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麓自卑—湖南大学最具潜力的校园传媒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3722|回复: 57

[舞文弄墨] 【长篇小说·非常】王女高阳<z>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5-8-27 22:43: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我出生的那一年,父亲即位登基成了大唐的皇帝,史称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次年便改年号为贞观,即贞观元年。

  对于刚刚登基便得了我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公主,父王表现了异常的欣喜和疼爱,封我为高阳公主。

  我始终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叫什么名字,曾经被封为什么妃,这一切我一概不知道。她生了我之后,体质迅速的衰弱下去,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被一下子带到了冬天似的,还没来得及鲜艳就衰老的死去了。我想母亲一定是极柔弱温顺的,所以才肯默默的追随父王那么久,一直到死也没有半点名份。

  父王肯定也同我一样不知道母亲的名字,我是不知道,他却是不记得,他可以记得刘武周,窦建德,记得魏征,房玄龄,甚至是某一位曾经替他效过汗马功劳的将士的名字,可他却绝对不会记得我母亲的名字,对于父王来说,母亲就像夏日池塘里的莲花一般,幽幽的散发着香气,点缀了一个明媚的夏天之后就安然枯萎了。

  我的母亲在父王的生命里只是一个温暖明媚的经过,转瞬而逝,不值得纪念。

  我小的时候,曾经想像过母亲是一只纤瘦细弱的小猫,总是怯怯的躲在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层层厚重的宫帏之后,真是瘦弱啊,她发出的声音婉转哀怨,她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柔情,在夜里,她轻轻的躲在我的床帐后面偷偷的注视着我,注视着这座华丽的宫殿,还有宫殿里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我的父王,母亲的眼里他一定是英武不凡的,一定是。

  关于母亲的想像我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个幽幽泛着蓝色光芒的宫帏深处里的小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的母后,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是一个端庄美丽的过份的女人,她生的……怎么说呢?她是那样一个人,是让我见到之后就想立即跪拜不停磕头的女人,就像是住在云端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她不像一个母亲,她……甚至不像一个女人。

  其实长孙皇后是一个极有政治手腕的女人,听说当年父王还未登上王位时,父王为与宫庭后妃搞好关系,必须要有来往交游,从而可以私授贿赂,而这一切都是长孙皇后亲自出马,想想那些后妃恃宠而骄,哪一个是好惹的?而长孙皇后所做之事无非是阿谀奉承,这样的低三下四,只是因为深爱父王罢了。

  有时,我是如此的同情她,她对于父王的爱实在是低到了尘埃里,虽然是她是皇后,虽然父王如此的敬爱她,可是我还是要同情她,对于爱,若是不能独自占有,那么不如杀了他。
  贵为皇后也仍然要卑微的和许多女人一起拥有父王,这是我无法想像的悲哀。

  我总是在想,如果长孙皇后不是长孙无忌的妹妹的话,她会更幸福。要知道,长孙无忌是那样一个留着小胡子坏心眼儿的老头儿啊。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岁那年的秋天对于我来说无疑是特别的,那年的雾气总是很重,还没到晚上就觉得外面一片苍茫,雾水将锦被打湿,裹在身上潮潮的,叫人难以入睡,关于那只猫的幻想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总是叫宫女到床帐后面去找那只猫。我指着层层叠叠飘来飘去的宫帐喊“在那儿!就在那儿!那有一只泛着蓝色光芒的猫。很瘦弱的那一只!”

  那些半夜里被叫起来的宫女只能穿着长裙,光着脚笨拙的在我面前跑来跑去,去捉一只她们看不见的猫,是的,除了我,她们谁都看不见那只猫,那是我的母亲,我那不知名姓的母亲。

  这样闹了没有多久,我就感觉到了厌倦,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追到那只猫,所以我决定自己去。
  我顺着那团幽幽的蓝光一路小跑,我想正是因为我追的是这只猫。所以那些宫女才会看不见我,她们才不会大嚷大叫着说“公主不可以出去,公主不可以……”

  我跟着那蓝色的猫来到了掖庭宫的墙边,那是些低级宫女住的地方,我不喜欢这里,那种幽幽的蓝光在这里一闪即逝,像蜡烛上的火焰一般,“啪”的一下就灭了,四周一片死寂。
  掖庭宫像弥漫着尸臭的坟地,亘古不变的一潭死水,墓气沉沉。

  我漫步在这寂静的宫墙之外,忽然空气中传来一丝丝微弱的哭泣声,那种凄婉悲哀像一条一条妖娆的细丝,不停的缠着我,拉着我要我跟着过去,我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我知道那是我的母亲,我知道。

  这是一座破旧的房屋,到处都是蜘蛛网,我听见老鼠在吱吱的叫,这间屋子就像是一条通往死亡坟墓的道路,我有一个直觉,只要我打开这扇门,我这一生就别想过的快乐。

  门吱呀呀的自己开了,我来不及后悔,来不及转身逃去,我什么都来不及。因为我已经不由自主的走进去——里面坐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婆,她的容貌甚是姣美,可是那张脸却跟她那垂垂老矣的白发丝毫没有相衬之处。只见她那已经枯萎了的手臂正在转着一个轮子一样的东西,从那里面出来一些丝一般的东西。

  我问她,你在干什么?
  纺线。
  纺线是什么?
  你不是这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不想告诉她我是高阳公主,我就问,你是谁?
  呵呵,我是谁?我是谁都无所谓。老太婆像是画太极般的一圈一圈的纺着线,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坐在这里几千年了。
  哼,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你是谁的!我转身就跑,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能带入我进入不幸的陷阱,是的,陷阱。

  后来,我逼问宫女,她们说那老太婆是我的伯父建成的妃子。
  我的伯父哪去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那个宫女正在给我梳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的声音怪怪的。
  回公主的话……您的伯父他……他已经去世了?
  他是怎么死的。
  ……奴婢也不太清楚。

  晚上我循着原路又去找那个老妃子,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还知道你住的地方叫冷宫。
  她说,哦,你全知道了?那你知道你的伯父建成是怎么死的么?
  我哑口无言,那个该死的宫女没有告诉我。我说,还能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呗。

  老妃子像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病死的?哈哈,建成是病死的?哈哈,你真逗。
  我有些恼羞成怒,我说,有什么好笑的?他不是病死的,难道还是被人杀的?

  笑声到这里嘎然而止,没错,他就是被人杀死的!
  谁?谁敢杀大唐天子的哥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老妃子的声音突然恐怖起来。
  谁?李世民!他就是在玄武门把他的哥哥建成给杀了!他不只杀了建成,还杀了建成的五个儿子!
  你胡说!你胡说!我的父王怎么可能那么残忍的弑兄?
  我怎么胡说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我能被送到这样的冷宫么?
  你就是胡说!我一步一步的后退着,猛的!我转身逃了。

  我在黑夜里飞速的奔跑着,可是,我知道我再也逃不掉了,那老妃子纺车上的丝线已经蜿蜒着漫上了我的脚,我的身,我被彻底的给缠住了,大概,这就是作茧自缚罢?
  如果我没有去追逐臆想中那幽灵般的猫该有多好?

  其实,我已经相信那个老妃子的话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没有人提起我的伯父建成,为什么宫女要支支吾吾的回答,为什么我总是睡不安稳……

  后来,陆陆续续的,我从宫人的支言片语中知道了那黑色的一年里的玄武门事变,知道了我的父王是如何淌着亲人的血河一步一步登上皇位的。

  宫女们遮遮掩掩的躲在纱帐后面,宫帏之外窍窍私语的陈年旧事顺着夜风钻进床帐,我只觉得这些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像漫天飞舞的灰色纸屑,它仿佛总是在我的眼前,金蛇般的狂舞着,最后黑压压的落下来,将我深深埋葬。

  玄武门事变,原来我是这么出生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夜晚像是一场恶梦一般的压在我的心上,那是一块黑色的胎记,原来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的父王亲手杀死了他的哥哥,我的伯父!只是因为皇位,只是因为他想做皇帝。
  我觉得这是上天在跟我开一个玩笑,关于生命的玩笑,原来我是从那涓涓细流永不干枯的生命之河里捞出来的一团罪孽,一团黑色的罪肉。

  玄武门成了我心上的一个疑惑,我总是觉得那个玄武门应该是红色的,即使已经过去八年,它也仍然是血红色的,那应该仍然是一片血海,那的城门,那的石墙都应该是血色的——我伯父的血。

  我向父王提出要求“我想去看看玄武门。”
  父王皱起了眉,半晌没有说话。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想去那?”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那玄武门是红色的,所以我想去看看。”我不知道这个谎撒的对不对,我期期艾艾的说着,不敢抬头去望父王。
  只见眼前的裙裾一晃,父王拂袖转身,那饰有珠翠的鞋子渐行渐远,他生气了。

  没过几天,冷宫里死了一个人,是那个老太婆,人家说她是有福之人,寿终正寝,可是我知道这都是假话,是父王赐给那个老妃子一杯毒酒,她是被毒死的。
  我始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曾经被封过什么什么妃,我的生命中又出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我的床帐之后又出了一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猫。

  原来父王不只是父王,他还是一朝君主,只要他想,即使是身为他亲生女儿的我也一样要死!他杀我会像杀我的伯父建成一般,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

  那年冬天,长安下了一场暴雪,次日天晴,父王领着王子和公主们登上玄武门赏雪,我终于知道其实玄武门上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满眼望去,不过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干净。

  后来,我发明了一种游戏,我叫宫女去翻那高高的朱红色的宫墙,只要谁能顺利的爬到墙的顶端,我就赏她一枚翡翠指环,若是有谁能顺利的翻过宫墙,我就赏她一只纯金的镯子。

  我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遥望着宫女们一个个拖沓着长裙费力的往墙上爬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其实,最想翻过那堵墙的人是我,我不止一次的想自己亲自去翻墙,可是我知道那些宫女会大呼小叫地喊“公主,您不能爬墙,公主,您不能……那样仪态就不雅观了……”

  我只能坐在远处,看着她们代替着我翻越那道我自己无法越过的又高又深的宫墙,是的,我没有翅膀,我无法越过。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贞观十年六月,长孙皇后病逝了,享年三十六岁。

  长孙皇后的一生只是为了她爱的那个男人——我的父王而活着的。
  当时的葬礼风俗是上自勋戚下至士庶都风行厚葬,父王为此曾颁布诏令严格加以制止,而她做了一世皇后,也终究没有越过谨小慎微四个字,临终遗言竟是“妾生既无益于时,今死不可厚费……俭薄送终,则是不忘妾也。”这样低低的流着泪,只是哀恳的请求薄葬,只是要为了父王的政策能够实行而亲自作出表率,她的爱竟然可以这么低!我难以想像。

  长孙皇后的死在一定程度上给父王带来严重的打击,本来我是很同情长孙皇后的,但是看见父王这样悲伤难过,我由不得从心底里的恨!
  为什么他不能如此待我的母亲?我今年已经十岁了,却从来没有从他的嘴里听过一句怀念我母亲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亲生母亲的名字!

  皇后的葬礼仿佛办了许久许久,至少有半年,从我眼前飘过都是苍白如雪的孝服,宫女们个个不施粉黛,哀怨的像只鬼魂。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在怨什么,她们是在伤心自己的命啊,白头宫娥才是她们最终的命运,和长孙皇后相比起来,她们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哀怨?

  在那苍白的日子里,我最常去的是三哥李恪的寝宫,李恪是父王的第三个皇子,生得英俊潇洒,又是文武双全,不过,我最喜欢的却是他的娘亲——杨妃。
  每次我去杨妃那儿,她都会端出一大堆好吃的糕点,什么水晶龙凤糕,玉露团,红绫馅饼,鹿肉煎酪……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只要在她宫里见到的就都是能让人流口水的精致点心。

  杨妃,前朝隋炀帝的女儿,本来是一位公主,可后来改朝换代成了我们大唐,她不仅从公主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下来,而且还要时时面对文武百官的诟病,被父王视为异类。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王始终不太喜欢三哥李恪。

  我是极喜欢杨妃的,我觉得她像我的母亲,虽然我并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但感觉上母亲就应该是她这个样子的,一把杨柳细腰,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杨妃总是喜欢低着头,让人感觉非常谦卑,有的时候,我会把她跟我床帐后面那些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猫幽灵混在一起,是的,杨妃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无声无息的温柔娇媚。

  每次我要走了的时候,她就会浅笑盈盈的说,公主要常来看我啊。那样娇弱的倚在门前向我告别,我闭着眼睛想像着,她就是我的母亲,是的,她就应该是我的母亲。
  母亲啊,这是我的一个梦。

  同一年的九月份,波斯向我大唐进献一头雄狮。

  我拉着三哥李恪去看新鲜。那头金毛狮子被关在一只庞大的铁笼里,它昂首孤傲的在笼子里一圈一圈的绕着走,三哥扔进去一只活鸡,狮子缓缓的抬眼瞧了一下,理都不理的掉头走了。
  我看的只觉得悲凉,那不过是一头困兽,曾经的山林之王现在只能绕着这铁笼子一圈一圈的转,跟这宫庭里的人一模一样,都是被囚禁着无法出去。

  我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来到铁笼门前,我对那头困兽说“我现在把笼门打开,放你出去,但你不能吃我,行不行?”
  奇怪的很,那头雄狮仿佛能听懂我稚嫩的话语,竟然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二话不说,便偷偷打开笼门,“你走罢,回自己的森林里去。”
  说完,我就偷偷的潜回自己的寝宫了。
  我确信它已经得到了自由。

  下午在我对镜梳妆的时候,我听见那些宫女议论纷纷,说那头狮子不知怎么的从铁笼子里逃了出来,扑杀了一个太监,后来被赶来的士兵乱箭射死。

  那些宫女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瑟瑟发抖,我看着她们的身体瑟瑟发抖……不!也许我的记忆有些混乱,那些宫女其实并没有发抖,她们没有理由发抖,我凝视着面前铜镜里的那张脸,它不停的在抖,快速的一下一下的抖动着,在泛黄的镜面里抖的变了形,只是无规律的抖着,然后有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我觉得那泪珠就像雪球从峰峦叠嶂的山上滚下来一样,一波三折的颠着,尽管其实我从没见过雪山。

  我只记得我飞奔了出去,转过长廊,绕过父王的书房,穿过许许多多我叫不上名的宫殿……
  当我再次来到那头困兽的面前,它已经只剩下那被砍下来的头颅了,不知为什么,那金色的毛发像人老了似的变的花白,毛须上沾染着浓烈的血迹,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呆在那里,良久,三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声音泰然的说“它死了。”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想到它会成了这样!我没想到!
  “别哭了,高阳,这不是你的错。”三哥抚着我的肩轻声安慰,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三哥会晓得狮子是我放出去的,我始终不知道。
  或许,那天三哥也曾经想过要放那头困兽走罢?

  这年我终于明白,想要离开宫庭的唯一合法途径就是死!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印象中的父王十分爱好围猎,几乎每年都要带着他的王子公主们一起出去狩猎。
  贞观十一年十月,父王带着我们去东都洛阳苑狩猎。

  洛阳苑在东都城西,周围有一百二十六里,是个规模巨大的狩猎场。
  记得那次,父王意气风发的与侍从驰马于野兽群中,忽然一头雄野猪兽性大发,直扑父王马前,负责在一旁陪猎的吏部尚书唐俭吓的赶紧翻身下马,与野猪格斗。

  只见父王不惊不躁,从容不迫的拔出佩剑去刺杀野猪,复转身向唐俭笑道“天策长使,难道你忘了当年天策上将是如何击退敌军的么?这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武德年间,父王被任为天策上将,而唐俭正是追随父王驰杀于敌将之中的天策长史,时隔十五年,父王仍然是英姿勃勃,豪气干云。

  这次的狩猎,父王算是颇为尽兴,但也是亦忧亦喜,忧的是太子承乾的骑术与剑术没有半点进步,喜的却是三皇子李恪文武双全,极似父王当年的英姿。

  太子承乾那张阴郁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像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具,我仅仅是从他微微低下的头来判断他的神情是忧郁的,我转头望向三哥李恪,只见他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年仅十一岁的我,望着这场暗涌着的争宠斗争,只是不甚了了。

  为什么太子承乾要那么忧郁?为什么三哥李恪那次会如此兴奋?关于皇位,我还太不明白。

  夜里父王大设宴席,犒赏将士。
  宴席的菜式十分丰富,羊肝包子鹅、八仙盘花、乳酿凤凰胎、剪云析鱼羹、金丸玉叶脍,另有朱象髓、白猩唇、驼峰炙等名贵精肴。

  在熊熊火光下,一群胡服舞姬正疯狂的舞动着,西域特有的妖娆乐曲弥漫于杯盏之间,那鼓声仿佛是活的,忽徐忽急,忽远忽近雨点般似的动了起来,当中的歌伎或踊或跃,乍动乍静,只管将胳膊扭过来弯过去,仿佛折了一般,那眼神妩媚灵动,姣美的面容在火光中乍隐乍现,不停扭动的腰肢就好似一条蛇般灵活。

  宴席上的人是如痴如醉,我只看见不停的有人将酒碰洒进菜里,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这鼓声,只觉得心里燥了起来,那女人疯狂的舞姿让人不安,那乐曲仿佛像蛇一般,在我的怀里蜿蜒扭动。

  当所有的人都在舞姬那妖娆的舞姿中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我偷偷的溜下席来,那些该死的宫女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偷偷喝酒了,现在居然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我一个人漫无目地的在这座行宫中穿行,或明或暗的灯光从远处弥漫过来,总是有些不知名的什么东西的影子一下子跳到我的头上去,在我身旁的墙上舞来舞去。

  我越走越急,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那些该死的奴才!看我怎么罚她们!为了喝酒竟然连自己的主子也不管了。

  突然,我驻足不前,停在了一扇虚掩着的房门外,我认出来这是太子承乾的寝宫,我轻轻的推门想进去问他怎么才能回自己的屋子,门无声无息的滑开,整个房间都是红色的,十几支红烛的火苗在房间里跳跃着,跳跃着,对面墙上伏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我惊的呆了,没法将视线从那两个散发着汗水交缠在一起的人身上移开。

  那是两条如胶似漆的银色鳝鱼,它们仿佛忘却人间烦恼,只顾眼前的纠缠着,纠缠着,一颗颗滚圆的汗珠缀在银白色的脊背上,晶莹闪光,两个人在不停的蠕动着,呻吟着……
  我只觉得后背一直在冒冷汗,那西域舞曲又妖娆的穿过层层殿宇钻进我的耳朵,蛇一般的缠绵润滑,在我的心里扭动着,扭动着……

  终于,那个伏在太子身下的人,将脸转了出来——

  啊!我知道他是谁!
  他是承乾的贴身小太监称心!

  我几乎惊讶的叫出声来,可是我没法叫出来了,我的嘴被一只厚大的手给捂住了,是三哥李恪,他缓缓的向我摇着头,叫我不要声张。

  只听称心问太子承乾“今天你又为什么不高兴了?”声音妩媚异常,不知道的人听见了一定以为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妃子在问话。
  房间太静了,不只是称心在等待,我和三哥李恪也在等待回答。只是……承乾他一言未发。

  称心用手抚住承乾的脸娇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烦心……皇上……他太强了。”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承乾立刻用手捂住称心的嘴,敬惕的向四周望去。

  三哥急忙拽住我避到一旁。
  我的父王?……他太强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也想不透称心的话,可是很明显的,这句话说中了太子承乾的心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转头望着三哥的脸,显然他也懂那句话的意思,“皇上……太强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高阳,今天晚上的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知道么?”三哥把我送回去的时候仔细的嘱咐我。
  “嗯。”虽然我还不太明白,可是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那个夜晚,我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那两条银色膳鱼伴着妖娆乐曲紧密交缠的身影舞动在我的梦境之中,我只觉得口干舌臊,大概,我是发寒热了罢?

  第二天早上,父王突然传令要我们赶回长安,说是父王在夜里突然染上风寒,身体不适所以要回去养病。可是其他人却沸沸扬扬的说着这次的突然回朝是因为太子承乾惹怒了皇上。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5: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两眼发直的看着那些宫女在帏帐之中跑来跑去的收拾行装,明明就只有我和三哥两个人看到那件事,我又没有说出去,那么是谁告诉了父王?

  我没有说,太子和称心总不会是自己说出去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哥李恪了。
  对于这样明争暗斗肮脏龌龊的宫庭生活,我开始彻底的厌烦了。

  记忆中这是父王最后一次带着我们出来狩猎,从那次以后他的健康状况开始极速下滑。

  六

  那次的围猎使父王与太子承乾之间产生了严重的隔阂——因为父王下旨处死了承乾心爱的太监称心。
  自称心死去那日开始,太子便常常托病不肯上朝,还在寝宫之内为称心单独设置了一个房间,悬挂称心的肖像,早晚祭奠,思念不已,又在宫中苑内为称心树坟立碑。父王知道之后更加生气,从此便常常暗示众臣想要废掉太子。

  在深宫内苑荒芜凄凉的月色下,我总是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从太子寝宫传来,如泣如诉的让人好不伤心,我可以想像着太子阴郁的脸上满是泪水,凄咽的发出兽一般的嚎叫,就像我床帐后面那些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猫幽灵一般,我有一种感觉——总会有那么一天,太子承乾要成为我床后那些蓝色幽灵中的一员。

  也许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但是太子对称心的感情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我实在不知道他和称心到底有什么错?他们既没杀人又没放火,更没有妨碍到别人,为什么一定要置称心于死地呢?对于这些,我都太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惊世骇俗罢?

  围猎那夜三哥耍的小小计谋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好处。父王是不喜欢承乾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魏王李泰。

  贞观十二年正月,礼部尚书王珪在给父王的上疏中提出:三品以上的公卿在途中遇到诸位亲王时要下马拜见的规矩是不合礼法的,应当废止。
  父王当时就把那奏折给扔到地上,怒斥道“人生变幻无常,如果有一天太子遭遇不幸呢?你怎么就敢那么确定将来这些亲王中不会有人登上皇位呢?竟敢如此轻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5:1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时太子承乾已经失去父王的宠爱,而魏王李泰则是得宠有加,所以此言一出,众臣子纷纷在私下里猜测这是父王为立李泰为储君所做的准备,千方百计的替他提高地位,预先造成宠冠诸王的既成事实,好为李泰将来的继位埋下伏笔。

  太子承乾更加的颓废萎顿了,昼伏夜出,仿佛一只孤魂野鬼似的在弥漫着鬼气的深宫里飘浮——是的,我用了飘浮这个词,因为在感觉上,承乾仿佛渐渐的变轻了,整个人像是不存在了似的,正缓缓的淡出于这座至高无上的王宫。

  物伤其类……我是十分同情他的。
  承乾曾经也是受过宠的,少时,父王也是夸过他聪明敏惠的……可最后他也不过是现在这副模样,我呢,现在也是十分受宠的,可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我与承乾一样呢?

  贞观十四年,吐蕃的赞普派特使大相禄东赞向我大唐献金五千两以及珍奇古玩数百件,想求我朝公主为妻。
  那时我已经十五岁了,生的是面若桃瓣,目若秋波,父王对我十分疼爱,“玄武门”的事大概父王早已随着那名老妃子的死而忘记了。

  我作为当朝公主中最受宠爱的一个,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怕是我说要把父王的龙椅搬回去玩,父王也绝对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在生活上也是极尽奢华富足,头上珠环翠绕,臂上戴着鎏金凤纹臂钏,身上穿的是桃红金丝绣裙,而用的器具呢,非金即银,全部雕工细致,图案精美。

  可是……我并不快乐。自那夜在冷宫看见老妃子纺线起,我便被她纺出的黑色丝线死死的裹住了,我无时无刻不记着自己是为父王玄武门事变胜利而出生的纪念品——我是一块印有黑色胎记的罪肉。

  关于吐蕃,我有太多浪漫的幻想,那应该是一片非常广阔的草原,翠油油的绿色一眼望不到头,我可以安安静静的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云卷云舒,不用再去理会别人喋喋不休的唠叨与说教。
  到了夜里,我将披着厚厚的斗蓬立在铺满夜色的草原上,任凭狂风吹乱我乌黑浓密的秀发,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光着脚乱跑,感受那与深宫内院完全不同的银色月光。

  我知道我会在吐蕃吃到许许多多特别的东西,青稞、烤羊肉、羊乳、酥酪,我想青稞一定是碧油油的,吃起来异常清新爽口,而酥酪则会浓香扑鼻的让人口水直流。
  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青稞,也从来没有吃过酥酪。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飘渺的女声,仿佛是许多女子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含混而模糊的说着一句话……是什么?你们说的是什么?
  我凝神细听——“嫁罢——嫁罢——只要嫁去吐蕃你就可以离开这座深宫了——嫁罢——嫁罢——只要嫁去吐蕃你就可以离开这座深宫了——嫁罢——嫁罢——只要嫁去吐蕃你就可以离开这座深宫了——”
  我仔细的在房间里找寻,找寻声音的来源,“你是谁?你们在哪里?”

  对方没有回答,耳边萦绕的仍是这一句,“嫁罢——嫁罢——只要嫁去吐蕃你就可以离开这座深宫了——嫁罢——嫁罢……”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在这死寂的宫庭之夜,我立在地上有些迷糊……我有些弄不清楚……于是我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床帐后面那些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猫幽灵,只见她们慈爱的望着我,一动不动。
  不是她们……不是她们在说话……我可以确定。

  我有些疑心——疑心那些话语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其实……最想说那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是的,是我自己。

  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都比现在好罢?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清晨,我细细的打扮,头梳飘逸的云髻,手心上晕开的是名为嫩吴香的胭脂,又在额上贴了金色花钿,最后用丹青在两颊点出弯月的妆靥。
  揽镜自顾,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我知道我是美丽的。

  当我拖着长长的裙裾缓缓步入东宫显德殿时,耳里只听见两旁的文武百官赞叹声声,从禄东赞惊艳的眼神里我知道自己的美貌足以征服任何人。

  我向着那高高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子禀道“请父王准许儿臣去吐蕃完婚。”

  话音刚落,便见父王的脸色阴沉下来,“高阳,与吐蕃和亲之事父王自有安排,你快快退下罢!”说完,父王还偷偷的看了看禄东赞的脸色,整个朝野是尴尬之极。

  父王他是舍不得我的。可是我想要飞。嫁去吐蕃是离开宫庭的唯一办法,其实我知道即使是嫁到吐蕃我也仍然要被关在宫里,但换一换环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能出去。嫁给谁都无所谓。

  是夜,父王秘密的将我召到面前,问我,你很想嫁到吐蕃去?
  “是”。我低低的答道。

  “为什么?”
  我抬起头来想了想,我说吐蕃的松赞干布骁勇善战,是个大英雄。其实,松赞干布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想离开罢了。

  “要是嫁到那么远,你就见不到爹爹了,你舍得么?”
  “……”
  我欲言又止,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是我最喜欢的蟹肉烧麦的味道,我疑惑的抬头张望,猛的,父王斑白的两鬓生生的映起眼帘,不觉满心酸楚——这个男人竟然已经现出老迈之态了。
  只听父王兀自在那里召唤着“高阳,快过来趁热吃罢,知道你喜欢,特意叫御厨做的。”
  听了这话,不觉涕泪交流“父王……高阳不想嫁去吐蕃了,高阳舍不得你……”

  我要出嫁吐蕃的事终于被拦了下来,代替我出嫁的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父王封她为文成公主,听说她也是自动请缨要嫁给松赞干布的。

  我想,那一定是一个跟我一样想要逃出去的姑娘。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因为十四岁那年我少不更事的提出要出嫁吐蕃的请求,所以父王开始惦记着为我找一个合他心意的夫婿了。父王总是笑着对妃子们说,这丫头大了,有心事了,得赶紧给她找婆家呀。

  后来的生活显得奇异的可笑,仿佛是兴致冲冲的打开一个织锦缎带的礼物盒子却发现里面方方正正的摆着一只让人厌恶的黑色蟑螂——父王千挑万选,最后竟然挑中了当朝宰相房玄龄的二儿子,世人皆传他无才无德,只是一介武夫。

  呵呵。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啊。
  以前不嫌松赞干布粗鄙而决心嫁他是因为想要离开这座深宫内宛,虽然到后来我又反悔了。但这次不同啊,我既不爱那个人,也没有想离开宫庭的想法,那我为什么还要嫁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呢?

  我急急的跑去见父王,我要拒绝这门婚事。

  “父王,高阳不嫁!求您不要赐婚!”
  “呵呵。高阳你放心罢。这次朕替你物色的是房玄龄二公子,听说此人孔武有力,善骑射,好围猎,人才十分难得啊。”

  “高阳又不爱他,为何要嫁他?”
  “胡说!什么爱不爱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
  我急急打断父王的话“父王,高阳并不想要什么人才,高阳……高阳只想陪在您的身边。”

  “高阳,你总不能陪在朕的身边过一辈子罢?放心罢,父王是不会害你的。”
  “……”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父王说了许多,我只是像做梦似的听着,听着……是为人父母的道理啊,他说房玄龄是一代忠臣,一朝名相,将你许配给他的儿子,他必定要感恩,待你是肯定错不了的。
  呵呵,原来父王要我嫁的是房玄龄这个靠山!

  我默默无言的退出宫去,说到底,父王不仅仅是父王,他还是大唐天子李世民!他必须要说一不二!即使是他叫我死,我也得去找三尺白绫上吊,何况他现在只是叫我嫁人,并不是死。

  跑回寝宫,我脱下鞋子狠命的摔向远处,那是一双以丹羽织成,用金叶子裁成祥云做装饰的鞋,所有的人都赞它手工精良,可是我不喜欢,穿起来紧紧的,走不了多久脚就会疼。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这个道理,父王竟然不懂!

  父王最终把我许给了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贵为大唐公主的我也不得不跟世上所有待嫁女子一般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我曾经以为我跟她们是不同的……现在……才发现原来我错了,其实我跟她们没什么区别,都一样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

  遗爱,我默默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听传言说他是一个粗鄙的武人,可是这名字听起来柔柔弱弱的,仿佛是一团被捏的不成形状的糕点一般,软塌塌的扶不起来,我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奴性的名字,我要将他作为奴仆来使唤。

  大婚当日,自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催妆,下婿,障车,跨马鞍,转席,行交拜礼……经过一连串繁索的婚娶仪式之后,我终于被引进洞房,再也耐不住,一把将红盖头取下掷在地上,也不再去等什么“却扇”了。
发表于 2005-8-27 22:46: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先顶了,明天看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按照惯例,新娘出嫁时,不只头上要蒙上红巾,手里还要执把扇子遮住脸,以保证面容不被别人看到,等到洞房定情之夕,由新郎口诵《却扇》诗,新娘听得合意了,方能卸去头巾扇子,哼,如今我嫁的不过是一粗鄙的武人,若是等他来吟诗,我岂不是要把手都给举酸了?

  坐于床上,一眼望去,满床满帐喜庆的红色,只觉得无限凄凉,两支大红蜡烛的火光在我眼前一跳一跳的,我命人将房遗爱召到近前,凝神细看——

  相貌平平,举止轻浮,果然是一个俗物!

  我笑盈盈的说“驸马,从今往后我可得管您叫夫君了,事事也都得听从您的吩咐,没错罢?”
  “微臣不敢,公主说笑了。从今以后,臣房遗爱必誓死效忠公主。”房遗爱惶恐的低下头,就差没给我跪下。
  “呵呵,既然不敢,那么还请驸马一定要牢记你今晚说的话,驸马,希望望我们能作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说到这里,我甜甜的笑了一下,只有一下。

  “……是……是,是,公主所言及是。”看见他那副唯唯喏喏的模样,我心里又气又苦,在这大婚当夜,我故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果然,他连半句嘴都不敢还,世间做夫妻的哪里会有这样?呵,恐怕以后有的日子可以“相敬如宾”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请驸马下去早点歇息罢。”我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房遗爱闻言一愣,但立刻便“是,是。”的应下来,只见我的“夫君”一步一步的倒退着,终于退出这红艳艳的新房。

  呵,这就是我父王赐给我的夫婿!

  大婚次日,早早起身梳洗,望望镜中的人,端庄秀丽,怎想到如今我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呵,好不讽刺。出得厅堂,拜见公婆,果然是慈眉善目,待我宠爱有加,毕恭毕敬的献上媳妇茶,低眉顺眼宛若小家碧玉的含羞答答,真是笑话啊,世人所传美丽任性,恃宠而骄的公主高阳竟然就这样成了婚。说出去有谁会信?

  这一日里,唯有一人让我见了就不舒服——房遗爱的大哥房遗直,我的大伯。那人不知怎的,让我乍看之下便想起了太子承乾,阴郁的目光,总觉得此人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及不好相处,他看人的目光阴冷冰凉,自己仿佛一下子被他看穿了似的,背上直冒冷汗。

  三朝回门,进朝面圣,父王问我“他对你可好?这回总不怨我了罢?”
  我笑“好!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说这话时我咬牙切齿,像是要狠命的从嘴里吐出一根梗在喉里的血钉似的,真正奇怪父王怎么会听不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6: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贞观十六年,我与名义上的夫君房遗爱去封地狩猎。

  记忆中那是一个桃红柳绿的三月,幽静的山林里不时的传来几声鸟鸣,更衬托出此行的悠然自得,而我因为许久没有出过门,所以也兴致盎然。
  可没料到天突然下起大雨来,雨势越来越急,房遗爱向我禀明:目前的情况只能去附近的会昌寺避雨,我想了想,别无他法,便同意了他的话。

  一行人在雨中策马疾奔了半个时辰,房遗爱说“请公主再坚持一会,前面就到了。”我顺着他的手指凝神细看,只见层层叠叠的密林之中隐着一座殿宇,正是会昌寺。
  进了寺门之后,侍女们急忙帮我擦拭衣服上的水迹,我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巍峨的正殿,西面的莲花池,苍老的柏树……视线一处一处的挪移着,然后,一个着青色僧衣的男子映入眼帘——是一位清秀俊雅,超凡脱俗的男子。

  我望的呆在那里,竟连自己被雨水打湿的事都忘记了。僧人我见过许多,但如此清秀的实在少见,僧人因为是剃光头发,所以少有好看的,这位青衣僧人真是与众不同,浑身散发着忧郁淡雅的书卷气。

  不知怎么的,在这声声梵唱的佛寺里,我的耳边竟然响起了一段妩媚妖娆的西域乐曲,仿佛是从天际飘来的,活着的灵动的鼓声由远及近,雨点似的拍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就像有一条蛇扭动着腰肢缠在我的手臂上,身体上,一圈儿一圈儿的缠上去……,我的记忆逐渐模糊,仿佛有许多烛光在眼前跳跃一般……是了,这曲子是十一岁那年陪父王狩猎时所听到的,就在那夜,我看见了承乾和称心在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

  “这人是谁?”我眼神恍惚,不由自主的叫侍女去打听。
  很快便有了回答“此人法号辩机,是会昌寺里最博学的僧人。”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左右,今夜便宿在这会昌寺里。

  安排好歇息的禅房,我便屏退左右,单独找了个侍女叫她召辩机进来。

  寺院的夜真是寂静,我一个人默默等待着。禅房里挂了这样一副画。是一个美貌少妇在跪拜祖佛,我总觉得那少妇半闭着的眼里并没有虔诚,有的只是情欲,仿佛在坏坏的转着心思,都怪那佛祖画的太俊美了啊。
  不知谁说的,我们大唐的佛像画来画去,都有歌伎的面容,太过妖娆,太过冶艳。
  ……不知道……勾引佛祖的滋味……该是什么样的?

  没过多久,便有男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像极了西域舞曲的鼓声,是活的,一下一下拍在我的心上。
  来人正是雨中檐下立着的俊秀僧人。

  “你就是辩机?”
  “是。”只此一句,再无他话。
  “什么时候出家为僧的?”
  “贫僧是孤儿,自幼便在这会昌寺出家为僧,如今已有二十载了。”
  哦,原来他二十出头,比我稍长四岁。

  西域胡人的舞曲又袅袅的从天际飘来,缠缠绕绕的钻进我的耳中,眼里,心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想动起来——就像那胡服舞姬一般,将腰肢灵动的舞起来。

  我神情恍惚的问“不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西域的舞曲,很妖娆妩媚的,你听过没有?”
  “……”他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话。

  “呵呵……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想起那支曲子了……”
  “贫僧乃出家之人,从未听过……”辩机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表情惊异的愣在那里,莫非那舞曲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幻觉?又或者是他和我有了相同的幻觉?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每日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小黑屋|手机版|湖南大学望麓自卑校园传媒 ( 湘ICP备14014987号 )

GMT+8, 2024-9-24 21:26 , Processed in 0.331465 second(s), 21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