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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生,给。”刘青青从旅行袋里取出了那本她特地从长沙带过来的莫泊桑的小说《一生》。她知道庆生最钟爱的就是看小说和进行小说创作,所以这次来东莞看他,她特地跑去定王台选了一本小说。庆生接过了,看了看封面,苦笑了一下,扔到了桌上。
“喝水吧。”他给她倒了杯水,说。他兴致不高,这很让刘青青失望,她原本以为他们这次相见会很热烈的。他们终究快两个月没见了,她特地赶在去学校之前跑过来看他一下。刘青青喝了口水,望了望庆生,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庆生,在这里还适应吗?”她问。
“还好。”他简单地答道。
“写了新的东西吗?”她问。庆生又苦笑了一下,往后面仰去,双手放在脑后勺下,望着天花板。
“没写了,什么都没写了,什么都没看了。这些都是以前的事,都去了。”他说。刘青青侧过了脸,她看到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了,那个谈到文学眼睛就会放光的庆生已经死了。她心里不禁一阵痛苦,想以前,他对书是多么的爱不释手,可现在,只是对着书苦笑一下,再也没有拿起来的欲望了。可庆生又有什么选择呢?以前的梦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显得那么幼稚,那么遥不可及了。大一大二时是那么踌躇满志,可是到了大四找工作时才知道现实是多么的残酷。拿着简历到处跑,可却无人问津。自己的要求也一降再降,最后只企求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后来幸好老天眷顾,没让他背着行囊回老家,来东莞找了份工作,1500块一月。为了能早日还清银行的贷款,他住在公司,吃在公司,希望能把工资都省下来,早点还清贷款,可以省下那笔可观的利息。可共两万多块的助学贷款,光利息就够他失眠的了。
“真他妈的什么世界。富人到处买别墅,穷人只能窝在集体宿舍里。”他在心里大声地咒骂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曾经他是一个连脏话都不会说的大男孩,可现在,他却喜欢上了脏话,因为说脏话可以让他觉得痛快。他曾经给自己算过一笔帐。两万二千块的银行贷款,用四年的工资来还清,然后开始存钱准备结婚,买房,但算着算着他就抱着头蜷缩在了床上,30万买套房子,这对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照这样工作下去,一辈子连套房子都买不起,没房子又怎么结婚?所以后来他就不算了,脑子里只反复出现一个字:钱。钱才是他渴望的,才是他最希望拥有的。他总是在睡梦中抱着大把的钞票,可醒来后还是两手空空。
刘青青只在那里呆了一个晚上。他们是在旅馆里度过的,不过这一夜的费用足以让庆生痛惜一个星期了。所以他只好早早地把刘青青送了回去。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自己没有女朋友,或者刘青青不是他女朋友。想着自己以前与刘青青在一起的一些浪漫想法,他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他曾经幻想过他们有一座自己的房子,他每天出去上班时刘青青都可以在门口吻他一下。可这样的生活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了。刘青青在学校里也是贷的款,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无非死路一条。
2
刘青青再一次来东莞时已是三个月后。她特地从长沙跑到了东莞。只是庆生还是那副面孔。他对她已经很冷淡了,已经可有可无了,可她却还在编制着爱情的梦。这个时候庆生已经和别的两个同事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三百块一个月,每人一百。这回他没有出去住旅馆了,而是叫两个同事出去走走,他和刘青青呆在房间里。他望着刘青青,可以说他对她只存在欲望了,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压力让他几欲发疯。他疯狂地发泄了自己的积郁。
“你走吧。”可事后,他却对她说。
“为什么?”她问。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你只有欲望,我不想你再留在我身边,成为我发泄的工具。爱情在这座城市里是不可能存在的,我爱过你,所以才会让你离开。”他对她说,面无表情。她当晚就离开了,她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早就不是了,以前的他已经死了,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背负着沉重压力的工具。她就这样回到了学校,开始了到处投简历,而对于庆生以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她走后的第二天,庆生的两个室友回来了。其中一个在街上溜达了半夜,后来在步行街的长凳上坐了后半夜,而另一个却发生了一点奇遇。他在街上溜达时正巧碰上有人抢劫,抢的是一位富太太,人高马大的他跑了上去,用自己以前学的一些手脚功夫赶走了那两个劫犯,结果他被那位富太太请进了在东莞的豪宅,接受了贵宾式的招待。他向庆生和另一位室友说了自己的奇遇,并且两眼放光的描述了富太太豪宅内的豪华陈设,结果三人眼里都放起了光,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的生活啊。后来,那位室友就频繁地被约了出去,吃遍了东莞所有高级餐厅,后来他就慢慢地夜不归宿了,工作也辞了,没多久,他就成了亲,而太太就是那位被他救的富太太,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他妈的,这样的事我怎么就没碰上。”庆生知道他们结婚的消息后,狠狠地把烟头摔在了地上,对着地板大声地叫骂了一声,然后仰倒在了床上。不过在东莞这样的地方,像这样的机会是人人都有的,这里抢劫犯太多了,每月都有几人会死于抢劫被杀。两年后,庆生的室友叫他出去溜达溜达,他的室友已经跟一只“鸡”联系上来了,当晚会过来。庆生咒骂着上了街。这里的交通治安很差,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过着马路,他知道是不会有人来抢劫他的,可摩托车却不长眼,不管穷人富人,都照样撞,在这里,死于摩托车撞死的人可比被抢劫而杀的人多多了。
他刚好穿过马路,就听到有人大喊大叫,原来又有人遭抢劫了。
“妈妈的,今晚终于让老子给碰上了。”他在心里欢喜地叫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叫喊声跑了过去。
3
“你叫刘青青吗?”吴小印问正在穿衣服的刘青青。刚才纵欲时他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完事了,他才觉得她有点眼熟。
“你问这干什么?”刘青青问。
“你长得很像我室友的女朋友。她叫刘青青,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张庆生真他妈的犯了个大错。”吴小印在她身后嘀咕着。
“是吗?”她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拿起自己的包就出去了。外面夜色很好,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比长沙的还要多些,只是下面的人却像这里的街道一样的脏。
她叫了辆出租车。她的心很冷漠,手却死死地握着自己的包。车刚行了一阵却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了?”她终于抬起了头来,问。
“一场凶杀案。”司机回答。刘青青又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包。她知道在这里,死个人就像死条狗一样,不会有人去追查。只是即使想到这些,她的心里也不会再泛起任何涟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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