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暖歌——寄往心头的信笺

木石草

亲爱的爷爷，你在那里还好吗？

   你的手机号码我还存在电话薄里，舍不得删掉，我担心你会从我记忆里退去。为什么这么久了，你只出现过一次在我梦里，我想念你了，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你？

   那边是不是比人间要清净多了？说实话，我也觉得现实挺繁琐的，家族里那些事总那么琐碎，如果可以，我也想逃离这些……

    爷爷，你还好吗？那篇《咏归祭》我知道对我们的感情而言太浅显了，那只是台面上应景的词，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只能写出来，哪天我回老家了，再去你的坟头上把这封信捎过去。

    11月5号，那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那天你是不是还想要跟奶奶说什么，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肯靠近？后来听说时，我真的有点怨念，她和你六七十年的夫妻情分到底有多少意义？你是不是放不下她？你放心吧，因为你我也会对她好的。今天给奶奶打电话，她为什么就不愿意接呢？如果你还在，绝不会这样的，由此，我更加明白了，如果不是你，我得不到奶奶这么多年的关照！你对兄弟姐妹都很好，而对我却是一种特别的爱！爷爷，你走了，以后还有谁能填补你对我的那份爱呀？

   记得去年春节我们吃团圆饭的时候，我说等我拿了励志奖学金就去给你镶全套假牙，然后你就可以吃嘛嘛香了，当时洋溢在你脸上的那份欣慰让我感觉自己是多么伟大和孝顺，可是我太无能了，到现在还拿不到那笔奖金，而你不再等我……

爷爷，爷爷……

   你假说猪肺是猪肝，要我吃下去可以治咳嗽，这是你唯一一次对我撒谎；你拿着竹条把我从池塘边赶到岸上去，因为担心我被堂姐欺负，这是你唯一一次扬言打我；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回报了什么？

   那年家里闹些矛盾，那气势汹汹的场面吓得我手足无措，跑过去抓着你的手直掉眼泪，你自己心里很难过却安慰我说，不关我的事，别哭；那年奶奶重病不起，半身不遂，你难过得红了眼圈，我偎依在你身边讲不出半句话来；每次你生病时我给你打电话，你明明疼痛难耐却还安慰我说爷爷没事，别惦记并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

   爷爷，我何德何能让你对我那么窝心地好？打小起，只有你能给我那种毫无压力的温暖。小时候，我听说有战争要爆发，害怕得睡不着觉，泪水湿了半个枕头，只有被妈妈抱到你身边才能安慰入睡；上学时，我撒娇地嚷着要你喂饭，不然就不吃不去上学；小时候的我在一群脏兮兮的同学们中间像个小公主，总有别人羡慕得不得了的零花钱，殊不知那都是你在本就微薄的退休工资里给我的额外“补贴”；初一住校那学期，有一次因为教室里洒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过敏反胃，我误以为是感冒致使，于是要邻家男孩回家向你要点感冒药带给我，而那个下午，你却奇迹般地出现在我们操场上，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找我，更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把医生从家里带过来让他给我看病，担心我患的是非典肺炎，可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没感觉任何不适了。七年多了，那个场景一直在我脑海中未曾褪色，有如你这样爱我的人，人世还有几个？后来回家住，多少次，因为回家得晚，你会帮我洗掉换下来的脏衣服——而家务活你本是从来很少插手的。妈妈总说我是被你溺爱坏的，长这么大也不会自己做饭，也许没错吧，当家里只剩我们爷孙俩的时候，你便会亲自下厨，做出我喜欢吃的饭菜，我一直很奇怪，你很少下厨的，为什么你做的菜还可以那么好吃……

    爷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最贴心的孙女，你喜欢吃的菜，我差不多都能记住了，你喜欢吃的糕点，我总会惦记着从学校带回去给你吃，连我从未见过的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母，他们的生日我也会特别记住……看着你一年一年老去，我满心酸楚。前些年的那个晚上，你突然摔倒在地上，被扶起又吐得严重，我慌乱无措，看着你难受的样子，泪水盈眶，我清楚地急得，你一面喘气一面急促地跟我说：爷爷要是不行了，你一定要继续好好读书……后来奶奶叫我回房睡觉，我分明听到床架随着我的哆嗦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

    1997年，你开始患病，行动不便。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有坐在你的腿上撒娇了，妈妈说你身体不好，可是我还没能意识到什么是生老病死，记忆中，我一直都跟所有人争辩，我爷爷是永远也不会死的，他会万岁万岁万万岁，会和我永远呆在世界上……孩提的我真的就这么傻，长大一点后，我越来越感觉到你在渐渐变老，头上的白发多了，背也比先前佝偻了，更让我觉得心酸的是，你原本伟岸的身躯在我跟前却越来越瘦小。每到冬天，你的支气管炎就会发作得特别严重，早晨四五点钟躺在床上，就可以听到从你房间发出的阵阵的咳嗽声和喘息声，看你那么难受我真的好心疼，我说你已经很难受了，不许奶奶在你咳嗽的时候还去问你什么。我总希望，能为你分担一点病痛，哪怕一点也好，也是从那时起，每当别人问我最喜欢什么季节，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只要不是冬天，什么都好！后来入了高中，回家的次数少了，我也不经常打电话，但是给爷爷打的电话远比给我爸妈打的要多。高三时候，你生病在县城住院，家里所有人都瞒着我，妈妈说怕我会因此耽误学习，后来是从堂弟无意中一句话里得知的，他意识到说漏嘴后忙告诉我你已经好了，出院回家了，可我还是放不下心跑回家，一见到你眼泪便夺眶而出，你还是那么慈祥地安慰我说自己没事了，已经好了，当时我记得，你自己却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好多次跟最好的朋友谈心时，我总在唠嗑那些话，我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因为我的爷爷正在一天天老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快点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关心你，孝顺你，我想让你吃好吃的东西，住宽敞舒适一点的房子，我还期待在你一百岁时候我带你去乘坐直升飞机看中国大陆，去重温你走过的天津、哈尔滨那些城市。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爷爷，你怎么不等我了呢？我讨厌那些无能的医生，让你吃了那么多药，用了那么多药水，却没能让你健康地过几天好日子。

    在我印象中，你总是那么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学校搞爱心捐款，你会毫不吝啬地鼓励我去帮助别人；请人干活时，你永远都那么热忱地招待他们；而你虽溺爱我，却对我一直进行品性教育，你说，女孩子要学会稳重，要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同时，女孩儿也要有责任感，要懂得孝顺父母，尊老爱幼……爷爷，你对我的教诲和希望的寄托我从来就没忘记，就在你离开的那几天，身心交瘁时候，你还一直念叨我的名字，说要等到我回来才离开；你一直跟身边的人一遍一遍地重复，说我要与男儿一样，要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墓碑上。爷爷，我好后悔从来不曾告诉你，也是因为从来不愿意直面你总有一天会离去这个现实，如果我勇敢一点，早点告诉你，我早已下定决定担起男儿该有的责任，我会努力地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孝敬父母，光耀门楣，做一个有用的人。我恨我自己，那么不争气，那么懦弱，那么优柔寡断，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那么牵挂了——这是藏在你心里多少年的牵挂呀！爷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天上午，我得到这个永远震撼心灵的消息，像迷失了本性一样，我疯狂地在路上跑着，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爷爷，等我，一定要等我啊！赶到家乡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坐在爸爸来接我的摩的上，我小声地跟他说：“爸，这次爷爷去世，孙子该遵守的礼节，我一应遵守，全部跟孙子一样……”一句未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听到从房顶的广播里奏出的哀乐，我像往常一样地直接冲进你的卧房，可是你只是躺在硬硬的床板上，面上还被覆盖着一层白纸，我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半句回应？我对你说过，要你好好活着，好好养病，再等我两年，我就可以孝顺你了，爷爷，你怎么现在不再回应我了？我在叫你啊！爷爷，爷爷————

    我看着你被他们抬进棺木，我想要他们给你带一点茉莉茶走，因为你一直喜欢喝茶，他们不让。我看着你被病痛折磨得枯瘦如柴的形容，心疼不已。十一日那天清早，举行了家奠和客奠仪式，随后，大伙忙着把棺木抬上车子，一连串的礼仪，我确实像做梦一样，我总觉得你明明就活着的，而且一直在看着这整个过程。那个早晨，那种气氛和气息，那种烟雾缭绕和低哭哀嚎已经被清晰地刻进我的记忆了，庄严的灵车徐徐前进，开路的爆竹声连绵不断，还有那一排排肃穆的花圈和一阵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哭声……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并没有离去，朋友后来关切的问我，是不是还在怀念爷爷？我回答说，不知道，我觉得我爷爷还活着的！可是那些庄重的、悲壮的礼仪程序却毫不留情地否认我的念想，你真的走了吗？

     一月之后，在这段期间，我一直都在想着，每天入睡前，我都拼命地怀念和你在一起的过往，种种重重，正是如此，我也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你确实不再在我身边了。我多么渴望你能出现在我梦中，我们再坐到一起，我会很认真的聆听你的教诲，我还想问问你，你过得好不好？那晚你真的出现了，我喜出望外，那么熟悉的音容笑貌，可是我却没来的及和你说什么，梦就醒了……

    爷爷，多年前，你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活着真的没什么意义，特别是培育了后代，看着后人成家立业了，就更加可以不必存在了。我知道你是对现实的一些人和事深感失望，其实，你很孤单对吗？你虽然过着不奢靡却也衣食无忧的日子，并且儿孙满堂，可是真正能对你承欢膝下的儿孙有几个呢？所以每次你卧病在床，都希望叔叔和爸一直陪着你，正是如此，我才了解到，你需要的不是我一直幼稚地想给你提供的物质生活，而是精神的慰藉，人越老越像孩子，是最怕孤单的了，可是生活却让我们没能永远守候在你身旁。
    爷爷，如有来生，我不想再为人了，不过，无论化身什么，我都愿能守候着你，尊敬你，爱你！爷爷……

   此 致

           敬礼                                      

                                                                                                至亲的孙女 阳阳

                                                                                                 2010年12月5日



                                                                             湖南师范大学  物理与信息科学学院  2008级  电子班

                                                                                             木石草（笔名）

                                                                                         联系电话：13908462679
                                                                                                                      联系地址：湖南师范大学江边一舍312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