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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 [连载]三生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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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13 20:08: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缁衣灵素

阮梦白:
    可以说,在遇到秦小蝶之前,我都算是个幸福的女人。爹爹妈妈自小就疼我,我在疼爱与千依百顺中长到了16岁,嫁给了孟叠峦。他是个斯文而清秀的年轻人,他笑的时候会微微的皱起额头,诧异的时候会扬起眉毛,生气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嫁给叠峦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他曾是我爹爹最得意的弟子,我小时候有一天,穿着妈妈新给我做银红撒花小袄跑去书房给爹爹看,恰巧爹爹正拿着他的文章拍案赞道:“此子将来定非凡品!”我的银红撒花小袄配着底下珊瑚色的裙子,是多么相衬,可是爹爹都不肯看我一眼,只是拿着他的文章读着。我生了气,问道:“有状元的文章好么?”小女孩虽不懂什么,但戏总是看过的。戏文里的状元,常常穿了猩红的袍子,在台上神气的站了,咿咿呀呀的唱道:“簪花御宴罢~御街把官夸….”,那是叫人十分神往的。
    记得爹爹当时笑道:“此子得状元若探囊取物!”我撇了撇嘴,道:“爹爹吹牛。我倒要看看是甚么好文章!”爹爹一笑,把我抱在他膝上,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晃着头读那篇文章。突然问我道:“白儿,想不想嫁给状元?”我随口答道:“当然想了,戏文上的状元娘子的衣裳都好看的很。——爹爹,这个字怎么读?”我举起手中文章问道。爹爹把我放下,放声大笑,道:“好,我们家白儿想做状元夫人!”
    我有些恼了,道:“爹爹笑话我,我不依。我告诉妈妈去!”
爹爹摸着胡子止住笑道:“爹爹不笑了,白儿,你若嫁到普通人家,只识的些字便够了。可要做状元夫人,这可不够。才女才堪配状元啊!爹爹从明儿起,亲身教你!”
    我的婚事就在爹爹的笑声中和我的迷惑中定了下来。那一年,叠峦15岁,我8岁。

  八年之后,终于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我出嫁的那天,天气是少见的晴朗,一丝风儿也没有。我穿着厚重而繁复的嫁衣,戴了颤巍巍的珠冠坐在轿子里,想要动一动身子也不敢——妈妈交待过的,坐在花轿上是万不能动的,动一动便要改嫁一次的。我的腿早已是僵了,心里恍恍惚惚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轿子里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那轿外的喧哗听起来也仿佛来自遥远的远方。我到底还是没能做成状元夫人,这不怨叠峦,也并非是爹爹看错了人——朝廷停了科举,这是谁都没有法子的事。可是这也却似乎无违我嫁状元的初衷——爹爹妈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孟家也送来了不菲的聘礼,有那么多的衣裳:青苹色,断肠色,绿杨色,比翼色,晚霞色,燕青色,天玄色,桃红色,玉色,莲肉色,青莲色,银青水墨色,石蓝色…….炫目的颜色,精致的针线,最新的样式。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好看的衣裳要嫁状元的小女孩了。我这是就要出嫁了么?自今而后,要和一个陌生的人朝夕相对,同塌而眠,同桌而食,直到我们中有一个人死去——这太可怕了。可怕?这个词儿一蹦出来,幽灵般的在我的脑子一闪,我怎么会在自己出嫁的花轿里想起这个词儿!我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身子便不由一动。现在想来,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而平等的,可为什么差别竟如此之大,有的人可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有的人却受尽千般苦楚,万种折磨。我叹了口气,向叠峦道:“你看那个女子……,我去给她些吃的。”叠峦向我一笑,道:“路滑,仔细跌了交,还是我去罢。”我一笑,静静地看着叠峦走了过去。宝蓝色竹布长衫,挺拔的背影,洒脱中另有一种温和的气度——我的丈夫真可称得上一个美男子。

      那次祭祀回家时,在我们的童仆之中,多了一个人——便是秦小蝶了。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我和叠峦便把她带回了家,好在孟家也不在乎多一个丫环的。

     我的贴身丫环醉儿带了秦小蝶走来时,我正坐在偏厅里慢慢的品着杯中的女儿茶——这茶初尝清淡的很,但过后却回味无穷,齿颊生香。我轻啜了一口茶,刚抬起头来,看见了眼前的人儿不由一怔——好一个明艳照人的美人儿!此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的从窗棂子透进大厅,她穿着件半旧的淡粉色万字花纹对襟褂子,底下是月白的暗花裤子——这是醉儿的衣裳,可醉儿穿着时绝没有她穿着这么美,她的整个人都仿佛是精雕玉琢般,只站在那里一笑,便觉满室生辉!我心里赞叹着,连茶已凉了都浑然不觉。直到醉儿道:“夫人,夫人!”我一惊,自己不由失笑道:“好俊的人!我都看呆了。”醉儿掩口笑道:“小蝶确实是太好看了,醉儿见到她刚沐浴完时也是吃了一吓,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孟叠峦: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快乐的人,从小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个聪明而好学的孩子,那些在别人眼里枯燥冗长的文章我总能过目不忘,写出来的文章常教人拍案而赞。从小人们就说我有状元之才,蟾宫折桂对我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然而少有人知的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不是这之乎者也圣贤教诲,我想学的,是中国的诗词和洋人的西学!所以,朝廷取消了科举,所有的人都为我惋惜,我却满不在乎,那劳什子八股,不做也罢。西学是多么的神秘奥妙!我沉浸在其中贪婪的学着,那个麦哲伦,竟可以环绕世界一周的,原来不是地圆天方的,原来没有大龟撑着天的,可是我向别人说起这一切时,得到的只是嗤笑与不解。只有阿阮,只有阿阮理解我,愿意聆听我。

      阿阮实在称得上是个好妻子——她的名字叫做“阮梦白”,我却喜欢唤她做“阿阮”,最初她听得我这样唤她时微微一怔,我却执拗的道:“阿阮,阿阮,我偏要唤你“阿阮”!记得当时她正在低头绣着什么,露出了光洁而细腻的后面一段脖子,她只是抬起头来向着我微微一笑,淡淡的道:“随你,你高兴就好。”
说来也怪,明明是我比她大了八岁,我们相处时像个孩子的却总是我,我总是显得毛毛噪噪的,而阿阮,永远只是淡淡地笑着,用温柔的目光望着我,静静的听着我的胡言乱语。我给她讲地球是圆的,她微微诧异着,我给她讲麦哲伦,她专注的听着,有时还会侧着头思考着什么——她说我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要皱眉的,常常劝我改了,我却总是记不住。

      日子平淡而快乐的过着,快乐的人常常不觉得时光的流逝,待到想起来时,往往会惊诧:“咦,什么时候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知不觉间,阿阮嫁给我已是八年了。这八年的时光,仿佛是一忽而过似的。我想,如果没有小蝶儿的出现,我们的日子一定还会这样快乐而平淡的过下去。

    小蝶儿,小蝶儿,唉,她似乎是我命里的克星。她是阿阮发现的,我起初并未在意,只是按着阿阮的意思给她送去了一些吃的——谁会在意一个满身泥垢的乞丐呢?在我把手中的吃的递给小蝶儿时,我看见她那漆黑的眸子里竟对着我射出欣喜的光芒,似乎是她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我一般。我一定是搞错了,这样一个女乞丐,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大概是看到这吃的了罢,我这样想到。

     当阿阮告诉我小蝶儿竟是个绝色美人儿时,我只是不在意的笑笑,然后看着她,戏虐的问道:“有多美?”她笑着吟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纵是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我故意摇摇头,道:“真有这么美么?我看不及某人!”
阿阮疑惑的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样一个美人,是谁,在哪里?”
我递给她一面镜子,得意的笑道:“便在这镜中,不信你自己一看便知。”
阿阮脸儿一红,嗔怪的看了我一眼。窗外是一株高大的白兰树,浓郁的化不开的芳香飘进来。满屋的芳香,我一脸的幸福。

     那个下午,我从商号回来,兴冲冲的走进屋子,便走还边叫道:“阿阮,我回来啦,你可等急了罢!”进了屋子才发觉阿阮在和一个丫头下棋,那丫头背朝着我,却瞧不出是谁。我向她道:“你先下去罢,夫人这里不用你陪了。”

     那丫头答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好一个绝代佳人!柔和的阳光从窗棂子射进来,她整个人都浸在金色的阳光里,她的额头那样光洁,她的眼眸那样灵动而光彩四溢,她的唇那样红润,她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是仙子,是精灵!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正悄悄的看着我,眼波流转之际,让人不由心神俱醉!我痴痴的在那里站着,直到阿阮轻轻的唤我才回过神来。那丫头抿嘴一笑,低头从我身边跑出去了。她走过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香不同于白兰树的香气,也不是任何一种庸俗脂粉香!我正在畅想之际,耳边突然听到阿阮的声音,心里一激灵,方才回过神来。向阿阮看去,她仿佛脸上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只望着我顿了一顿,就又微微笑道:“这么急着回来,又有什么新鲜物事?”

     我愣了一愣,道:“哦,我托人买到了《海国图志》!”我又兴奋起来,“这书是魏源编纂的,大大的有名,里面不只记述了世界上的五大洲,四大洋。还论述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你听这段,“自夷变以来,帷幄所擎划,疆场所经营,非战即款,非款即战,未有专主守者,未有善言其守者。不能守,何以战?!不能守,何以款?以守为战,而后外夷服我调度,是谓以夷款夷;以守为款,而后外夷范我驰驱,是谓以夷款夷。”,还有,“守外洋不如守海口,守海口不如守内海。守远不若守近,守多不若守约,守正不若守奇,守阔不若守狭,守深不若守浅。“

     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是在掩饰着什么,阿阮静静地听着,突然道:“我的头有点痛,要去睡一会。你自己先看罢。”我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感觉,可具体是什么感觉却说不上来……大概,我和阿阮之间微妙的变化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罢。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秦小蝶:
    我是一只狐,你一定不信,我真的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幻化成了人世间最美的美女。我本可早登仙届,可是,我偏不,我已在人间流浪了百年,只因为,我爱他,我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甚至,灰飞烟灭。可是,他却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我与他最初的开始却像白娘子与许仙般的始于千年之前。那时的他,是一个书生。故事很老套,善良的他从猎户的手中救下了我,便种下了我们千年的缘。而后我在山中修炼千年,心中却总有那牵拌。终于有一天,师傅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尘缘未了,唉,且先去了了尘缘罢。”

    山路湿滑,我本可腾云驾雾而去,可是,我不,我要沿着千年前的足迹,重温当日的旧事。前面绿树低矮处,便是当年我遇到他的地方,芳草依旧,人却不再。我立在故地,想起当日之事,不禁莞尔,那个呆头呆脑的书生,不知今世是什么样子?——真真想起来就叫人想笑……又叫人……打心眼儿里怜爱……
月华初上,却又被云儿遮住,山中阴晴不定,这一会工夫竟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雨越来越大了,我却只觉得凉爽,并不想避雨。师傅说的,我在这里等,五月二十八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便是那书生的今生,天色已晚……这情景却有些像千年以前,难为他千年了还是没改了深夜进山的嗜好。只是,当年他是进山赏月,今生,他是来做什么呢?也许他是个迷路的樵夫,也许他是打猎的猎户,也许他……

     我微闭双目,立在一块青石上自在的畅想着,快乐的等待着。等我睁开眼,我就可以看到我想了千年的那个人,然后,他就会爱上我——他当然会爱上我,任何男人见了我的容貌,都会为之痴狂的,不是么?然后,我们就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生活……雨,停了么?我突然觉不到雨滴的落下,雨停了么?耳边却一个炸雷响起,我睁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上多了一把伞。我想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大雨滂沱,闪电如金蛇行空般在云缝间跳跃穿梭,一个白衣僧人为我撑着伞,一脸的平和,似乎这暴雨的肆虐和眼前的丽人都与他无关。他微笑着,我却不由一怔,这世上怎会有人笑得如此温和,却从他的双眸中看不到一点感情呢?

     他为我撑着伞,自己却站在滂沱大雨之中,一会儿的功夫,白衣尽湿。为了等找他,我在人间已有数月,世人见我花容月貌者,无不为之痴狂颠倒,可是,眼前的白衣僧人看着我,也只是那么微微一笑,再没有其他的表情。我心中不禁竟有几分怒意,大凡以容貌自负者,有意无意都把世人的为己痴狂当作理所当然,碰到这么一个无动于衷的,自是有些生气,心里暗暗的想道:“你是傻子么?你是瞎子么?难道你不见我秀发如云,容颜似玉,笑靥如花?不见我体态婀娜,风流婉转,媚眼如丝?”

     很久以后觉梦——哦,他的法号叫做觉梦,他曾无奈的问我为什么总是缠着他,我咯咯一笑,给他讲那千年前的缘,他则无奈的说:“千年以前的事,就让他化为尘与土罢,我不要你报什么恩,我只求你离开我。我是一个僧人,我的所愿不过是清静的潜心礼佛而已。”

     我眼波流转,甜甜的笑道:“可是,现在我还爱上了你。”

    他依旧无奈:“你爱我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僧人。”

    我一怔,是呀,我爱他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么我是真的爱他么?我要报恩,尽可用金银无数来报答,可为什么我独独选择了和当年白娘子一样的方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确然是爱着他的。那么我为什么爱他?这几月来,多少世人为我痴狂,我没有一丝儿动心,为何却独独爱上了眼前这个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瞧的人?或许,或许我爱他只是因为他不爱我。——多么可笑而奇怪的逻辑,可事情确实就是这样。

     我在心里苦笑着,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回答他,我依旧是望着他甜甜的笑道:“因为你生得好看,所以我喜欢你。”

     他苦笑:“女施主莫要取笑小僧了。”

     我依旧媚眼如丝,笑道:“我就是喜欢你的样子,你却又待如何?”

     他怔了一怔,似是在考虑什么,半晌答道:“那么,小僧知道了。”

     我就是喜欢他那副呆呆的样子,当时依旧是看着他甜甜一笑,便不再言语。如果,如果我知道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恐怕我便笑不出来了。

     唉,觉梦,觉梦,西方极乐,诸天神佛,对你真的是那么重要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和尚,释迦牟尼他佛法无边弟子无数,他不认得你这个小和尚!而我,我只有一个你。你总说我佛慈悲,你就不能对我发发慈悲吗?难道我叫你如此厌弃我?以至于,以至于,你为了躲避我,竟然,竟然亲手毁了自己的脸!我那句为了你生得好看只是一句玩笑话呀!

     当我看到那个蒙着脸的你出现在我面前时,当我揭下那面纱时,你对我是怎样的残忍呀!我承认,我怕你那张毁容后的脸,我也不能免俗,我也有嫌丑爱美之心,我只是万丈红尘中一只小小的狐妖而已。
我怕你那张脸,觉梦,可是,我还是爱你。多么矛盾呀,我爱着你,却又怕见到你。

     不,也许,这并不矛盾,我当时这样想。你以为你做得出,我便做不出了么?我后来也会常常想,当我那样做的时候,你的表情是怎样的呢?——那一定有趣的紧,可惜我看不到——因为,我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我只来得及听到你的惊呼声,便晕了过去。

      这不是很好么?我在晕倒的那一刹那想,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就见不到你那可怖的样子,这样,我就可以继续的爱着你。

      觉梦,你一定想不到我会这样做的,就像我绝没有想到你会毁了自己的脸一样。
     当我醒来时,我看到了师傅,——是看到了师傅!我的眼睛好了么?觉梦呢?我探询的望着师傅。师傅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答道:“觉梦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眼睛。”

    我喃喃的道:“他死了么?觉梦死了么?他死了么?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疯狂的问着师傅:“他死前说了什么?他死前说了什么!是你亲手杀了他么?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师傅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是他自己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使你的眼睛复明的。你是灵狐——唯有用人的心,才可使你重见光明!——他已转世去了,你不必如此了!”

     我一怔,对,转世,他已转世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师傅冷冷的道:“你还要再去害他一世么?今生,他是为了你,亲手把刀插进自己胸口的。他本是佛的弟子,今生若好好修行,便可跳出轮回。你害了他的今生,还要去害他的来世么!你还是随着为师好好修炼罢。”

     我叫道:“我不会害他!我欠他的,我要去还!我不要做什么神仙!我才不要!师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转世成了什么人?在哪里?”

     可是,师傅只是摇摇头,不再言语。

      我又到了人间,开始了我的流浪。我流浪了多久?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一个人在煤山上吊自尽时,我便在一边冷冷得看着。不是我的觉梦,纵使是皇帝我也懒得管他!我还看着辫子军和汉人厮杀,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只要找到觉梦!就这样,我的流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看遍花开花落,沧海桑田,却依旧不识我的觉梦。觉梦,你已又历了几世?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你呢?

     在我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希望,师傅,我知道师傅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我,师傅不会不管我的——我这样子辛苦的找,一定会让他心软的。师傅,你为什么还没有感动?师傅,难道我受的苦还不够么?师傅,求你给我提示,求你……
我日夜祈祷着,祈求着,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终于我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叹息声,“师傅!”我欣喜的叫道。

      师傅的声音空洞而遥远:“三日之后,清明佳节,你去城西墓地扮作乞丐,那个可怜你的人,便是觉梦的今生了。唉,我这样做,怕是又害了你和觉梦……连累我也不能早登仙界。”

     我欢快的道:“师傅,我的好师傅!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等我报答了觉梦的今生,我定会好好的孝敬师傅,潜心修行!”

     师傅叹道:“唉,觉梦前生为你掏心而死,无论历经几世胸口都会有一个小小的胎记,——为师法力有限,也只能算出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的心快乐的都要跳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欣喜呀!你可曾尝试过凄风冷雨,山穷水尽濒于绝望而又突然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欣喜么?如果你经历过,那么你就能体会到我的感觉。

    我终于盼到了那一天,那个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日子,在蒙蒙细雨中,我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向我走来,向我走来,百年的流浪就只为了这一刻,我定定的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我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我终于……找到他了……觉梦……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孟叠峦:

    爱一个人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你喜欢一个人的性情才学,或是她的相貌,这都可以成为爱上一个人的理由,只是后者往往被人鄙薄。其实你是无法把一个个具体的因素从一个人的身上分离出来的,在我看来这些理由都是一样的,性情才学也好,相貌也好。——这些话有些不知所云,我想说的是,我爱上了小蝶儿。

     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无力反抗自己。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小蝶儿。也许我真的是个庸俗的人,我甚至一点都不了解她,我爱他绝世的容貌。我爱她“晚妆初了明肌雪”,我爱她“轻颦双黛螺”,我爱她“宜嗔宜喜”。

     当然,我也爱阿阮,八年的朝夕相对相濡以沫让我们默契的天衣无缝,彼此熟悉的就像对方的一部分。凭着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可通晓对方的心意。我无法背弃这样一个阿阮。她就像是我自己一样。我也无法舍弃小蝶儿。如果说我对阿阮的感觉是依恋的话,那么我对小蝶儿便是迷恋。

      我想,也许,也许我可以同时拥有她们。我知道我这样想有些卑鄙。婚后八年她不曾生育,爹爹数次要我纳妾,都被我拒绝。我曾慷慨激昂的对阿阮讲述西方的一夫一妻,还曾望着她的眼眸说:“阿阮,你放心。我永不负你!”——言犹在耳,我却要背叛了么?可是,可是,阿阮, 小蝶儿,小蝶儿, 阿阮,小蝶儿。

      小蝶儿真是个可人儿,她爱我,我知道——尽管我不知道她爱我什么。可是我真地看得出她看我时眼眸中的热情像火一样。我的小蝶儿。我控制不了自己——有时候男人真的是很悲哀的,我的大脑在告诫我:“不要,不要背叛 阿阮。”可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迎向她。和小蝶儿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痛苦与幸福的边缘挣扎。小蝶儿总会用双眼热切的望着我,轻轻的在我耳边说:“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我想,我该给她一个名份,我不能再让她每日列于仆婢队中。我的小蝶儿。
我肯纳妾,爹爹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我该怎样和阿阮说呢?我在阿阮的房外徘徊了好久。我始终还是无法面对她,也许,我只是不能面对自己——只不过在见不到阿阮时我可以刻意的不去想这个问题。月移西廊,晚风微凉。我依旧立在回廊上,终于,我听到了一声叹息,那个熟悉的声音幽幽的道:“你在外面好久了罢!怎的还不进来。”

     我看着阿阮——她也一定从别的仆婢那里听到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教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一阵晚风袭来,湘帘微动,她定定的看着我,却微微一笑:“这好几天了也不见你的人影,又有什么新鲜物事么?”
我愣了一下,阿阮低了头拿着镏金小剪子剪那烛花儿,哔哔剥剥的。我缓缓道:“阿阮,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我看到阿阮拿着小金剪子的手抖了一下,那蜡烛便突的闪了一下。
    “什么事?”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儿颤动。
    我缓缓道:“小蝶儿。。。。。小蝶儿的事………我,我……”我感觉到自己鼓起的勇气在一点一点的缩减……我突然犹豫起来。阿阮却突然望着我微微一笑:“你想纳她为妾?”

      我点了点头,忙又补充道:“如果你不……”
     阿阮依旧是淡淡的笑,道:“三从四德,我还是知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是知道的。”
     我冲口而出,道:“阿阮,我绝不负你!”
    阿阮只是一笑,道:“只怕你已经负了……算了,你本不必来和我说这些的,……只要你高兴……就好……日子可选好了没有?公爹那里说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还是我去说罢——好歹也给我落下个贤良的名儿。”

     她自始至终是笑着的,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我的心里突然很疼很疼,突然之间,小蝶儿,名份,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只是不要我的阿软伤心!我真想大声道:“阿阮,我不纳什么妾!我只要你!”可是,小蝶儿的艳影在我的眼前飘过,我只是嘴唇动了一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28: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阮梦白:
    在秦小蝶最初的展露了她绝代的风华时,醉儿就曾善意的提醒我莫要教她“勾了少爷的魂去”。我只是淡淡的一笑。如果我全心爱着的丈夫要用我处处提防才能对我忠贞的话,那么我宁可不要!

      
何况,有些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哪怕,你是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的……就像那个下午叠峦初遇秦小蝶时,我的心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叠峦用那样的眼神望着秦小蝶,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从来没有。
外貌本就是惊艳的来处。所以像秦小蝶这样美到了极致的女子常常会叫人惊艳的。叠峦不是圣人神仙,他只是世俗凡间的一个普通男子,那个下午,我看着他呆呆的望着秦小蝶,我就知道了。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爱可以跳出俗套的,可是却不如我愿的跌进了一个最俗的俗套。

     不是么?主妇不孕,丈夫为延续香烟纳妾,而且是在婚后八年才有此念——在别人眼中,叠峦对我仁至义尽。可是我和叠峦心里都明白,我们的过去一去不复返了。曾经我们都以为与众不同的感情在秦小蝶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而不堪一击。

     窗外西风冷透纱,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渐渐的雨大了,渐渐的又停了,我呆呆的立在窗前,看着滴水檐上的水滴落在青石台阶上,一声声,一滴滴,飞花溅玉!

     这是叠峦纳妾的第三天罢。我是在等着他么?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可笑的怨妇么!不!我也有我的骄傲!

    我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小腹,我知道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那是我和叠峦的孩子。是的,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我在一月之前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在叠峦见到秦小蝶的那个下午,我原本打算那天告诉他的。我想如果叠峦知道他快做爹爹了,一定会高兴得像个小孩子。那个下午,我本来是满怀着幸福在等着我的丈夫的,可是,我却等到了我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痴迷的目光,我太了解他了。就在那一刹那,我改变了主意——我先不要告诉他,我不愿孩子成为感情天平上的筹码,我只要他单纯的凭着感情选择。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傻?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是我太高看了我们的感情么?也许世间本就没有那种感情,也许上天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是我爱得太贪婪了么?

     佛经上说求不得是人生八苦之一,可是,求不得毕竟是从没有得到过,没有得到过就不会尝到失去的滋味。最怕的是曾经以为拥有了,而实际上,却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我不恨秦小蝶,真的,我不恨她。我恨的是那个和我信誓旦旦的孟叠峦,恨的是我那个背信的丈夫,恨的是那个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阿阮,你放心,我永不负你”的人。

     可是,我又是为什么恨他呢?因为我爱他么?不,我已不再爱他。我绝不会再去爱一个背弃了我的人!可是。如果我不再爱他,一个我不爱的人爱上了别的女子,我为什么要恨呢?

     刹那间,如电光火石。这世间,有什么是真?又有什么是假呢?镜里恩情,转眼即逝。即便是我们自己,又能在这个时间存活多久呢?妄执又有什么意思?除了父母亲情,这世上本就一无可恋。也许连父母亲情也无可恋,只是我还不能尽悟罢了。

     可是,这世上若一无所恋的话,我们又为什么生而为人呢?人生一世,却又是为什么而活呢?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世上受这苦呢?如果我们不在这世上,却又会到哪里去呢?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孟叠峦:

     在我纳小蝶儿为妾的第四天,阿阮告诉我她有了身孕。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平和。我知道我伤她已太深,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也许,不,我几乎可以肯定,在我纳小蝶儿为妾前她便已是知道了的,只是,她不想让孩子作为筹码,她想让我只凭着对她或是小蝶儿单纯的感情来选择。——阿阮,是我负了你,也许咱们的爱情观是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真的是我负了你。
自阿阮告知我她有了身孕后,便一直有了借口不再亲近我。爹爹欣喜之余,也下了严令命我不得违逆阿阮的意思。

    我想说的是,我觉得阿阮有些不一样了。我的意思不是说她还在生我的气——那样我也不会觉得不正常了。

    在别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温婉平和的女子。只有我知道,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似乎更多了几分超脱,对,就是超脱!

    是因为她要做母亲了么?我问自己。然而却没有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阮的产期越来越近了——她索性连见也不见我了。

    小蝶儿对我来说也越来越像一个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是紧紧地抱着我,好像一松手,我就会不见似的。她常常说着我不懂的话,有时候还会在睡梦中很惶恐的问:“你到底是不是觉梦?你是不是觉梦!”或者是大喊“不会的,师傅不会骗我的。”醒来以后就很紧张的抚着我胸前的一个小小的伤疤,像在确认什么。

    最初的狂热褪去,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情,比如,小蝶儿她的出身来历,她的过去,我坚信,她一定有她的故事,否则没有理由一个这么美的女孩子会沦为在墓地乞食的乞丐的。当我问她这些问题时,她只是甜甜一笑,然后轻轻抚着我胸前的那个疤痕,目光中满是怜爱。我笑道:“这是小时候淘气留下的,早已不疼了。”她却突然脸色一变,如花般娇艳的脸儿满是惊讶与愤怒——只是我不知道她那愤怒来源于何。她厉声问道:“这不是你出生时带来的胎记么?”

    我一怔,道:“不是呀,这是小时候留下的疤痕……”我的话还没说完,小蝶儿却猛地从我的怀中挣脱,疯狂的喊道:“这不是胎记!!这不是胎记!”

    我怔怔的道:“这个疤痕很淡了,的确有些像胎记——可这有关系吗?”

    小蝶儿叫道:“当然有关系!——我问你,清明节那天,你为什么要给我去送吃的!你是怎么发现的我?!!!”

    我吃惊的看着她,这个柔顺如猫的艳丽女子也会如此狂暴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想我会永生的记着这一天的,因为,在这一天……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也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与疑惑,而这些谜团,一直到我老了,然后死了都没有弄明白……

     我只记得当我告诉小蝶儿那天是阿阮最先发现了她,我是因雨后路滑替阿阮给她送吃的时,她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后来我也一直在奇怪,小蝶儿是怎么知道阿阮的胸口有一个胎记的。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3 20:33: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阮梦白:

     我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隆起来,我知道一个生命正在里面孕育。这种感觉真得很奇妙。生命便是这样在神佛的操控下一次次轮回的么?
八个月了,他在肚子里有感觉了么?他会思考了么?他的前世和我结了怎样的缘?其实我问这么多为什么,又有谁能解答呢?天地造化,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世人。我能做的,只有接受。接受上天为我安排的一切,或幸福,或悲苦——既然一切是空,再挣扎再反抗再不甘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也许你我的一辈子不过是神眼中的一出戏,再如何,也只不过是一出戏而已,也许伤心些的倒教人更容易记住。

      我缓缓站起身来,在一个金漆点翠的笑弥勒佛像前上了一柱清香。我在乞今生么?今生已如此,即便叠峦回头,难道我还能一如从前么?我在乞来世么?乞求我的来世赶上一出热闹的戏文么?可笑,真正可笑!

     我定定看着那笑嘻嘻的佛像,问:“告诉我,你在笑什么?是怎样的一出戏,教你笑成了这个样子?”

    醉儿端了参茶上来,道:“夫人,站了半天了,坐下歇歇罢。小心身子。”
我这才猛觉脚已僵了,这感觉,真得很熟悉,倒像,倒像我出嫁那天,坐在轿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坐僵了脚。

    醉儿小心的道:“夫人,昨天少爷又来过了,依奴婢见,您,您还是见见他罢。”
    “叠峦?”我喃喃道:“我不是已经大彻大悟了么?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心里还是会一痛?”

    醉儿没有听清,问道:“夫人,您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道:“我……”这时,我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袭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咣当”,是醉儿把参茶失手打落了么?我只听到醉儿害怕的喊道:“血,血,夫人,你……流血了!——我去告诉少爷——我去找大夫!”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软了下去,血在不停的往外涌,低头一看,裙子已被血浸湿了一大片,裙子,珊瑚色的裙子,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穿着妈妈给我新做的银红撒花小袄,配着珊瑚色的裙子,一蹦一跳的跑去给爹爹看的情景来,那时候真的是很快乐,什么也不想,只要有好看的衣服穿我就会很高兴。现在,现在,我抽搐了一下,让自己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真的好痛呀,我是要生了么?不是怀胎十月么?似乎,似乎,还不到呢。痛,痛,血已经洇透了裙子,地上也满是惊心的暗红色,这血,这血都是我流出来的么?怪不得这么痛。我只觉得恍惚起来,我的身子在动,是丫鬟们进来把我抬到床上了么?手忙脚乱的。呵呵,平素是我怕烦,身边只留醉儿一个的。这感觉,现在这感觉真的好怪,就像,就像我不是我了一样,这同仿佛也是别人的。我感到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丫鬟们慌乱的跑进跑出。——只是,只是床上怎么还有一个我?那个我静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我是死了么?我突然觉得身子轻便了很多,低头一看,肚子没有了,不对!这不是!我的身上怎么穿着白色的僧衣?我,我怎么成了一个和尚!突然,我听到外面一声撕心彻肺的喊声:“觉梦!”

      我一怔,好熟悉的名字,仿佛,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我苦苦的思索着,刹那间,如电光火石,一世世,一幕幕,千年以来的种种在我的脑中飞快的闪过。是小蝶么?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我看着那个从门口飞奔而入的丽影,唇畔淡淡一笑。突然这时一个声音向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是谁?是谁在向我说话?我扭头四顾,竟是那尊佛像,那尊佛像向我笑道:“你本是我座前的弟子,因对佛祖不恭,佛祖罚你下凡历经数世,直到你自己想得起前世今生方准你跳出轮回重回西方极乐。呵呵,你历经十三世,有九世为僧,没想到今生转为女子时竟顿悟!随为师重回极乐去吧。”

      我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小蝶哭喊着觉梦,疯狂的晃着我的身子——哦,是阮梦白的身子,叠峦悲痛的立在床边喃喃自语着什么。我的心里平静如水,真好,我都想起来了。真好,我要做那看戏的人了。看戏真好,虽然有时也会入戏很深,随着戏中人而喜怒哀乐,然而终究戏对看戏的人只不过是戏而已。戏散了,就什么都没了。

秦小蝶:

     我又一次的错过了他,觉梦。我又一次的错过了他!我仰问苍天:“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为何要和我这个小小的狐妖过不去!”
我头也不回的从孟叠峦的身边走过,听着他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可我看也不看他一眼,觉梦,我的觉梦,我要去找你,今生已了,还有来生。生生世世,我跟定了你。

    师傅不再告诉我任何觉梦的信息——他再泄露天机的话,晚年的修行就毁于一旦了。没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一定可以让我等到觉梦的,一定可以的。

    我来到了地府,孟婆真得很好说话,她答应让我给她帮忙。我每天在一个大锅里煮好孟婆汤,然后帮着孟婆把汤分给要去投胎的鬼魂。我亲手把汤递给每一个鬼魂,我仔细的辨认着,等着我的觉梦。——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连孟叠峦都来到了我的面前——他认出了我,激动得叫着我的名字。我只是递给他一碗汤,便紧张的望向下一个鬼魂。不管怎样,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我终究会等到他的,不是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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