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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五年作品.《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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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8 23: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部分 - 前导演阐述

在分裂(主体与客体)的极限上,除了时空的境遇外事实上什么也不再有。 —— 荷尔德林(Holderlin)

首先,我不是《硬币》的导演,假如是,这份“阐述”就毫无意义。在《硬币》的排演过程中,我的地位是导演的助手。这份阐述将作为编剧的一些偏执建议——您必须容忍所有的矛盾与艰涩,不管您是案头剧读者、导演还是演员。

1 我和这个剧本

戏剧存在的理由是对现实生活惯常状态(直觉)的摧毁与重建,这点和哲学对于灵魂,数学对于自然现象是处在同一水平的。舞台从我的角度来看是无比严肃的事件,当然,历史无法否认戏剧的大众性,但在我这里需要坚决否认掉“大众性”的可能,《硬币》只向纯粹的个人展现它的质问。

宣称自己为舞台法则的各种体系已经被各个时代的反叛分子击碎,戏剧在当代确实回到了演员和观众那里,从未有过如此自由的舞台和宽容的观众,表现本身处在了首要位置,舞台理论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但这并不表示它们失去了价值。虽然认为只要是科学的知识体系就必须“有稳定的数学模型描述”是偏执的看法,但这个观点中蕴含的“可操作性需求”是必然在舞台上需要的。对于舞台“稳定的”操作性只体现在节奏上。一次被认为形式上“坏”的演出,必定是缺乏节奏感而打断一致性的。当然,这里的“节奏”指的是整体的节奏,而不是几句台词和动作之间的微观联系——它们完全可以是不和谐音的集合。在《硬币》中,不管是整体还是细节,一分为二的舞台形成一种旋律,张弛的过程,在排演中导演要能确实把握这个既成的旋律,才有可能改进和超越它。

很大程度上,这出戏是数种影响我颇深的哲学倾向的杂糅的结果——它们以戏剧的形式在我的个人经历中迸发。当某个场景被确定下来,情节是必然的发生,我无法用太多成规性的东西去约束它们的表达,情节的运动在于情节本身的延展。《硬币》的演出时间长度(实时间轴)和情节所内涵的时间长度(虚时间轴)是几乎重合的,但在《硬币》的情节内部,莫纳、西斯莱与其他角色的时空感觉是不同的(对于莫纳和西斯莱平行宇宙的可接触,而且其他角色则不能),而且这是硬性的情境设定,将两种矛盾的时空体验在同一时间呈现在同一个维度的舞台会是极大的挑战。

2 角色

首先提一下角色名字的由来:

Berenge,尤涅斯库《犀牛》中男主角的名字,他在周遭所有人变成犀牛的时候被迫坚守了人类的存在。Gregor,卡夫卡《变形记》中男主角的名字,他在周遭所有人“正常”的时候被迫变成了一只甲虫。Monet(莫奈)和Sisley(西斯莱)都是印象派名家,两人都钟情于户外作画,大自然的忠实记录者、崇拜者。

我不想深入什么“社会异化”问题,这只会把戏剧本身放在附庸的地位。贝兰吉和格里高里在各自的剧本中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叛逆者,但“叛逆”的产生却又带有强迫的成分,这极大地符合《硬币》对两个主角的定位,于是我直接用这两部经典作品中的人物名字指向他们。

Paul Tode,保尔.托德则是我上出戏两个主角的名字,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合集才能是完整的一个人。他在大部分时间将作为“戏剧本身”出场。Tode是德文词,“死亡”。

接下来是我认为是多余却又不得不写的东西——人物分析,作者通常是最无资格来写它,而且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误导导演和演员,我在冒巨大的风险履行成规,为了“实现”的方便。

贝兰吉需要的是一种充满智慧的演员,两个扮演她的演员同样需要这样的感觉——她们是统一的。她的确是女性:敏感,适时地柔弱和对女性身份的确认,但她却混合了极多的理性主义色彩,男性化的冷静和傲慢。一个男性主导着的社会中非常典型的叛逆者。如果给贝兰吉找一个现实对应,我愿意她是西蒙娜.德.波伏瓦。演员应该了解一下这位女性——并不是为了摹仿,而是得到一种女性的定位方式,得到她在她戏剧性的人生中对自我的定位。两个小时的人生不同于八十年的人生,但作为一个可信的角色,要表现出一个人应该具有的所有心理真实。

格里高里当然不是卡夫卡的,而是我的;同时,他也不是冯.诺依曼,因为我的要求使他站在时代转折点。他非常清醒,知道该如何处理危机,如同对待数学问题。在另一些时候,他又是异常疯癫,充满了对善良的渴望,对上帝坚定的信念,以及面对无可挽回的矛盾无端自责。他是诚恳的,至少我相信他是如此,所以作为他的扮演者,你也应该如此,诚恳。

3 导演和演员

任何试图实践这出戏的导演,我只是你沉默地合作者,但你必须确认你有能力把握《硬币》的语境。然而,你无法真正到达“我这里”,到达我心中的舞台(这个“我心中的舞台”并不是最终和最好的),所以你通过剧本的想象就是全部——所有我能够诚恳写出的——剧本已经结束,你在某种程度上是自由的。唯一能够存在的只能是冷冰冰的剧本和绝对外化的舞台过程,至于整个戏剧仪式的“意义”,它是尚未启幕的缺席,你我都无法真正把握。

任何试图实践这出戏的演员,你所有的价值在于绝对服从——不仅是对导演的服从,更是对演出时空所发生的真实性(表演即欺骗)的诚实。没有任何一个角色有实在的对应物,没有角色拥有自我。对于角色,你的体验必须是陌生的,自始至终记住,你和你的角色之间有一堵高墙。你只能是以作者同样的旁观者态度造访这个角色,你填补的是作者的精神缺失和角色的物理缺失,而不是角色精神缺失,不要放任你的第一感觉解读角色——把所谓“理解”无限推迟。在一出戏剧的演出过程中,最重要的观众不是包厢里的布尔乔亚,而是你,你是离角色最为切近的体验者;在戏剧演出这样一种仪式中,你作为体验者,在引导观众之前首先是回到你自己。

最后一点,对于《硬币》的特殊结构,两个时空的角色可以通过互换表演体验角色。



第二部分 – 剧本

硬币 (独幕剧)

贝兰吉.莫纳 Berenger Monet
格里高里.西斯莱 Gregor Sisley
希尔教授 Professor Hill
保尔.托德 Paul Tode
小偷 Thief
秘密警察 Gestapo

(以舞台左后顶端为原点,向右后顶端编号,1至9;以舞台左后顶端为原点,向左前顶端编号,A至E。舞台形成一个数字为横轴,字母为纵轴的坐标矩阵,它将作为描述特定场景演员位置的坐标。贝兰吉.莫纳的剧场是整个事件的舞台。背景是一些版画风格的物体、文字,背景是没有色彩的,除了演员的肤色,置景、灯光、服装都不能出现任何色彩,只由各种不同深浅的灰度体现。厚重的红布,半米宽,在A3.A7.B2.B4.B6.B8.C1.C9由舞台顶部垂下,几乎贴着舞台面。A5的后方是一敞开的门)


第一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Fly me to the moon响起,到“Fly me to the moon”这句唱词出现的时候启幕。随着乐曲,左右两个舞台的贝兰吉.莫纳和小偷被保尔.托德领上舞台,他们要像盲人一样被保尔搀扶着。莫纳和小偷拿着一把小木椅,当托德把他们带到位置上时,由托德将小木椅放好,扶着他们坐下。当乐曲结束,小偷开始念台词。左边的莫纳以D3为中心安排走位,右边的莫纳以D7为中心安排走位。在这场戏中,托德在乐曲结束之后以及小偷只能在舞台中间很小的范围内移动,他们的走位以D5为中心,他们的动作在这场要非常夸张,仿佛观众在百米开外,努力用各种动作表现情绪;莫纳的动作非常少,在小偷和托德大段大段对白时显得漠不关心,只是坐着。当小偷和托德有指向莫纳的台词时,他们望着观众席)

小偷 飞上月球……
托德 你听到了什么?
小偷 歌,一首歌。飞上月球。
托德 还有呢?
小偷 飞上月球。
托德 待会跟我一起飞去月球好不好?
小偷 不,不,飞上去就回不来了。
托德 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快乐一点。您都不肯自我介绍,我们算是这辈子最后认识的朋友。
托德 如果他们给一个机会,让我们中间一个能活着走出去,你会怎么办?
小偷 我……(开始浑身上下找着什么,然后泄气地)可惜没有火柴,我们可以抽签。
托德 很聪明。
莫纳(左) 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莫纳(右) 给我一点时间。
托德 我们没有时间了,用两个小时思考一生,还不如用一生思考这两个小时。
小偷 没有时间了……
托德 没错,没有时间。
小偷 我还有个愿望……
托德 什么?
小偷 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个小偷。
托德 然后呢?因为你立志做小偷而被绞死?
小偷 半年前我在偷一所公寓时杀了一个警卫。
托德 您的确是个小偷。
(小偷笑了起来)
小偷 (向莫纳)终于有人相信我了。
托德 那么,你为什么杀了他?
小偷 嗯,他拿枪指着我,用脚踹我,还他妈骂我,我当时心情不好。
托德 (匪夷所思,夹着轻蔑)心情不好?
哦……可能我是饿了,还是肚子疼,我忘了。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得意地)我第一下动作很快,我抓住了他的手,他没射中我,然后,那个笨蛋把自己打死了……
托德 (做了一个疑惑的动作)他自己?
小偷 嗯,我把他压在身下,忽然枪就响了,他就死了。他自找的,其实不关我的事。(笑着)我在法庭上跟法官说我只是个小偷,我只想偷点东西换吃的……
(托德笑出了声)
小偷 当时他们就是像你这样笑的,可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我从前做梦上过法庭,他们在审判一只公鸡,那那只该死的公鸡为自己辩护的时候,所有人也在笑。我倒觉得它很可怜。
托德 留下你的怜悯可怜自己吧。听你说话……你念过书?
小偷 念过……一点,他们把我赶出来了,说我太笨了。
托德 我们来分析一下。
小偷 怎么分析。
托德 那天。
小偷 哪天?
托德 你被抓的那天。
小偷 那天……那天气很好。
托德 不不不……那天,你闯进那幢公寓。
小偷 是夜里。
托德 然后你被公寓的警卫发现了。
小偷 嗯,我碰翻了一个花瓶,那种花瓶根本不应该放在走道中间。
托德 我们继续。然后你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本来想用枪射你,而他却把自己打死了。对不对,所以如果你不出现,他还会活着,不管你想不想杀他。
小偷 不,也许他正好想自杀。
托德 一个有职业的正经人是不会随便自杀的。
小偷 我也有职业。
托德 那可不是是什么正经职业。靠拿别人的东西……(做了一个不屑的动作)
小偷 每个人都整天拿别人的东西,每天吃的面包,路上的电车,都是别人做的。
托德 一个正经人是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面包的。
小偷 面包不是你做的。
托德 这不是一回事。
小偷 总之你没有做面包。
托德 我们先别谈面包的问题,继续谈谈那个警卫,他也许还有孩子,你让他们失去了父亲。
(小偷忽然悲伤起来)
小偷 他有孩子?小孩子?
托德 你看,你做的事情多么可怕。
小偷 可恶的花瓶,它太可恶了,没有它,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应该绞死它!
托德 你不能推卸责任。
小偷 责任?
托德 对,责任,花瓶可不会动。
小偷 对,花瓶不能动。那个把花瓶放在那的人!终于找到凶手了!就是他!是他!是,就是这样的,我只想拿点小东西换吃的,警卫知道的话就不会打我。就是那个花瓶,我连说话的空都没有,他就不会杀了自己,我也不用死。
托德 我要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把花瓶放在那的人就是他。
小偷 谁?
托德 那个警卫。
小偷 你怎么知道?
托德 我……就是知道。
小偷 那……他肯定已经被埋了,能把他挖出来再绞死一遍吗?
托德 恐怕不行,墓地有守墓人。
小偷 别忘了我是小偷,小偷。
托德 你已经失手了,没有机会了。而且,就算把他绞死一遍也不能放过你。
小偷 法律不就是(扬起左手)杀掉一个人,(扬起右手)绞死一个人。
托德 法律?(笑)你也懂法律?
小偷 不懂。
托德 其实你搞错了,我们再分析分析。首先,你是小偷。
小偷 嗯!
托德 然后,他是警卫。既然死的是那个警卫,就要根据警卫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小偷听的很认真)他在当天的早些时候放了一个花瓶在走道中间,然后就在附近巡查。你在当天的晚些时候偷偷进入公寓,然后碰倒了花瓶,他发现了,他因为职责所在和你扭打在一起,他因为你发射了一枚手枪子弹弹头,击中了他自己,因此,他死了。(小偷想插话,但托德继续说)比如你就是他,你在走廊走来走去。
小偷 走来走去。
托德 遇到一个陌生人。
小偷 遇到一个陌生人。
托德 我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些入侵者。
小偷 我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些入侵者。
托德 我和他搏斗。
小偷 我和他搏斗。
托德 砰!
小偷 砰!
托德 我射中了自己。
小偷 我射中了自己。
托德 责任,责任在谁?
小偷 那个小偷!(说出这句话后害怕地捂住了嘴)
托德 你很清楚,所以……
小偷 (悲伤起来)我……我怎么会这样?
托德 可怜的人。说实话,您并不可恶。
小偷 是吗?
托德 你运气不好,你要是贵族,会有一群不懂事的娘们围着你。
小偷 为什么?因为我有钱?
托德 因为您很可爱。
小偷 随你怎么戏弄我,反正我习惯了,只要你承认我是个小偷。
托德 您是个小偷。
(静场)
托德 这可真热,看在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几个小时的份上,他们应该选一个舒服的一点的房间。
小偷 是啊,是啊,真热,我刚才都没觉得……(说着要脱上衣)
托德 这还有一位小姐在场。
(小偷马上停止了动作)
莫纳 快要死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
托德 您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好感。
小偷 对不起,小姐……您愿意承认我是个小偷吗?
托德 或者您愿意说说您的事。
(两个莫纳用极平静的语气讲这个故事)
莫纳(右) 有个年轻画家,他拼命想进入沙龙年展,因为他认为他的才华完全在那些政府和贵族供养的画家之上。但他非常穷,穷得连买颜料的钱都没有。然而,他的画还是被沙龙拒绝了,唯一回答他的评审给他的理由的是,他得先买一个体面的画框。
莫纳(左) 尽管很痛苦,他还是当劣等墙纸把他的画卖了一个愿意把那些画敷在墙上的妇人,他终于换了一个精美的画框,镀金的画框。当他再次坐在河岸边,想要重复他之前的作品时,他发现一切热情和乐趣都失去,他觉得他背叛了眼前的光影,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色彩失去了价值。色彩也背叛了他,没有一种颜料还听他的话,他就这样不能再画心中所感觉的一切,一切感觉都消失在画框之内,消失在一片惨白之中,他甚至觉得画布的原始状态才是真的一幅画最终的归宿,他宣称所有的画面都在欺骗,宏大的现实是无法装进一幅画中的,何况人心所想。莫纳(右) 但一个画家不能通过一张空空的画布向世人宣布他的感受,可怜的人,他拒绝思考,拒绝感觉,他开始对着画板发呆……某一个瞬间,他注意到那些画框,于是,他只画画框,先画一个画框,再在里面画一个,再画一个,再画一个……
(从这里开始,托德的语气、神态完全换成了冷漠,理智,严肃)
托德 除了画框再没有别的,嗯?
小偷 没有别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画框。一个疯子,他一定是饿死的。
莫纳(左) 他就是个疯子,他被关进疯人院,然后杀了一个医生,然后他坚持宣称他没有疯,他要承担他的罪过。
托德 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医生?
小偷 也许他从小就讨厌医生,我就讨厌医生。
托德 他现在在哪?
莫纳(右) 和我们一样,等待死刑。
小偷 今晚还有新朋友?
莫纳(左) 不,他已经被死了。也许他的身体还活着,灵魂却早已死去。一双死灰般的眼睛看不到任何色彩。
小偷 我还以为能交到新朋友。
托德 (向小偷)您非常喜欢交朋友,应该把您放出去,您是个好人。
小偷 从来没有人称我为好人,认识你们真高兴。(忽然哭了起来)其实,我可以是个好人,可惜,上帝抛弃了我。(向托德)您是好人,您了解我。我可以安心的去见上帝了,我会告诉他您是好人。
托德 但愿您能上天堂。
(两边的小偷向托德走去,想要拥抱他)
莫纳(左) (向托德)你别装了,你让我觉得恶心。
莫纳(右) (向托德)你满身零件没有一样是属于人类的!
托德 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莫纳(左) 您的眼中没有对自己的怜悯。
(静场。之后到本场结束的托德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严肃,有力)
莫纳(右) (向小偷)你别再相信他。
托德 你希望这样来影响我的报告……
莫纳(左) 你的报告不管写的是什么,
莫纳(右) 我还是要上绞架。
托德 (向小偷)待会儿会有人把你带走,去精神病院,那里有很凉快的房间。
小偷 为什么?
托德 好了,就这样。
小偷 为什么?!
托德 您不应该被定罪,我认为您是个白痴。
小偷 我不是白痴,我是个小偷!
托德 我不管您什么,我只负责评估您的……行为能力,我没有权力向您透露更多。
小偷 (悲愤交加)你骗了我!
托德 是的。难道你想让我改变主意?(做了一个绞死的动作)你不想吧?
小偷 (歇斯底里)骗子!骗子!我不走!我不走!我要你承认我是小偷!
托德 在精神病院多的是人。你这种人在他们中间倒是很容易当上头。
小偷 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莫纳(左) 您是小偷,我见过的最棒的小偷。
小偷 真的?!
莫纳(右) 您是勇敢的小偷,光荣的战士,历史留名的小偷。您走吧。
(小偷先是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盯着莫纳,有些悲伤)
小偷 我连名字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我……在我们那儿的时候从来没有女的愿意和我说话。
托德 (向莫纳)莫纳小姐,您没有必要为别人而死,您完全可以活下去,过您之前的生活。我知道,您很固执,我也没打算让您改变主意。(顿)您这样做很不值得,还有很多在乎您的人。
莫纳(左) 我只要一个肯承认我是……我要的已经不在了,死去了,没有什么留念我,托德先生。
莫纳(右) 这里,牢房,绞架是可以实现我心底愿望的地方。
(托德准备向后走,小偷冲上去抱住他的脚)
小偷 让我死!让我死!要么……我出去也当不成小偷了,我什么都不是,这样比死还难受。这样好不好,让她走,我留下。
托德 你不能死,她也不能活,谁也不能藐视公正。
(托德踹开小偷,走到C5背向观众。)


第二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对话风格则换成一种日常对话的形式,但托德和小偷的走位限制仍然同第一场。莫纳的节奏是平稳的,在西斯莱出场后“平稳”都是基调。走位和前场大致相同。两个西斯莱的动作要极端的一致,如同镜面,且西斯莱的活动范围要较莫纳和小偷大。)

莫纳(右) 这一遍很好。(向小偷)前面你和保尔的对白你还可以再……放开一点。
小偷 好的,只要你别让我真的进精神病院体验生活,布尔教授肯定饶不了我,我已经缺了一次实验。
莫纳(右) 那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剧院最近都归我。
小偷 疯子画家……你找到演员没有。
莫纳(右) 没有合适的,我们还有时间。
小偷 的确有时间……这次我们应该抓紧宣传。
莫纳(右) 我不想把不可能喜欢这种戏的人骗到剧场里,坐得太满我反而会不习惯。
小偷 这是两回事。
莫纳(右) 我记得你系的同学上次……
小偷 啊……他说他宁愿在家听广播剧。
莫纳(右) 所以,要顺其自然。
托德 (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她们的注意)贝兰吉,我想出去透透气。
莫纳(右) 好啊。
(托德走向门。两个格里高里.西斯莱并排从门中冲出。静场)
西斯莱(左) 骄傲的
西斯莱(右) 骑士
西斯莱(左) 驾驶他的
西斯莱(右) 坦克
西斯莱(左) 坠毁在
西斯莱(右) 木星轨道面!
(两个西斯莱重重地砸向地面。静场。小偷上前想去扶他们,他们忽然站了起来,瞪着所有人,然后两个西斯莱互相瞪着,严肃起来。)
西斯莱(左) 废物!
西斯莱(右) 你才是废物!
(之后两个西斯莱像是在照镜子,试验各种动作。小偷小心地走到他身边。贝兰吉从西斯莱开始和另一个西斯莱对话开始就一直惊异地盯着他)
小偷 没有酒味。(向莫纳)他们怎么随便把人放进剧院里。
莫纳(左) 现在根本就没有守门。
托德 怎么办?这个人?
小偷 我把他弄出去。
莫纳(左) 等等,他是一个疯子,真正的疯子。
(静场)
小偷 你不会想……
托德 她肯定是这么想的。
小偷 这……安全吗?
莫纳(左) 我们只是试一试。
小偷 (向西斯莱)嘿,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两个西斯莱看了他一眼,僵直。)
小偷 (向西斯莱)喂,你能帮了个忙吗?
(两个西斯莱不理他。莫纳(左)忽然冲向西斯莱(左),右边舞台对称的发生动作)
莫纳(左) 你给我听好!
莫纳(右) (提高嗓门)听好!你到了禁区,这里的人都只能活两个小时,你!就是你!废物!莫纳(左) (转而平静)还剩两个小时,我就要绞死你。
(西斯莱开始嘟囔,听不清说的什么。莫纳上前一步,向西斯莱做了一个绞死的动作)
西斯莱 我……我听你的!
小偷 (向莫纳)喔……厉害。(顿)那么……怎么按剧本?(向莫纳示意西斯莱的在场。)
莫纳 忘掉剧本吧,只留下……心底的愿望。
 楼主| 发表于 2005-7-28 23: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部分 - 前导演阐述

在分裂(主体与客体)的极限上,除了时空的境遇外事实上什么也不再有。 —— 荷尔德林(Holderlin)

首先,我不是《硬币》的导演,假如是,这份“阐述”就毫无意义。在《硬币》的排演过程中,我的地位是导演的助手。这份阐述将作为编剧的一些偏执建议——您必须容忍所有的矛盾与艰涩,不管您是案头剧读者、导演还是演员。

1 我和这个剧本

戏剧存在的理由是对现实生活惯常状态(直觉)的摧毁与重建,这点和哲学对于灵魂,数学对于自然现象是处在同一水平的。舞台从我的角度来看是无比严肃的事件,当然,历史无法否认戏剧的大众性,但在我这里需要坚决否认掉“大众性”的可能,《硬币》只向纯粹的个人展现它的质问。

宣称自己为舞台法则的各种体系已经被各个时代的反叛分子击碎,戏剧在当代确实回到了演员和观众那里,从未有过如此自由的舞台和宽容的观众,表现本身处在了首要位置,舞台理论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但这并不表示它们失去了价值。虽然认为只要是科学的知识体系就必须“有稳定的数学模型描述”是偏执的看法,但这个观点中蕴含的“可操作性需求”是必然在舞台上需要的。对于舞台“稳定的”操作性只体现在节奏上。一次被认为形式上“坏”的演出,必定是缺乏节奏感而打断一致性的。当然,这里的“节奏”指的是整体的节奏,而不是几句台词和动作之间的微观联系——它们完全可以是不和谐音的集合。在《硬币》中,不管是整体还是细节,一分为二的舞台形成一种旋律,张弛的过程,在排演中导演要能确实把握这个既成的旋律,才有可能改进和超越它。

很大程度上,这出戏是数种影响我颇深的哲学倾向的杂糅的结果——它们以戏剧的形式在我的个人经历中迸发。当某个场景被确定下来,情节是必然的发生,我无法用太多成规性的东西去约束它们的表达,情节的运动在于情节本身的延展。《硬币》的演出时间长度(实时间轴)和情节所内涵的时间长度(虚时间轴)是几乎重合的,但在《硬币》的情节内部,莫纳、西斯莱与其他角色的时空感觉是不同的(对于莫纳和西斯莱平行宇宙的可接触,而且其他角色则不能),而且这是硬性的情境设定,将两种矛盾的时空体验在同一时间呈现在同一个维度的舞台会是极大的挑战。

2 角色

首先提一下角色名字的由来:

Berenge,尤涅斯库《犀牛》中男主角的名字,他在周遭所有人变成犀牛的时候被迫坚守了人类的存在。Gregor,卡夫卡《变形记》中男主角的名字,他在周遭所有人“正常”的时候被迫变成了一只甲虫。Monet(莫奈)和Sisley(西斯莱)都是印象派名家,两人都钟情于户外作画,大自然的忠实记录者、崇拜者。

我不想深入什么“社会异化”问题,这只会把戏剧本身放在附庸的地位。贝兰吉和格里高里在各自的剧本中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叛逆者,但“叛逆”的产生却又带有强迫的成分,这极大地符合《硬币》对两个主角的定位,于是我直接用这两部经典作品中的人物名字指向他们。

Paul Tode,保尔.托德则是我上出戏两个主角的名字,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合集才能是完整的一个人。他在大部分时间将作为“戏剧本身”出场。Tode是德文词,“死亡”。

接下来是我认为是多余却又不得不写的东西——人物分析,作者通常是最无资格来写它,而且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误导导演和演员,我在冒巨大的风险履行成规,为了“实现”的方便。

贝兰吉需要的是一种充满智慧的演员,两个扮演她的演员同样需要这样的感觉——她们是统一的。她的确是女性:敏感,适时地柔弱和对女性身份的确认,但她却混合了极多的理性主义色彩,男性化的冷静和傲慢。一个男性主导着的社会中非常典型的叛逆者。如果给贝兰吉找一个现实对应,我愿意她是西蒙娜.德.波伏瓦。演员应该了解一下这位女性——并不是为了摹仿,而是得到一种女性的定位方式,得到她在她戏剧性的人生中对自我的定位。两个小时的人生不同于八十年的人生,但作为一个可信的角色,要表现出一个人应该具有的所有心理真实。

格里高里当然不是卡夫卡的,而是我的;同时,他也不是冯.诺依曼,因为我的要求使他站在时代转折点。他非常清醒,知道该如何处理危机,如同对待数学问题。在另一些时候,他又是异常疯癫,充满了对善良的渴望,对上帝坚定的信念,以及面对无可挽回的矛盾无端自责。他是诚恳的,至少我相信他是如此,所以作为他的扮演者,你也应该如此,诚恳。

3 导演和演员

任何试图实践这出戏的导演,我只是你沉默地合作者,但你必须确认你有能力把握《硬币》的语境。然而,你无法真正到达“我这里”,到达我心中的舞台(这个“我心中的舞台”并不是最终和最好的),所以你通过剧本的想象就是全部——所有我能够诚恳写出的——剧本已经结束,你在某种程度上是自由的。唯一能够存在的只能是冷冰冰的剧本和绝对外化的舞台过程,至于整个戏剧仪式的“意义”,它是尚未启幕的缺席,你我都无法真正把握。

任何试图实践这出戏的演员,你所有的价值在于绝对服从——不仅是对导演的服从,更是对演出时空所发生的真实性(表演即欺骗)的诚实。没有任何一个角色有实在的对应物,没有角色拥有自我。对于角色,你的体验必须是陌生的,自始至终记住,你和你的角色之间有一堵高墙。你只能是以作者同样的旁观者态度造访这个角色,你填补的是作者的精神缺失和角色的物理缺失,而不是角色精神缺失,不要放任你的第一感觉解读角色——把所谓“理解”无限推迟。在一出戏剧的演出过程中,最重要的观众不是包厢里的布尔乔亚,而是你,你是离角色最为切近的体验者;在戏剧演出这样一种仪式中,你作为体验者,在引导观众之前首先是回到你自己。

最后一点,对于《硬币》的特殊结构,两个时空的角色可以通过互换表演体验角色。



第二部分 – 剧本

硬币 (独幕剧)

贝兰吉.莫纳 Berenger Monet
格里高里.西斯莱 Gregor Sisley
希尔教授 Professor Hill
保尔.托德 Paul Tode
小偷 Thief
秘密警察 Gestapo

(以舞台左后顶端为原点,向右后顶端编号,1至9;以舞台左后顶端为原点,向左前顶端编号,A至E。舞台形成一个数字为横轴,字母为纵轴的坐标矩阵,它将作为描述特定场景演员位置的坐标。贝兰吉.莫纳的剧场是整个事件的舞台。背景是一些版画风格的物体、文字,背景是没有色彩的,除了演员的肤色,置景、灯光、服装都不能出现任何色彩,只由各种不同深浅的灰度体现。厚重的红布,半米宽,在A3.A7.B2.B4.B6.B8.C1.C9由舞台顶部垂下,几乎贴着舞台面。A5的后方是一敞开的门)


第一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Fly me to the moon响起,到“Fly me to the moon”这句唱词出现的时候启幕。随着乐曲,左右两个舞台的贝兰吉.莫纳和小偷被保尔.托德领上舞台,他们要像盲人一样被保尔搀扶着。莫纳和小偷拿着一把小木椅,当托德把他们带到位置上时,由托德将小木椅放好,扶着他们坐下。当乐曲结束,小偷开始念台词。左边的莫纳以D3为中心安排走位,右边的莫纳以D7为中心安排走位。在这场戏中,托德在乐曲结束之后以及小偷只能在舞台中间很小的范围内移动,他们的走位以D5为中心,他们的动作在这场要非常夸张,仿佛观众在百米开外,努力用各种动作表现情绪;莫纳的动作非常少,在小偷和托德大段大段对白时显得漠不关心,只是坐着。当小偷和托德有指向莫纳的台词时,他们望着观众席)

小偷 飞上月球……
托德 你听到了什么?
小偷 歌,一首歌。飞上月球。
托德 还有呢?
小偷 飞上月球。
托德 待会跟我一起飞去月球好不好?
小偷 不,不,飞上去就回不来了。
托德 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快乐一点。您都不肯自我介绍,我们算是这辈子最后认识的朋友。
托德 如果他们给一个机会,让我们中间一个能活着走出去,你会怎么办?
小偷 我……(开始浑身上下找着什么,然后泄气地)可惜没有火柴,我们可以抽签。
托德 很聪明。
莫纳(左) 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莫纳(右) 给我一点时间。
托德 我们没有时间了,用两个小时思考一生,还不如用一生思考这两个小时。
小偷 没有时间了……
托德 没错,没有时间。
小偷 我还有个愿望……
托德 什么?
小偷 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个小偷。
托德 然后呢?因为你立志做小偷而被绞死?
小偷 半年前我在偷一所公寓时杀了一个警卫。
托德 您的确是个小偷。
(小偷笑了起来)
小偷 (向莫纳)终于有人相信我了。
托德 那么,你为什么杀了他?
小偷 嗯,他拿枪指着我,用脚踹我,还他妈骂我,我当时心情不好。
托德 (匪夷所思,夹着轻蔑)心情不好?
哦……可能我是饿了,还是肚子疼,我忘了。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得意地)我第一下动作很快,我抓住了他的手,他没射中我,然后,那个笨蛋把自己打死了……
托德 (做了一个疑惑的动作)他自己?
小偷 嗯,我把他压在身下,忽然枪就响了,他就死了。他自找的,其实不关我的事。(笑着)我在法庭上跟法官说我只是个小偷,我只想偷点东西换吃的……
(托德笑出了声)
小偷 当时他们就是像你这样笑的,可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我从前做梦上过法庭,他们在审判一只公鸡,那那只该死的公鸡为自己辩护的时候,所有人也在笑。我倒觉得它很可怜。
托德 留下你的怜悯可怜自己吧。听你说话……你念过书?
小偷 念过……一点,他们把我赶出来了,说我太笨了。
托德 我们来分析一下。
小偷 怎么分析。
托德 那天。
小偷 哪天?
托德 你被抓的那天。
小偷 那天……那天气很好。
托德 不不不……那天,你闯进那幢公寓。
小偷 是夜里。
托德 然后你被公寓的警卫发现了。
小偷 嗯,我碰翻了一个花瓶,那种花瓶根本不应该放在走道中间。
托德 我们继续。然后你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本来想用枪射你,而他却把自己打死了。对不对,所以如果你不出现,他还会活着,不管你想不想杀他。
小偷 不,也许他正好想自杀。
托德 一个有职业的正经人是不会随便自杀的。
小偷 我也有职业。
托德 那可不是是什么正经职业。靠拿别人的东西……(做了一个不屑的动作)
小偷 每个人都整天拿别人的东西,每天吃的面包,路上的电车,都是别人做的。
托德 一个正经人是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面包的。
小偷 面包不是你做的。
托德 这不是一回事。
小偷 总之你没有做面包。
托德 我们先别谈面包的问题,继续谈谈那个警卫,他也许还有孩子,你让他们失去了父亲。
(小偷忽然悲伤起来)
小偷 他有孩子?小孩子?
托德 你看,你做的事情多么可怕。
小偷 可恶的花瓶,它太可恶了,没有它,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应该绞死它!
托德 你不能推卸责任。
小偷 责任?
托德 对,责任,花瓶可不会动。
小偷 对,花瓶不能动。那个把花瓶放在那的人!终于找到凶手了!就是他!是他!是,就是这样的,我只想拿点小东西换吃的,警卫知道的话就不会打我。就是那个花瓶,我连说话的空都没有,他就不会杀了自己,我也不用死。
托德 我要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把花瓶放在那的人就是他。
小偷 谁?
托德 那个警卫。
小偷 你怎么知道?
托德 我……就是知道。
小偷 那……他肯定已经被埋了,能把他挖出来再绞死一遍吗?
托德 恐怕不行,墓地有守墓人。
小偷 别忘了我是小偷,小偷。
托德 你已经失手了,没有机会了。而且,就算把他绞死一遍也不能放过你。
小偷 法律不就是(扬起左手)杀掉一个人,(扬起右手)绞死一个人。
托德 法律?(笑)你也懂法律?
小偷 不懂。
托德 其实你搞错了,我们再分析分析。首先,你是小偷。
小偷 嗯!
托德 然后,他是警卫。既然死的是那个警卫,就要根据警卫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小偷听的很认真)他在当天的早些时候放了一个花瓶在走道中间,然后就在附近巡查。你在当天的晚些时候偷偷进入公寓,然后碰倒了花瓶,他发现了,他因为职责所在和你扭打在一起,他因为你发射了一枚手枪子弹弹头,击中了他自己,因此,他死了。(小偷想插话,但托德继续说)比如你就是他,你在走廊走来走去。
小偷 走来走去。
托德 遇到一个陌生人。
小偷 遇到一个陌生人。
托德 我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些入侵者。
小偷 我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些入侵者。
托德 我和他搏斗。
小偷 我和他搏斗。
托德 砰!
小偷 砰!
托德 我射中了自己。
小偷 我射中了自己。
托德 责任,责任在谁?
小偷 那个小偷!(说出这句话后害怕地捂住了嘴)
托德 你很清楚,所以……
小偷 (悲伤起来)我……我怎么会这样?
托德 可怜的人。说实话,您并不可恶。
小偷 是吗?
托德 你运气不好,你要是贵族,会有一群不懂事的娘们围着你。
小偷 为什么?因为我有钱?
托德 因为您很可爱。
小偷 随你怎么戏弄我,反正我习惯了,只要你承认我是个小偷。
托德 您是个小偷。
(静场)
托德 这可真热,看在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几个小时的份上,他们应该选一个舒服的一点的房间。
小偷 是啊,是啊,真热,我刚才都没觉得……(说着要脱上衣)
托德 这还有一位小姐在场。
(小偷马上停止了动作)
莫纳 快要死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
托德 您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好感。
小偷 对不起,小姐……您愿意承认我是个小偷吗?
托德 或者您愿意说说您的事。
(两个莫纳用极平静的语气讲这个故事)
莫纳(右) 有个年轻画家,他拼命想进入沙龙年展,因为他认为他的才华完全在那些政府和贵族供养的画家之上。但他非常穷,穷得连买颜料的钱都没有。然而,他的画还是被沙龙拒绝了,唯一回答他的评审给他的理由的是,他得先买一个体面的画框。
莫纳(左) 尽管很痛苦,他还是当劣等墙纸把他的画卖了一个愿意把那些画敷在墙上的妇人,他终于换了一个精美的画框,镀金的画框。当他再次坐在河岸边,想要重复他之前的作品时,他发现一切热情和乐趣都失去,他觉得他背叛了眼前的光影,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色彩失去了价值。色彩也背叛了他,没有一种颜料还听他的话,他就这样不能再画心中所感觉的一切,一切感觉都消失在画框之内,消失在一片惨白之中,他甚至觉得画布的原始状态才是真的一幅画最终的归宿,他宣称所有的画面都在欺骗,宏大的现实是无法装进一幅画中的,何况人心所想。莫纳(右) 但一个画家不能通过一张空空的画布向世人宣布他的感受,可怜的人,他拒绝思考,拒绝感觉,他开始对着画板发呆……某一个瞬间,他注意到那些画框,于是,他只画画框,先画一个画框,再在里面画一个,再画一个,再画一个……
(从这里开始,托德的语气、神态完全换成了冷漠,理智,严肃)
托德 除了画框再没有别的,嗯?
小偷 没有别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画框。一个疯子,他一定是饿死的。
莫纳(左) 他就是个疯子,他被关进疯人院,然后杀了一个医生,然后他坚持宣称他没有疯,他要承担他的罪过。
托德 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医生?
小偷 也许他从小就讨厌医生,我就讨厌医生。
托德 他现在在哪?
莫纳(右) 和我们一样,等待死刑。
小偷 今晚还有新朋友?
莫纳(左) 不,他已经被死了。也许他的身体还活着,灵魂却早已死去。一双死灰般的眼睛看不到任何色彩。
小偷 我还以为能交到新朋友。
托德 (向小偷)您非常喜欢交朋友,应该把您放出去,您是个好人。
小偷 从来没有人称我为好人,认识你们真高兴。(忽然哭了起来)其实,我可以是个好人,可惜,上帝抛弃了我。(向托德)您是好人,您了解我。我可以安心的去见上帝了,我会告诉他您是好人。
托德 但愿您能上天堂。
(两边的小偷向托德走去,想要拥抱他)
莫纳(左) (向托德)你别装了,你让我觉得恶心。
莫纳(右) (向托德)你满身零件没有一样是属于人类的!
托德 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莫纳(左) 您的眼中没有对自己的怜悯。
(静场。之后到本场结束的托德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严肃,有力)
莫纳(右) (向小偷)你别再相信他。
托德 你希望这样来影响我的报告……
莫纳(左) 你的报告不管写的是什么,
莫纳(右) 我还是要上绞架。
托德 (向小偷)待会儿会有人把你带走,去精神病院,那里有很凉快的房间。
小偷 为什么?
托德 好了,就这样。
小偷 为什么?!
托德 您不应该被定罪,我认为您是个白痴。
小偷 我不是白痴,我是个小偷!
托德 我不管您什么,我只负责评估您的……行为能力,我没有权力向您透露更多。
小偷 (悲愤交加)你骗了我!
托德 是的。难道你想让我改变主意?(做了一个绞死的动作)你不想吧?
小偷 (歇斯底里)骗子!骗子!我不走!我不走!我要你承认我是小偷!
托德 在精神病院多的是人。你这种人在他们中间倒是很容易当上头。
小偷 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莫纳(左) 您是小偷,我见过的最棒的小偷。
小偷 真的?!
莫纳(右) 您是勇敢的小偷,光荣的战士,历史留名的小偷。您走吧。
(小偷先是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盯着莫纳,有些悲伤)
小偷 我连名字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我……在我们那儿的时候从来没有女的愿意和我说话。
托德 (向莫纳)莫纳小姐,您没有必要为别人而死,您完全可以活下去,过您之前的生活。我知道,您很固执,我也没打算让您改变主意。(顿)您这样做很不值得,还有很多在乎您的人。
莫纳(左) 我只要一个肯承认我是……我要的已经不在了,死去了,没有什么留念我,托德先生。
莫纳(右) 这里,牢房,绞架是可以实现我心底愿望的地方。
(托德准备向后走,小偷冲上去抱住他的脚)
小偷 让我死!让我死!要么……我出去也当不成小偷了,我什么都不是,这样比死还难受。这样好不好,让她走,我留下。
托德 你不能死,她也不能活,谁也不能藐视公正。
(托德踹开小偷,走到C5背向观众。)


第二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对话风格则换成一种日常对话的形式,但托德和小偷的走位限制仍然同第一场。莫纳的节奏是平稳的,在西斯莱出场后“平稳”都是基调。走位和前场大致相同。两个西斯莱的动作要极端的一致,如同镜面,且西斯莱的活动范围要较莫纳和小偷大。)

莫纳(右) 这一遍很好。(向小偷)前面你和保尔的对白你还可以再……放开一点。
小偷 好的,只要你别让我真的进精神病院体验生活,布尔教授肯定饶不了我,我已经缺了一次实验。
莫纳(右) 那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剧院最近都归我。
小偷 疯子画家……你找到演员没有。
莫纳(右) 没有合适的,我们还有时间。
小偷 的确有时间……这次我们应该抓紧宣传。
莫纳(右) 我不想把不可能喜欢这种戏的人骗到剧场里,坐得太满我反而会不习惯。
小偷 这是两回事。
莫纳(右) 我记得你系的同学上次……
小偷 啊……他说他宁愿在家听广播剧。
莫纳(右) 所以,要顺其自然。
托德 (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她们的注意)贝兰吉,我想出去透透气。
莫纳(右) 好啊。
(托德走向门。两个格里高里.西斯莱并排从门中冲出。静场)
西斯莱(左) 骄傲的
西斯莱(右) 骑士
西斯莱(左) 驾驶他的
西斯莱(右) 坦克
西斯莱(左) 坠毁在
西斯莱(右) 木星轨道面!
(两个西斯莱重重地砸向地面。静场。小偷上前想去扶他们,他们忽然站了起来,瞪着所有人,然后两个西斯莱互相瞪着,严肃起来。)
西斯莱(左) 废物!
西斯莱(右) 你才是废物!
(之后两个西斯莱像是在照镜子,试验各种动作。小偷小心地走到他身边。贝兰吉从西斯莱开始和另一个西斯莱对话开始就一直惊异地盯着他)
小偷 没有酒味。(向莫纳)他们怎么随便把人放进剧院里。
莫纳(左) 现在根本就没有守门。
托德 怎么办?这个人?
小偷 我把他弄出去。
莫纳(左) 等等,他是一个疯子,真正的疯子。
(静场)
小偷 你不会想……
托德 她肯定是这么想的。
小偷 这……安全吗?
莫纳(左) 我们只是试一试。
小偷 (向西斯莱)嘿,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两个西斯莱看了他一眼,僵直。)
小偷 (向西斯莱)喂,你能帮了个忙吗?
(两个西斯莱不理他。莫纳(左)忽然冲向西斯莱(左),右边舞台对称的发生动作)
莫纳(左) 你给我听好!
莫纳(右) (提高嗓门)听好!你到了禁区,这里的人都只能活两个小时,你!就是你!废物!莫纳(左) (转而平静)还剩两个小时,我就要绞死你。
(西斯莱开始嘟囔,听不清说的什么。莫纳上前一步,向西斯莱做了一个绞死的动作)
西斯莱 我……我听你的!
小偷 (向莫纳)喔……厉害。(顿)那么……怎么按剧本?(向莫纳示意西斯莱的在场。)
莫纳 忘掉剧本吧,只留下……心底的愿望。
 楼主| 发表于 2005-7-28 23:3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托德在有他的台词之前一直在C5背向观众。舞台恢复到第一场的氛围)

莫纳(左) 你终于是来了。
小偷 新朋友?
西斯莱(右) 谁?我?
莫纳(左) 你忘了,你什么都忘了,你一定忘了。忘了色彩,忘了恐惧,忘了快乐,忘了我。
小偷 我也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认识你很高兴。可惜,我们都……都活不长了。(西斯莱忽然一把抱住小偷)
莫纳(右) (向西斯莱)你愿意相信我吗?
西斯莱(左) 你是谁?
莫纳(右) 愿意跟随你死去的人。
西斯莱(右) 你说要绞死我的!
莫纳(左) 是,我说过,是我害了你。
西斯莱(右) (向莫纳)你,很眼熟。
莫纳(左) 当然,我从前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西斯莱(左) 我叫什么?
莫纳(右) 这不重要,你已经忘了。
西斯莱(左) 我是什么都忘了。你说我要被……会疼吗?
莫纳(右)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完事。
西斯莱(左) 那就好,我很怕疼。
莫纳(右) 你以前就很怕疼,像个小孩子一样。但,你现在不怕死了吗?
西斯莱(右) 不疼就行。
莫纳(左) 不疼,什么感觉都没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等待,等待感觉的出现,但它永远不会出现。
西斯莱(左) 那还等什么?
莫纳(左右) 我们只能这样孤独的等待。
西斯莱(左右) 不。
莫纳(左右) 厌恶?
西斯莱(左右) 不。
莫纳(左右) 痛苦?
西斯莱(左右) 不。
莫纳(左右) 快乐?
西斯莱(左右) 是。
(小偷开始远离莫纳和西斯莱,到E5)
小偷 没人理我,莫纳小姐也不理我了,这里没有我的位置。上绞架,去精神病院,总之我要走!
托德 (向小偷)他们在路上,你得等。
小偷 谁?
托德 精神病院的人。
小偷 我等不下去了!让我上绞架,现在。
托德 闭嘴。否则,让您永远和这两个人关在一起。
(小偷惊恐地用手盖住了自己嘴巴,西斯莱学着他的动作。小偷悲伤地坐在了地上,两个西斯莱蹲下来看着他)
西斯莱(左右) 你爱她?
小偷 你滚开。(向莫纳)她……
西斯莱(左右) (向莫纳)你是婊子。
莫纳(左右) 每天向不同男人卖淫和每天向同一个男人卖淫的女人都是婊子。
小偷 不准你这么说!她是好人!她相信我!
西斯莱(左) 你是婊子。
莫纳(右) 是,我就是婊子。
(小偷气愤地上前和西斯莱扭打在一起。两人翻滚了一段时间,一声枪响。静场。)
托德 安静,如果你们想提前下地狱。
(小偷放开西斯莱,西斯莱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
西斯莱(左右) (向小偷)您是……疯子。
小偷 (向西斯莱)见鬼!你才是疯子!我是小偷!最……伟大的小偷!
西斯莱(左右) 哦,你是小偷。
小偷 是,我是小偷。
西斯莱(左右) 小偷是什么?
小偷 小偷就是……小偷。
莫纳(左) (向西斯莱)你还是这么喜欢在无聊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小偷 是吗?
西斯莱(右) 是吗?
小偷 (向西斯莱)她没问你!
西斯莱(左) 我是……无聊,你不是因为这样就要绞死我吧?
莫纳(右) 无聊,因为无聊才能活着。忘了,都忘了,你多可爱,什么也想不起来的笨蛋。
(小偷本来想插话,可又泄气地走到D3附近开始摆弄小椅子)
西斯莱(左) (向另一个西斯莱)我其实不是疯子。
西斯莱(右) 你是。
西斯莱(左) 我能证明。
西斯莱(右) 证明没有意义,只要我认为你是疯子。
莫纳(左右) (向西斯莱)你开始和墙说话了吗?
西斯莱(左) 我忘记一切之后……我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莫纳(右) (激动起来)什么?
西斯莱(右) 另一个世界。
莫纳(左) 另一个世界?
西斯莱(左) 另一个世界。
莫纳(右) (恢复平静)那个世界,好吗?
西斯莱(左) 好多好多颜色,我分不清。
莫纳(左) 颜色?
西斯莱(右) 还有我们两个。
小偷 那我呢?
西斯莱(左右) 你是一只羊。
小偷 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是个小偷。
西斯莱(左) 那只羊在叫,可我听不懂它叫什么。
(莫纳(左)开心了起来,走到西斯莱(左)的身后,和他一起对着另一边的他们,右边舞台动作与左边一直)
莫纳(左) 一定有绿色,对吗?
西斯莱(右) 那是青草。还有金色的太阳,蓝色的小溪,黄色的野花。
小偷 还有一只白色的羊。
西斯莱(左右) 您是黑色的。
莫纳(右) 你又能看见颜色了?你又能幻想了?你,回来了?!
西斯莱(左)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干任何事情。
(静场)
莫纳(左) (干冷地笑了几声)你骗我,告诉我你是谁。
西斯莱(左右) 我……
莫纳(右) 没有青草,太阳,小溪,野花,那一边同样是昏暗的舞台,幕布,道具,空荡荡的观众席。
(托德转过身来,看看表)
托德 对不起,各位,时间已经到了。
西斯莱(左右) 时间到了?
小偷 (像是得到解脱)时间到了。
(莫纳静静跪下)
托德 (向小偷)幸运儿,过来。
(小偷迅速冲到托德前面,趴在他的脚边)
托德 上帝保佑你,不用担心,(向莫纳和西斯莱张开双臂)而你们也终将回到他那里。
莫纳(左)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回不去,(向西斯莱)他只能被流放,永远地流放。


第四场

莫纳(左) 莫纳(右) 小偷 托德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气氛松弛下来。两个西斯莱在这场分别一直站在C3和C7做一些无意义的相同动作)

小偷 这小子就像看过剧本。
托德 一个好演员。
小偷 他真是疯子吗?
莫纳(左) 是,他是个真疯子。今天就到这里,很晚了。
托德 (向小偷)布尔教授明天还等你的报告。
小偷 真该让他进一次剧院,我可不是在做无聊的事。(指着西斯莱)他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演?
莫纳(右) 当然……不。他没法再像这样的演一次了,他不懂欺骗自己,更加无法欺骗观众。
小偷 那也是。保尔,我们把他带走吧。(走近西斯莱上下察看)不知道他衣服上有没有号码,或者留了个地址什么的。(继续察看)好像没有。
莫纳(左) 把他关在这里好了。
小偷 什么?
莫纳(右) 总比把他放出去要好。
小偷 我们也不能把他……
莫纳(左) 剧院现在是我的。
托德 (向小偷)你不会想这么晚帮一个身份不明的疯子找疯人院吧?
小偷 (向莫纳)你拿主意,我得回去了。
托德 我们得快点回去了。
莫纳(左右) 保尔,明天记得早点来开门。
托德 好的。
(齐下。暗场)


第五场

秘密警察 托德

(这一场舞台不被左右分割为两个时空,但仍要呈现“镜面”的倾向,也就是秘密警察和托德要有大致左右对称的走位和动作。秘密警察先由左侧上,托德随后由右侧上)

秘密警察 保尔。(顿)我盯了你一整天。
托德 我知道。
秘密警察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联系过希尔教授了。
托德 我没有机会。
秘密警察 我也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
托德 好吧,我会抓紧时间。
秘密警察 还有,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总往这种破剧院里跑。
托德 我有我的生活。
秘密警察 这很好,别忘了你的责任。
托德 你总得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吧?
秘密警察 你给我听好,小心每件事。
托德 如果希尔教授真的通敌,上级会怎么处理?
秘密警察 我没必要回答。
托德 我只想知道……
秘密警察 你只需要知道上级的命令。(顿)如果他的才华能为国家效力,他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托德 这对他不一定公正。
秘密警察 啊哈,你和我谈公正。国家才有资格谈公正,我们之间只允许存在服从和指挥,保尔.托德先生,你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这一点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托德 我明白,先生。
秘密警察 很好,很好。希尔教授上个星期五到过这家剧院,你见到他没有?
托德 我没见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秘密警察 我正想问你。
托德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秘密警察 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托德 我在帮朋友的忙。
秘密警察 只是帮忙?
托德 是的,只我在学校里的朋友,他们没有问题。
(静场)
秘密警察 我们之间必须有信任,对吗?(托德点点头)你离开的时候剧院里还有谁?
托德 一个疯子。
秘密警察 还其他人吗?
托德 没有,只有那个忽然闯进来的疯子,其他人都离开了,当时剧院的门已经锁了,是我锁的,只有他还留在剧院。
秘密警察 你确定你离开的时候只有一个疯子留在剧院?
托德 是的。
西斯莱 你可以走了。
托德 那……
秘密警察 我们的人正盯着剧院。
托德 你们准备做什么?
秘密警察 做我们该做的事。
(暗场)
秘密警察的旁白 已经确认了,剧院里有一个装疯的人在剧院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目标。盯着希尔教授,他很可能再去剧院。


第六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两个西斯莱分别在D3和D7,两个莫纳后上)

莫纳(左) 继续沉默下去?或者,表演下去。疯子思维的速度是一定的,只有正常人才能自如的变换速度,因为他们害怕承认他们其实也具有疯子的特征。(顿)你不用信任我,但你逃不掉,这一定很难受。
西斯莱(左) 我的确逃不掉,你也不应该把一个疯子这样关起来。你怎么没走?
莫纳(左) 你的名字?
西斯莱(左) 格里高里.西斯莱。
莫纳(左) 那么,西斯莱先生,非常感谢您今天晚上的合作。
西斯莱(左) 为什么不在其他人面前……
莫纳(左) 难道你愿意。
西斯莱(左) 莫纳小姐,非常感谢您今天晚上的合作。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应该没有钥匙。
莫纳(左) 我偷偷拿了一把钥匙,剧院没人的时候我喜欢一个来这儿。你……为什么想到用这种方法装疯?
西斯莱(左) 哪种?
莫纳(左) 平行的世界,镜子里的世界。
西斯莱(左) 噢,我去年读了一篇论文,里面讲到了宇宙的可能性,里面提到了平行宇宙,也许在时空的某个深度,正发生和我们这个世界完全相同的事情,有另一个你,一切都和你相同,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所有一切。
莫纳(左) 可惜我们无法和另一个自己交谈,太遥远。
西斯莱(左) 是,是很遥远。
莫纳(右) 他证明了这个理论吗?
西斯莱(右) 不,没有,只是一种猜测,如果平行宇宙那么好理解,就没人认为我是疯子了。
莫纳(左) 你演的不错。
西斯莱(左) 可没有骗过你。
莫纳(左) 因为诚恳,疯子也许很诚恳,但疯子不会时时刻刻诚恳。
西斯莱(左) 你是说我疯的时候诚恳?
莫纳(左) 比现在要诚恳。
西斯莱(左) 那我宁愿疯一点,如果你觉得我……诚恳。
莫纳(左) 不要想抓住诚恳,它溜的很快,你越想抓住他,他溜的越快。
西斯莱(左) 能和你说话真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说话了,整天像在背台词,我得准备好很多场景,还得时刻注意……一旦显得“正常”就糟了……我发现我很有演员的潜力,或者我天生是个疯子,只不过之前用另外一种方式在疯。
莫纳(左) 另外一种方式在疯……你听过米歇尔的讲座。
西斯莱(左) (惊讶地)你也……虽然我对名字很拗口的俄国作家不那么感兴趣,但我觉得发疯这个话题……很有意思。我记得那一次整场只有三个人,没有你。
莫纳(左) 的确只有三个,只不过那时候我正在帮米歇尔整理讲稿。
西斯莱(左) 非常棒的讲座。
莫纳(左) (带有一点自嘲)三个听众。
西斯莱(左)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听众认为它很棒。
莫纳(左) (莫纳笑了笑)所以,你疯的很……专业,只不过,过火了。
西斯莱(左) 是吗?上个星期五我看过你排这一场,在二层,你们没看见我。
莫纳(左)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西斯莱(左) 我一直都在故意干所有事情。
莫纳(左) 都是您的上帝给您指示?
西斯莱(左) 你怎么知道我信上帝?
莫纳(左) 我不是信徒。你习惯欺骗你自己,所以你相信你自己。
西斯莱(左) 有趣的观点。
莫纳(左) 有趣?只要我觉得悲伤,舞台上不会有事情真的有趣。为什么这种时候跑到剧院里?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西斯莱(左) 把我闷在阁楼里会更危险,一个月以来我就在那个该死的阁楼里,整天被历史上最伟大的学者们的著作质问人类的智力极限。
莫纳(左) 你本该被关进疯人院。
西斯莱(左) 有人想办法让医生写了个报告,证明我有能力自制。而且疯人院已经很拥挤了,没人愿意增加开销。
莫纳(左) 我们似乎漏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西斯莱(左) 我为什么要装疯。
西斯莱(右) 我不想参军,去当个职业杀人犯。
莫纳(右) 为了逃兵役。
西斯莱(右) 不完全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莫纳(右) 如果您是一个男人,没有比上战场更光荣的事情了。
西斯莱(右) 我讨厌战争。
莫纳(右) 也许你该换个诚实一点的说法。
西斯莱(右) 是,我怕死。我承认,这绝对一部分原因。
莫纳(右) 我只是个陌生人。
西斯莱(右) 可能我愿意相信你。
莫纳(右) 有趣。(顿)我一直找各种获得别人信任的方法,我一直都不能像其他演员一样完美的欺骗观众。
西斯莱(右) 要去信任别人,人们喜欢被信任。
莫纳(右) 信任……我信任你吗?
西斯莱(右) 是的,你会。
莫纳(右) 告诉我你最大的秘密。
西斯莱(右) (思索了一会儿)我为上帝工作。
莫纳(右) 没有人真的藏着秘密,在上帝面前没有秘密。
西斯莱(右) 的确没有什么秘密,只有被时间遗忘的事情,每件被遗忘的事情都是一个永远无法揭开的秘密。
莫纳(右) 你最害怕遗忘什么?
西斯莱(右) 阻止遗忘的能力。(顿)像你一样。
莫纳(右) 我为什么要害怕遗忘?
西斯莱(右) 你总在回忆,在你的表演里。
莫纳(右) 谁又不是回忆的奴隶。
西斯莱(右) 那个能够记住一切的……东西。
莫纳(右) 你指什么?
西斯莱(右) 一件必须通过人类之手才能回到上帝那里的……东西。
莫纳(右) 我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它和你并没有关系,我只对你好奇。
西斯莱(右) 它几乎就是我的全部。
莫纳(右) 我不关心它,我不关心你的身份,我不关心你的才华,我不关心你的身体,我不关心你的目的,我只想……知道你。
西斯莱(右) 那么,除了你说的这些,一个人,比如你,又会是什么?
莫纳(右) 一个装置。
西斯莱(右) 你如何理解一个装置?
莫纳(右) 用另一个可以了解它的装置。
西斯莱(左) 装置?人只是一个装置吗?人的意义来自何处呢?
莫纳(左) 你有你的上帝。
西斯莱(左) 那你呢?
莫纳(左) 我?我是被流放的人,我只有这个空荡荡的剧院里。
西斯莱(左) 你还有家人、朋友。
莫纳(左) 父亲,母亲,孩子来自他们的身体,而不是他的灵魂。
西斯莱(左) 贝兰吉,你不能和物理世界为敌。
莫纳(左) 为敌?也可以这么说。全城的人听一个广播,一个声音,看同一份报纸,读一个专栏作家的文章,都是工业化的东西,我不喜欢,人们根本也不喜欢,只是他们都忘记了这种不喜欢。
西斯莱(左) 并不是因为出版业和广播……人就像猴子,猴子也是有头的,它在吼的时候其他猴子肯定得听。当你在演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台上不是吗?台上只能有一个声音。
莫纳(左) 我宁愿观众们在下面看进食,聊天,手淫,做爱,发疯,如果他们不想听我说。
西斯莱(左) 这样会没有观众的。
莫纳(左) 我从来没想过要争取所有人。
西斯莱(左) 有人说戏剧是把观众留在剧场里的艺术。
莫纳(左) 那个人已经死了。
西斯莱(左) 你却想把观众赶出去。
莫纳(左) 观众迟早会被赶出去,被成规赶出去。
西斯莱(左) 你得有责任感。
莫纳(左) 对谁?
西斯莱(左) 所有人,所有在场的人。
莫纳(左) 我需要对死囚负责吗?
西斯莱(左) 只要他们在观众席。
莫纳(左) 我的责任感是什么?让他们像个信徒一样相信来生,满怀希望的蒙上黑布。我只关心我自己,我想成为我自己,我就为台上的两个小时的疯癫。和你一样,我在做我故意的事情,而且我并不总是去问为什么。
西斯莱(左) 孤独,你喜欢这样故意的孤独吗?
(下面的动作是类似Tango的“流动-静止-流动”,而且节奏明显放得很缓慢,直到一分钟的长时间静场后恢复之前的正常节奏。左右两边角色的动作完全对称)
莫纳(左) 喜欢?
莫纳(右) 只是一种习惯,
莫纳(左) 只是累了,累了……
莫纳(右) (忽然极度悲伤)我累了。
(西斯莱上前轻轻拥抱住她)
莫纳(左) 怜悯?
(西斯莱不回答她)
莫纳(左) 虚伪!
莫纳(右) 愚蠢!
(莫纳拼命挣脱,西斯莱却不放开她)
莫纳(左右) 情欲?
(西斯莱仍然不回答,只是使劲抱着她,不让她挣脱)
西斯莱(左) 孤独?
莫纳(右) 是。
西斯莱(左) 厌恶?
莫纳(右) 是。
西斯莱(左) 痛苦?
莫纳(右) 是。
(静场)
莫纳(左) 孤独?
西斯莱(右) 不。
莫纳(左) 厌恶?
西斯莱(右) 不。
莫纳(左) 痛苦?
西斯莱(右) 不。
(西斯莱和莫纳激烈地亲吻。西斯莱忽然放开她。)
莫纳(左) 别停。
西斯莱(左) 总会停止,
西斯莱(右) 时间,
西斯莱(左) 从来,
西斯莱(右) 不静止,
西斯莱(左) 时间,
西斯莱(右) 属于,
西斯莱(左) 上帝。
西斯莱(右) 我们,
西斯莱(左) 在,
西斯莱(右) 上帝,
西斯莱(左) 手中。
莫纳(左) 剧院,
莫纳(右) 在,
莫纳(左) 我手中。
(交给西斯莱一枚硬币)
莫纳(右) 正面,
莫纳(左) 上帝,
莫纳(右) 留下,
莫纳(左) 一分钟,
莫纳(右) 反面……(静场。他抛了硬币,然后用右手扣在硬币落在的左手手背上)
莫纳(左) 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静场一分钟)
西斯莱(左) 我们不会知道上帝是不是拿走了这一分钟。
莫纳(左) 所以,我们只能等待,只剩等待,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
(静场十秒)
西斯莱(右) 你仍然孤独?
莫纳(右) 我从来不认为孤独是一种感觉。
西斯莱(右) 我们可找一个不会孤独的地方。
莫纳(右) 我们只能在这里。
西斯莱(右) 我的意思是……
莫纳(右) 不要试图寻找你自己,(望着另一个莫纳)你何时开始寻找,你何时开始失去。
(西斯莱的时间停止)
 楼主| 发表于 2005-7-28 23: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莫纳(左) 你迷上这个男人了?你根本就不……哪怕一点了解。
莫纳(右) 迷恋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时间。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唯一的女主角,可怜的女主角。
莫纳(左) 爱你的人是我。
莫纳(右) 我知道。
莫纳(左) 我们没有分开过,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莫纳(右) 我发现我已经厌烦了,在这根本不存在的二十年里。
莫纳(左) 你已经躲了我一个月,在这个阴森的剧院里。你以为没有镜子你就能逃避我?不,你不能,我们分不开。
莫纳(右) 我们之间其实可以没有影响。
莫纳(左) 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甚至……碰到我。对于我来说,你也是这样。
莫纳(右) 我们只是在碰一面镜子,冰冷的镜子。(抬起手像在摸什么)
莫纳(左) 职业骗子。
莫纳(右) 我累了,我想要……真实。
莫纳(左) 这样的真实。(轻轻捧住格里高里的脸)
莫纳(右) 别这样碰他。
莫纳(左) 你甚至都不关心他这样碰我!?
莫纳(右) 我愿意,我愿意他碰我。而你,你已经老了,满脸皱纹,一块石头,你连情欲都没有了。
莫纳(左) 我是没有情欲,因为我不用引诱什么男人,我只是,关心你。
莫纳(右) 你的关心那么微弱,就像上帝的怜悯。
莫纳(左) 听我说,现在,离开这剧院。
莫纳(右) 为什么?我决意出来就没打算回去。
莫纳(左) 死在这剧院里?不,那不是我们的命运,我们应该逃离。
莫纳(右) 我还是会把自己带回来的,我属于这,我创造了这的所有。
莫纳(左) 我感觉会发生……悲剧。
莫纳(右) 悲剧,我喜欢悲剧。
莫纳(左) 但我不能允许悲剧发生在我们身上。
莫纳(右) 悲剧,悲剧太美了,我会不顾一切。
莫纳(左) 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我们本来是亲密无间的。
莫纳(右) 你怀疑过没有。
莫纳(左) 什么?
莫纳(右) 我们的亲密无间,它像一个骗局,一个玩笑,对于我们的玩笑。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人都看不透镜子,而偏偏我可以,我要忍受两个世界的悲伤,一个人的死去,我要看见两回。
莫纳(左) 换个角度想想,贝兰吉,每一个人的出生,我们可以喜悦两次。
莫纳(右) 莫纳小姐,一个人出生时就老得足以死去。
莫纳(左) 剧院里幽暗的色调把你变得……
莫纳(右) 别忘了,是外面的世界把我们赶进剧院的。
莫纳(左) 那时因为你害怕别人,毫无道理的害怕。
莫纳(右) 坐满人的观众席和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都是一样,我并不害怕别人,我害怕……我就是害怕。我多想安安静静,连我自己都不在场,那种感觉会是什么样?
莫纳(左)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得走你才会好受。
莫纳(右) 嗯。
莫纳(左) 你知道那不可能。
莫纳(右) 格里高里也知道他抛的硬币不可能是正面。我可以试试,只要我还抱有希望,人类的希望。
莫纳(左) 人类的幻想天赋对我们其实没有好处,特别是西斯莱这种……
莫纳(右) 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他充满希望,他是我无法到达的梦想。他点亮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我不在乎还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只要他在这。
莫纳(左) 是因为无法到达你才会对他着迷。
莫纳(右) 我已经没有力气板着脸和你争什么了。


第八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西斯莱的时间重新流逝)
西斯莱(左) 正面,上帝没有把他自己关在天堂里,他爱我们。
西斯莱(右) 反面,没有人可以坏他的规矩,即使因为……爱情。
莫纳(左) (向莫纳)这是怎么回事?
莫纳(右) (向莫纳)我们,被分开了。
莫纳(左) 这不可能。
莫纳(右) 它居然发生了。
西斯莱(右右) 你在干什么?和墙说话。
莫纳(左右) (向西斯莱)你,毁了一切。
西斯莱(左) 我?
西斯莱(右) 怎么会?
西斯莱(左) 我不会伤害你,(举起硬币)这是福音。
西斯莱(右) 我不会伤害你,(举起硬币)只是件小事,你总会听到他的福音。
(莫纳从下面这句台词到这场结束越来越虚弱)
莫纳(左) 你在硬币的正面,我在硬币的反面,当你转身,你就在影响我,我就会消失。
莫纳(右) 你已经伤害了我,我们谁都不要动,你让我安静一会。
西斯莱(右) 贝兰吉,试着走出你的世界,你还在你的成规里打转。
西斯莱(左) 你不想要限度,可你就是限度,舞台的独裁者。
莫纳(左右) 你要我怎么办?
西斯莱(左右) 接受这一切。
莫纳(左) 您是可笑的信徒,我不是。上帝并不在意我。
西斯莱(右) 不,他是善良的。
莫纳(右) 你怎么能知道?
西斯莱(左) 这个世界的精巧超过你的想象,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从世界开始存在的瞬间开始,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无限小的一点里,到现在,此刻,一切都存在了。
莫纳(左右) 那是些遥远的过去。
西斯莱(左右) 那是些宏大的真理。
莫纳(左) 别再诱惑我!向您的神甫去忏悔吧,离开我的剧院。
西斯莱(右) 好吧,如果你愿意。
(暗场)


第九场

西斯莱(左) 希尔

(这一场舞台不被左右分割为两个时空)

西斯莱 希尔教授,您在哪?她走了。
(希尔从右侧上)
希尔 原来你因为她,又选在这里见面。不过这里很好,没人会注意这样一个剧院。
西斯莱 对不起,先生。
希尔 你恐怕还是没法回去。
西斯莱 我已经开始习惯当个疯子了。
希尔 但你最好还是别乱跑,他们还在评估你,你不想被送上战场的话就得老实一点。上次被你咬伤的医生已经出院了。
西斯莱 我不咬他,别的疯子也会咬他。
希尔 我们有新的电子管了,耗电一瓦都不到。
西斯莱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实验室看看?
希尔 最近恐怕都不行,而且……学校可能会失去资金支持。
西斯莱 教会要取消通用符号处理机?
希尔 来自教会的压力很大,他们反对一切有可能思考的机器。
西斯莱 难道他们不知道它离会思考还差很远?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莱布尼茨的计算器,却要来反对用电的计算器。
希尔 他们认为打开这个方向就是危险的。
西斯莱 上帝的真正仆人是懂得他精神、了解他结构的人,而不是整天在神学院灰扑扑的图书馆里,这证明不了一个人更忠诚的信仰上帝。信仰不是几行干巴巴的经文,一个人所做作为才是信仰的基础。
希尔 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教会从来不质疑精神病医生的结论。即使你不是疯子……说话的资格比内容更重要,我已经做过了努力。
西斯莱 这是符号体系内的严格规则吗?
希尔 格里高里,军方要介入通用符号处理机,他们比教会开明。
西斯莱 军方?他们想要干什么?
希尔 军事相关的工程计算有很高的计算量,比如,计算弹道,一种快速的计算工具非常有吸引力。
(静场)
西斯莱 您可以不接受吗?
(希尔沉默了一会儿)
希尔 格里高里,你可以回来,你参与为军方服务的项目,一定会免除你的兵役。
西斯莱 是因为厌恶战争我才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想那样。
希尔 技术是没有善良和邪恶之分的,迟早有一天通用符号处理机要被用于战争,它只是一个计算工具,它永远不会拒绝数学记号。
西斯莱 我知道,但我想负责。
西斯莱 它是您的,我只是您的助手。
希尔 它也是你的,我最好的学生。
西斯莱 我听说有个匈牙利裔的学生,化学院的。
希尔 他很有天赋。
西斯莱 让他加入。
希尔 你想就这样退出吗?
西斯莱 您根本没有客观地去考虑这个问题,符号、数字是上帝的话语。而那台机器,满身粗大的电子管,还不够精巧,但总有一天,它将比我们更加精密。而现在,没有我它一样会通过人类之手存在。
希尔 数学不过是人类的直觉,那台机器不过是个工具。
西斯莱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回到上帝那去,而这个方向已经开启。
希尔 你怎么能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迂腐。
西斯莱 我还是会帮忙的,只要您允许。
希尔 我希望你回来帮我。
西斯莱 不,我不回去。
希尔 难道你想这样一直装疯。
西斯莱 这一个月我重新认识了我自己,我的确是个疯子。
希尔 不要再逃避了,你的责任。
西斯莱 责任?我正为了负责。
希尔 时代只关心你做了什么,而不是你相信什么。
西斯莱 我宁愿当最后一个信徒,如果我们伟大的二十世纪疯了。
(静场)
希尔 假如,我为东方工作,我让那些炮弹更精准的落在你的朋友、亲人们身上……
西斯莱 正如您说的,那不是您的错。错的是发射炮弹的人。我知道您为东方工作。
希尔 那么……
西斯莱 人类是最软弱的,他们经不起诱惑,只要激起一丝贪欲,他们就回抛弃自我,不顾一切的爱另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冲向战场。
希尔 所以你不顾一切的相信上帝,甚至你为我工作都是……
西斯莱 通过我们的双手,通过数千年的知识,通过堆积如山的苦难,神最终要显现他自己。
(静场)
西斯莱 您不要试图挽回我,我微不足道,我是一枚失效的螺丝钉,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
希尔 我走了。
西斯莱 希尔教授,让他存在下去。
希尔 好。
(希尔下)
 楼主| 发表于 2005-7-28 23:3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西斯莱(左) 西斯莱(右)

(接前场,西斯莱(右)上。两个西斯莱始终面对着观众,像是独白)

西斯莱(左) 我孤独吗?
西斯莱(右) 我渴望孤独。
西斯莱(左) 我离开过我自己吗?
西斯莱(右) 演出结束之后的必然。
西斯莱 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舞台上?
西斯莱(左) 永远不会发生。
西斯莱(右) 我反对,我反对任何战争。
西斯莱(左) 我害怕,我害怕任何死亡。
西斯莱(右) 人难免一死,但生命有更好的可能,我愿意牺牲我的生命,为了上帝意愿。
西斯莱(左) 人难免一死,但我渴望活着,不管什么方法,有必要的话,我会杀死他人。
西斯莱(右) 希尔教授是对的。那个匈牙利学生和我一样,沉醉在符号堆里。他一定相信,符号是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的,他看不透这一切。
西斯莱(左) 因为炮弹落得更加精确,我要为敌方阵地上多阵亡的那部分士兵而忏悔吗?
西斯莱(右) 炮弹落得更加精确只是时间问题,今后的死难者永远不知道也不认识我,还有我的行为。他们因为我死去,却不懂仇恨我,我像炮弹一样在他们的命运之中,却不被允许承担责任。
西斯莱(左) 我恨我自己,特别是我所谓的才能。
西斯莱(右) 我欣赏我自己,特别是我的才能。
西斯莱(左) 它铐住了我,甚至改变了我的灵魂,我对自己根本不负责。
西斯莱(右) 我愿意跟随它,为了它而活着,它是我的全部价值。
西斯莱(左) 可我还没有堕落,我坚信上帝。
西斯莱(右) 其实,我便是我的上帝。
西斯莱(左) 贝兰吉。
西斯莱(右) 莫纳。
西斯莱(左) 我是在骗她。
西斯莱(右) 我对她是诚实的。
西斯莱(左) 我想彻底诚恳的对待她,我从未这样对一个人做过。
西斯莱(右) 我想和她上床,任何女人都没有引起我如此强烈的欲望。
西斯莱(左) 她是叛逆的,她的灵魂又那么高尚,就算她是男人,我肯定也会不顾一切的爱上她。
西斯莱(右) 她是性感的,她的眼睛,还有乳房,就算她是疯子,我肯定也会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西斯莱(左) 我几乎不敢理解她的灵魂。
西斯莱(右) 我几乎不敢幻想她的身体。
西斯莱(左) 她是独一无二的。
西斯莱(右) 她是独一无二的。
西斯莱(左) 她是我的。
西斯莱(右) 她是我的。
(莫纳(左)和莫纳(右)齐上。西斯莱的时间再次被停止)
莫纳(左) 这么说,你爱上他了?
莫纳(右) 我不爱任何人。
莫纳(左) 因为你不信上帝。
莫纳(右) 这没有联系。
莫纳(左) 你不想放弃你自己。
莫纳(右) 这就是问题所在。
莫纳(左) 我该怎么办?
莫纳(右) 我正想问你。
莫纳(左) 时间已经混乱了,我分不清过去和将来。
莫纳(右) 都只是现在的延伸。
莫纳(左) 我想我不该逃避,告诉他,我爱他。
莫纳(右) 只不过是一个概念,没有承诺,没有结果。我以为光靠一幕戏的时间就能决定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危险的人。
莫纳(左) 危险?你闻到了危险?
莫纳(右) 我提醒了你多少次,你漠不关心。
莫纳(左) 他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莫纳(右) 他,难以描述。
莫纳(左) 一个人类,上帝的玩偶。
莫纳(右) 我可说过我不信上帝。
莫纳(左) 这对我没有意义。
莫纳(右) 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看穿这堵墙。
莫纳(左) 因为我们渴望孤独。
莫纳(右) 不,我其实害怕孤独。
莫纳(左) 独白癖。
莫纳(右) 这不是独白。
莫纳(左) 我恨你。
莫纳(右) 你害怕我离开你。
莫纳(左) 现在,他出现了,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
莫纳(右) 你误会了。
莫纳(左) 是我误会了。
莫纳(右) 你说过可能性是无限的,让我们换一种方式存在。 你……
莫纳(左) 是的,就是离开。
莫纳(右) 走吧。
(静场)
莫纳(左) 为什么不走!?
莫纳(右) 我走不了……走不了……
莫纳(左) 我们的世界已经分裂了,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敢承认?!(顿)那我走!带走一切,一切。
(西斯莱的时间开始流逝)
莫纳(左) (向西斯莱(左))我们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莫纳(左)将西斯莱(左)拉下舞台)


第十一场

莫纳(右) 西斯莱(右)

(气氛紧接第九场。莫纳和西斯莱以C6为中心走位)

莫纳 那是希尔教授?
西斯莱 是我约他在这里见面。
莫纳 关于他的发明?
西斯莱 我参与了。
莫纳 教会不是反对通用符号处理机吗?说那是亵渎上帝的东西。
西斯莱 那些老顽固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侍奉。
莫纳 你无权评论他们的信仰,而他们也无权对您说什么,一些毫无疑义的文字游戏。
西斯莱 你是对的,游戏,可以这么说,都是基因的游戏,基因的表演,有的人天生就是老顽固,有些人天生就是狂热者。
莫纳 我天生就是平庸。
西斯莱 你没有发现你的天赋而已。
莫纳 拥有的天赋的人才会这么说,踩在平庸肩膀之上的人才会这么说。我就是个没用的人,我从小被家族供养,我将来是个演员,被这个社会供养,我就是奢侈不实用的陈设,娱乐品。
西斯莱 也许你没有了解你的基因,但我认为你是可爱的。
莫纳 去他的基因,你是想说的上帝。我的荒谬跟他无关。(顿)你认为可爱的女人不该说脏话吧?
西斯莱 不,如果你需要。
莫纳 你表现的很宽容。
西斯莱 你不原意相信我吗?
莫纳 不要随便用“相信”这个词,我是演员,职业骗子。
西斯莱 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
莫纳 我们没有时间,我们也不需要时间,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完成了,就这么定下来了。(顿)在你走进来的那个瞬间,而我正好看见了你。
西斯莱 那个瞬间?没错,就在那个瞬间,那个瞬间……我是为了你而疯。
莫纳 可你为了我又开始用逻辑和别人交谈了。
西斯莱 是为了更加疯狂。
(静场)
莫纳 告诉我,你的决定。
西斯莱 决定?
莫纳 作出那个你已经作出的决定。
西斯莱 什么决定?
莫纳 关于我的决定。
(静场)
西斯莱 我爱您,贝兰吉.莫纳小姐。
莫纳 (极快的回答)我也爱您,格里高里.西斯莱先生。
(静场)
西斯莱 这简直在排戏。
莫纳 这不是排戏,戏里面十行台词就能宣称男女主角相爱。
西斯莱 我们用了多少?
莫纳 九行,或者更少。
西斯莱 我一直以为舞台上的表演完全是肆意、怪诞、毫无道理的,观众席里的现实才是精准、和谐、真实。
莫纳 反过来说也一样,只不过台词太蠢了,台词总是最愚蠢的表达办法。
西斯莱 那么现在……
莫纳 (示意西斯莱不要说话)在一出悲剧里,美好的时间太少太少。每念完一句台词,我们都离死亡更近一点。(渴求,虚弱)抱紧我,抱紧我!
(西斯莱上前抱住莫纳。静场。忽然,硬币跌落在地面的声响通过扬声器以很大的音量播放)
西斯莱 我该走了。
莫纳 你还会回来吗?
西斯莱 会的,因为你。
莫纳 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西斯莱 我会等你,我会去找你。
(莫纳(右)下)


第十二场

西斯莱(右)

(西斯莱走到舞台中央)

秘密警察旁白 请等一下。
西斯莱 (缓慢的)骄傲的骑士驾驶他的坦克坠毁在木星轨道面。
秘密警察旁白 你这是演戏吗?
西斯莱 我是个画家。
秘密警察旁白 你知道希尔教授是叛徒。
西斯莱 你知道画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秘密警察旁白 你为谁工作?
西斯莱 他们其实都是大自然的仆人。
秘密警察旁白 别再装了!
西斯莱 你知道大自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秘密警察旁白 回答我的问题!
西斯莱 它是上帝的杰作。
秘密警察旁白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西斯莱 你知道上帝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秘密警察旁白 你把通用符号处理机的蓝图交给东方没有?!他们知道了多少技术细节?!
西斯莱 他和他的怜悯其实……不存在。
秘密警察旁白 格里高里.西斯莱,我知道你,你一个月前发的疯,而你本该上前线。我可以把你当逃兵就地枪决。
西斯莱 你知道存在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秘密警察旁白 你不会想死。
西斯莱 只有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不该存在的就会存在。
秘密警察旁白 你逃不了。
西斯莱 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静场)
西斯莱 对不起,贝兰吉,我是个疯子。
(西斯莱(右)后退着下。暗场)


第十三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西斯莱(左)

(莫纳和西斯莱以C4为中心走位)

(莫纳(右)上,莫纳(左)后上)

莫纳(左) 他死了?
莫纳(右)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纳(左) 早就想到的结局。
莫纳 别试图改变。他死了之后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没人能分开我们。
莫纳(右) 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莫纳(左) 我也不知道。我们平静的度过这一段历史,然后,谢幕、退场,回到我们自己的生活。
(静场片刻。舞台左半边气氛紧接第九场,与第十一场对称。莫纳(右)则在右半舞台看着他们。)
莫纳(左) 希尔教授?
西斯莱 是我约他在这里见面。
莫纳(左) 关于他的发明?
西斯莱 我参与了。
莫纳(左) 教会不是反对通用符号处理机吗?说那是亵渎上帝的东西。(抢在西斯莱回答之前说出)那些老顽固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侍奉。
西斯莱 是,对,他们不懂。
莫纳(右) 你想干什么!?这不允许!
莫纳(左) (几乎要崩溃)我们没有时间,没有时间了。
西斯莱 没有时间?
莫纳(右) 你疯了!疯了!
莫纳(左) 告诉我,你爱我,爱我。
西斯莱 我……这简直在排戏。
莫纳(左) 这不是排戏,我……我……
西斯莱 我一直以为舞台上的表演完全是肆意、怪诞、毫无道理的,观众席里的现实才是精准、和谐、真实。
莫纳(左) 台词总是最愚蠢的表达办法。
(莫纳上前紧紧抱住西斯莱。静场。忽然,硬币跌落在地面的声响再次播放)
莫纳(右) 让他走。
西斯莱 我该走了。
莫纳(左) (忽然平静了,平稳的语气)不,你等等。从剧院的地下室出去,那里直通三号大道。
西斯莱 为什么?
(静场)
莫纳(左) 我把钥匙丢了。
莫纳(右) 她撒谎!撒谎!
西斯莱 你不走吗?(莫纳摇摇头)那我会再来找你的。
莫纳(左)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西斯莱 我会等你,我会去找你。
莫纳(左) 永远你找不到我,记得那枚硬币吗?我在你的背面。
(西斯莱(左)下)


第十四场

莫纳(左) 莫纳(右)

(莫纳(左)走到D4,莫纳(右)冲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秘密警察旁白 请等一下。你知道希尔教授是叛徒。你为谁工作?回答我的问题!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你把通用符号处理机的蓝图交给东方没有?!他们知道了多少技术细节?!如果你打算这样沉默下去……

莫纳(右) 有个年轻画家,他拼命想进入沙龙年展,因为他认为他的才华完全在那些政府和贵族供养的画家之上。但他非常穷,穷得连买颜料的钱都没有。然而,他的画还是被沙龙拒绝了,唯一回答他的评审给他的理由的是,他得先买一个体面的画框。尽管很痛苦,他还是当劣等墙纸把他的画卖了一个愿意把那些画敷在墙上的妇人,他终于换了一个精美的画框,镀金的画框。当他再次坐在河岸边,想要重复他之前的作品时,他发现一切热情和乐趣都失去,他觉得他背叛了眼前的光影,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色彩失去了价值。色彩也背叛了他,没有一种颜料还听他的话,他就这样不能再画心中所感觉的一切,一切感觉都消失在画框之内,消失在一片惨白之中,他甚至觉得画布的原始状态才是真的一幅画最终的归宿,他宣称所有的画面都在欺骗,宏大的现实是无法装进一幅画中的,何况人心所想。但一个画家不能通过一张空空的画布向世人宣布他的感受,可怜的人,他拒绝思考,拒绝感觉,他开始对着画板发呆……某一个瞬间,他注意到那些画框,于是,他只画画框,先画一个画框,再在里面画一个,再画一个,再画一个……当他填满最后一块画布,他忽然懂了,疯子般的冲出房门,冲出城市,冲向原野,在那儿,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莫纳(右)松开莫纳(左),莫纳(右)慢慢走下舞台)



第十五场

莫纳(左) 西斯莱(右)

(西斯莱(右)慢慢走上舞台,站在D6,面对着莫纳,而莫纳也转身面对他。终曲《Where is my Mind?》响起,莫纳和西斯莱各自从怀里抽出小红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幕极缓慢的开始下落,随着旋律,厚重的红布一块一块的落下,各红布落下的时间间隔不能太短,也不要超过2秒。当幕布落定,音乐像是瞬间切断电源后仍在惯性地往前运转的磁带机,持续一两秒停止)

剧终


附:

关于剧本中提到的两首曲子,《Fly Me to the Moon》使用Nat King Cole演唱的版本,《Where is My Mind?》使用Pixies在专辑《Surfer Rosa》中的版本。

- Fly Me to the Moon - with Nat King Cole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Fill my life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more
You are all I hope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 Where is My Mind - with Pixies

Ooooooh - stop

With your feet in the air and your head on the ground
Try this trick and spin it, yeah
Your head will collapse
But there's nothing in it
And you'll ask yourself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Way out in the water
See it swimmin'

I was swimmin' in the Carribean
Animals were hiding behind the rocks
Except the little fish
But they told me, he swears
Tryin' to talk to me to me to me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Way out in the water
See it swimmin' ?

With your feet in the air and your head on the ground
Try this trick and spin it, yeah
Your head will collapse
If there's nothing in it
And you'll ask yourself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Where is my mind

Ooooh
With your feet in the air and your head on the ground
Ooooh
Try this trick and spin it, yeah
Ooooh
Ooooh
 楼主| 发表于 2005-7-28 23:35:35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年二月开始构思,近日定稿,其间易稿多次。

哥几个多提宝贵意见。
 楼主| 发表于 2005-8-2 22:4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修正了录入错误和前后不一致的地方。

硬币v1.02.doc

148 KB, 下载次数: 7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20:48:09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了极小的修正。

硬币v1.03.doc

149 KB, 下载次数: 1

 楼主| 发表于 2005-9-8 01: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kao~ 好歹在此全球独家首发《硬币》,TNND,我都成戏剧沙龙“独占”写手。回帖都没一个,搞得我极屌不起来。
发表于 2005-11-17 21:3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西,虽然有点拖沓
呵呵,我刚开始学习用三一律,希望早日追上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9: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7楼隽夫2005-09-08 01:18发表的:
我kao~ 好歹在此全球独家首发《硬币》,TNND,我都成戏剧沙龙“独占”写手。回帖都没一个,搞得我极屌不起来。

看到一个性情中人的话语,极是伤感.
发表于 2008-1-8 10:4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收录,姗姗来迟。用于别的地方,不给稿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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