄煌望向那个空着的金座,两个侍女模样的鲛人女子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金座的每一个角落。
  “还记得我开始和你们说的话吗,‘这座城池是在多年无主的情况下繁衍下来的’,这就是解释。”泠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大祭司,本来我不该和你们说这样的话,可是冥冥中我总觉得你们并非是一般的客人,有一种命中注定的夙缘将你们和碧落海联系起来……
  “上一任先主在20多年前离开了我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本想立一个先主信任,而且大家都拥护的鲛人做少主,虽然这样做不符合子承父位的惯例,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而在一次祭祀上,先主却托灵告诉我们他已经留下了后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少主,等这个少主来真正统领起整个鲛人一族,而我们则天天等待碧落水镜为我们带来关于少主零碎的消息……
  “于是我们只能让两位将军暂时代理接管朝政事务,而这个金座,是为这个遥遥无期的少主准备的……洌性子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是忠烈的臣子就越希望能有一个英明的君王来效死……
  “虽然这种等待不知还要多久,但是我们还是相信少主终究会回来,回到碧落……”
  “怎么样,这个姑娘?”溯问道。
  “……”凝摇了摇头,“将军恕我无能,正如您所说,这个姑娘除了心脏和我们鲛人一样长在胸口正中央以外,其余的与正常的人类无异,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人信服的鲛人的特征……”
  “这就麻烦了……”
  “承云门的玄煌、焕雪……以后要密切关注他们……”
  “本来还真想再留几日的,可惜我们也是恰好逢了月末才能溜出来的,要是回去迟了,还不知道会被掌门怎么样呢!”碧落城外城,泠和凝正与玄煌和焕雪道别。
  “两位多保重啊,有了避水桑,以后多来玩啊~别理洌那个疯小子!”泠露出它的招牌笑容。
  “焕雪姑娘,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很健康呢,不用担心。至于是不是鲛,我也说不清啊……”凝拉了拉快要从肩头滑下的药箱,“记得再来碧落,我还想教你医术呢!”
  “嗯嗯!那再会啦!”
  碧落无主,究竟还要等到何时啊……这样的碧落,究竟还能撑多久……
  泠看到那道照向海底的阳光陡然变强,然后又慢慢黯淡了下去……


第十章 影失禁地

  纤细笔直的玫瑰色光线交叉错综着,构成了立体精巧的繁星满天式,保护着中间血红色的神物,玫瑰色的细小光点萦绕在血铃兰周围,如点点萤火虫轻盈地翩跹。
  无声无息地,一片血红色的花瓣在光点的环抱中翩然落下……
  “哼哼……出了点小状况……可是,你们即便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啊……”属于男子的骨感双手,苍白坚长,朝虚空中猛然握紧,“呀——”夜之精灵透明的羽翼被生生捏碎,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漆黑的瞳渐渐聚焦到一粒琥珀般的冰丸上,里面,一只坚甲白色毒虫正在扭动着……
  “呵呵……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实力的啊……”
  蛊……
  “呼——终于赶上了!”足尖刚触到驾云台,玄煌和焕雪只听到隆隆的钟声已经响起,预示着月末承云弟子们的自由探险时间到此为止。
  ——若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到承云,被找到之后就得吃禁闭了!玄煌焕雪互相贼笑了一下,各自向寝室跑去。
  “焕雪你终于回来啦!”本来以为一进门就能听见琉音的声音,可是这一次迎出来的却是师姐絮薇,她脸上分明写的是“焦急”二字。
  “焕雪,琉音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难道……!”焕雪的心突然猛地收缩了一下。
  “时间已经到了,琉音还没有回来,贤田说青隼也是!”絮薇秀丽的柳眉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琉音这么乖的女孩子不可能会迟到不归的啊!况且青隼是男弟子里出了名的谨慎,即使琉音贪玩,也不可能两人都没有回来啊……”
  “……掌门知道了吗?”焕雪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有没有派人在找?”
  絮薇点了点头,“可是最奇怪的是,掌门竟然在承云水镜里发现了他们的行迹!要知道,承云水镜里只能看见承云门内部的一切,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现在就在承云门里,可是掌门派出了众上仙侠去寻找,到现在却也毫无音信……”
  “那掌门发现他们行迹是在什么地方?”
  “……禁地。”
  禁地二字铿然落地,焕雪感到有一道闪电流过全身——不可能,琉音她……
  一路狂奔……
  “掌门掌门……”焕雪砰地闯进掌门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琉音和青隼现在在哪里?”
  砰砰——
  掌门殿再度被硬闯,这次是玄煌和贤田。
  “……禁地……他们怎么会……”掌门站在水镜旁,“他们的行踪始终在禁地没有移动过,可是没有一个上仙侠找到过他们……”
  “报告掌门,禁地……禁地的结界有被打开过的迹象!”怀刃仙侠急急进门,额前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可是现在结界却已经自动被封印了起来,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进得去!”
  “什么?!”掌门一把抄起案上的长剑,“带我过去!”
  玄煌,焕雪,贤田,絮薇四人互望一眼,急忙快步跟上。
  禁地位于承云门之腹,外表看上去与承云门其他地方无异,但普通弟子在承云修炼的时间里一般是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的,即使靠近,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机缘,也是不可能触发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不知不觉地随掌门踏上了禁地,焕雪向四周望了望,的确,如果不是告诉了她这是禁地,或许她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承云门的秘密——偌大的草地,一面稀疏,一面茂盛,一阴一阳,恰巧组成了一个自然的八卦,除此之外,真的再也看不出什么异状了。
  “弟子斗胆请问,为何这里会成为承云的禁地?”
  “事已至此,只能告诉你们了……”掌门叹了口气,“承云门所在的承云山是灵气十分浓郁的,在承云祖师建派之前,传说这里曾是两位仙人的居所,而祖师却在仙人之邸上建立的承云,多少触怒了这些性格乖张的仙人……而奇怪的是,在承云建立的过程中,这两位仙人的屋邸还屹立不倒,但是在承云建成之时,却无端消失了。于是这曾经的仙人之邸所在之处便成了禁地,历代承云的掌门都要在交接仪式结束后对禁地进行新一轮的封印,以求巩固安定,没想到……”
  掌门顿了顿,“而关于承云的建造者,却没有一个人确切地知道他究竟是谁……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有没有办法让结界再破坏一次呢?”焕雪小声却坚定地问。
  “你疯啦!禁地结界里面的两个人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你难道还想再有人去送死?!”一旁的上仙侠怒道。
  “……进去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了。你们谁愿意与老夫一起试一试的?”
  掌门话音一落,顿时众人鸦雀无声,“我要去!”焕雪喊道,声音在寂静之中久久地回荡。
  “我也是。”玄煌也向前迈了一步。
  许久,在场所有的人都无声却恭敬地向前迈了一步……
  “西陵玉只能渡两人穿过结界,至今没有承云弟子试过……诸位还愿意吗?”
  没有人后退……
  “且慢,西陵玉会自行挑选所渡之人,众上仙侠先过来试试吧。”掌门手持西陵玉,“将你们的手放上去,若是所渡之人,它自会发出辉光。”
  没有……没有……没有!
  所有的上仙侠都上去试过了,可是西陵玉仍然灰暗。
  “你们过来试试。”掌门向四人挥手,神色复杂。
  ——还是没有反应……
  ——连焕雪的手放上去也没有反应吗……
  掌门的手一抖,眼看西陵玉就要滑落,玄煌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西陵玉。
  辉光……
  此时,焕雪和玄煌的手正同时扶住西陵玉的两边,柔和的蓝绿色辉光缓缓地从玉的表面流泻出来……
  掌门轻叹道:“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谁也无法抗拒……
  也许承云的创立本来就是一个逆天之举……换不来和平,换不来庇佑……
  承云掌门痛苦地摇头,“怎么又是你们……你们还是孩子,为什么宿命要让你们承受这么多……去吧……千万小心。这是回光烟,情况如果不妙,就用这个告诉我,或许还有机会将你们召唤回来……保重……”
  “……弟子准备好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惶惶禁地,欲盖弥彰!”
  口诀最后一字随夜风消散,西陵玉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两人包裹其中。随后光芒渐渐散去,原本悬空的西陵玉“噗”的一声落到了草地上。
  穿过结界,究竟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很简单,只有去过的人才会知道……


第十一章 鸾凤双塔

  原本只是带着淡淡灰影的阴云,像是接受了诀咒的淬炼,刹那间翻卷起了浓黑的漩涡。沉沉的夜色起了一道道龟裂的纹路,眼前的人影和风景好像崩散的碎瓷,被狂风片片剥落下来,露出后面虚空的黑暗。
  黑暗像实体的大浪般劈头打下,暧昧难辨的呜咽风声从耳边奔驰而过——再抬起头时,两人眼前展开的,已是一片深重的夜色,在这纯黑的底色上,赫然镶嵌着两座绚烂的高塔。浓丽的色泽,一座是热烈的火红,一座是璀璨奢丽的亚金,坚挺的塔身上浮雕着华丽的鸟形灵体,纤小的鸟首,如九天之云一般的羽冠,满身的羽毛如华服般层层交叠,精巧的雕工刻画出丝丝入扣的尾翎,柔长盘旋。两座高塔相对而立,仿佛一对鸾凤即将腾空而去!
  ——这就是……禁地吗?
  玄煌和焕雪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悬空站在一片墨色中的。忽然,脚下的墨色开始流动起来,两股光芒流动汇聚到两人脚下,渐渐凝成一只鸾和一只凤的形态。
  “呵呵呵呵,又是一对承云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这里总算热闹起来了啊!”仿佛两个交叠的声音,从空间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如云起,如鹤舞……
  “欢迎光临鸾凤双塔啊……”
  缓缓地,脚下光束凝成的鸾凤开始移动起来,向双塔靠近。玄煌与焕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动,生怕从上面落下去,淹没在这一片墨海之中。
  “我们进去吧。”足尖落在塔前的地面上,眼看着脚下的鸾凤重新化成两道光芒盘旋着隐没入塔身中,玄煌侧过脸,“虽然有两座塔,但是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去找的比较好。”
  ——根本无法用语言确切地形容吧!墙壁是用金红石和火焰岩块块相邻镶嵌筑成,即使是在隐隐壁灯的火光下都能发出灿烂的辉光;一根巨大的盘龙柱牢牢地竖立在一层大殿正中央,从红鸾塔一层一直延伸到顶部。塔中,有序地飞舞着无数琉璃般的鸟,多而不杂。
  没有供人行走的旋梯,只有大殿竖直的内壁上每隔一段距离设置着一个空着的烛台,一个接一个盘曲向上。玄煌和焕雪手捏浮诀,腾身跃上烛台,如点水蜻蜓一般,向红鸾塔上层而去。
  “……可恶,没有路了……”没往上几层,玄煌和焕雪却被一道横向设置的石门拦住,左与盘龙柱相接,右与塔身内壁相接,严丝合缝。玄煌抬头望了望石门的上部,无奈地摇了摇头,“太高了,完全没有办法跳过去。”
  “……我想……会不会与那些空着的烛台有关?”焕雪说道,“这些烛台总不至于就是给我们垫脚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这一路的烛台全部点燃,这道石门就会打开……可是,又没有蜡烛,要用什么东西才能……”玄煌往四周看着,突然眼睛一亮,“这——些——鸟!”
  半透明的红色鸟儿,虽然在塔内玲珑飞舞,但是若仔细一看,却断然不是活物的形状,而更像是——被做成各种飞翔姿态、悬浮在空中的蜡鸟。
  接下来的就是属于虔诚香客的事情了吧——也不用明火引燃,只要将玲珑剔透的蜡鸟放到烛台上,鸟头上的羽冠处就会忽地冒出火苗。当点完石门前最后一个烛台,“轰……”巨大的石门自动向右没入塔身,紧接着又是“轰轰轰——”,原来石门上方突然出现了盘旋向上的旋梯,透明的石材与下面明丽的烛光交相辉映。
  “太漂亮啦……”焕雪简直惊呆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她不禁侧过脸看了看玄煌,他俊挺的侧脸沐浴在温暖的红色光芒中,微微有些沉醉的神色,焕雪顿时有一种仿佛一脚踩空的眩晕……
  金红色的细碎光点在空间里飘散开来,围绕在两人周围,仿佛在一起看着一场寂寞的烟花,仿佛暂时忘记了进来双塔的目的,仿佛想一直这样看下去……
  抽痛……比以前的几次更剧烈!玄煌强忍着剧痛,差一点闷哼出声的时候,那种痛感却又消失了。
  “玄煌,你脸色好差呢!怎么了……”焕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回神问道。
  “没事,”玄煌朝她微微一笑,“我们上去找他们吧。”
  这一笑,或许她已经等得太久……
  豁然开朗。
  旋梯的尽头连接的是偌大殿堂,不似红鸾塔下层的明艳奢丽,顶层的殿堂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豪华,简单爽利的陈设却也有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殿堂中央的玉座上半卧着一个身着红袍的翩翩少年,虽说不上绝世英俊,但也可以说是容貌清奇,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知该说是出尘还是该说是“吊儿郎当”的气质,玉座背后俨然是一只腾云而起的红色鸾鸟的图腾。
  “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啊?”红衣少年皱了皱眉,“我还以为那道石门能把你们困上一阵子呢……”
  焕雪环视四周:“你到底是谁,你把琉音和青隼怎么样了啊?!”
  “哦,刚想说你们聪明来着,没想到你胆子也挺大,这么跟本少爷说话,不怕以后嫁不出去么?呵呵呵呵!~”红衣少年换了个姿势,更加舒服地躺在玉座里,“难得有小女孩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告诉你吧,我乃宇宙超级无敌万年美少年红鸾星主是也!哈哈,你以后可别来求我哦~”
  红鸾星主,莫非就是掌管儿女情长的神仙——怎么会是这个形象?!
  眼看焕雪几乎被他气昏,玄煌走上前一步,“承云门有另两位弟子冒昧闯入贵地,是否也有幸遇见过星主?”
  “小兄弟说话不用那么吃力啦,我又不是你们掌门!是两个吗?为什么我这儿只有一个小姑娘……”
  “她在哪里?!”焕雪激动地差点冲上去摇红鸾星主的肩膀。
  “出来吧,你的朋友们来接你了!”
  玉座背后的鸾鸟图腾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琉音怯怯地从玉座后面探出了头,见到是焕雪,便刷地跳出来扑到焕雪身上,“星主说我们是自己进来的就得自己出去,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进来了,焕雪都是我贪玩……我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呢……”
  “琉音……青隼呢?”
  “我也不知道……”琉音的声音里稍稍带着哭腔,“他可能在另外一座塔里……都是我不好……”
  “别急,我们一起去找他。”玄煌看着两个女孩,不知所措地安慰道。
  “什么?!你说他在另外一座塔里?!”出人意料的,这个慵懒的红鸾星主顿时从玉座上跳了起来,“糟了糟了,姐姐可是个脾气超级奇怪的人啊!”
  “啊?”
  “哎呦哎呦,说不清楚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人!”
  “就是这个。”琉音晃了晃手腕上的纤小玉件,“这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个陌生人送给我的,当时没多想就收下了,没想到那天和青隼走过那个八卦形的草地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就突然发亮,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到了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
  和掌门的西陵玉几乎一样的材质,雕刻成一个铃铛的形状,雕工不算精致,在普通的城镇小古玩店里就能买到。
  一路上琉音与玄煌焕雪讲着自己和青隼离奇的经历,一旁的红鸾星主却轻轻地说道:“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姐姐了吧……”
  璀璨到近乎炫目的金色,将精致的金座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色泽。见有人进来,金衣女子款款地直起腰肢,飘然下了金座——
  向前飘来。
  真的是“飘”的——螓首窄肩,明黄色的裙裾下露出的不是洁白的双腿,而是绚烂的金色尾翎,蓝绿色的孔雀眼斑在逆光下明明灭灭。
  “没想到一个有些姿色的英俊后生,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啊!”凤尾女子摆弄着长长的指甲,美眸一转,“这么多年了,红鸾弟弟你到底也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呢……”
  “金凤姐姐,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你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啊,不要对那个孩子做什么啊!”红鸾激动地说。
  “我还会对他做什么?呵呵呵呵……可笑,一个仙人会对一个凡人做什么?可是他们像!太像了!!……”刹那间金凤仙子原本娴雅的脸上变得怨气森森,“我原以为做了仙人就可以飞升忘却红尘的一切愁苦,摆脱人间的一切牵绊!可是我做不到,这个凡人把我的一切心神都打乱了!”
  “多少年了,红鸾,说实话,你比我这个姐姐更像一个仙人的样子,无忧无虑,好像把什么都看淡了,你是红鸾星主啊,红鸾星主!却为什么独独不眷顾我这个姐姐?我白白地失去他,忍受承云门在我们初识的地方践踏,还把鸾凤双塔这仙人之邸无缘无故地说成是他们的禁地,呵呵,真是太可笑了!然后我又孤独地在这座塔里守了几百年,连我的弟弟都不愿意来看看我……呵呵呵,我的元神在慢慢消耗啊……看看,这个尾巴就是明证!谁会想到一个仙人会再次为情所困,然后可笑地被打会原形?!”
  “不是这样的,姐姐……”红鸾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红鸾星主也并非你想的这样无所不能呢……人们都说我能掌握凡人的爱恋离合,可是,事实上我能做的,也就是抬头望望漫天星轨,让那些命中有缘的人们早日相遇而已……而有些人虽然今生相遇,甚至相知,却最终也不欢而散,这也是造化弄人啊……姐姐,你和他,也许就是这样……记住那些美好的往事,忘记那些不该记住的事吧……在你的记忆里,应该存在的,是他曾在你栖息的梧桐树上,为你系一树又一树的花铃……”
  时间似乎停滞了下来,温婉地回眸望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金衣女子,恍惚中,一个青衣少年正站在茂盛的梧桐树下,满脸幸福地将一个一个玉制的小铃铛系到树上,“金凤,这样的话,下次你来,我就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了……”
  西陵玉,便是他对她的承诺……
  渐渐地,女子的倩影消失了……
  “姐姐!”红鸾失声叫道。
  “我只是想下塔看看……自从鸾凤双塔变成承云门的禁地,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弟弟你不用这么紧张啊……”轻柔的声音萦绕在塔内,“那个男孩子现在就躺在我金座后面,你们带他走吧……只是他也许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对不起啊,这位小妹妹,不过,我还是祝福你们……”
  “说我吗?难道我的铃铛就是……”琉音冲口而出,却又马上黯然失落,“青隼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了呢……”
  “不会,青隼什么都可以忘记,就是不能忘记你啊……”焕雪说。
  轻轻地,琉音扶起青隼,他睁开惺忪的眼睛,仿佛就是刚刚睡了过去一般,“你是……我怎么记不起你叫什么名字啊……可是,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的……”
  “嗯嗯……”琉音再也止不住眼泪,“……我也是……”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来。
  耀目的回光烟在一片墨色中升起,片刻后,氤氲的光芒将四人包裹起来,“星主再见了。”
  “四位走好……或许是承云门和我们两个一直都没有站出来好好解释过去的一切,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仙双方僵持的样子……换句话说,我们还要感谢四位的到来呢……而这世间的一些不愉快,往往有时就只差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红鸾星主感叹道,但是转眼间,他的眉宇间又重新生起了那种原有的“吊儿郎当”,“呵呵,这位嘴快的小妹妹,以后千万别来求我哦~我一定不会帮忙的~”
  “哼——”
  四人的背影消失在黯黑的空间里,红鸾星主深深地呼吸,抬头望向他熟悉的天空,脸上泛起了若有若无的苦笑——东方的茫茫星海里,有两颗缓缓移动的星星,它们的星轨在渐渐靠拢、交错后,却又会被生生地分开……
发表于 2008-7-31 22: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失踪好久再现楼主~~~呼呼顶~
 楼主| 发表于 2008-8-2 14:4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镜像
黯黑又再次袭来,犹如水滴落在乌金瓷盘上,发出内敛细碎的声响。仿佛一个冗长的梦,梦的彼端既遥在千里,却又近在咫尺……
  ——其实世间很多事情未必需要弄得水落石出,有时点到为止也是种美德。
  或许这样不平常的生活该告一个段落了呢……像平常的承云弟子一样,或问道求仙,或行侠仗义,或和某个人归隐山林……
  玄煌,好吗?
  娘,女儿想你了呢……
  好冷……焕雪不禁打了个冷战,努力地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自己的所在。可是眼睛刚刚才眯开了一条缝却感觉眼眶里一阵刺痛——
  怎么会这么明亮?!
  她坚持着这种眯眼的状态,过了一阵子感觉适应了一点,才慢慢地将眼睛睁开睁大。
  这里绝对不是承云啊!焕雪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被严严实实地压在厚实的雪堆下,保持着僵硬的坐姿。
  “玄煌……琉音……你们在吗?”
  “……在……”从左边的雪堆里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玄煌?
  金红色的剑身露在雪堆外,将积雪一层一层地削向两边,最后,玄煌探出头,大口地喘着气。
  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这是在哪里啊?!”
  四周是一望无垠的雪原,皓白的底色上零星地散落着几点褐色的乱石,头顶上是近在咫尺的苍灰色天空,望向远处,竟都是层层叠叠的雪峰。
  这样的雪峰景致,莫非是——慕士塔格?(注①)
  远处突然闪现了两个炫目的人形,他们之间保持着不即不离的距离,缓缓地朝玄煌与焕雪的方向走来。
  如碎银般洒落的霰雪中,依稀可以看见少女一头天河般流淌的银发,鬓边用于压发的银饰在日光下时而晕晕,时而炫目。她身着同样圣洁的白纱短衫和碎纱长裙,露出被毛皮靴子裹紧的小腿,胯下是她矫捷的坐骑——雪白底色,苍青色豹纹的大型猫科动物,正仰起生有卷毛的尖耳和橄榄色的眼睛,发出威慑的低鸣。
  旁边的少年有着飘飞的银色短发,苍枭般英挺的身姿,一身洁白的猎装,斜在胸前的一排银片随风相互敲打着。他驾驭的,更像是一匹神驹,但却不是人间任何神驹所能拥有的幻想:那银色皮毛上覆盖着虎斑纹理,黄金一般的瞳色,比火焰更炽热招摇的赤色长尾。
  “哇,这是哪个门派的?好漂亮的发色,好漂亮的衣服!”
  “好漂亮的坐骑,雪豹和鹿蜀呢!”
  玄煌和焕雪像两个小孩子一样迭声赞叹道,也顾不上从雪堆里爬出来,可是为什么现在也不感觉冷呢?
  但当这两个神祇般的人走到近得足以看清他们的相貌之时,玄煌焕雪那句“好漂亮”式的赞叹却突然凝在了喉头。
  因为,实在是——
  太像了!
  苍色的双眉,浓墨般的瞳,眉心处一抹妖娆的朱砂红。
  少年微微斜飞的眼梢,俊挺的鼻梁,温红的唇色,柔和却略带棱角的脸;少女鲛人般灵俏的五官嵌在圆润的鹅蛋脸上,略微异于中原人的俊挺眉骨昭示着她身上流淌着的大漠血液。
  ——若要描绘玄煌和焕雪,也无非是这样的文字了吧?
  天地仿佛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此时跌坐在深雪中的两人,墨发黑瞳,身上穿着玄色的夜行锦衣,与那冰雪偶人般的少年少女,似乎玄与皓的镜像,相互错愕地对视着。
  最后还是骑着雪豹的少女用紫竹包银的短笛轻轻击了一下手掌,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而随后她说的一句话却更令人——莫名其妙。
  “我们等到了吗?时光轮回,镜像重合……”
  如同轻盈的雪片,没有一丝重量的感觉,银发少年少女下了坐骑,伸手去牵跌坐在雪堆里,那个自己的“镜像”。
  动作虽出奇的一致,但焕雪注意到,这对银发少年少女的眼神却没有任何交集,似乎是一种强烈的节制,让他们故意甚至痛苦地忽略对方的存在。
  “你们……和我们……为什么……什么是镜像重合啊?”坐在雪豹背上,焕雪有好多疑问,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银发少年少女一直沉默着,直到他们走到两座雪山的交界处,道道冰川纵横纠结,仿佛千年的泪水,将两座一高一矮的雪峰生生隔开。
  慕士塔格与乔格里……
  “我们可以将你们送回山下,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你们太多……”银发少女开口,发出与焕雪一样的声音,“所谓镜像重合,其实是一次犯规的游戏啊……你们就是我们,可是,你们却又不完全是我们,我们是两道已经写成并无法更改的星轨,而你们或许重走我们的轨迹,如果这样,那一切就不能再挽回了……”少女轻叹道,她望了望身边默然不语的少年,“当初我选择了这个结局,宁愿做两只永远守在一起却再也互不相干的傀儡,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地方……但愿你们能做回自己,不要再无谓地牺牲自己……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吧,我就是太过执着的失败例子呢……”
  “我怎么不是很懂呢……呃……应该叫你女仙吧……您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焕雪被说得有点懵。
  “她大概是说,自己的生命要由自己把握,不要被其他的事物所扰吧……”玄煌轻轻地对焕雪说。
  “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也是等着你们改变的,而我选择了固步自封,多么幼稚狭隘的想法啊……你知道人生是什么吗???
  “所有的过程,就是一个灵魂来到这个世间,受苦,然后死去。??
  “但是,由于他的努力,他这一生受过的苦,以后的人都将不必再受……”少女浓黑空洞的瞳望向远方,“就只能和你们说这些了……”
  洁白的衣袖轻挥,顿时漫天霰雪将玄煌焕雪包裹起来,玄煌冥冥中听见刚刚寡言的银发少年发出与他一样的声音:
  “但愿你不要不知不觉地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云纱雾海之中,天风夹带着雪花呜咽,少女幽幽地低语:“下了墓士塔格就意味着忘却……”
  ——就像忘了梦境里的一切一样……
  “一切还能重来吗……”
  她从来都是以这样的眼神望着这个少年的,从青丝到银发……
  少年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绝望,抑或重生……
  注①:相传,慕士塔格峰上住着一位冰山公主,她与住在对面的海拔8116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格里峰上的雪山王子热恋,凶恶的天王知道后很不高兴,就用神棍劈开了这两座相连的山峰,拆散了冰山公主和雪山王子这一对真挚相爱的情人。冰山公主整天思念雪山王子,她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最终流成了道道冰川。山上终年积雪不化,冰珠闪烁,如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父,更因为它是冰川形成最早的山峰,所以被人们称做“冰山之父”。若非晴天,它的身影总是隐没于云纱雾海之中,轻易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给人以老者的深沉神秘感。若在晴空万里之时,放眼望去,白雪皑皑的山峰夹带着伸向雪线下的道道冰川,宛若冰川公主为雪山王子歌舞时飘逸的白裙与长袖。



第十三章 大漠魔影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仿佛经历的一场大梦,玄煌和焕雪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却发现脚下一空——两人正卡在了一棵奇怪的树上,树枝随着两人身体不经意的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我们怎么从禁地一下子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啊……琉音和青隼呢?……唔……”焕雪不安地向四周探着身子,突然玄煌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声点,下面有人……”
  夜色微凉,一轮冷月高悬,没有一丝星光。远处传来幽咽的狐鸣,断断续续地淹没在茫茫的戈壁大漠中——这里的月色已然没有在中原大地上的柔美怡人,反而多了一份冷艳与肃杀。
  树下,一团小小的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跳跃的火舌热烈地亲吻着黝黑的炉底,炉内熬着膻鲜的羊汤,一群身穿暗色粗布衣服的油腻汉子正紧紧地围坐在篝火旁。
  四匹健硕的白骆驼栖在一旁,背上搭着脏兮兮的粗布袋子,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将袋子胀成有棱有角的形状。
  明晃晃的九环弯刀,插进靴子暗袋里的双剑,阴损至极的歃血毒针,还有如灵蛇一般的紫金皮鞭。玄煌和焕雪蹲在树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树下那一群异族人,在未确定对方身份之前,他们即使有再多的疑问,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吃饱喝足,一伙人用残汤将篝火熄灭,为首的一个人牵起骆驼,嗓音异常粗哑:“弟兄们,趁天黑多赶些路!”
  其余几人点点头,也各自牵起了一头骆驼。
  忽然,从其中的一个粗布袋子里滑出了一个奇怪的长柄物件,前端是玄铁打制成的厚实铁片,弯成半个圆弧。它落在绿洲与大漠交接口的沙泥地上,发出“噗”的闷响。
  洛阳铲!
  玄煌与焕雪的心也随着这一身“噗”而抖了一下,难道他们就是横行在忘川黄泉与光天化日之间的盗墓者?!
  无缘无故地从鸾凤双塔被错送到西域大漠,没有带召来行歌的召唤符,面对后面巍峨的墓士塔格和前方无垠的大漠,这些盗墓者也许就是他们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了!
  等那一行人略微走远,玄煌纵身跃下树,向四周望了望,捡起地上被落下的洛阳铲,然后朝树上的焕雪招了招手,“跟上!”
  玄色的夜行衣本可以在黑夜里很好地隐藏,可在这被月光照得惨白的沙漠中却反而格外显眼。玄煌与焕雪始终和那些盗墓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太过靠近——毕竟敌友未明。
  “看他们的样子,今晚可是有重头戏上演呢!”玄煌压低了嗓音说。
  “可恶!弟兄们小心!”前面的盗墓者突然发生了什么骚动,骆驼惊起,撒开四蹄疯狂地调头向回跑。
  “杀气!”焕雪一皱眉,手捏浮诀,挺身一跃——只见前方的沙丘突然诡异地扭曲在一起,形成一个漩涡,而这个漩涡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张着。
  眼看着漩涡即将吞没自己,那四个盗墓者突然一齐纵身一跃,“妈的,今天都怪那死老婆子说咱印堂发黑,竟然在晚上遇上沙魔,老子和它拼了!”
  “铮铮铮铮——”各路武器纷纷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悲壮的冷光,而转眼间,连月光也消失在沙魔卷起的漫天狂沙中,一瞬间天昏地暗,和着沙中魔物嘶哑的狂吼,卷起的狂沙如一条巨大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它嗜血干裂的嘴唇……
  在这狂乱的沙舞中,玄煌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掩日正在剑鞘里猛烈地颤动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从缝隙间射出,仿佛即将奋力地喷薄而出!
  “铮——”似乎再也受不了剑鞘的禁锢,掩日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剑鞘,停在半空中,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玄煌伸手握住剑柄,剑猛然一震,竟把虎口震得发麻!
  玄煌暗道:“不好!”可是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受控制,“刷刷——”他毫不自觉地向前方挥去两剑,顿时,剑气所致之处,原本乱舞的狂沙仿佛失去了魔咒,颓然一震,然后簌簌落下。
  又见惨白的月光!焕雪迅速抽出刺月——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的说,在这样强烈的月光下,正是刺月的灵力达到顶峰的时候!
  ——可是,冰蓝的剑身却只发出黯淡的蓝光,仿佛是在这狂沙中挣扎的自己一样……
  金色的光芒肆意地在狂沙间闪动,弹指间,漩涡上空飞舞的沙石已经全部落下!玄煌浮在半空中,一脸诧异地望着手中那把不可思议的剑——刚刚完全是掩日在控制着自己!
  终于看清了!
  巨大的漩涡中央赫然是一双血红的厉眼和一张长到不可思议的嘴……它终于被激怒了!
  沙魔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被灌注了无尽的力量,震得人耳膜生疼,心乱如麻。随着这怒吼,漫天的狂沙又一次重新席卷而来!当黄沙再次模糊视线之时,焕雪与盗墓者同时看见那道金色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坠下,直刺那张可怖的魔脸!
  “玄煌!!……”完全不顾及一开口就会吞进去的沙石,焕雪失声喊着,声音疯狂尖利得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眼泪混杂着满脸的沙土,焕雪一俯身,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那两点猩红。
  这道直刺魔脸的光芒仿佛是沙场上隆隆的战鼓和猎猎的旌旗,四个盗墓者忽觉热血沸腾。不知是沙魔的魔力还是掩日的魔力,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搓身冲向那张狰狞的脸。
  这里……是炼狱吗?
  感觉有一团火焰从脚底升起,像一条业火凝聚而成的毒蛇,渐渐盘旋而上,占据整个身体,然后慢慢缠紧,直到无法呼吸……
  玄煌,玄煌,你现在也正受着这样的纠缠吗……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
  焕雪清了清神智,只见自己周身都被不停旋转的流沙包围着,滚烫的沙子紧紧地擦着皮肤流过。她握紧了刺月,逆着流沙,艰难地寻找沙魔的要害。
  掩日仍然不停地劈砍着,剑气所到之处,滚滚流沙都簌簌落下,玄煌已有些脱力,可是双手却还是在掩日的驱动下不住地挥砍,而双脚也随着剑气的推进向沙魔体内更深处迈去。
  漩涡形的流沙越来越密了,玄煌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自己离沙魔那颗狂跳的心脏已经只有咫尺之遥了——一定要坚持下来……
  终于,掩日的重量仿佛突然加重了,玄煌的手臂再也支持不了,颓然瘫软下来——可是与此同时,那种被操纵的感觉也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流沙围成的空腔里,而眼前,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暗色球状物,悬浮在空腔中,正在有规律地跳动着……
  沙魔的心脏……这是最后一步了……
  玄煌想挣扎着站起来,却猛然发现只要自己一用力,力量所及的地方就会立即塌陷一点,而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腔外壁的厚度也在渐渐减小……
  不能再犹豫了!
  玄煌坐在原地,尽量地将重心前移,他将此时最后一点力气全部灌注到掩日上,刚才渐渐淡去的金芒陡然增强——挥剑!
  差一点……
  玄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刷刷……”连着五道利器的寒光,那个暗色的球状物猛地颤抖了一下,发出刺目的猩红色光芒,隐约可以看见表面树杈般的黑色纹路,仿佛最后的回光返照,最后砰然落下。
  “嗬啊啊啊——”冗长的吼叫声,歇斯底里,释放着沙魔最后一丝徒劳的威慑——
  一切都安静了……
  “……”焕雪跌跌撞撞地上去扶起昏死过去的玄煌,她张大了嘴,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刚刚那声身不由己的呼唤,沙土灌喉,除非将喉头的沙子清出,否则就会一直说不出话。
  “姑娘放心,这位兄弟只是虚脱昏过去罢了,休息一会儿,等真气重新充满全身就没事了。”其中一个使用歃血毒针的盗墓者说。
  “……”焕雪使劲地点点头,喉头发出“沙沙哈哈”的声音。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背后,目的又是什么,可是今晚遇上沙魔毕竟还是两位救了我们四个哥们儿一命,我们虽说是做惯了阴损的事,可是‘义’这个字我们哥几个跑江湖的还是知道的。”那个持九环弯刀的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这个是凝霜草熬制的药液,对清出体内浊物有奇效,就当时我们送给姑娘和这位小哥的见面礼吧!遇上沙魔,我们的骆驼和家伙也全不见了,看来也只有打道回府的份了……姑娘和这位小哥自己多多保重啊。”
  “等等……谁叫你们这么快就……逃了啊……”刚刚还昏迷的玄煌突然幽幽地说道,语气中小小的戏谑此时听起来却叫人有些心疼,“你们不是还有洛阳铲吗?”
  玄煌缓缓挪开身子,腰间除了掩日的剑鞘,还挂着那把奇怪的铲子!
  “大哥,好人做到底嘛,我们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摸金猎人只用一把洛阳铲就搞定一个陵的实力,然后把他们安全送出大漠,看着这两位的穿着也不像是大漠人的样子!”一个略微矫捷瘦削的盗墓者耍弄着手中的双剑,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朝玄煌和焕雪笑着。
  “……”持九环弯刀的“大哥”颔首,“那好吧……”
  六人环顾四周——可是,现在这又是在哪里?!

第十四章 龟兹神宫

  似乎是六只关在火柴盒里的蜻蜓,周围是夯实的沙土质四壁,恰恰将六人圈在里面,一条狭长的通道与之相连,宽度容不下一个人。
  “九环刀”俯身,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地上,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
  似乎有隐隐的流水声……“娘的,被沙魔折腾得这么深!再往下挖就是地下水了!”“九环刀”骂道。
  “啊……唔唔……”忽然身后传来焕雪嘶哑的声音,一行人转身,对上焕雪因为惊恐而圆睁的眼睛,顺着她的眼神,众人猛然瞧见脚下的一方沙泥地上赫然蜿蜒着一条红黑相间的蛇!它飞快的扭动着身躯,瞬间消失在那条不容一人的通道里,在沙土上留下一道弯曲的轨迹。
  不似焕雪的惊恐和玄煌的惊诧,那四个盗墓者竟然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声。他们齐齐面朝通道跪倒,双手交叠在胸口,仿佛在赞颂安拉之神对他们的恩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丢了几匹骆驼和几把破铲子,却换来了一条引领他们去到死者长眠之所的幽冥灵蛇——简直是太值得了!
  “一定是个大墓!竟然引来幽冥灵蛇,这个陵墓的灵力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天哪,今天真是……”“双剑”激动得语无伦次。
  “弟兄们,废话少说,动工!”
  只见银光一闪,四个盗墓者原本破破烂烂的乌皮手套里竟然伸出了十个玄铁厚片,每隔手指处都有一个,这样,他们的双手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十个微型的“洛阳铲”!
  接下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九环刀”和“紫金鞭”将通道挖宽,在前面开路;玄煌和焕雪一前一后匍匐紧跟;后面“双剑”和一直沉默寡言的“歃血毒针”垫后。
  黯黑狭窄的通道,没有一丝光,只能听见自己还有替他人渐渐粗重的喘息声——这种情况下,人会本能地将戒备心提高到极点,这时信任是多么坚强,又是多么脆弱……
  ——跟着一群素昧平生的人匍匐在这似乎无尽的通道里,不知何时谁会突然背叛,冷不防向你投来一支暗箭……可是现在,谁也没有选择。
  越来越浓稠的空气,混杂着冥界的味道,六人像六条干涸河床里的鱼,苟延残喘。前方隐隐的光亮昭示着他们即将踏入另一个世界……
  “大家停一停!老规矩……”前面传来“九环刀”的声音,隐约的光芒中焕雪看到他将两片干皱的叶子递给自己,“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底下阴气湿重,你们会不习惯,把瑶草含在舌下,避避阴气。”
  “那你们……”玄煌问道。
  “弟兄们干久了这个,还怕什么!”
  只见趴在离盗洞口最近的“紫金鞭”抡起长鞭,猛然向前一抽,“啪——”响亮的鞭响回荡着,层层叠叠,许久才消失,“紫金鞭”迅速收鞭,紧接着众人听到“锵锵铮铮”“噼噼啪啪”的声音,混杂却有规律,顿时盗洞口的光线骤然变弱了——洞口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钉满了鹞羽飞箭和九寸木钉,入土之深,可以推测若是直接钉到人身上应该能将一个人生生钉死在地上。
  “原来你们这是投石问路啊……”玄煌不禁打了个寒战,原来这些看似粗野的盗墓者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心细如发恰恰是他们必备的素质。
  “那当然,哪个大墓里没什么机关暗器啊!要是一兴奋就冲上去,有几条命也不够我们活啊!”“双剑”在后面说道。
  “弟兄们把洞口的暗箭清了,我们就能出去了!”等了一会儿见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动静,“紫金鞭”扭头对大家说。
  意识到自己是外行,玄煌和焕雪也不敢乱用诀,只能也一起动手拔起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暗箭。
  剩下的就是千疮百孔的沙地了。从刚刚回荡的鞭声中其实已经可以判定这个墓室的大小,但当六人从狭小的盗洞里彻底出来时,还是不禁感叹,同时也有疑惑——偌大的墓室全部由黄土夯成,上面是半圆形的穹顶,没有一丝装饰,但是墓室壁却被一丝不苟地打造得相当光滑,内壁上没有一个盗洞(当然除了六人出来的那个)。
  “有事没事搞那么大的耳室,还以为能捞到什么呢,白高兴一场……”“双剑”嗔道。
  “别动!有杀气!”“歃血毒针”突然眉头紧锁,压低身子摆出蓄势待发的样子,十指间密密麻麻的银针已然排齐,闪着阴毒的寒光。
  这时谁也不敢大意,都按住武器静静等待……
  一种让汗毛直竖的阴冷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浓烈起来,空旷偌大的耳室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包围着,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心正在狂跳着……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种杀气度过顶点,竟然慢慢地淡去了……
  六人狐疑地收回武器,“走,我们进去!”
  幽长高耸的回廊连接着刚刚偌大的耳室,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只有两边静静地竖立着几棵长相奇异的树——仿佛无数银白色的枝干攒结在一起,组成了粗矮的树干,同样粗壮的树枝毫不张扬地延伸着,在这底下墓室里,枝头的树叶却也仍然鲜绿。
  原本阴冷的墓室因为这些树反而变得沉稳安详起来,众人仿佛被一种安恬的气氛包围,不禁放慢了脚步。
  ——菩提树,传说佛在此树下说法……
  穿过回廊,强烈的光芒突然迎面而来,刺得人眼睛生疼——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同样的偌大的墓室,半圆的穹顶,但是与耳室不同的是整个墓室的内壁都画着精致至极的壁画,在墓室长明灯幽幽的亮光下竟然反射出强烈的辉光——谁也不曾想过自己会进入一个如此色彩斑斓的世界,土黄的细致质感将孔雀石和青晶石的蓝绿衬托的瑰丽异常,冷峻高贵的蓝和浅浅的黄仿佛能将人世间所有一切囊括进这满满一墙壁画中。将孔雀石与青晶石碾碎后,这些美丽坚硬的石头竟然成为了画家笔下,那流露出浓郁情感的颜料。细碎的宝石颗粒描绘着一幕幕真善美的图景——耆婆孕育鸠摩罗什;佛度化青莲华,将绝丽妖娆的女子真正感化为一朵青莲花;悉达多太子对“人空有一具皮囊”的大彻大悟……
  世间太多丑恶都深藏在美丽的外表下,人们无法窥探内心的真质,只有依靠佛陀的慧根灵性才能参透污朽的灵魂本质……
  “……”焕雪仰头谛视这这些天人之作,发出了无声的赞叹。
  “那么浓郁的佛教之风……”玄煌喃喃道,话茬立即被“双剑”抢了过去,“难道我们进了传说中的龟兹神宫吗?天啊,这些壁画……随便挖下来一块就价值连城啊!”
  许久,众人的目光才从那些光彩熠熠的壁画上移开,转向墓室中央——
  “呵呵,这个墓主倒是个爽快人!”“九环刀”笑道,“也不让我们绕圈子,直接把我们引到主室来了!”
  东西方向个设着一只狮形灵兽辟邪,嫩黄的美玉雕成了它们巨大的身躯,头、四肢和繁复气派的尾都是用上好的白银精雕而成,包裹在黄玉的原胚上,大块的红宝石镶嵌成了辟邪的眼睛,炯炯有神。
  两只辟邪兽的中间是一张用没有一丝瑕疵的汉白玉雕琢的玉桌,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笼罩着一把悬浮的竖箜篌,完整的弦丝紧紧地绷在流光木制的琴架上。
  看见如此华丽诱人的陈设,“双剑”和“紫金鞭”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干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没有见到墓主之前,什么都不准动!”“九环刀”怒喝道。
  两人灰溜溜地缩回手:“真是的,摸一下都不行……”
  “这个竖箜篌说不定是墓主生前最喜爱的东西呢……”玄煌自言自语,却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这把琴,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既然是墓主喜爱之物,说明存放墓主棺椁的大殿应该就在附近……”“九环刀”说,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六人环视四周,圆形的主室四壁上一共有六扇紧闭的门,门上镌刻着形态怪异的文字,不过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知其所云:六扇门上各依次刻着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以及地狱道,即为世间六道。
  究竟要怎样进去,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主室还有打开陵寝的机关不成?
  
发表于 2008-8-3 14: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得有点乱了。。
人物搞混了。。。
我就是这么不适合看长篇。。
 楼主| 发表于 2008-8-12 16:2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六道

  “啊啊……”焕雪指向玉桌上悬浮的竖箜篌,急切又自豪的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头的沙石积得太多,连凝霜草汁也一时无法让她和原来一样正常地说话。
  焕雪跑到竖箜篌前,其余五人也跟了上去,只见她指了指竖箜篌的弦丝,又指了指六扇门上的文字,然后双手交叉做出了状似“搅拌”的动作,最后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们几个,好像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你说……竖箜篌的弦丝和……门上的文字……要搅拌融合一下?!”玄煌试探着问,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焕雪点了点头,却又马上不停地摇头,她转身凑近竖箜篌,手指慢慢地指着弦丝,点完一根又继续点下一根……
  “难道说你想让我们数一数竖箜篌的弦丝数目?”“紫金鞭”恍然大悟。
  “嗯嗯!”焕雪欣喜地点头,然后又指向六扇门上的文字,也一样示意他们数一数。
  “一样是十六呢!”玄煌惊讶地说道,“这把箜篌是十六弦的,而门上六道的字数相加恰恰也是十六字!”
  焕雪愉快地点着头,意思说:不错不错,很聪明嘛~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破解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了。纹丝不动的六扇门,纹丝不动的十六根弦……
  对了!
  彼静故我静,彼动我辄动!
  也就是说,打开机关门的方法,就是按照不同门上的不同字数,去拨动对应位置和数目的弦丝!
  也顾不上那些盗墓者的老规矩,焕雪上前,纤指一挥,“铮铮——”竖箜篌的前两根弦丝被轻轻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音袅袅中,没有一扇门有动静……众人呼地出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庆幸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还是在遗憾焕雪貌似严谨的猜测的不幸错误。
  难道开门的顺序不是与弦丝的排列顺序相对应的吗……焕雪心想,两根一起不行,那就三根一起拨吧!
  “铮——”将前三根弦一齐拨响,竟然发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奇怪声响,同时,刻有“畜生道”的石门竟然也发出“轰轰”的响声,缓缓移开了!
  没有原本该有的兴奋场面,随着石门的彻底敞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感和未知感深深地笼罩了六人,他们回望一眼主室的一切,然后慢慢地踏进敞开的石门里……
  完全不是踏进了一个墓室的感觉!地面与四周的墙壁是用暗色的水冰石砌成,模糊了整个墓室侧室的轮廓,一只只静态的动物摆出各种形态动作,似乎中了定身咒一般,将它们最美、最真实抑或最神圣的瞬间定格。
  排在最先的是胎生兽,褐色的牛,颔首引角,尾搐入两股间;通体玄黑油亮的挺拔骏马,额前一抹银白色的毛,细碎飘逸的长鬃也也被同样定格,永远悬空飘飞着……
  再高一点的地方,栖着各色禽类,下到最常见的鸡鹅,上到满身珠光的孔雀,通体洁白、眼神锐利的雪雕,它们或展翅高飞,或低头梳羽。
  萦绕着灌木花丛的是湿生兽,蛤虫飞蛾,藉湿秽暖气而生。
  最令人瞠目的莫过于畜生道里最后一道的化生兽——龟蛇同身的金甲玄武,张口吐雾的五爪神龙,隐没在阵阵虚虚实实的云雾中,见首不见尾。化生之兽,无而忽有,唯依业力,变化而生。若论寿命,有朝生而暮死,有春夏生而秋冬死,乃至经千百岁而后死者,千差万别;而其身形享受,亦多悬殊不等。
  六人环绕畜生道侧室,最后将目光定在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碑上,玄武岩质地,也没有经过仔细的打磨,上面深深浅浅地刻着这样的文字:“约‘苦厄’言:或苦役、或充食、或人杀、或互啖,其苦无穷。总因前生愚痴贪欲,作下品五逆十恶,感此道身。”
  总因前生愚痴贪欲,作下品五逆十恶,感此道身……焕雪回想着这句话,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六道轮回,今生做恶人,来生只能换得一只畜生过活,或苦役、或充食、或人杀、或互啖……
  这显然不是墓主的陵寝殿了。六人走出畜生道的侧室,再次回到了主室的十六弦箜篌前。令人惊奇的是,原本丝丝晶莹的十六根箜篌弦竟然无声无息地少了三根。
  “铮——”齐拨三弦,一声极不和谐、甚至刺耳的琴音入耳,刻有地狱道的石门轰然洞开……
  阵阵若有若无的紫黑色鬼气从门口透出,“九环刀”压低了嗓音说:“弟兄们小心,这个很有可能就是墓主尸骨存放之邸了……保护好这位姑娘和小哥……走!”
  桑墟……
  焕雪心里突然划过了这两个字,以及玄煌那个痛苦痉挛的拥抱……她忐忑地望了望玄煌,却又没有办法开口。
  这是何等的苦厄之景!虽是静止的模拟场景,但是也足以摄人心魄——烈烈燃烧的火坑,利剑般直竖的坚冰,刀山、剑树或碾钵……一个个狰狞阴笑的鬼吏拿着三叉戟或是烫红的烙铁,汤镬、沸屎或合山等诸多刑具,繁多难述,令人作呕。焕雪再也忍不住,屈身干呕起来。其余五人也觉胃中翻江倒海,刚要回身离开,却顿觉脚下一软,一时间天昏地暗,便不知何去何从了……
  “唔……”刚想着挣扎着起来,玄煌忽觉自己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转身一看,不禁被吓退了几步——六人所处之处,黑魆魆的侧室内,全部都是一个个面目恶心丑陋的鬼塑像,它们摆出各种各样抽搐痛苦的姿态,有的跪倒在一泓清水旁,却双手捂头,目珠突出,龇牙咧嘴;有些正抱头逃窜,血淋淋的腿上没有一丝完整的血肉,背后刀仗驱逼,恐怖异常……
  “这就是六道的另一道——‘饿鬼道’吧……”“紫金鞭”边说边走,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针咽鬼,此鬼腹大如山,咽如针孔,因而无法进食,却饥饿难耐,样子极为扭曲恶心……
  拨开恶鬼的乱发,一方血红色石碑也露了出来:“以业力因缘,不闻浆水之名,所见清水,皆成脓血,不得饮食,饥渴难当;且为刀杖驱逼,故恐怖非常。此皆前世谄诳心意,造作中品十恶,感此道身。此道众生,多受饥饿怖畏,故名饿鬼。”
  焕雪牢牢地抓着玄煌的衣袖,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她不想看到玄煌再次失控。“有什么好怕的,都是假的啊。”玄煌侧过头轻声说。
  “……”焕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算放下心来。
  六人摒着气总算周转除了饿鬼道,主室堂皇神圣佛教壁画的辉光慢慢地让他们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剩下七弦了……
  焕雪拨动其中三弦,三股琴音汇在一起,竟然彼此抵消,没了声响。
  看来下面一道是两个字的了……
  “喑——”无比悦耳的和弦,两根弦丝铮然断裂,“天道”之门敞开了。没有华丽的塑像,也没有形象的实物,这个名曰天道的侧室顶上是由黑曜石砌就,石板间镶嵌着龙眼大小的碧落鲛人泪,在墙壁与地板冰晶石的反光下闪着柔美的光芒。空旷的墓室别无他物,却有着引人遐想的魔力,天上之人,食曰天厨妙味,共一器食,随福差别;衣曰天衣无缝,不似人间,千缝百补。至于寿命,亦长人间甚多……
  “怎么没有碑呢?”“双剑”在侧室里转来转去,却没有见到类似碑的物体。
  “这次是在顶上……”玄煌仰头,“珍珠镶嵌成了文字……‘天道永驻’……”
  修罗道,修罗众生,有天之福,无天之德,执于杀戮,无尽轮回……此道众生,分别摄属天、人、畜、鬼四道,有阿修罗王,执持世界,力洞无畏,能与梵王及天帝释、四天争权,此阿修罗,因变化有,天趣所摄。
  ——原来,世间三界六道各有所摄,整个三界六道,就如一大苦海,前浪刚把人打出海面,哪知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吸足,后浪却又袭来,又将人打沉海底。如此,有时头出,有时头没,总是离不开这一大苦海……
  离开修罗道,六人已然忘记了前来的目的,喟然有叹,惘然若失。此时,竖箜篌周围白光大盛,“铮铮”,琴架上最后两根弦丝自动崩断,最后一扇六道之门正徐徐敞开……


第十六章 魂归人道  
 深深吸气,六人终于跨进了最后一道石门。与前面五道不同的是,当最后一人刚刚跨入,背后的石门便轰然关上。
  主室内空空的琴架,突然,旁边两只玉雕包银辟邪红宝石的眼睛不易察觉地移动了一下,然后仿佛解了定身咒了一般缓缓地活动起了僵硬了不知多久的身体……
  “九环刀”和“紫金鞭”走在最前面,一边小心地走动,一边用手中的武器轻轻敲击着地面和墙壁,以防备暗器被突然触发。玄煌和焕雪跟在两人后面,仔细地端详着这座侧室——不,应该就是墓主的安眠之邸。
  整个墓室都是由纯度极高的六棱水晶砌成,每一大块水晶砖都能映出对面的人影,置身其中,仿佛是进入了一个万人之界,纷繁美丽得令人眩晕。
  就是……就是现在!他从背后伸出一直藏着的手,五指间五枚歃血毒针闪着寒光,针尖幽幽的绿色,表明每一根针上都曾仔仔细细地淬过毒……
  无声无息地,他指尖一舒,将毒针扎向紧挨着自己在前面走的玄煌和焕雪!
  如果不出意外,就能干掉这两个不明身份,而且有可能危及自己利益的人了!
  可是,毒针刚一脱手,他竟感到手腕一涩,随之只听见毒针纷纷落地的细碎声响。他努力装作毫不惊讶,不露声色,抬头一看,只见玄煌和焕雪正微微侧头望着他,两柄剑斜护在背后,脸上淡淡的笑意正将他的阴谋生生撕碎,在“歃血毒针”看来,这种笑容却透着阵阵杀气,若自己再继续下去,想必一场撕破脸的恶战就在所难免了……
  “歃血毒针”俯下身,装作是掸去鞋上的灰尘,暗暗地将五枚毒针收回囊中。
  意识到已经有人起了歹心,玄煌和焕雪也没有将剑收回剑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好险,若不是恰恰在水晶砖上瞥见自己背后有一丝奇怪的寒光闪动,估计现在已经不明不白地给墓主陪葬了……
  “人道”比想象中的更深,穹顶上是用粉晶雕刻镶嵌而成的大朵莲花,发出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光亮。寝陵的尽头,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占星场面,中心是一高鼻深目的女子,身着白色长袍,将一朵盛开的水莲花摆放到一个类似祭祀台的位置上。壁画的天空上,云雾缭绕,密密麻麻地排着一百零八个莲座,上面安详的坐着各路菩萨罗汉。
  壁画下方,放着一口盈润的玉棺,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咒文,仿佛超度着死者的亡灵。玉棺的上空,漂浮着一行由点点荧光组成的文字:“人者,忍也,于世违顺,人能安忍。”
  “老大,那画上好像还有什么字……”“双剑”凑上前去,“‘与神佛对话之人,生于莲萼,归于天地,佑龟兹风调雨顺,邀神灵默佑大荒……与神佛同在——龟兹圣女迦兰。’”
  迦兰?!是娘!娘的琴,娘的墓啊……
  焕雪冲动跑上前,不顾阻拦地抚摸母亲的名字……娘,娘,怎么会……女儿竟然不知道您已经……这不可能啊!
  “啊啊……”她多想再喊娘一声,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焕雪气急败坏地捶着自己的喉咙,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挤出。
  “这位姑娘,你这是……”“九环刀”见焕雪有些失控地样子,一时也不知所措,他示意玄煌过去看住焕雪,不能让她乱来,然后转身对其他盗墓者说:“不管怎样,先让我们见一见墓主的尊容吧!”
  不行不行,不要打扰娘!!焕雪想扑上去阻止,却被玄煌紧紧地按在墙上,“不要乱动,一定要冷静下来……焕雪,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
  “……”焕雪一愣,渐渐停止了挣扎,眼神迷离地望着四个卖力撬棺的盗墓者,喉头发出沙哑的喘息声。
  娘,女儿不孝啊,什么都帮不了您……
  绝望……在棺盖被掀起的那一瞬,焕雪再也支持不住,瘫软在玄煌身上。
  ——空空如也!
  时间仿佛瞬间停滞,四个盗墓者在一刹那突然停了手,诧异地望着棺内——粉红的莲花花瓣在开棺的一瞬间脱水干枯,变成灰黄的色泽,几粒莲子星星点点地铺在雪白的毛毡上,没有华丽的陪葬品,也没有死者华服包裹下的尸身,只有素净的莲瓣,千年不朽的莲子,还后角落里一卷用锦缎扎好的羊皮卷轴。
  欲望之火在悄悄燃起,一时间,四只手飞快地伸向那卷唯一可能有价值的羊皮卷轴!
  刷刷——一排歃血毒针齐齐飞出,直袭那些昔日相伴的同伴,“双剑”俯身一躲,顺势抽出插在靴子里的银刺双剑,“妈的!”他喝道,猛地向“歃血毒针”挥剑而去。“紫金鞭”自然是对付暗器的高手,他双手一舒,如灵蛇般的长鞭将飞来的毒针一一截住,然后飞身往地上一抽,“啪……”一瞬间将正斗得厉害的“双剑”和“歃血毒针”双双震了个踉跄。
  “好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差一点躲不过毒针,“九环刀”大喝一声,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想要控制住渐渐狂乱的场面,可是,已经太晚了。
  空气急剧升温,“歃血毒针”凝气,“刷”地将落在地上的毒针吸回,一边应付着猛扑上来的所谓兄弟,一边将毒针往玄煌和焕雪甩来,“呵呵,不能便宜了你们!”
  “小心!”玄煌带起焕雪,朝半空躲闪,他不出手,以“非攻”自居,因为现在的状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自己和焕雪绝对不能再搅和进去了!
  见玄煌没有出手的意思,“歃血毒针”哼哼地阴笑了几声,纵身躲过“双剑”凌厉的剑气和“紫金鞭”交织如麻的鞭阵,猛地一甩手,将一排毒针狠狠地甩向离卷轴最近的“九环刀”,“哼哼,大哥,小弟我先到一步哦!”毒针飞快地袭向“九环刀”,寒气逼人,显然丝豪不留情面。
  “嚓——”当“歃血毒针”的手即将触到羊皮卷轴之时,冷冷的刀锋已然洞穿了他原本就瘦削的身体,将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贪目圆睁的疯狂时刻——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这种贪婪阴险的表情出现在一个死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恐怖。
  “九环刀”定定地愣在原地,握刀的手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所作的事情——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弟兄!
  汩汩的鲜血模糊了水晶地上的人影,扭打得遍体鳞伤的“双剑”和“紫金鞭”也仿佛在这浓烈绝望的血腥味中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切,呼呼地喘着粗气。
  人者,忍也,于世违顺,人能安忍。
  他已然不能再忍,只能退出人道……
  气氛渐渐平静下来,“九环刀”长出一口气,将“歃血毒针”的尸体放倒在地上,“姑娘……请你为我们打开,我们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污血,配不上这圣女的卷轴……”
  焕雪怔怔地在众人注视下慢慢靠近,拿起了那个刚刚被拼命抢夺的卷轴——
  冗长的经文,安详的佛祖绘象,静静地讽刺着眼前肮脏的一切,而卷轴最后,是一行细如蝇脚的小字:
  “创世神初为三剑,统辖空海陆三界,三剑合一,力足以平六合五荒。空剑呈惨白星芒,遇云则灵;海剑呈幽蓝水光,遇水则灵;陆剑呈金红辉光,遇土则灵。”
  幽蓝,金红……焕雪和玄煌低头望了望手中的配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见卷轴上没有对他们有价值的东西,剩下的三个盗墓者有些意兴阑珊,便挑了几粒莲子,“走吧,圣女的陵寝已经被我们玷污了,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和小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人道的石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汩汩涌出的污血仿佛正悄悄地履行着某种契约,解除一些原来不该解除的封印……而玷污圣女陵寝的罪名,终将需要有人来承担……
第十七章 辟邪怒
  阵阵邪风扑面而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众人心头——原本金光闪闪的主室现在却是一片灰暗,而两只怒吼的巨兽身上却涌动着摄人的金光。
  闪着金黄色光芒的身躯,龙首、马身、麟脚的灰白毛色狮形巨兽在主室内狂啸着,背上巨大的翅膀扇动,卷起一阵阵狂风,将长明灯的火焰一次次吹斜。
  ——正是原本镇守在汉白玉石桌旁的黄玉包银辟邪神兽,现在竟然活生生地挡在了五人前面!
  焕雪倏然回头,猛然一惊——只见身后六道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关闭,而两只辟邪兽正俯身低吼地守在主室正中,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别无选择,只能拼了命地杀出去了。
  抽剑拔刀扬鞭,五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备战之势,压低重心缓缓地与两只庞大的辟邪兽周旋起来。仿佛再也忍受不住,其中一只辟邪猛地甩头上前,张开血盆大口。
  周围的空气瞬间形成了巨大的气旋,所有人如同置身于漩涡口的船只,随时都会被卷入辟邪的巨口中,成为它的腹中之物。“砰砰——”玄煌焕雪本能地将配剑奋力扎入沙泥地里,随后,“双剑”和“九环刀”也马上将自己的武器狠狠地扎进地里,而“紫金鞭”却竟用长鞭紧紧地勒住了辟邪兽的腿!
  “快回来,你疯了?!”“双剑”失声大喊,恨不得上去把他的长鞭斩断,却被“九环刀”死死地按在地上。
  瞥见自己的腿上的异状,辟邪愤怒地蹬着腿,将“紫金鞭“高高带起,然后狠狠摔下。顿时,“紫金鞭”感到五脏六肺仿佛全被震离了原位,血管爆裂,肝胆俱碎,他不禁呕出口口浓血,却还是死死地抓着长鞭,嘶声喊道:“大哥……快逃走!我来牵住它们……你们……快逃!”
  随着辟邪一次比一次凶狠的蹬脚,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已经模糊了“紫金鞭”被上下颠簸的身体,谁也看不到他现在痛苦的样子,只听到他渐渐微弱的喊声:“快走啊……快走啊…………”
  焕雪别过脸,不忍再看下去,一种对朋友的忠诚,让他在危难时刻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尽量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姑娘小哥,你们先冲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哥俩……千万小心!”“九环刀”嘶声叫道。
  “那你们?”
  “呵呵,我们哥几个即使死也死在一块儿啊……”
  不能再犹豫,玄煌拉起焕雪,腾身飞上墙面,飞快地向连接主室的回廊跃去。
  “吼——”跃起的脚步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生生扼住,另一只辟邪猛地窜到回廊口,然后迅速地朝瞬间愣住的玄煌和焕雪扑来。
  惊魂甫定,但是人在没选择的时候,再不喜欢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焕雪挣开玄煌的手,柳眉倒竖,一个箭步飞身跃上辟邪的头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毁灭的冲动竟然来得这么疯狂……
  漆黑的眸子里闪现出了一滴水蓝的色泽,然后一片幽蓝如滴在清水里的墨汁一般瑰丽地扩散开来,充满整个眼珠。深蓝的瞳仁渐渐凝成一线,焕雪的眼神瞬间变得如鲛鲨一般犀利。她纵身伏在辟邪脖颈长长的鬣毛上,抽出刺月在它柔软的松皮处狠狠地划下一道剑伤。
  “吼!”辟邪狂啸一声,疯狂地摇动着巨大的龙首,想把焕雪摇下身去,可是此时焕雪竟如一只矫捷的灵猫一样,牢牢地贴在辟邪的颈上。
  玄煌挺身跃上辟邪的头顶,却因为它剧烈的摇动被再次反弹回空中。他心中不禁一怔,这还是刚刚那个声嘶力竭、体力不支而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焕雪吗?!
  辟邪奋力蹬脚,长尾猛地向背上扫来,带出一串猎猎的浊气和火焰。焕雪嘴角一咧,“嘶”地吸入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足尖竟刹那间点上了辟邪尾上的那团火焰!
  瞬移!这是……!玄煌乘此空挡冲上辟邪的脊背,想看清眼前这个“焕雪”,这分明就是那个碧落右将军洌的瞬移绝招!为什么焕雪也会?!
  可是,她怎么可以到辟邪尾上去!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容易就会被辟邪吸入腹中啊!究竟……
  不容人思考,辟邪果然扭头,长尾一甩,将焕雪送到口边!可是焕雪并不躲闪,任它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眼看着周围浑浊的空气即将急速地汇成致命的漩涡,玄煌猛地冲上去,一把勒过焕雪的腰,想将她从辟邪尾上救开,可是焕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怪力,挣开玄煌的臂弯,还足足将他震开了好远!玄煌捂着震得生疼的胸口,挣扎地跳上辟邪的脊背,用最大的力气将掩日刺进辟邪颈部的松皮处。
  辟邪受了玄煌那一剑,口中的气旋却越来越狂,“哈哈——”在焕雪即将被卷入辟邪口中时,她竟然沉沉地笑了起来!刺月冰蓝的剑尖直直地指着辟邪,她纵身跃入这急速旋转的气旋中,玄色的衣袂翻飞,仿佛一只涅槃的墨羽凤凰……
  “嚓——”当焕雪即将没入辟邪口中之时,她的身体也被气旋加速到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时,那蓄谋已久的一剑,也实实地刺入了辟邪血红的眼睛里!焕雪紧紧抓着剑柄,躬身一挺,身体竟然从气旋中脱出,左脚踏在辟邪硕大的鼻上,一个后空翻——
  “沙……”羊皮卷轴从她的胸口轻轻滑落,仿佛不受满室邪风的左右,静静地落到地上,竟发出玉珏互击般清脆的响声。
  焕雪稳稳落在受伤辟邪的顶心,刚想乘胜追击,补上决胜的最后一剑,却赫然看见主室里的一切都仿佛刹那凝固,翻飞的沙土,被卷起的冷冷长鞭,以及那个致死还紧握长鞭的英雄的尸身,还有满脸血污的“九环刀”和左腿正喷着鲜血的“双剑”……只有那个羊皮卷轴正闪着慈祥的银光。
  “轰……”两只辟邪兽颓然倒地,辟邪背上的玄煌和立在头顶的焕雪冷不防地从上面摔下……卷轴继续闪着银光,将辟邪的身体渐渐包裹起来,只见两只巨大的神兽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缩小,然后化作它们原来的样子——黄玉包银的雕塑,而其中一只雕塑的腿上出现了明显的刮痕,而另外一只的两个眼眶里,只剩下了一块红宝石。
  满室的黄沙慢慢飘落,悲壮、惨淡、庄严……它们轻轻地盖上“紫金鞭”的身体,仿佛是对他深深的祭奠。水蓝的眸色开始褪去,渐渐恢复了原来漆黑的色泽,再也无力握剑,“叮……”刺月从焕雪手中滑下,砸在地上。
  银光在蔓延,如水般漫过“紫金鞭”鲜血淋漓的身躯,宛如佛祖温和的抚摸,照亮了他虽痛苦却透着一丝安恬的脸庞……他的身体在一片银光中徐徐升起,竟是如此地圣洁如圣子。原本血肉模糊的肉躯化作一片片银色的飞鸟,向四面八方飞散,如一场安闲的花雨,渐渐消散不见……
  过去做过的事终究是过去,而真善之人,在生命告急之时,毅然选择将生留给他人,奏响自己最壮丽的华彩……
  幸存的四人怔怔地跌坐在地上,望着这一切,望着彼此,仿佛是刚出生的婴孩,什么都想不透。原来汉白玉石桌之处,发出丝丝的声响,随着沙土轻微的震动,一棵棕色纤细树干,形如棕榈的奇树拔地而起,嫩绿的叶片上似乎带着仙露琼浆,在昏暗的光线下盈盈晕晕。
  缠绵的诵经声由远到近,由近到远,贯穿六道三界,超度亡灵,见证轮回……
  沙罗树。
  传说,佛在沙罗树下涅槃……
  莲舞阴华下,花开三世间。杀绝凡尘去,迦叶笑菩提。
  数不尽的杀戮,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可是这个世上,到底有所少人明白这个道理……     
发表于 2008-8-17 22:59:13 | 显示全部楼层
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2 09:16: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玄门寻主(上)
 经过菩提树的回廊,四人已是伤的伤,乏的乏。见焕雪服下凝霜草汁后还是哼哼哈哈地说不出话,玄煌一横心,对准她背后的要穴拍去一掌——“唔——”焕雪闷哼一声,顿时从嘴里喷出一大口乌黑发亮的浓血,然后连连咳嗽。走在后面的“九环刀”和“双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惊道:“小哥,你这是?!这姑娘身子现在这么弱,怎么禁得起你这一下!?”
  玄煌不答,默默地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帮焕雪擦干净嘴上的残血。“我……我能说话了……能说话了!”只听一个柔弱的女声夹杂着还未顺畅的喘息,焕雪艰难地笑着,冷不防又吐出了几口浓血,血块里竟包裹着闪闪烁烁的沙砾……
  “小哥好内功!”见到此景,“九环刀”不禁舒了口气,赞叹道——要想清出人身体内的污血,却又不能伤人,这一掌的力道着实是相当难控制的,而眼前这个顶多弱冠之年的少年郎,竟已然掌握了这一掌的惊魂,实在是……
  他们先是玷污了圣女陵,再是激怒了辟邪神兽,现在谁也不知道,走出了这菩提回廊,究竟会再遇上什么。于是四人干脆在回廊中就地休整,原地打坐运气起来。
  “轰——”突然一阵闷响打破了四人运功休整的气氛,“九环刀”和“双剑”正想要起来看个究竟,却被玄煌止住:“两位大哥先别动,无论对方是敌是友,现在的状况,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们若是轻举妄动,不是先放弃了天赐的良机吗?”
  “九环刀”与“双剑”赞同地点头,退到原位静静地等待着。
  四人就这样守在回廊的拐弯口,屏息等待着那声轰鸣后的变化——周围惊得让人有些难受,每个人都感觉得到自己心脏有些混乱的韵律,仿佛对方沉沉的脚步踏在他们实际上已经溃乱的心神上——可是,即使是溃乱,此时也只能装作冷静……
  “呃……呃呃……”只听见一声声断断续续、不用音调的闷哼,然后一个略微响亮的声音正急切地说着什么,回声太大,让人听不真切。
  四把武器出鞘,一行人凝神缓缓地移动步子,向回廊出口挪去。忽然,一束与墓室极不和谐的亮光刺向双眼——接近出口处,只见黄土夯成的巨大耳室顶部赫然被开出了一个大洞,将明亮的阳光引进了耳室。四人不禁一惊——不好,这个墓室处的底层已经这么深,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挖出这么一个深洞来?!
  四人又将脚步移近了一些——
  偌大的耳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玄衣人,他们痛苦痉挛地在地上打着滚,而边上远远地站着一圈清一色的玄衣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管事的,别过来……这,这一片地方有毒阵!唔……”只听其中一个玄衣人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嘶喊着叫出这样的话之后,便一蹬腿,再没了动静。
  “难道……难道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九环刀”猛然想起适才离开耳室时,“歃血毒针”莫名其妙的话,以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老四他暗暗布了毒阵……”
  “我就知道他存了二心!”“双剑”朝墙壁砸去一拳,“够狠的,他大概是打算如果他自己能活着出来,那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他自己死在里面,那我们也别想活着出去!呵,老天也算有眼,让这帮人先撞上了!”
  “中毒人这样的症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老四布的应该就是浸血毒阵……”“九环刀”轻道,“这种毒阵过不了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自行消散的……现在我们还算暂时安全,对方出现这样的状况,应该不会再对我们怎么样……不过,若是他们中有避毒之人,那就不好说了……”
  说完,“九环刀”将视线移到一个人身上——在一群玄衣中,他那一身原本普通的暗黄色布衣却显得格外醒目。“这应该就是那人所说的‘管事的’了……”
  只见那布衣人伸出右手,将幸存躁乱的玄衣人挡在身后,自己竟大步上前,蹲下身将其中一个暴亡玄衣人的衣襟猛地撕开,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不好!四人心里一惊,心又忽的提了起来——难道就真冒出一个避毒的人来!
  只见那人将那个玄衣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便站起了身。
  那不是……宋小二?!
  看清此人的真容,玄煌和焕雪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模样,不是浔南鼎福客栈的宋连升还能有谁?!
  “他怎么会来这里?”焕雪轻声问着玄煌
  “不知道……不过我们当初没有和他撕破过脸,现在他即使是个有来头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在我们面前露原形。”玄煌紧盯着布衣人的脸,神色却不比话里那么轻松。
  “小哥,难道你们和这人认识?”“九环刀”问。
  “事已至此,只有我先去探一探了……”玄煌按了按剑,正想迎出去,却被焕雪拉住,“我也去!我若是不去,宋连升一定会问起,你若是有一点支吾,他也许就会有别的想法,以为我们在提防他了。”
  “……有理。”
  两人按着剑,回身一转,赫然出现在菩提回廊出口……

第十九章 玄门寻主(下)

“好久不见呢,宋大哥!”
  宋连升倏然一惊,大喝一声:“别过来!”但又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换做了另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这场子里面有毒……”
  “小哥和焕雪姑娘最近怎样?上次去空隐山还顺利吧……”宋连升寒暄道,看到玄煌脸上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笑容,他不禁感到了些许敌意。
  “托宋大哥的福,空隐山一行很顺利,今儿又与你在这不毛之地遇上了,真是三生有幸呵!”玄煌客客气气地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小弟想不通的是,宋大哥在浔南鼎福客栈做小儿,不知何时收了这么多小弟?”炯炯的目光盯得宋连升很是不爽,他摸不透眼前这个衣着已有些凌乱的少年心里究竟已经知道了几分。
  退在一旁的那些玄衣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对着玄煌和焕雪指指点点。僵持的气氛仿佛正在碎裂的冰凌,从一条细小的裂缝开始“咔咔咔”地蔓延开来……
  “呵呵……不愧是我们玄家的少爷……”宋连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吐出这句话,然后转身对身后那群玄衣人说,“还不快给少爷跪下?!”
  只见刚刚还交头接耳的玄衣人们刹那间齐齐跪倒,仿佛是事先经过了千遍万遍的训练,“奴才愚钝,请少爷归府重整家业!”
  什么什么!
  焕雪呆呆地站在玄煌身后,怎么玄煌一下子就成了什么“失散多年的玄家少爷”,而自己仿佛被无视了一般被晾在了一旁。她扯了扯玄煌的衣袖,“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不知道,得听他说下去。”
  “宋大哥,我不管我是不是你们所说的玄家大少爷,现在请你务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其实玄煌现在想一把上去揪住那宋连升的衣襟,可是碍于那浸血毒阵,他只有耐着性子一步步地问下去。
  “这……说来话长……”
  “从简而述。”玄煌迅速借口道,不留余地。
  宋连升迟疑着,忽然瞥见玄煌手里的掩日剑,顿时眼里精光一闪:“对,就是这把剑!一切都是因为这把剑!老天啊,它终于出世了!”
  “传说玄家的老祖是掌管空海陆三界之中陆界的半神,此剑正是他集陆上万物之灵气倾心苦炼而成的神兵,是陆界最高全力与统治的象征,也是我们玄家的镇家之宝。
  “可是十六年前,由于空界半神利欲熏心,妄想混沌空海陆三界,而他首先攻击的就是空海陆中最被动的陆界。于是陆界的平衡被打破,人们分成好几个派别,互相残杀,而空界半神便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玄家成了那时陆上疯狂人们争相攻击的目标,因为攻下了玄家,就等于拥有了控制整个陆界的锁钥。最终玄家寡不敌众,几乎已经被灭族……而灵剑也同时流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这渊尘剑又重新回到了玄家人的手里!”
  “渊尘?!你说剑的名字叫渊尘?可笑,明明剑座上可的是掩日,宋大哥莫非真是人错了人,又认错了剑吧!”玄煌反唇相讥,可是内心里却是有了一丝暗流涌动。
  “掩日?哼,承云真是有一套,改了剑名来掩人耳目!少爷,您可听清了,你现在所入的门派,正是当初灭了我们玄家的仇敌呵!哼,本来就是一盘散沙,到头来还是一样会自相残杀!”宋连升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异常。
  煌儿,煌儿……
  他们是一盘散沙……这样下去,只能自相残杀……
  同样的话,那个梦,想要忘却却又呼之欲出的梦!
  承云……是仇敌!
  玄煌瞪大了眼睛,眼白处迅速地充血,焕雪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从后面按住玄煌痉挛的肩头,可是没有用了……
  “玄家在哪里……”玄煌吃力地挤出这句话。
  “桑墟……少爷,你想起来了吗……”
  桑墟。
  那只沁血残眼……是爹!!
  “我跟你们走!”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浑厚的嗓音,焕雪简直不敢相信发出这声音的人就是玄煌——可是这不容怀疑。
  “我也一起去!”焕雪叫道,刚刚清出淤沙的喉咙还不能适应大声的叫喊,她不禁又咳嗽起来。
  “焕雪……”仿佛是焕雪的咳嗽声将玄煌的神智又重新拉了回来,他回身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拍着她的后背,“别去,你知道的……”
  “我……我就是要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焕雪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这么早就对他曝露自己的埋藏最深的心声,“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回声萦绕在耳室里,周围突然惊得出奇。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只见玄煌的瞳孔瞬间缩小,英气的脸上顿时有些兴奋与不知所措,可是一阵前所未有的抽痛打破了这种气氛——
  又是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玄煌捂着心口,想坚持过一阵就好了,可是这一次,这种抽痛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稍纵即逝,反倒是愈演愈烈……
  痛痛痛!痛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和情感……
  你不属于她……
  “啊————”
  撕心裂肺的狂啸,过后是诡异的寂静……
  “我们走吧。”玄煌起身,语气意外的平静。他足尖一点,竟轻盈地腾上半空,“事不宜迟,回桑墟。”
  “娘的承云婊子,刚刚对我们少爷做了什么?!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不饶你!”其中一个玄衣人破口大骂。
  “砰——”话音没落,只见一铁拳迎面飞来,顿时那玄衣人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少废话,走!”玄煌揉了揉拳头,飞身没入灿烂的日光中,再也没有回头……
  “焕雪姑娘,珍重!”宋连升朝焕雪拱了拱手,也飞身离去。
  焕雪头脑一片空白——自己似乎已然被弃在母亲的一丘荒冢中,已然成了玄家——也就是玄煌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谁在我心上……我在谁心上……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2 09: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厄困苍狼

刷刷——
  一对银刺双剑划过空中,稳稳地钉进黄土夯成的耳室壁上,剑柄处延伸出两条银光闪闪的铁链,铁链末端正被“双剑”牢牢地捏在手里,“姑娘,上吧!”
  这铁链……焕雪一时间竟有些迷失——一下子,玄煌变成了望族少爷;一下子,掩日变成了渊尘;一下子,自己变得什么都不是……
  “姑娘你先上,我们快点离开这儿,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们!”“双剑”喊道,“踩着铁链上去,我们从刚刚的盗洞原路返回。”
  随后,焕雪和“九环刀”先顺着铁链爬上盗洞口,最后,只见“双剑”一按下铁链末端的机簧,整条铁链就飞快地收起,将他整个人带了上来。
  再见天日,已是接近晌午的时候,大漠里毒辣辣的骄阳炙烤着两个失群之人,一个失心之人。
  “姑娘现在是什么打算?”“九环刀”向四周望了一圈,茫茫大漠,哪有什么玄衣人群,只有远处隐隐的炊烟昭示着前方可能是个龟兹小村。
  “若是不嫌弃,姑娘可以先随我们会盗墓者的驻营,若是打听到有弟兄要去承云,我们立即护送你回去。”
  “不了,事情来得那么突然,天下局势很可能大变,若是不尽快赶回去报告掌门,联合陆上各大门派教流,恐怕会酿成大错……”焕雪说。
  “九环刀”和“双剑”不禁惊道,眼前这位女子着实不一般,刚刚受了锤心之痛,现在却能如此冷静地思考问题!
  “那姑娘你是铁了心了?”
  “两位大哥,我们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场,小妹我今生难忘两位的恩泽,最后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
  “姑娘请讲。”
  “能否请两位为我备一匹良马,几囊水和一些干粮?”
  “那就请姑娘随我们来,驻营里都能备齐这些。”
  枣红的高头大马,背上搭着鼓鼓的干粮和水袋,扶焕雪上马,“九环刀”和“双剑”说道:“一直往东跑,大方向不错,就能回到承云了……姑娘保重!”
  焕雪拱了拱手,“焕雪今生不会忘记这份人情的!”说完,扬起马鞭,猛劲一抽,“西屡屡——”枣红马啸了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双剑”望着焕雪的背影没入远处的沙丘,正要回身,突然瞥见太阳已然有些偏西,“不好!按照马奔跑的速度计算,太阳下山前,那姑娘是跑不出苍狼谷的!大哥,我们?!”
  “……可是到了晚上,我们也不是苍狼谷狼群的对手……”“九环刀”沉吟道,“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
  焕雪俯在马背上,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随着马儿的前进,渐渐松软的沙地变成了乱石嶙峋,杂草丛生的荒原,而周围景物的颜色也变成了撩人的血红色——焕雪扭头一看,只见背后一轮血红的残阳正慢慢靠近地平线,“快,趁天黑前一定要跑到附近的驿站或城镇!”
  “西屡屡——”枣红马突然惊起,焕雪猛拉缰绳,总算让它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马儿还是喷着粗气,不安地狂奔着。焕雪往两边一看,差点惊得摔下马——自己脚下的马踏旁就紧紧跟着一匹苍狼,绿眼正觊觎着她,伸出舌头,淌着涎水,她定了定神,鼓起最大的勇气放眼望去,只见自己左边、右边和身后,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无数只苍狼,组成惊人的狼阵,正慢慢地向枣红马两边包抄过来!
  狼群与玄煌慢慢地耗着时间,焕雪疯狂地策马,不时地扭头望着一寸一寸下移的太阳——她也曾在书上读过,狼群不会在白天攻击,但是当太阳落山后,一切都将成为它们的口中之食……她不知道究竟还有多远才能到达最近的驿站,但是,现在为了求生,她只能一个劲地策马狂奔,祈祷能在夜幕降临前逃离这些苍狼的地盘……
  周围景物的色泽逐渐从血红变成玫瑰色,然后成为紫红,一点一点地加深……身后的夕阳已经几乎没入地平线,只剩下西边一丝霞光无力地抵制着肆虐的黑暗……苍狼群开始呜呜地低鸣,原本跑在两边的狼渐渐地赶到了枣红马的前面,不时地回头呜呜地威慑着已经受惊不浅的马儿。
  最后一丝光亮被暗夜抹杀,同时也消磨完了焕雪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荆棘,荒原,杂草,苍狼,鲜血。死亡。
  银月升起,一时间,狼群仿佛立即失控了一样猛扑上来,几只啃上了马腹,一只攀上了马颈。焕雪猛一勒马,凌空一跃,躲过几只贪狼的尖牙,站上了马背——真气不顺,完全不能浮上半空!
  拼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见焕雪摆出了备战架势,一只苍狼张大血盆大口直冲她的喉管而来。焕雪手腕猛动,“嚓嚓嚓……”挑出六道剑气,织起一个六芒星小剑阵,将苍狼的攻势生生地挡了回去。“呜……”一声毛骨悚然的哀鸣,那只苍狼从马背上跌下,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被激怒的苍狼……
  气血过分上涌,焕雪感到喉头又开始莫名地疼痛起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咸味涌了上来,她不禁一阵恶心,虽然极力克制,却任然呕出了一口鲜血——完了,嗅到鲜血的甜鲜气味,狼群的攻势变得更加猖獗,焕雪一分神,漏过一剑,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
  脚心一软,焕雪只觉自己跌下马背,完全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苍狼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毛皮上腥臊的味道简直让她窒息,身上的疼痛感让她觉得自己已然被这些畜生们生生地开膛破肚……昏死过去的一瞬间,她隐隐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寒光——
  呵呵……那就是苍狼刺向自己喉管的利牙吗……

第二十一章 幽岚无幻

软软的……还可以嗅到馥郁的草药香……原来“分尸”在狼腹中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忽然感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压上额头——不会是狼的胃液吧……焕雪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眼前蒙着一块白花花的东西,一会儿,那东西移开,却见一双白嫩的手,手里握着的正是那块白花花的——毛巾!?
  循着那双手望去,焕雪不禁惊声叫了出来——过分明丽的雪肤,柔长的发松松地缠成一个髻,斜插着一支祥云簪,没有一根凫丝;细致的柳眉,清凉的双眼,淡青色的黛施在眼周,仿佛一对小巧的蛱蝶翅膀;一袭粉蓝色的锦衣上,一丝不苟地蜿蜒着纯白的轻纱披帛……
  这是……仙女吗?这一叫不要紧,伤口开始疼痛起来,焕雪忍不住又想叫出来,但是碍于自己在仙女姐姐面前的形象,她猛咬着嘴唇,额角又沁出了不少汗珠。
  女子用浸了冰片与薄荷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擦去汗珠,然后竟起身一把撩起焕雪的裙子,检查起她大腿上的伤口。
  虽说对方也是女子,但是这样突然的动作不禁让焕雪有些羞赧:“仙女姐姐,你这是……也太……”
  听见焕雪的“抗议”,女子停手,微笑着望着她。焕雪被这样的微笑弄得有些汗毛直竖——简直美丽到有些僵硬,但是焕雪还是问道:“是姐姐救了我?”
  女子笑着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焕雪被弄得有些懵,于是接着问:“那姐姐莫非是仙女?”
  女子摇了摇头。
  “那这里又是……那些狼又是怎么回事?”见那仙女姐姐只是点头摇头的,焕雪有些急了,问题如连珠炮一般——这下你总不能只是点头摇头了吧!
  “我说这位小妹,你就别这么折腾她了!”寂静了片刻,只听见一个清澈的男音响起,焕雪吃力地转头——
  炫白的宽袖长袍上绣着细致的银色松枝暗花,一头比银花白袍更炫目的银白色长发随着他轻微的俯身从硬挺的肩头流泻下来;虽然已是鹤发,但是惊人的是,眼前之人的容貌却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似的,竟是意外的年轻——鹰隼般狭长明锐的双眼,高鼻薄唇,像是北方异族一般的硬质美貌。
  这是……神仙?
  焕雪觉得现在自己处在这样两个人中间,自己原以为缜密冷静的思维竟然一下子变得如此简单——可是,这两位实在是……太美了!
  原来上天堂就是这样的感觉啊……焕雪脱力般地躺倒在榻上——自己终究还是葬身狼腹了呵!
  “小妹莫惊慌,待在下将事情的原委和你细细说来……”男子上前,女子便微微欠身,将榻前的小竹椅让了出来。
  “等等……你们,究竟是谁?怎么会救我?”焕雪见那俊美男子就着榻前坐下,不顾伤口疼痛猛地坐起来,往墙壁上靠了靠,警惕地问道。
  “……我们是谁不重要……”男子有些迟疑,眼神久久停留在焕雪那身满是尘土的夜行衣上,随后,转身对身后的女子说,“岚儿,去拿身干净的衣服给这姑娘换上。”
  女子颔首转身,迈着细碎的莲步走出房间,粉蓝的裙幅随着步子轻轻地动着,忽然焕雪看见一道金属的亮光从裙幅间晃过……
  “你不告诉我你们是谁,我就马上离开,这样的款待我可承受不起!”焕雪心里开始有些惊慌,但是口中却不敢有一丝透露。
  “姑娘稍安勿躁……不过你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乖乖地呆在这里养完伤,什么都别问;另外一个,就是我随口编两个名字,然后你不信也得信。你选哪个?”
  “你?!”
  “哎,论辈分,我倒是可以做你爷爷呢……嗯……可能还是太爷爷比较合适……”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对了,看你的样子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怎么会只身一人跑到苍狼谷去?若不是苍狼谷谷主和我有点交情,而那晚我正好和岚儿去拿他许诺的苍狼凝血散,你还真是没的救咯!”
  “你们到底是谁啊?!!”焕雪实在是忍无可忍,她也猜不透,眼前这个鹤发童颜、说话还有那么一点油腔滑调“爷爷辈”人物究竟是何许人也。
  “哎……难得有人对我的身份这么执着的!这次,太爷爷我不想再骗人了,不过我只讲一遍,没听清就是你自己的事了!”男子清了清嗓,“在下名曰无幻,贱内幽岚是也。”
  无——幻?!?!
  就是那个不知飞升了没有的承云前掌门——无幻?!焕雪惊得捂住了嘴,怔怔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称无幻的人,头脑里一片混乱:找到了无幻,就知道了凤历111年的事,就知道爹娘的事,就知道爹是谁,娘到底是琴师还是圣女,还健在吗,也许就能知道玄煌的事,就能找到玄煌了……
  仿佛找到了一切源头的锁钥,此刻,这个能解开一切疑惑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焕雪狠命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痛,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能告诉我……唔!……”焕雪刚刚理清思路,正准备开口发问,突然一阵眩晕袭上头来,她身子一软,又不省人事地昏睡过去。
  无幻收回捏诀的左手,将焕雪的身子扶正,让她躺好。接着他回眸望了望正捧着衣服进来的幽岚,“岚儿,把衣服放榻上吧,明儿她醒过来,你就帮她洗个澡……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幽岚顺服地点头,无幻怔怔地凝视着焕雪夜行衣角上那一缕精致的刺绣云纹以及一旁焕雪那把幽幽闪光的佩剑——
  承云的孩子,原来沧陌已经为你出世了呵……
发表于 2008-11-6 15:35:3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很勤劳~~~
我也看得有点乱呢,记不太住名字,呵呵~~~
加油加油~~~
 楼主| 发表于 2009-3-3 13: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估计要在暑假更新了……
我快癫掉啦!!!一个礼拜40多节课………………
[s: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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