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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家在农村，爸爸在外面工作，一年难得回家几次。妈妈在家里务农，我和弟弟跟着妈妈。
我家屋前有一块菜园，大约八九十平米的土地。每到春天，妈妈就带着我和弟弟在菜园里劳动。
先是育苗，我们把泥土用水和稀，然后捏成一个一个的小泥团，把种子嵌在里面，再把泥团摆放整齐，用塑料纸盖成棚。南瓜盖一个棚，茄子盖一个棚，西红柿和辣椒盖一个棚。一共十来个棚横在土里，活象一只只小白船泊在码头上，那些泥团就是一个个笨拙的乘客。
两个星期左右，泥团上长出了菜芽，嫩嫩的，绿绿的，很是精神。再过一个星期，等塑料棚里成了一片翠绿的时候，就可以揭开棚种菜了。
我们把小泥团按照一定的间隔距离放在土里，然后挖一个小坑，把泥团放进去，再用土盖上，只露出菜的身子。这里面可大有学问呢，两棵南瓜苗的距离得远一点，茄子苗和辣椒苗就可以挨近些。南瓜占西北角，西红柿占东南角，可不能把它们放在一起搞混了。
菜种下地后，妈妈就要去忙其他的活，菜园就完全交给我和弟弟来经营了，那时候我们还没上学，唯一的事情就是管好菜园。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给菜浇水。离菜园不远的土墙上有一个小水井，里面的积水足够浇一半的地，我和弟弟用小木桶打水，浇完了，就在井边玩耍，等井里的水重新积满后再浇。妈妈干活回来，看见满园子湿滤滤的，菜苗精神焕发，脸上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除了浇水，我和弟弟还得捡粪。我们提着小竹蓝，到放牛山坡上，看见哪有比较干燥的牛粪，就用两片小竹块做成的夹子夹起来放进竹蓝里。其实稀牛粪的肥力更好，只是太臭了。我们提着满满的竹篮回家，然后把牛粪捣成碎片，放在菜根边的泥土上。有这么好的美味佳肴，菜苗长势自然很好，块根肥硕，叶子宽大。
当然我们还得拨草，但这要容易得多，只要地里一有杂草，我和弟弟就争着把它扯掉。我们把扯来的草在井边洗干净，带回家用来喂猪。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我家的菜园一片郁郁葱葱，邻居们都很羡慕，说我家的菜是长得最好。我和弟弟心里整天乐滋滋的，很有成就感。心想大人有什么了不起，种菜还不如我们。
如果有幸遇上爸爸回家。他看到满圆子的绿油油的菜苗，总是要夸奖我们。他常笑着对别人说“我家夏天和秋天的生活就靠两个小子了”，听到这话，我和弟弟都好高兴，觉得自己没吃家里的白饭啊，在农村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吃闲饭。
爸爸还带给我们很多好吃的糖果，叫我们在家好好劳动。爸爸走的时候，我和弟弟总忘不了要叫他夏天早点回来，一定要尝尝我们种的瓜果，弟弟总说要把最大的那个黄瓜给爸爸吃，因为爸爸是家里最大的人。
暮春时节，菜花开了。满园菜花，诧紫嫣红，煞是好看。茄子的花呈紫色，花瓣毛茸茸的，很可爱。辣椒花很小，散在菜树上，象一个个小灯笼。最有意思的是南瓜花，因为它是先有了一个很小的南瓜，然后在南瓜的屁股上再长出一个花骨朵，花骨朵慢慢长大，突然一夜间猛地撑开，第二天清早，我们看到的就是黄色的小喇叭了。
各种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芳香馥郁，逗来了数不清的蜜蜂和蝴蝶。它们争着在花里采蜜，嘤嘤嗡嗡的，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菜园里热闹非凡。
夏天终于到来了，花儿谢了，一个个的小瓜果探出头来了。南瓜藤满园子里爬，地上到处都摆着小脑袋瓜。辣椒还是青色的，挂在枝上，活象清明时候妈妈包的小粽子。我们最盼望的就是黄瓜，弟弟每天都要看看哪个黄瓜长得最大，他惦记着爸爸要回来吃那最大的黄瓜呢。
然后就是天天等天天盼，盼那园子里的瓜果快点长大快点成熟，盼爸爸快点回来。
最先熟的是黄瓜，妈妈叫我们摘下来做菜，可是我们摘回来后，还没等到妈妈做菜，就生吃完了。妈妈看着空蓝子，笑着骂道“你这两个悖时挨刀砍脑壳的谗崽哎……”
然后是茄子长大了，辣椒红了，南瓜长成了篮球，我家的菜桌也丰盛了。
爸爸终于回来了，可那个最大的黄瓜已经老了，弟弟抱怨爸爸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大黄瓜都老了，爸爸笑着说“我这个黄瓜是老了，你们才是嫩黄瓜啊”。我们大家都笑了。妈妈把那个老花瓜炖了黄瓜汤，里面放些西红柿，还别说，味道可鲜美呢。妈妈笑着对爸爸说，瓜还是老的有味道啊，可惜那时候我还不懂得那话里暗含的情意。现在想来，爸爸听了那句话，不知道心里有多甜蜜。
两年后，爸爸在调回邻镇工作，我们全家都搬了过去，妈妈在镇上摆了百货店，我和弟弟也上学了。从那以后，故乡的菜园就荒废了。
再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家又从镇里搬到县城。高中毕业后我来到长沙上大学，弟弟也到市里面上重点高中。于是连我们全家团圆的时候都很少了，假期回到家里，爸爸工作很忙，常在外奔波，和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即使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只谈些生活上和学习的事情，寒暄几句，就没有太多的话了。这时候，我老是想起小时候全家一起喝老黄瓜汤的情景,想起故乡的菜园，想起那些小时候在故乡种菜的日子。
去年春节回家，我告诉妈妈，我想回老家一趟，妈妈说家里的乡亲们大多到外面打工去了，回去做什么。我说，没什么，只是想回家去看一看屋前的那片菜园。
菜园的土地多年未翻过，早就硬化了。园子里长满各种杂草，连脚都已经无法伸进去。看见眼前的破败景象，我不禁悲从中来，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繁盛啊。
我在老家呆了两天，把园子里的杂草锄尽，然后向乡亲要了些果树苗种在里面。想将来这里长成果园也好啊，虽然我们不能吃到水果，可想到菜园不至于荒废，我觉得心里好受些。
临走的时候我把果园托付给邻居老伯照顾，许诺以后结的水果全归他。老伯笑着说，等这树长大结果的时候啊，可怕我早见阎王爷去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些果苗现在长得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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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2 18: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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