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散文）

文清

凡人歌

   在你的想象中，或许你高蹈出世，飘若浮云，但现实中你清醒地发现你像一只戴了镣铐的鸿鹄，每一步都踏在地上，没有一次奋翅高飞。流俗，贫乏，颓丧，迟钝，阻挠，……我们从未按照心目中理想的状态活着。现实的巨大力量无情地砍断你标新立异的枝条，磨平你的棱角。在某种程度上使你彻底变成了凡俗的人。
            现实生活中浪漫气质和艺术气息的缺乏好比走向婚姻的爱情和身陷困难中的苦恼。
            当爱情熟透了，二人手牵着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被爱的目光镀过金的日子开始变得黯淡。什么海誓山盟，轰轰烈烈也比不过柴米油盐的纷纷扰扰。把自己当作人质来折磨对方使对方屈服，是恋人间常用的喜剧性的手段，这时开始适失灵。至此，爱情彻底葬送在婚姻的坟墓里。
           一个人只要真正领略了平常苦难中的绝望，他就会明白，一切美化苦难的言辞是多么浮夸，不要说：苦难净化心灵，悲剧使人崇高。默默之中，磨钝了多少天真的心灵，悲剧毁灭了多少失意的英雄。何必用舞台上的绘声绘色来掩盖生活中的无声无息！灾难已经临头，我已身陷悲剧，我也无意奢谈净化，自诩崇高，我所关注的不再是艺术化的生命，而是在现实中如何摆脱困境，防止看破，从此不再执著。我们可以含笑受难，慷慨赴死。哪怕剧场里的观众全都浑浑噩噩，是非颠倒，我们也有耐力把戏剧继续演下去，演给我们心中绝对清醒的观众看。我们根本不是英雄，只是朝生暮死的众生。任何人间的理想都抚慰不了生老病死的悲哀，在天灾人祸面前也谈不上什么正义感。我们冤屈，但永无伸冤之日。我们反抗，但我们孤立无援，注定失败。然而我们没有因此倒下，在无可告慰的绝望中，咬牙挺住，——没有观众，没有期待，没有援军。没有浪漫气息的悲剧是我们最本质的悲剧，不具英雄色彩的勇气是我们最真实的勇气。
        人生与舞台是有距离的。在戏剧中，你失去了珍贵的东西，你失声痛哭；在生活中，你不会，你会马上去寻找去补救，如果不能挽回，你顶多叹息一阵，又去应对其他事情了。
    生活的本质渐渐在日常的琐事和对白中暴露，——天阴了，晾的衣服还没有收；生日到了，张罗生日宴席，要算一下得花多少钱；要考试了，明天几点起床去自习教室找位置，带上哪几本书，中午回来休息一下，别忘了打一壶水……样样事情都太平凡，但现实而具体，没有一件能饶过心肠，纵然你满脑子“高贵”的想法，也不能不因此塌落下来。我不相信有多少人在做日常琐碎事情的时候还有多少“精英”感。我过去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对武侠小说很着迷，那时我对武侠是不屑一顾的，我自诩爱的是“高雅”文学。但那些小说对我还是有吸引力的，而且我相对较为喜欢看武侠类的电视，她就拿这个来反驳我。我给出的解释是：再“高雅”的脑袋也会有几根“俗”的弦。艺术家在不从事艺术活动的时候，估计和平常人差不多的，也有凡人的苦恼和凡俗。虽说烦恼即菩提，但我们大多遇到烦恼只是深感烦忧，不见菩提。
        人的每一段都有不同的悲哀。年少有不谙世事之苦，有追寻自由之苦，——我清晰地记得当年父亲对自己说：“别苦恼了，……等你长大就好了。将来做你想做的事……”。于是，年年把窗前的杨树漫天飘洒的白絮细数，希望时光赶快流走。可是，长大了又如何？当年父亲的话并没有兑现。——壮年，独自闯荡，飘堕在社会的滚滚人潮中，一不留神就在狂澜中撞得粉身碎骨。家庭，亲人，工作，朋友，……你真实地感到肩上的责任有多大，这远远不是少年时候能设想的。“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灵肉冲突，义利冲突，群己冲突，……三千烦恼丝何时才能一一斩断？暮年， “羡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如一株蜷缩在角落的老树，每每回忆昔日枝繁叶茂。过去的是非，悲喜，成败，……历历在目，现在终于有经验教训了，想重来，想修正，晚了！一句谚语说得好，“只活一次等于未尝活过”！天伦乐，黍离悲，再无作为，只是把几十年的旧梦重头细数。老来就是“舍”，过去一件一件地收集，现在该一件一件地疏散，最终把生命也“舍”掉。
               大奸大善如何区分？中流砥柱如何做得？头颅为谁而断？热血因和而撒？在这个年代，这些话题出现的几率有多少？充斥着这些轰轰烈烈的话题正是平凡状态的失落。日子平淡如水，难起波澜，难以满足我们的英雄梦。给喧嚣以宁静，给高蹈以平实。我们面对的考验，往往来自心内，而不是身外。
                平凡不是退化，而是一种退守，一种历经风雨的更高层次的皈依。知道生命的极限，而得一份顺天知命的安详。
    快乐在心里，不假外求。我的墙上曾经挂了一幅自己写的字“难得糊涂”，还有下文，“从聪明到糊涂更难” 。一个人越能明白自己的优缺点，越能不受外界的干扰，越能明白自己的内心世界，越能控制自己的哀乐。我对世界是微不足道的，但我的“君临”注定会使这个时空有所改变。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我了，这个有点儿刚强，有点儿怯弱，有点儿执著，有点儿超脱的我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平凡决不是平庸。我虽然不能指点万里江山，但可以抒写万里情愫。只敢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却不敢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不一定要张扬什么，只要内心充满光亮的信心和艺术的感情，就可以化渺小为伟大，化平庸为超越。这种光亮的信心和艺术的感情不见得要外露，看到一位作家文章中写的早秋的精神，心境豁然开朗。夕阳酡红如醉，叫人情愿把奔放的情感凝结。远处的一排排松树脱去了青色的衣履换上金色的装束勾肩搭背地远眺。枫叶经霜而素红，秋水澄澈似白练，秋云飘逸闲远，叫人远离俗世纷扰，心胸不留一点渣滓。好个盛装的尘世！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比比皆是。“早秋的精神”——知道生命的限度，不可多有所得，储存好拥有，得一份顺天知命的睿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的敏锐和深刻注定了他在面对人世时的审视态度和洞察一切的孤绝，注定了他对世俗的鄙弃和批判。他在诗中对尘世生活的向往和渴望在很大程度上只是瞬间的感触和虚构的想象。“自古才命两相妨”，这究竟是艺术的幸事，还是人生的悲哀。对海子这类天才，我总感到很痛惜，我总希望他们的生命能和他们的生命一样长久。
                    一杯苦水，盛过一盏白汤，一场痛苦盛过哀乐两忘。遍尝平凡世界的酸甜苦辣，时常有些滋味在舌尖，就自诩此生不虚了。人生就是一个疆界，最要紧的是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管好这个疆界，别总望洋兴叹。人类所有的力量，就是耐心加上时间的混合。人生有多大困难，只要活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智慧而已。人生是一种既超越又脚踏实地的丰富阅历和过程。这辈子注定做不到“至人”的“无己”，“神人”的“无功”， “圣人”的“无名”，做好凡人也是好的。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处不在枷锁中。以同情的心态走进事物，以别一段闲情，另一双慧眼来看待世界。伟大处自由它的渺小，在渺小中也看到它的深厚，在圆满中看到它的缺憾，在缺憾中也找到它的意义。
                  我们不甘于纯粹的生存，却达不到完美的存在。有超出生存的精力，却没有超出生存的目的。上帝绝对完美，既不能像肉欲犹存的人类那样用美食酣睡款待自己，又不能像壮心不已的人类那样不断探索。他的绝对完美就是绝对空虚。人的最大特点是不完整，好比除不尽的奇数，才风光无限。生命的真实或许就存在这平凡的细节。

白衣卿相

读楼主的”散文“的时候，眼前会出现一个讲演者，滔滔不绝的形象。

“只要..就...”  “就..”  “决不是..”  “决..”  “不...” “会..”  “不会....” “是..”  “不是....”
表判断的句子太多了。而且好多时候，口气还那样的肯定。

好的散文，应该让人体会到作者的心境，那时的情境。而观点，会在你的或描述，或表达中，
被人不自觉地接受。（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楼主的散文，似杂文，似讲演稿；偶尔出现了段‘散文”，也不甚明显。

对了，读楼主的散文，还真让偶想起了 偶小学时被班主任老师教训的场景。

文清

接受宝贵意见

秋石

下面是引用枕戈于2006-01-30 10:54发表的:
恩，白衣兄批评的是呢。文清可以在以后的写作中是使自己的写作变得更加成熟，散文当然有多种写法，但我认为以写景抒情为主，议论为辅。

赞成

文清

我以为散文可以不限于写景，抒情，可以议论。在我的“字典”里除了诗歌，小说，戏剧，其他文章都可以是散文，甚至论文，也算广义的散文。散文与诗歌区别，在于有无韵律；与小说戏剧区别在于内容是否虚构，仅此而已。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我觉得我这种写法写散文是可以成功的，不过我不够老练罢了。许多大家也是用这种直接写对生活的看法的手笔写散文的，很是妙趣横生，不过含杂文的味道。

木鱼子

其实我还是以为散文应该是“情”的世界，至于议论性的观点应该是可以用情的来感化说出来的

lixunghuan

古人云：经纬天地之谓文。又云：文以载道。文者，气之所在也。天地分，阴阳生，道隐而是非成。文者，言语之成也，庄子云：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为文者，宁拙勿巧，宁俭勿丽，宁愚勿辩，宁静勿绚。古人为文者，敬纸惜字，畏鬼神，怀天下，是有“文章千古事”之说，又“国家之大事，不朽之盛事”。孔子云：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远之者道也。是非之动于心而有气，气发于胸而成文。是文清亦道“人生不得行胸臆，纵使百年亦为夭”
文者，发乎心而达于道也。何谓道？“酌之不竭，注焉不满，此之谓葆光”“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道者，不可名也，无常也。故观止之文，是谓天籁。

岭上白云

楼主的造句和谋篇少腾挪变化。铺排、直抒胸臆的偏多：）

花逸蝶飞

呵呵，人生就是白玉苦瓜。

当归

我们都是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