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麓自卑—湖南大学最具潜力的校园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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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inodoll

[舞文弄墨] 粉红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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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3 16: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1.陷入陷阱

   第二次见到周与,我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女生其貌不扬,五短身材,一双细眯眼,皮肤很粗糙,跟美女二字不沾亲不带故。那时候想到是她看中了我把我招进宣传部,还对她感恩戴德了一番。后来发现,的确,这里不是用人唯亲,当初招我进来,不过是看我是个“贤”才,(先不要脸一回,更不要脸的事情在后面)。很快周与把我纳入自己的棋下。我们是做广播新闻的,说到底就是为学校歌功颂德。我想她一定觉得自己的眼光比伯乐好。因为我只看了看她以前编写的广播稿,一出手就中标。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开例会时,我们新闻中心的部长就表扬说,易粉寒写的那篇稿子一点点都看不出是一个大一刚进来,从来没有写过这种文学性的记实新闻的小姑娘写的。我顿时豪情万丈啊,马上在心中构想蓝图,要写好多好多的稿件,要成为好有名好有名的新闻人。
   到第三个星期我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周与什么事情都不干了,一切稿子都要我写,署名记分的时候都是她的名字。郁闷,想新人嘛,算了。好歹人家周与也是编辑部主任。附带说明下,她是编辑部主任,但是本职工作是和我编同一个栏目的稿件。

   不多日,武汉地区有个高校广播节目大赛,是与湖北电台联办的。应该有武汉高校的网友有印象。新闻中心把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们组。那时,已经是我独挡一面做那个栏目了,周与不闻不问只挂个名。我花了两个晚上从选材到编写到录制到剪辑,终于将拙作呈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挺信奉这话的。一出手又中标,惟一一个一等奖。但是在汉口JJ演舞台举行颁奖典礼时,宣告所有的奖项都是周与的!周与写的,周与编的,周与做的!周与录的!我出离愤怒了!无耻啊无耻!

   那天我还特意穿得非常漂亮,我坐在台下眼睁睁的看着周与欢欢喜喜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上台,灯光打在她扭曲的脸上,她的笑容异常狰狞。我在台下有活生生被强奸的感觉。浑身燥热,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了。

   我马上问同来的新闻中心的主任,说这是周与的作品,是吧?我还是注意问话的方式的。那男人满脸春风的说,是啊,她交上来时署的都是她的名。这女生真的不错啊,年年参加这个比赛都可以得奖!

   我们学校所有的人都在台下拼命鼓掌。整个世界一片喧闹。我默默的看着她。无语凝咽。

   我没有去问过周与一个字。我是沉默的女生。

   我忽然觉得这种竞争毫无意义。彼此都像井底之蛙,就算争得鱼死网破,一方把另一方置于死地那意义又何在?意义仅仅在于,输者逃离这个井,或者死在井底的角落,或者一跃而出,而胜者沾沾自喜的继续做井底之蛙,自以为抬头的一片天就是她的天下了。

   我选择了退出新闻中心,我要一跃而出,我无法忍受这样狭隘而龌龊的竞争,我不要成为窒息的青蛙。我是天蝎座女子,我会记得她。

   我交退台申请的那天,周与拉着我的手,眼里是无限惋惜无限留恋的神情,有如她的男朋友提出分手申请一样。我想她是真的惋惜,她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枪手了,这么正点又软弱的强奸对象了。

   这件事情深深的伤害了我幼小而纯洁的心灵。这样来形容我刚上大一时处子般的心灵一点都不过分。谁不是在伤害中成长?谁不是在被欺骗后才学会算计?彼此彼此。

   其他的社团也大同小异。不到半年,我们寝室的人除了罗艺林全部都从社团退出来了。罗艺林干得还不错,时不时开个会,拟个通知什么的。因此关于社团我总结出这么一段话—每个大学生入学伊始,总会面对林林总总的社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到开学,各个社团分别在校园重镇摆摊设点,招兵买马。实力雄厚的集团还可以找个不用的教室做办公室,弱势群体就在路边摆个摊子,挂张海报。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几乎每个大学生都有过加入某个社团的经历,而其中95%的人不到一年就会销声匿迹。对社团生活的深刻体验使我总结出来了一个规律,在大学社团里如果你不想或者是没有把握成为最高领导者,就不要加入这个黑暗的组织!所有的社团到最后都沦为它的最高领导者或者第二高领导者加学分混名声的工具。你别指望你加入个文学社就能够一夜之间扬名各大报纸,也别指望加入个摄影协会就能够拍出美轮美奂的作品。幻想,绝对的幻想!作为一个普通的社员你所需要干的就是开会和继续骗下一届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以此来表明该社的最高领导者没有不作为。

   可惜,当年我进大学时也没有个先知先觉的能力,没有人来告诉我社团黑暗的现实。导致我误入歧途。

   学弟学妹们,大学的社团,如果你不想成为它的最高统治者,就不要加入了。报名费5元钱不如去食堂吃顿好的。
发表于 2004-10-13 16: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2.章含烟和我们

   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去社团试试。比如我们寝室的章含烟就从来没有参加哪个社团。
   章含烟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因为太有钱,所以太特殊。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其实家里太有钱还是把孩子送到国外去念书好。因为在国内念大学,等级差距太大了,会让有钱人和没钱人都不适应。

   在我们寝室,几乎没有人主动和章含烟说话。打个比方,我们谈论护肤品,大家刚进大学时对护肤品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中国名牌”——大宝日霜晚霜之类的东西上。有一次谈到秋季很干燥,要买什么香香好。章含烟马上说,碧欧泉比较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用,她家的那款,……

   谈话马上被迫终止。我们不仅仅没有用过,大一的时候连听都没听过。隔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苏萧喜欢用章含烟的护肤品。大一时,我们女生刚进来时还都用大宝,小护士什么的,到大二才逐渐换成妮维雅和雅芳旁氏之类的,大三有的MM开始用欧莱雅薇姿什么的,基本上这在大学里对于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极限。而章含烟一进校就用LANCOME。说句老实话,我们当时都不大清楚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瓶瓶罐罐上都是英文,粉粉的包装很是好看。到最后看一些时尚小资类的杂志才猛然想起章含烟用的就是这个玩意。不敢问价格。

   不过苏萧到底是美女第一次见到章含烟那些瓶瓶罐罐就惊讶的说,天,你用兰蔻啊?

   章含烟笑笑没说什么。我们都往章含烟的桌子上望去,看见粉粉的一些东西,甚是好看的样子。而从理论上,说实话至少我当时并不清楚兰蔻是什么价位的东西。想到一年以后自己对所有的世界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如数家珍,不由得惊叹女人在这方面的天赋。

   那天洗完脸以后,苏萧就说,能不能让我试下你的香香(女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把一切面霜之类的东东都叫做香香,初听,很觉得矫情,到后来自己也这样叫了)

   章含烟微笑了一下递过去。我总觉得章含烟一笑一颦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有点羡慕。想想,三代才能够培养出一个真正的贵族,自己也就不奢望什么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我看到苏萧很认真的用食指挖了一小点,然后对着镜子,在脸上点了五个点。还是觉得不够,犹豫了一下又挖了点起来。盖好盖子后就把香香放回了章含烟的桌子上。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抹啊抹,我都怀疑她的脸皮是不是要被抹破了。

   章含烟继续躺在床上听她的CD。我比较心疼她那香香,如果是我,恐怕不容易把不快掩藏得那么好。当然章含烟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快。毕竟人家是非常有钱人家的女儿。

   过几日,大家晚上回到寝室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洗脸洗脚什么的。盆子碰撞声水声合在一起,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杂乱而喧闹,容易使我紧张,或许潜意识里我还是比较喜欢独居吧。

   章含烟洗完脸后回到自己桌子边,忽然她用比平时稍微重点的声音说了句,怎么每次用完我的香香都不盖盖子啊?

   大家抬起头看了章含烟一眼,看到她手里的香香,知道她说什么了,于是又每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忙乎自己的,只有苏萧抬起头来看了章含烟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我听到苏萧把杂志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那一瞬间,似乎寝室很安静的感觉。

   章含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坐在桌边涂脸。

   确实,寝室也只苏萧用过她的那些护肤品。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觉得章含烟这话是不是有点重。我觉得她的言外之意应该是,你用我的东西我没意见,但是你老是忘记盖盖子就不好了。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说。

   为了避免麻烦,我在寝室几乎从来不用人家的任何东西,包括一杯水。我每天都打很多水,确保自己不会找别人借水。这可能也是寝室生存法则之一,尽量不要用别人的东西,尽量不要麻烦别人。性格各异的人住在一起,明哲保身就是大家必须学会的生活哲学之一。

   这事一久我也就忘记了。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场卧谈会我又想起了。

   大一时寝室六人,几乎人人都雄心壮志要考研。想来挺可笑,刚进大学一个个似乎都想继续保持中学时代不怕艰难困苦勇攀科学高峰的雄心壮志,一个个非名校研究生不考,到了大三大四,不知道有多少得过且过的人。当初对学习的海誓山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海誓山盟从来都是短命的东西。

   那时候只有章含烟没说过要考研。因为她要出国。这年头家里有几个钱的人不把子女送出国似乎就心有不甘似的。

   郑瞬言不解地问,为什么高中时不出去啊?

   章含烟轻笑道,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中国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章含烟这话倒是说到我心眼里去了。

   罗艺林问,打算去哪啊?

   章含烟说,加拿大吧。

   这话刚落,苏萧就说,怎么不去美国呢?去个什么英国啊美国多好啊?我高中同学真正有钱的都去了美国。要是我有足够多的钱就去美国。

   这话,我是听得出是奚落了。无非是说章含烟家里的门路还不够广,钱也不够多,所以去不了美国。没把握拿到美国的签证。苏萧到底是要报那“怎么不盖盖子”的一箭之仇。

   章含烟轻声说道,是啊,我知道美国的签证很难。我可能不会是在这里读完大学再过去的。

   聪明的女子,风度到底是不同于一般女孩。荣辱不惊就是对对方的最厉害的回击。苏萧不是她的对手。我心底暗笑。

   女人看得见的风度是靠看不见的内涵做基础的。

   在章含烟不在的时候,寝室人曾经议论过她,苏萧说她是故意显摆。我并不觉得,真正的有钱人是不需要在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面前显摆的。而章含烟是真的有钱,一块手表都花了6万多。她买任何东西我们都不敢也没有必要去问价格,就连苏萧这么喜欢问人家衣服在哪里买的女生都克制住自己不去问章含烟的衣服在哪里买的。问了也白问。反正买不起。

   但是,关于章含烟的家庭和父母却是个谜。她从来不说她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偶尔有一次我听见罗艺林问过,章含烟笑而不答。大家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了。后来。在罗艺林当了班长以后,曾在工作的时候看过章含烟进校时填的表。回来后神秘兮兮地跟我们说,章含烟的爸爸在经商,妈妈那一栏就写了个公务员。罗艺林着重强调的是她妈妈是公务员这个现实。

   当时众人都好像出恍然大悟,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有些想法。在当今的中国,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容易让民众敏感。

   其实,客观点说,章含烟还不错,为人比较和气,也没有很多骄纵的习气,不过寝室的人就是不愿意接近她。她很孤单。在这个学校,如果很多女生都可以围成一个圈,找到一个圈,那么她就是一个点,一个孤单的点。

   在刚进大学时,章含烟曾对我表示过强烈的好感和亲近的愿望,理由是我很像她一个高中同学,而那同学出国了。她表达这种对我好感的方式就是,在寝室只主动和我说话。这还好点。比较让我受不了的是,如果我在寝室,她就会邀请我和她一起到食堂打饭。如果我和她一起到食堂打饭,她必定就会抢着帮我刷饭卡。这样,每次都让我食不甘味。

   我的生日是在11月初。2000年我18岁生日的时候,章含烟给我买了一个三层的蛋糕还有一个比我人都高的娃娃,还有一瓶CD的香水。那时候,我们认识仅仅两个月而已。

   这件事情曾经在整个我们系引起过轰动。我生日过后,很多人都以为我和章含烟的关系非常好。实际上我觉得她从来没有走进我的心里成为我的朋友。说真的,我非常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太有压力了。我和她在一起都怕别人说,易粉寒是为了吃饭有人买单啊。

   她估计是看出了我并不愿意与她走得太近,也慢慢地疏远了我。但是相对而言,在寝室她和我的关系比和别人的关系好得多,最起码,我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她,也从不散布不利于她的言论。

   等到她很少再约我一起去吃饭,和我一起去上课时,我还是有心理负担。我老是想着她过生日我该怎么办,我回送她什么?她送我的那一堆生日礼物成了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明知道自己送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不值钱的。
发表于 2004-10-13 16: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3.章含烟出国

   幸亏,不到她生日她就出国了。她是四月生的女孩子。2001年3月,也就是我们进大学后的第二个学期,章含烟出国了。她在我们学校只呆了五个月,这五个月,她好像也只和我有过一阵子短暂的交往。
   章含烟出国时很低调,那时候手续都办好了,才告诉我,她要到加拿大去。所以,我想写一下她出国时的一些情况都没有办法写。因为没有值得回忆的东西。她走的时候我去送了她,仅仅是出于礼貌。因为她走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我是她这五个月国内大学生活里惟一的朋友。所以,我去送她了。

   但是关于她走后的回忆却有一些。那天我和章含烟告别后,一回到寝室她们就问我有关章含烟的种种。

   当听到我说,章含烟是去加拿大时,苏萧说了一句,还是去加拿大啊?我当她多有钱呢。

   罗艺林说,已经很有钱了。公务员,啧啧,哪里有那么多钱。

   我冷冷的说了句,人家爸爸经商。你怎么老盯着公务员这三个字?

   罗艺林不理我,也不再议论什么了。

   但是,后来,我在班上听到不止一个同学说到过章含烟的妈妈是公务员这件事情。

   人言可畏。我衷心地觉得,章含烟还是走了好。还是国外的大学更适合她这样家境太好的女生。这是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写下来也是为了纪念她。不知道她在国外有没有可能看见这篇小说。
发表于 2004-10-13 16:30: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4.第一次感到失望

   虽然大家刚住在一起时,我就看出寝室六人性格和背景的差异,明白这四年我们不可能一直相亲相爱亲如姐妹,那只是朦胧地觉得心灵上有隔膜。但是真正第一次对这个寝室感到失望,是亲眼看到罗艺林是怎么欺负叶离,怎么口不择言,而寝室的人是怎么的冷漠。那是我第一次感觉这个寝室冰凉的一面。
   大一上学期的某一天叶离回寝室晚了,开水房已经关门了,她没有打到开水,就倒了点罗艺林的开水。当然,她在倒罗艺林开水前,并没有询问我们其他人有没有开水。可能是因为罗艺林住在她的上铺,开水瓶和她放在一起,因为更方便才倒她的吧。

   罗艺林回来那叫一个“做”。先是满脸不高兴的问,我的开水怎么少了啊?

   大家都没做声。叶离很小声音的说了句,是我倒的。我没有打开水,我看见寝室就你打的开水最多,打了三瓶,所以我倒了点洗个脚。

   罗艺林筐的一声把书包重重的扔在床上,把手中的开水瓶晃了两下,双手抱在胸前就骂开了。“谁让你用的了?你自己不会打啊?你问过我可以用吗?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回来都要洗头的啊?像你!别假装什么干净还洗脚,谁知道你们那儿的人一个月洗不洗一次澡!”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女生宿舍你要是不幸摊上一个很强悍的室友又不幸招惹到她,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这番话罗艺林要是对我说了,我会扇她两耳光还是把她按在床上用台灯砸。这是两种最理智的举动。

   可叶离到底不是我。我看到她背过身去,默默地铺床。罗艺林继续骂什么叶离不爱卫生,甚至连叶离不是天天换内裤都骂出来了。言辞极尽讽刺和刻薄,没有一句不透露出对叶离的鄙视,没有一句不是对叶离的侮辱,没有一句不显示出她来自城市的优越感。

   虽然我对罗艺林素无好感,但是我宁愿相信她那天是由于有什么事情不顺心而如此口不择言,而不是生性就如此那个。

   寝室里的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大家都晓得罗艺林的性格,懒得说什么,以免惹祸上身。

   罗艺林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于是,章含烟和苏萧都出去了。只有我直直地看着罗艺林唾沫横飞的丑态。

   当我把目光投向叶离时,我看见她哭了。虽然我只看见她立在床边的背影,可是她抽搐着的肩膀,微微抖动的身体,抹向眼边的手,都在明确无误地告诉我,她哭了。她被她的一个室友骂哭了,她不敢大哭,她没有对骂。她背对着我们默默地流眼泪。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不能够说我多么有正义感。我不能够说我平时对叶离有多么好。我不能够说我是个什么好人,也不能够说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过叶离。但是,那一天,我是真的失望了,并且愤怒。我觉得很难受,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堵着,触目处皆是不堪。寝室光线昏暗,四处都堆放着杂物。

   罗艺林的骂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终于,

   我对罗艺林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干嘛呢?人家不就是倒了你一点开水,你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

   罗艺林住口了,把目光投向我。她的眼里有惊讶,有愤怒,有恐吓,我们的眼神交汇了两秒种,然后同时收回了视线。这两秒种的对视使罗艺林意识到我要真吵起架来可能会跟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一直都强调这一点,我也会骂人,惹急了我也会发火拼命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我不是温顺的女子,我也会歇斯底里。而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想和罗艺林争吵。我谴责罗艺林仅仅是觉得她该受谴责,并不代表我要和叶离联合起来对付她。因为,我看着心里难受。

   郑瞬言发话了。“罗艺林你就少说两句得了吧。叶离,我这里还有水,你要用拿过去用吧。”

   我也说了句,我也有,你都拿去吧。

   罗艺林闭上嘴,又看了我和郑瞬言两眼,气鼓鼓地洗头发去了,盆子又摔得震天响。摔吧,反正摔破了也是她自己的。

   叶离转过身来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腮边湿淋淋的一片,眼眶潮红。她轻声的说了句,谢谢你们。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我没理她。郑瞬言把开水瓶给她递了过去。整个宿舍楼不断的传来脚步声,说笑声,水声,来来往往,喧闹嘈杂。而寝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一个在哭,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对自己说,不要对寝室生活感到绝望。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所谓天之骄子,并不是每个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对人有起码的尊重,都了解做人的一些基本原则。

   正应了那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就是第一次,我对大学的寝室生活感到失望。好的室友就和好的恋人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比找恋人更容易遭遇不测。所以,在你看这篇小说的时候,你不要恶毒的漫骂,愤怒的指着电脑屏幕说,这不是大学生活!你这个恶毒的阴险的女学生!

   是的,不是全部的大学寝室,而是一部分。如果你的室友很幸运都能够知道一些人与人相处的基本原则以维持至少是表面的温馨与美好,那么请你同情一下那些不幸分到了一个有不好相处的室友的寝室的孩子们吧。行行好。

    那一次争吵惟一的收获就是使我和郑瞬言关系走近了。其实整个大学四年,在这个学校我所接触到的人群里,我真正欣赏过的也只有瞬言一人。

   那件事情后,尽管叶离多次向我伸出橄榄枝,但是我还是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太明显了,如果我因此和郑瞬言关系好了,又莫名其妙地和叶离关系好了。寝室马上就会呈现出对立的局面。就会形成罗艺林与我们三人非常明显的对立的两极局面。我不想惹这些事端,我觉得无聊。我不想针对谁。尽管,我讨厌罗艺林。但是不想和她大张旗鼓的摆开对立架势。何况,我也并不喜欢叶离。那天也不是刻意帮她,只是心里难过,为自己的心说话。

   很多人同时讨厌一个没有得罪他们的人,必定是她身上具有某种惹人讨厌的潜质。罗艺林具备这样的潜质。

   罗艺林看到我和郑瞬言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要事事声援叶离后,继续对叶离采取压制措施。比如轮到她做清洁时她老是迟迟不做,一直等到叶离回来才说,哎呀,地怎么又脏了。叶离马上就会去拖啊扫啊的。我都怀疑叶离是不是有拖地的嗜好了。再比如,她没打水,二话不说就倒叶离的。叶离从来都没有问过水怎么少了。寝室还形成了一个规律,每隔六天罗艺林要买一袋瓜子,因为那一天总是法定的叶离做清洁的日子。其实我们其他人老是忘记做清洁,要不是叶离,我们寝室恐怕比男生寝室强不了多少。

   寝室里大家在一起聊天时从来不议论罗艺林。我想,可能是怕麻烦。但是也没有任何人主动亲近她。

   罗艺林的不受欢迎是非常明显的。
发表于 2004-10-13 16:30: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5.罗艺林竞选

   第一个学期几乎就在这样的懵懵懂懂中过去了。我甚至想不起来我在进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干了什么值得写一下的事情。我军训了。我有了有史以来同一时期最多数量的追求者。可是我还是没有男朋友。我以为自己还喜欢着高中那个男孩子。我参加了社团但是两个月后就退出了。我上过三次自习,那是大学四年惟一的仅有的三次自习,懂得为什么说上自习是无聊的最高境界。我和郑瞬言的关系走近了。
   我忽然写得很不耐烦,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很烦躁,因为越写我越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大学生活快过完了。因为我开始回忆了。仿佛一个垂死的老人在痛苦的回忆她并不辉煌的一生。一点一点地写即将逝去的大学生活,感觉似乎在些遗嘱,有死亡般疼痛的感觉。

   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寝室之间的人际关系也愈加明显起来。比如我倾向和郑瞬言交往。但是她似乎达到了一种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至高境界,与寝室所有的人都保持距离。章含烟让每个人都有距离感,但是她很喜欢我,我却努力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她家太有钱了,太招眼。这与我一向的低调作风不符。叶离,对每个人都很好,是一种怯生生的好。罗艺林我就不说她什么,这女人老是让我无话可说,让我无话可说,那也算是她到达了一种至高的境界了。苏萧那时候还比较乖的样子,除了打电话时太嗲男朋友换得太勤让人看不大顺眼外其余的倒还算本份。

   人与人的相遇是需要缘分的,而心与心的靠近需要更多的缘分。百年修得同室眠,千年才能够修得到知心好友的程度吧。很显然,我们寝室的六个人只修了百年。

   在我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有很多网友辩驳我说大学寝室不是这样的。她们寝室的姐妹能够如何如何融洽相处,掏肝剖心。那我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们幸运而已,人与人相处的技巧不是我不懂,也不是我的室友不懂,而是性格差异太大的六个人要真正好得像亲姐妹,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诽谤整个大学女生的意思。个人的际遇不同,所看到的世界就不同。

   罗艺林,军训的时候由于她能侃,表现又积极,所以军训完了,被老师委任为女工委员。说官衔,这玩意我还真是上大学以后才听说的。不知道是每个学校都有还是就咱们这样女生多的系才有。我不知道这官是干嘛的,只知道每次女生宿舍这边要通知什么事情,她就卖力地挨个寝室去通知,那时候她就特别有领导风范,站在走道里喊到二班同学注意,二班同学注意,有通知……中气足,声音大,余音缭绕,有领导发话的架势。

   罗艺林,我每次写到这个名字就止不住感慨万千。一感慨她是个人才。能够在学校那么多部门混得有头有脸。二感慨她那么有能耐,能够让寝室所有的人都讨厌她。因为让所有的人都讨厌和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一样,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三感慨她那么坚强,即使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排挤她,她依旧能够每天一副热情开朗的样子。依旧能够为了多拿一个学分,多得一张荣誉证书,多一个官衔而忙得不亦乐乎。

   罗艺林,为何你有这样的本事?总是让我一唱三叹。

   话又说回来,罗艺林在寝室欺负叶离,欺负苏萧,但是从来不敢欺负我,郑瞬言和章含烟。郑瞬言将寝室一切纷争都置身事外,超凡脱俗高屋建瓴的样子,罗艺林无从下手,章含烟太有钱她罗艺林不敢太造次,估计是怕章含烟老爸买通个把黑社会杀手吧。我,太沉默了。几乎从来不与任何人主动说话,也不介绍自己的过去。她摸不清楚我的底细,也不敢怎么样。高手之间过招就是这样,讲究以静制动。

   但是,就算她没惹我,我还是很不喜欢她,只不过表现得不明显而已。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我讲一下她在大一上学期末竞选班长时的表现,你们就可以对她的为人窥见一斑了。

   学期末班干要改选。她斜睨着班长那个位置好久了。于是那段时间在寝室对每个人都特别好,包括那个经常被她在背后损的苏萧和老是被她欺负的叶离。每天都在寝室抢着扫地。一打回来水,就对寝室每个人宣布,你们没有水就从我这里倒啊。晒衣服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湿淋淋的衣服往上面一挂就不管,也不担心把人家的干衣服弄湿。现在还知道在晒衣服前提个醒,说有干衣服的就收起来。逢人就笑,笑得像个烂喇叭花。抢着打开水打饭,还动不动就买一些一块钱能够买一大堆的零食,比如瓜子什么的分给寝室的人吃,谁没有开水用了,她马上就招呼别人用她的,甚至还在叶离拿着拖把拖地时抢着嚷着让她来扫。说实话她若是一进校就这样,我可能会爱上她,可见人的性格也有多么大的弹性,至少在待人接物方面有多大的弹性

   恶心两个字,我心底默念无数次。

   想想上次叶离倒了她一点开水,她就像要吃了叶离似的,很想给她取个绰号,比如变色龙,比如一代影后,诸如此类对一个人的演技给予极高肯定的荣誉称号。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于罗艺林这些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小妮子现在做给谁看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权欲这么强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善良的女人。

   改选那天,罗艺林直接跟我们摊牌了,说,要是我当了班长,我们马上就出去吃一顿,还有要是我们当了什么班干的话其实是对我们寝室很有好处的,比如评选优秀寝室时,我可以动用点关系,让学生会那帮人模人样的评委给多打个0.6分,这样我们寝室的相片就可以贴在宣传栏里,更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加0.3个学分。再比如学校搞什么晚会啊,讲座啊,我还可以动用我的关系,帮你们在前面留个座位,不至于等你们梳洗收拾完毕赶到现场时只能够看前面的人黑压压的背影了。再比如院里什么时候突击查房,我也可以事先给你们通个气。她说完这番话,把我们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作出一副小姐妹之间很亲昵的样子

   我不得不承认罗艺林有做官僚尤其是做贪官的潜质。这么大胆加无耻,对于有用的人是明里暗里的威逼利诱,是个人才,大有前途。

   不过她说得也对。所以投票的时候,我想

   选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多少会有点好处吧。反正又不是和我竞争,

   选别人又没有什么好处,再说选她还算得做了个人情。不喜欢她也不想得罪她。

   何况就算我选她她也不一定能够如愿啊,瞧她平时那德行。算了,看她刚才在台上发表演说词时汗流浃背的样子,可怜她那么处心积虑,就选她吧,我投上了我神圣的一票。上台交选票的时候,我还特意走到罗艺林面前,把选票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一脸谄媚的笑容看着我。

   唱票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罗艺林,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她和另外一个女生的票不相上下。看得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约是看得心慌,就爬在桌子上,把头埋下来了。不到十秒钟,头抬起来了,耳朵又竖起来了,眼睛直视前方。到底不是豁达的人。到底是有太大的期望,潇洒是装不出来的。不然也枉费了她在选举前那个星期对我们寝室人的大恩大德啊。

   最后这女人选上了。班主任用众望所归形容这次选举的结果。罗艺林肯定是连老师都收买了。我开始有点后悔选了她。我低估了这小妮子拉帮结派的能力了。不过估计选她的人当初都是和我一样的心理。

   我问郑瞬言选的是谁,她笑笑,摇摇头。我指了指在台上抑扬顿挫指点江山的罗艺林。郑瞬言无奈地笑着点头。看到我比较欣赏的女孩子也和我一样的心理,我有点失望。

   罗艺林走马上任后没有食言,请我们全寝室到学校外面一个馆子吃了一顿。事后我们才知道,请我们吃饭的那钱用的是班费,那可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啊,为此差点葬送了大好仕途。这事情被她的竞争者告发了,罗艺林到底还是有点本事,三下两下又摆平了,继续坐在她班长的位置上。这女人不简单啊不简单啊,我们一起念一百遍。
发表于 2004-10-13 16:31: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6.政治联姻

   罗艺林出任班长后不久,又在外语学院宣传部混到部长这一官衔。
   与此同时,罗艺林开始了她的恋爱生涯。

   我把这一节的名字叫做政治联姻,我觉得没有乱用这个凝重的词。罗艺林的男朋友当时是我们外语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不久,罗艺林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他开始出任校学生会主席。

   我对学校里的这些官衔,一向觉得很可笑。你可以说我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但请允许我发誓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吃这个葡萄。对罗艺林这样处心积虑千方百计要去吃这个葡萄深表不解。

   凡是处心积虑做某件事情,就都会或多或少牺牲掉自己的某种东西。

   付出才会有回报嘛。

   我不想说罗艺林牺牲掉了自己的爱情,得到了一堆官衔。我知道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可是,我相信每个看过罗艺林男朋友的人都会觉得他和罗艺林之间是跟爱情无关,跟别的有关。

   说那男生喜欢罗艺林,我相信。罗艺林毕竟还是个漂亮的女生。就算泼辣,霸道,虚伪,不得室友喜欢,但是不能够抹杀她的能干,好口才,好魄力。我很客观地承认罗艺林的这些闪光点。就算没有这些闪光点,在大学里,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要想吸引一两个男生,找个男朋友丝毫问题都没有。所以,那男生对罗艺林有爱情,这个结论成立。

   但是,说罗艺林喜欢那男生,我不信。我们大家都不信。因为那男生实在是看上去很不是那么回事。巨丑一男生,年纪轻轻就头发稀少,一脸的坑坑洼洼,还时不时染个黄发染个红发什么的。自身底子就差,长得不好看,还不肯善罢甘休,在那点穷底子上折腾来折腾去。一天到晚穿得花里胡哨,衣服的颜色一律是鲜红的,翠绿的,金黄的。你说你要是个跳街舞的小帅哥也就算了,你好端端的一个丑人,你穿成这样跑出来吓人啊?你嫌地球上人口多了不吓死几个不足以表明你为世界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啊?我把“丑人多做怪”这句话算是深刻领悟到骨髓里面去了。我每次看到罗艺林的男朋友的样子就难受,心里呕得慌。后来发展到,我一看到路上远远的有个穿红着绿的男生走过来,我马上低下头,不忍心看到,生怕就是罗艺林那个男朋友。为此,错失了看帅哥的若干机会。因为,一般敢这样打扮的男生,要么极其帅,要么极其丑。

   不过据说那男生家里在学校有点背景。这样的小道消息在女生间传来传去,也没有办法证实。

   罗艺林和他谈恋爱,实在是我们想不到的。因为早期,在他追求罗艺林的时候曾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罗艺林回来当作笑柄跟我们说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肯定想不到我把这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还写下来,昭示天下。

   那时候,罗艺林还不是班长,而是什么女工委员,时不时喜欢往学院的办公楼里跑。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好歹也混个脸熟,以后做什么事情也方便点。这样跑来跑去。不仅仅混了个脸熟,还招了两个狂蜂浪蝶回来。毕竟,那张脸还是很光鲜动人的。那厮就是那时候罗艺林招回来的蜂蜂蝶蝶之一。

   然后两个人开始了第一次约会。两个人在学校里散步,用罗艺林的话来说就是走到她腿都断了,嗓子都冒烟了,那厮也没过问过她渴不渴,喝不喝水。终于,罗艺林受不了了,在一个超市门口停了下来,说她要喝水了,于是两个人进超市一人拿了一瓶饮料。

   在出口处付款的时候,那厮在前面,罗艺林在他身后。当时罗艺林想,这是第一次约会,为了给那厮留一良好印象,她决定装作自己要付款的样子。“装作”这个词是引用罗艺林的原话。

   当罗艺林找出5元钱时,抬头,发现那男生把两瓶饮料的钱都付了。罗艺林当时心想,我可还真装得及时,早点掏钱他看见我准备付钱,说不定就只付自己那一瓶了,就真的得要我自己买了。总不能够我一个美女陪你走了半天,你连瓶水也不给喝吧?晚点掏钱,又显得自己小气,处处都想占男生便宜似的。我这么及时的做出付钱的动作,真是盘算得好啊。正当罗艺林为自己精明的盘算,敏捷的反应而沾沾自喜时,那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罗艺林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里接走了那5元人民币。罗艺林惊讶得瞠目结舌。

   出了超市的门,那厮还泰然自若,依旧侃侃而谈,天南海北。

   罗艺林一气之下说了句,刚才我那瓶饮料是两块八,你还应该找我两块二毛钱。那男生嬉皮笑脸地说,就当是你请我喝了我这听可乐啦。

   这就叫高手过招,罗艺林终于棋逢对手了。

   罗艺林悲痛交加,回到寝室后义愤填膺地跟我们痛陈了这件事情,多次运用脏话,比如他妈的,来加强语气。多次使用动作,比如锤胸顿足来配合她悲愤的心情。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男生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

   依我看来,这样棋逢对手的机会对于罗艺林来说也是千载难逢。这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可以想象出,当时两个人的表现和心理活动是多么具有戏剧性。像是两个小丑上演了一出不需要彩排的戏。

   然而,罗艺林最后竟然跟这厮一本正经地谈起了恋爱。我不信罗艺林是爱上了他。打死我我也不信。只要打不死,我就不信。

   恋爱不久,罗艺林就一直官运亨通。毕竟有个学生会主席的男朋友罩着,在仕途上行走自然要顺利得多。

   罗艺林到底是个聪明人,与那厮谈恋爱后就不再在寝室说那男生怎么怎么不好了。而改成炫耀那男生多么有能耐,怎么把对手挤垮,整下台。每次说到她男朋友的政绩,她都是一脸得意的样子,神采飞扬。不就是个学生会主席吗?搞得自己像是母仪天下一样。

   罗艺林和这厮恋爱两年,直到这厮毕业,(他比我们高两级)远走高飞。那时候罗艺林的翅膀基本硬了,在学校各个部门都混得有头有脸了。之后就一直没恋爱。我觉得没恋爱是正常的。像罗艺林这样心高气傲有“上进心”的女生,我不信她会在我们这样一个学校爱上谁。爱情,只不过沦为工具而已。

   同为美女,罗艺林大学四年只有一个男朋友,苏萧换了一打,这让罗艺林心理不平衡了。所以有了发骚事件。我做个大胆的推测,罗艺林肯定是觉得我罗艺林也长得漂亮啊,我也有发嗲放荡的资本啊,我就没像你苏萧那样!因为自己有这个“资本”而没有运用,所以也不许别人用这个“资本”。我能荡而没像你苏萧那样荡,所以,我要给你点颜色看。
发表于 2004-10-13 16:31: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7.别再发骚了

   “别再发骚了!”是罗艺林用来劝阻苏萧在深更半夜打电话的。
   我一直到毕业都记得这句话。因为我后来在多个场合都想对苏萧引用这句话。不过我到底不是罗艺林,没有她那份张扬跋扈的霸气。所以,当着苏萧的面说这句话的理想一直没有实现,已经成了夙愿。我顶多在心里默念100遍。

   苏萧本来就长得很妩媚,身材窈窕,眼睛细长,下巴瘦削。更要命的是还时不时给我们演示一下什么叫眼波流转,什么叫顾盼生辉,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最最要命的是受不了她说话时的腔调,媚到骨子里了。要是男人没有抵抗力恐怕跟她眉来眼去两下骨架子就散了。此话没有夸张,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石榴裙撑得大大的,无数男人乖乖的顶礼膜拜。

   一个女人如果长得很妩媚,又神态很妩媚,还擅长撒娇发嗲的话,她对男人和女人就都很有杀伤力的。男人受不了,女人更受不了。当然两种受不了的含义是不同的。所以妩媚最好是一种可收可放的本领,而不要让它成为你的特质。

   美女分两种。一种是让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的。一种是让男人喜欢而女人却不喜欢的。

   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的美女不多。这样的女孩子要么是真的秉性纯真善良,要么就是极其有手段,八面玲珑。

   男人喜欢女人不喜欢的美女很多。因为对于一个美女来说,征服一个女人比征服一个男人难度系数要高得多。

   自古红颜多薄命的,那些红颜多半是属于后一种美女,导致命运多舛。

   那时候由于寝室电话总是处于热线状态,找苏萧的电话多在半夜12点以后,我们在半睡半醒之间不断地听到苏萧和若干个男人调情发嗲,很多个夜晚,我都是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入睡的。开始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为什么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寒而栗。后来有一次苏萧半夜没打电话,我发现自己安然入睡,也不哆嗦也不起疙瘩了。这才明白我的耳朵对苏萧的声音已经抗拒到什么程度了,这才知道我全身各个器官已经开始齐心协力抵抗苏萧每天晚上的淫声浪笑了。我用淫声浪笑来形容苏萧半夜打电话时的情形,虽然过分了点,但是我想一个女人如果听到另一个女人在不同的夜晚对不同的男人撒娇发嗲,声音像抽风了样的,不停的说“嘛,哎呀,才不呢,好嘛,真的呀,好哇,不要嘛”通常会用比淫声浪笑更难听的词语来形容。

   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当苏萧又一次对这电话那端她并不喜欢的男人撒娇,发出类似抽风样的声音时,我在辗转难眠中听到罗艺林声如洪钟:“别再发骚了!要发把被子裹着出去发。”这愤怒而正义的声音代表了寝室广大受害者的心声。章含烟也很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就停两天让我们睡个安稳觉吧。其余的人都表示了对罗艺林“别在发骚了”的正确论断的支持。我保持了沉默。大局已定,我说不说话都改变不了苏萧被集体谴责的局面。如果我也说苏萧两句,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多此一举,树敌,得罪苏萧。而且,半夜打电话的事情我做得也不少了。所以我保持沉默。虽然我打心眼里认同罗艺林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

   苏萧沉默了两秒钟,用正常的语调说了句“再见”就挂电话了。也没有和罗艺林争吵。

   因为当时已经熄灯了,我看不见苏萧的表情。可以想象苏萧是多么愤怒而无奈。

   后来我只要一看到苏萧撒娇,就想起罗艺林这句经典言论。慢慢的推及到,我只要一看到苏萧换男朋友我就想对她说,“又发骚啦?”想归想,做归做。我在骂室友这方面从来都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不过大一的时候,苏萧还是比较乖的。当时我以为大约是寝室还有个同为美女的罗艺林镇着她吧。后来才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还因为上高二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两人都不要她,那两年她是跟着她年迈的奶奶一起过的。估计那老太太对她不大好,这导致她一度曾很萎靡。一直到刚进大学都是一副很小媳妇的样子。

   不过有了男人的滋润就大大不同了。从一进大学起,苏萧就得到了众多男生的青睐,追求的男生越来越多,换男朋友越来越频繁,性格越来越骄纵。我和她四年同处一室,亲眼目睹了她这一系列惊人的变化。

   美女特别容易被男人宠坏。

   而美女又特别容易得到男人的宠爱。

   男人越来越趋之若鹜,越来越多的宠爱,就让美女越来越骄纵,越来越坏。恶性循环。这世界很多角落就这样被某些美女搅和得乱了套。
发表于 2004-10-13 16: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8. 家教的回忆

   大一寒假回家时,我才知道家里我妈妈已经下岗了,而且她的结石病一直都没有治好。家里怕我担心,一直都没有告诉我,给我的钱也没有少一分。我知道父母的钱都一分一粒攒着供我读书去了。想着他们那么大年龄了,却连一天清福都没有享受过,一直在为我劳累,我很内疚很难受。想想自己这么大人了,一天到晚把自己挺当个事的,而事实上自己连一分钱都没有挣过,我觉得自己很无耻很羞愧。大一下学期,我下定决心要自己挣钱。可能每个家境不算好的大学生都有过做家教的经历吧。在我不知道写文章可以卖钱之前,我做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家教。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我喜欢当老师,因为我是真的喜欢老师这个职业,传道授业解惑,与成长中的孩子做精神上地交流。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与老师息息相关。我看了太多被老师毁掉自尊自信甚至一辈子前途的孩子。大家可以说我是说大话,没关系。这是我的职业理想,一种信仰。

   刚开始找家教是吃了苦头的。不认识人,只能够拿着50块钱去中介,眼巴巴地指望着他们能给我个主。去过中介找工作的人就知道,他们是很黑的,使用的手段就是拖,骗。往往一个信息他卖给几个学生,然后让你们竞争去吧。

   我曾一个人在晚上坐车从武昌跑到汉阳,跑了半天,还试讲了两个小时,连口水都不曾喝过。最后人家说下午也有个学生来过,我们考虑下吧。一个人摸着黑到处找来时的车站,看着冷清大街上的车来车往,我觉得自己像根草在午夜旷野里,无依无靠。那个陌生的夜晚我象个弃儿,在那个陌生的街角,在凛冽的寒风里,欲哭无泪。

   也有遇到好心点的人家,是去协和医院那里的一户人家,那是个很乖巧的小男孩,他妈妈说他不听话,可是我觉得我和他交流得非常好,小孩子和他父亲都很喜欢我,我想这次我的工作肯定有着落了。可是最后她妈妈的态度很坚决,不要我。当时我的心一下子落到谷底,忽然之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差劲,也明白钱是多么难赚。我噙着泪水抬起头,他妈妈的眼里全是不信任。我默默地站起身,换上我脏兮兮的运动鞋,去开门。这时他爸爸一下子起身了,为我开门,并坚决要送我出去。孩子的妈妈马上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来来来,果果,跟你爸爸一起去送姐姐。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她不放心。意识到这一点我忽然就想笑。果果的爸爸送我上车的时候硬要塞给我30元钱,说是试讲的钱,说这么远,你来一趟不容易,真是对不住你!我坚决不肯要他的钱。我还不至于穷到那个程度。

    车开动的时候,果果大声对我说了句,姐姐,我喜欢你!

   我笑了,真的很欣慰。我知道,我可以做得很好。

   这样的经历我都不想再详细说了。觉得淡然了。当时或许觉得心酸,绝望,伤心。过后,才知道,一切不过是种阅历,经历得越多,只要我善于总结和思考,善于筛选和过滤,我就比同龄人拥有更多的财富。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没有什么好自怜的。那些只会让我更自信,会让我更丰富,更坚强,更优秀。

   我承受上天给我的一切。因为相信,最后上天不会亏待我。

   几次找家教都没有成功后,中介中心又为我介绍了好几家家教。可是有的当我打电话去问时人家根本就不要家教,或者说早就找到了。

   我明白我受骗了。他们根本就是拿了钱不会为你做事。

   我想起了周与,那个窃取我劳动果实的周与。谁不是在伤害中成长?谁不是在被欺骗后才学会算计?彼此彼此。

   鼓起勇气来到中介所。那时候我还是个很胆怯的孩子。我说,你们当初承诺一定会给我找到家教的,到最后为什么成了这样的?

   接待小姐巧舌如簧,说了半天,最后又玩起了推皮球的游戏,说,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条促销兼职的信息,你要不做做促销吧。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因为我知道她的家教信息基本上都是骗人了,为了招揽顾客,因为大部分来这里找工作的学生都是为了做家教。

   于是我勉强同意。

   促销在唐家墩那里的一个超市。就是现在的国美附近。在汉口那么远的地方,我转车都转了好几趟。我曾对武汉那些开得飞快的公汽无比恐慌,可那个下午,就这样一趟趟的换车,一趟趟的过马路,看来回的开得飞快的车辆穿梭,我惊慌不已,岌岌的像午夜的草。

   第一天去做促销是在一个周六,5月的天气,在武汉已经非常炎热了。我站在超市门口推销一种新出产的饮料,还要时不时在那里吆喝,新品上市,买一赠一啊!

   来来往往的人,走近了走远了,把饮料拿起了又放下了。有的人会看看我们的脸有的人只低着头看饮料。我觉得非常非常压抑。我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面对这么多目光的。在他们眼里我就像商场里任何一个促销员一样,而不再是一个大学生。不再是一个18岁的孩子。

   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就直直地晒到头顶了。我一向惧怕晒太阳,因为一晒皮肤就容易过敏,而且头发晕。

   于是我对另一个做促销的女孩子说,我们能不能换个位置啊,我的头实在是很晕,你这里的太阳好像小点,我站一会马上就跟你换过来。她冷冷地说,就你金贵些,做不了就别做。

   我低下了头,收回了企盼的眼神。

   到下午的时候嗓子已经开始起火了。那么多饮料一瓶瓶地横着堆在我面前,然而我的嗓子在流泪。

   我忽然想起了辛苦工作的爸爸妈妈。

   我忽然明白了,钱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赚的。

   我忽然觉得好辛酸。

   那天,直到晚上7点,我们收工了,我拿到了30元钱,除去坐车用的4.8元和中介费50元,我还亏了24.8元。

   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因为我发现我的心灵比我的躯体要坚强得多。我不能够忍受,恶劣的环境对我身体的摧残,比如烈日下的阳光和干得冒烟的嗓子。比如一个下午把本来极其白皙的皮肤晒得又黑又红。

   我也不能够忍受屈辱和别人鄙夷的眼光。我是个太脆弱的孩子,又太自恋,所以成了一个娇气而脆弱的孩子。无助而不甘心。

   那天晚上,我的脚阵阵钻心地疼,想到那双脚承受了一天我的重量就这样不堪,我真地觉得我的内心要坚强得多。心承受了那么多压抑,还是能够笑笑,说命运安排给我的我承受。

   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发表于 2004-10-13 16:3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19.商品

   那个时候恰好叶离的第一份家教得做了,原因是那户人家请到了更好的学校的学生。
   我问她还找家教吗?她说,不找生活费怎么办。

   我鼓起勇气和她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惊讶地看了我好久。我的脸有点发烧。我努力对她微笑。

   一直,我都是个那么敏感那么自尊的孩子,我做家教和兼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不让室友知道是怕她们瞧不起我。因为,在我们那样的班级和专业里,女孩子都养得很娇贵,除非家里条件特别差,不然都不会出去做什么事。虽然我也知道这种氛围,这样集体的虚荣简直是不正常的,我承认我受环境的影响非常大,我自己本来就非常虚荣和懒惰。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的虚荣做作娇生惯养等等品质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小女子。

   家教和兼职这些事情,我也没有告诉父母。不让父母知道是怕他们伤心。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不想半途而废,折腾了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白忙乎一场。所以,我决定和叶离去找家教。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一个。一定要挣到属于自己的第一份钱。

   又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们来到了司门口新华书店前。

   那里已经有很多学生了,三个两个一群,也有的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有的在和一起来的同学聊天,有的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张半平方米大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家教”两个大字。然后下面注明了语、数、外或者理、化之类的。如果是武大或者华工的,还会把校名也大大地写在纸上。

   我和叶离也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那张写了“家教”二字的白纸从书包里拿了出来。然后站在了那里。

   我们就这样成了商品,街边廉价的商品,任人挑选,买或者不买,我们都不能够有任何怨言。还要忍受那些名牌商品的歧视。

   我告诉自己,心一定不可以在所有的时候都那么敏感。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想自食其力,不想再增添父母的负担,他们供我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自卑,你看还有好多和你一样的大学生,他们不也都是好好的吗?还有人谈笑风生呢。我告诉自己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挣钱养活自己是件光荣的事情,爸爸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的脸还是烧得通红。我觉得自己耳朵的温度已经超过一百度了。我不敢抬起头来看人。我怕遇到熟人。我在这个城市长大,我在这个城市的繁华地带把自己当商品陈列展卖,我比叶离紧张一百倍一千倍。在这来来往往的街头,我随时都可能遇到熟人。他们是我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亲戚朋友,父母的同事,我从来都没有像那天那样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和这么多人联系在一起的,自己的生活会受这么多人的牵绊制约。如果他们看见我在这里,他们一个鄙夷的眼神就足以把我的自尊杀得体无完肤,他们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可以让我敏感的灵魂粉身碎骨横尸街头。无论我怎么劝说自己这不是丢人的事情,可我的内心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这样丢人过,你们可以批评我的价值观不对,你们可以嘲笑我虚荣得可笑,这么多年的学校生活,我的聪明我的美丽让我一直很风光。可是,那一天,我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虚荣,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商品,静静地陈列在那儿任人买卖挑选,所有敏感细微自尊都得隐收起来扔到一边去……我胡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呼吸困难,浑身燥热,像是发高烧一样难受,仿佛马上就会晕过去。我的灵魂已经出窍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强打着精神站在那里。那一刻我不敢有灵魂,我的灵魂在这样的时候会落荒而逃,会饮恨自杀。

   司门口新华书店那里有很多家长周末带着孩子来买参考书,都是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家长带着孩子走过来,低着头一个一个地看地上的纸上写的字。遇到武大华工之类就会停下来和别人攀谈。

   我看到自己的纸上就写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家教”两个字。觉得自己很无耻。这么不怎么样的学校,会有人来请我们吗?

   终于有一个40岁样子的男的带着一个10多岁的小孩子一路走走挑挑然后在我们面前停下来了。我立刻打起了精神。把疲软的双腿站直了。

   他看了看,然后直接问,数理化你们能教吗?

   我和叶离对视了下,我没有经验,于是叶离说,叔叔这样跟您说吧,我们是学文科的,看您的孩子读几年级,如果是高年级的,物理化学我们教他可能有问题。

   男人又看了我们纸张一眼,摇摇头,不再搭理我们,走了。

   我看到我们面前那张静静躺着的白纸黑字。很嘲讽地与我对视着。

   那天下午,我和叶离站了整整五个小时,只有两个人来问过我们,一听我们是文科的,摇摇头就走了。我和叶离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很少说话。站累了,我就坐在书店的台阶上发呆。看来来往往的人的脚,穿皮鞋穿凉鞋的,穿高档鞋穿劣质鞋的,男人的女人的,大人的小孩子的,那么多双形色各异的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看着看着心里竟慢慢坦然了。人来人往的街头,步履匆匆的行人,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渺小。有谁会注意你呢?大家不过都是过客。我是你的过客,你是我的过客,我们都是生命的过客。生命像尘埃,是时间的过客,空间的过客,千年万年,浩浩荡荡。

   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不是过眼云烟。

   最后看得昏昏欲睡,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天渐渐黑的时候,陆续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收摊子回去了。我对叶离说,走吧,我们走吧。叶离说,再看看吧,还有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没出来呢,这样的人往往对孩子的期望值更高。

   我只好站在那里。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站在那里卖苕。

   天完全黑时,叶离才收起东西走了。

   颗粒无收。我很沮丧地问,你上次家教是怎么找到的?

   就是这样找到的。你可能还不习惯吧?城市里的孩子都这样的。没什么。

   我怕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愿意别人提及这些事情,安慰我或者同情我什么的。便说,我知道。然后把目光投向别处,示意她不必多说。

   公交车在武汉的马路上飞快地开着,夜色茫茫,城市那么大,那么空,欲望那么多,心那么茫然。

   回到寝室,不知道怎么搞的,寝室人都知道我和叶离出去站在那里找家教去了。女人三八就是有天赋。

   一踏进寝室的门,罗艺林就嚷嚷,哟,回来了,怎么样,找到家教了吗?找到了可要请客啊。

   我懒得理她,只觉得她这话里字字都是讽刺。我的脸又发起烧来了。其实不管我心里怎么安慰自己,我还是觉得出去这样站在大街上等着人家来买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我拉不下这样的脸面。贫穷从来都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认为。

   叶离冷冷地说了句,没找到。罗艺林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跑到别的寝室三八去了。

   我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人,可能就是这样成熟和坚强起来的吧。又觉得其实城市里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在大学里可能比农村来的孩子更尴尬。因为他们虽然家境不好,但是一般情况下从小就没有受过太多的苦,而城市天生赋予了我们很敏感的自尊和很膨胀的虚荣。我们逃避,发现逃不过,反而不能够像那些从小吃苦的孩子那样坦然面对。

   睡觉前,叶离问,明天还去吗?

   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说了句,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叶离起床的时候我就醒了,我还是留心着她的举动的。我也起床了,说,我今天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叶离笑着说好啊。

   这天可能因为我们来得比较早的原因,上午十点的时候我就找到了一份家教。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说要找个英语家教。她问我们的学校,问我们的专业和年级,甚至还问了我们高考的英语成绩,叶离说138,我说137实际上我们都是骗她的我也只有119而已。最后要求看我们的学生证。一切都满意了后,她犯难了,说,那你们两个谁去呢?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当时我很希望她能够让我去,因为早点找到工作我就早点放下心来了,不然在这里站一天又没找到家教,心里的那种难受不是语言可以表达出来的。

   我看了看叶离,她很为难地微笑着,笑得很勉强。我知道了,她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们都不说话,等着这个女人做出最后的抉择。我无数次想起商场柜台里的商品,即使两件一模一样的,也总会有挑剔的顾客拿在手上反复比较。

   女人对她的小孩子说,你喜欢哪一个姐姐?

   小孩看了看我,我赶紧对他微笑。彻骨的悲哀,血液都在发凉,在炎热的夏天里汩汩地往外冒着寒气。为了生存连一个小孩都要去刻意讨好。没钱让人的自尊很贱价。

   小孩又看了看叶离,叶离也微笑着。最后小孩把手指着我说,这个姐姐。

   我笑了,这次是如释重负的开心的笑,不是讨好谁。回头看叶离,她也还笑着,而很显然她的笑容已经是一种凝固的神态。我忽然觉得有点歉意。

   开始谈到敏感的价格问题了。她说,你们一般在外面上课多少钱一小时?我想了想,说25元两小时吧。

   她说那是汉口的吧?武昌这边一般都是20元吧?再说我们家离你们学校又近。

   她说完这些,我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除去来回车费2.4元,我做两个小时只能够赚17.6元,在路上起码也要个把小时。我有点犹豫,觉得太低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还价。

   我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这个,这个。

   叶离这时插了句,我觉得20行啊。

   女人的目光马上投向她。我知道得马上做决策了。于是说,是啊,20也行吧。

   叶离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和那个女人留联系方式,约定上课的时间。最后道声再见。

   看着那女人渐渐走远的背影,一种无奈的心情再次从心底升起。想到以后每个月都有两百元钱的收入,这样就可以减轻爸爸妈妈一半的负担了,心底渐渐快乐起来。

   与叶离再次沉默相对。陪着她等下一个人来找她。那天运气很不错,11点多时,有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子来了,让叶离教数学。男人也在武昌,自己开价25元,叶离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我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吃亏了,不该听叶离的话20元就急急忙忙地答应了。
发表于 2004-10-13 16:3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懵懂大一
20.初为人师

   男孩子的名字叫许帆,11岁,上六年级。想想我们当年也是初中才开始学外语,现在的孩子从三岁就开始学外语到11岁只会说THANK  YOU 之类的,真是为他爸爸妈妈难过。他爸爸妈妈还一心指望他能够上名牌大学呢。
   男孩不是很皮的那种,但是给他上课的时候他太容易走神,往往等我把一道题目讲完时才发现他还在玩转手中那只笔,或者拿着小刀在桌面上刻。我轻声叫了句,许帆。他便停住手,坐在那里。

   我接着讲,讲了五分钟让他复述的我讲的内容,他抬起头来很无辜的看着我,说,我没听懂。看来这孩子已经具备一定程度的反家教能力。没听懂只有继续讲,直到口干舌燥。

   有时候一节课我在寝室花了一下午备课,努力想讲得生动点,可是讲了半天他都无动于衷爱听不听的样子,看着他懒洋洋的神情,我真恨不得打他两下,边打还要边呵斥他,叫你认真听你不听,你知不知道我讲得好辛苦啊。再不听打死你!小兔崽子!

   可是只敢在心里对他施与这样的淫威,表面上还一直要客气地和蔼地亲切地耐心地继续跟他叽里呱啦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英语,对这个可爱的小牛弹琴,弹完了两小时就有20元钱了,我在食堂里节约点就可以吃三天了。我不断地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我尽心了就可以了,他不认真学我有什么办法啊。

   有时候许帆的妈妈会到房间里来看看。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她又听不懂我说什么,她儿子才11岁,这么小既不会迷上我我也不会去勾引他。她时不时进来看看的感觉很像一个包工头,而我就是被压迫的工人了。

   是的,没人强迫我这样做。我自己选择的就要自己承受。可到底是容易做得心烦,便渐渐敷衍起来,只顾快快讲完,然后丢几个题目让许帆做40分钟,他玩笔什么的我也不再提醒他,他玩他的笔,我发我的呆,两不相扰。他多玩会我就可以多休息会了。

   这样,我们师生两个都混日子,各得其乐。终于混到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了。

   考试那天,我还假惺惺的打个电话去鼓励许帆好好考,老师相信你能够考好之类的P话,以维持我们表面的和谐,挂了电话心想,这打电话的2毛2分钱肯定是浪费了。

   考完后我如约去许帆家,她的妈妈的态度大大不如以前,也没让我进许帆的房间,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我小心翼翼的问,许帆今天不上课了吗?

   他妈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许帆的成绩出来了。英语只考了15分。我现在正把他关在房子里让他反省。

   我一听,脸就红了。虽然我知道许帆肯定不会反省什么,这会儿关在里面肯定又是在玩他那只铅笔。15分,这让我这个做老师的真的很汗颜。我不得不为自己开脱,否则我会当场羞愧而死,死在他家的客厅里。我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不听我讲课,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够把他的脑袋砸个洞然后把知识一股脑地全灌进去。是他笨又不认真,朽木不可雕。

   她妈妈并不罢休,继续说,我说易老师啊,就算我以前没请家教,许帆也能够考个14分咧,交了一个学期就考个15?我说正们(武汉话,“现在”的意思)的大学生啊。

   她不再说完,叹口气,一副为现在的大学生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脸已经烧得通红了。脚底像是通了电一样,随时准备弹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妈妈知道我在这里被另一个母亲这样刻薄会怎样地心酸和难过。

   那天,在许帆家的客厅里他的妈妈继续唠唠叨叨地说,说到最后就说自己家里的经济情况并不怎么好啊,所以不想再给许帆请家教了。

   我知道她总算仁慈了点找了个台阶给我下。

   我就这样被炒鱿鱼了。

   我一直等到出门以后许帆的妈妈把门重重地关上,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狗。卑微,懦弱,无能为力,灵魂已死。

   走在车来车往的路上,我想起那次我来许帆家的途中忽然下起暴雨,我下了公汽一路狂奔,差点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倒,那司机探出头来就骂,个斑马的,看到撒,走路瞎冲个么司!(武汉话,“他妈的,注意看路,走路胡乱冲个什么”的意思)

   大雨将我淋得透湿,我来不及争辩什么,继续跑,一直跑到许帆家楼下。敲了半天的门,竟然没有人!他家里竟然没有人,而门上也没有任何字条什么的。

   冰凉的衣服混着雨水和我的泪水紧紧地贴在我单薄的身体上。

   我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瑟瑟发抖,头发一缕一缕地耷拉在我的脸庞,和我的泪水纠缠不清。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凄凉绝望的感受。我从来都没有那样寒冷过,从来都没有那样无助。我觉得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谁都可以看不起我,谁都可以不把我当回事,谁那时都可以过来鄙夷或者同情或者嘲讽地看着我,把一切最复杂最难堪的目光投向我。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被大雨淋湿了的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贫穷让人没有尊严。贫穷让人这样容易陷入绝望的境地。

   一切自尊和自怜在那一天都粉碎了。我看清了我,一直标榜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有多么卑微的时刻。

   想起为了不耽误给许帆上课也不耽误我自己期末考试,那几个周末我每次回到寝室后都要看教材看到两点。同样是人的孩子,同样是在校的学生,我为了那20一次的家教,为了那二天的伙食费,我必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排在后面,后到可以忽略的角落。

   直到现在,我一想起了这些,眼睛还是有点湿润。

   这是我第一次就业和第一次失业的历程。我跑到网吧把这段经历写了出来,贴在了一个论坛。那天在网吧里我一边打字一边哭,眼泪一点一点流到键盘的缝隙里,消失了,不见了。

   后来那篇帖子很凑巧的被一个杂志编辑看中了,发表了出来。大一暑假我回家,把这本杂志带回去给爸爸妈妈看,我只是想让他们高兴一下,看看女儿写的东西也可以在杂志上登出来。于是得意洋洋的说,你们坐好啊,我来念给你们听。

   当我念到那句“我不知道我的妈妈知道我在这里被另一个母亲这样刻薄会怎样的心酸和难过。”时,我妈妈一下子哭出声来了,这时我抬头才发现爸爸妈妈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默默地合上杂志。是的,我长大了。我摸摸妈妈的脸说,妈妈,没什么啊,别哭了。我现在不做家教了,我以后写东西,这篇文章有200块的稿费呢。我写这个只花了一小时。我一个小时就挣了这么多啊。妈妈不哭啊。

   妈妈紧紧的抱住了我。那是上大学以后妈妈第一次拥抱我。带着泪,微笑着。

   我长大了。必须得长大。成长的过程就是破茧为蝶,挣扎着褪掉所有的青涩和丑陋,在阳光下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地,微微地,幸福地,颤抖。

   最后郑瞬言告诉我,她有一个亲戚需要一个家教,我可以去试一下。我反省了自己第一次做老师的失败经历,总结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点责任心。我对许帆的敷衍,不负责任,不耐烦直接导致了我的失败。当我做别人老师的时候,我就要克服自己身上的懒惰和散漫。因为,我是老师,我要传道授业解惑。没有责任心干不好任何事情。这些道貌岸然的话有时候真的是真理。

    最后还是在郑瞬言的亲戚家里做了三年多的家教,感情甚好。因为答应过我这位学生,写小说时要把她写进来,所以尽管她不是女大学生,我还是要写写她。

   她叫芊芊。美女。绝对的美女,跟苏萧有得一比。有一次我带她到我们教室去上课,她一出现,我立马就暗淡下去了,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出席她的生日宴会,她骗人家说我是她姐姐,没有人信,都以为我是她妹妹。

   因为,她实在敢穿,实在敢穿 15岁的小姑娘,这一代人才是真正的新新人类。12岁谈恋爱,13岁初吻,穿露背装,打脐环,染发,化浓妆。和她在一起,我常常觉得自己年老色衰,来日不多了。

   上街遇到小偷,包被割破了,她把破包往垃圾筒一塞,说妈的,不管不管继续逛。

   遇到小痞子挑逗,腰一叉,个婊子养的,你想不想混了撒?

   我跟她上课,她一定要让我说武汉话,不然她难受。

   上课时我发烧,她在家里翻箱倒柜给我找药吃。吃饭时有好吃的要和我分。有时候我们一起化妆,有时候我们一起秀衣服。

   就这样一个活泼可爱聪明的“不良”少女,在我的悉心教育下今年竟然上了高中。这是我大学四年,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我们的情谊有增无减。有一度,我曾天天到她家里吃饭。芊芊爸爸做的水煮蟮鱼狂辣是我最喜欢吃的。

   我写得很单薄。她可能会生气。呵呵。其实她应该是值得好好描写的一类女生。80年代末期出生的新新人类。
发表于 2004-10-13 16:3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恋爱的大二(上)
21.寝室调整

   大一就这样过完了。上面20节基本概括了我在大一时经历过的一些值得回忆的事情。当时的委屈,愤怒,骄傲,不满,敏感,现在想来都淡了。谁没有这样的一些经历呢?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成长——就是对曾经刻骨过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淡然甚至是麻木。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考完了以后,学校决定寝室大调整。因为学校又建了新公寓,同时要拆除一大半旧宿舍楼。因此要求各个班调整一部分人去住新公寓另外留少数人住旧宿舍。

   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浪。具体交代一下公寓和宿舍的区别。公寓是新修的房子就是四个人一间,各占房间一角,上面是床,下面是电脑桌,带阳台和卫生间,室内装修好了的,有宽带和有线电视。一年住宿费是1200。而宿舍就是以前的旧房子,六到八个人住在一间杂乱不堪的房子里,卫生间是整栋楼公用,半夜是断然不敢走到走廊的尽头去上厕所的。四周是一圈高低架的床,中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是桌子。一年的住宿费是500。

   价格与价值的关系已经体现的很明显了。

   我相信如果不考虑钱的因素,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住在这个旧的宿舍楼里而不去住新的宽敞明亮的公寓。

   于是,一个1200一个500,700的差距让我们犯难了。

   说实话,学校刚刚宣布调整寝室的时候,那些英明的领导们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家庭条件好点的就住到公寓去,家里穷点就继续住在这阴暗潮湿拥挤不堪的宿舍里好了。可是这贫穷与富裕的界限怎么划分? 现在的孩子,现在的大学生已经不是像上一辈的领导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学校公布消息的那天晚上,整个寝室没有一个人明确表示要继续住在宿舍。罗艺林和苏萧则是很坚定的说肯定要住公寓啦。

   郑瞬言说无所谓。章含烟那时候已经出国。

   罗艺林问我,我也装作很轻松的说了句,无所谓吧。

   没有人问叶离。

   第二天班主任来登记有多少人要继续住在寝室,因为本班只要求留5个人也就是20分之一的女生在这破楼里,其余的都要去新公寓住好楼。

   结果,班主任当场就大发脾气,就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他在那里很生气的说,都要去住公寓,我们班100女生可学校只分给我们班95个公寓床位,那你们说怎么办!

   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要继续留在宿舍楼里!

   这让班主任大为恼火,而我明白了,其实大家都有着一样的心思。

   是的,何必为这700元钱掉价呢?主动住宿舍,放弃住新楼,不是主动降低自己的身价,告诉别的同学我比你们穷,我不能够再和你们一起住公寓了吗?是的,自尊和面子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700元平摊到每个月也不过不到60而已。每个月多出60元钱就可以让自己的住宿环境有根本的改善,更关键的是这60元钱可以证明我和你们是同一档次同一水准的。60元可以买来四年的自尊。这是多么值钱的60元啊。若是自己自愿主动留在旧宿舍,这阶级层次也划分得太明显了,就等于说自己和绝大部分同学不再是一个阶级的了,以后见到你们这些住公寓的人,还怎么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地打招呼?就算我可以做到若无其事,那些搬到公寓里的人背后会怎么议论我呢?从此以后将怎么看待我这个与她们不再是同一阶级的人了呢?

   一群女生在走廊里小声的议论着。唧唧喳喳。昏暗的走廊弥漫着各自诡异而无奈的心事。

   最后,班主任总结呈辞,你们最好还是有人主动提交申请留在宿舍住,看是哪5个人。不然,明天就不好办啊,我可能将按具体情况指定一些人住宿舍,名单后天就要交到学校去了。

   大家唏嘘了一阵,人都散去了。有几个女生站在走廊昏暗的路灯下继续小声的说着什么。

   回到寝室,罗艺林再次强调了她是绝对不会住寝室的了。“我受够了,刚从家里搬来时真受不了啊,你想想,家里那么宽敞干净,搬到这鬼地方来,刷个牙都要排队,还搞得裤脚上都是脏兮兮的水。哎,快点搬快点搬!你们都住公寓吧,那我们几个人又可以住在一起了!我好高兴呀!”

   恶心两个字,我心底默念无数次。真拿这种女人没办法,  恶心死人不偿命。

   我想如果有足够多的人主动申请住宿舍,那么我也申请算了,这个足够多,就是一半的女生吧?

   回到寝室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情。刚交代完事情的经过,妈妈就说,那你就住公寓啊!你晚上胆子小,住宿舍晚上从来不敢喝水,怕要半夜上厕所,住公寓就不怕了啊!就住公寓,听妈妈的话啊!多交700元钱就多交700好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有点颤抖,眼泪在眼里打转。只有我自己知道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只不过是一种敷衍而已,只不过是为自己想住公寓找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借口说是父母让住的,借口让自己不那么内疚。而自己早就下了决心绝不能够为了那700元钱丢掉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和面子。而自己也早就知道父母会让自己搬到公寓去住。我竟然连承认自己的虚荣都需要找到一个借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

   快睡觉的时候,郑瞬言忽然说,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吧,我想住宿舍算了,搬来搬去很麻烦。

   又是罗艺林第一个叫嚷起来说,不会吧!你爸爸妈妈那么宝贝你,怎么会让你住宿舍呢?再说你家又不是没钱啊!

   郑瞬言没有再说话,也不给大家解释。

   叶离忽然也说了句,郑瞬言,我也想继续住在宿舍,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郑瞬言说,我还没想好。

   寝室很安静,我听到有人轻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谁。
发表于 2004-10-13 16:32: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恋爱的大二(上)
22.轩然大波

   第二天一早,班主任又到宿舍楼来了,大声宣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共只有2个同学跟我说主动留在宿舍。但是我说了,学校只给我们班在公寓那边留下95个床位,因此,对不起啊,我只有采取强制措施了。我调查了一下你们进校时填的那个关于家庭经济情况的调查表,又和几个班干部商量了一下,强制安排5个人留下来。希望大家配合一下工作啊。现在我开始宣布下面这些同学的名单。
   一群唧唧喳喳的女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耳边爆炸。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女生陆续迅速地低下了头,我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有我,心就随着这两个念头一下子跳上去,一下子又坠下来。好像那一刻,除了这两个选择头脑里已经没有别的内容了。而已经忘记了一切实际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一心躲避着那个名字,提着的心悬在那里晃悠。

   很多火星般的东西在头脑里东突西撞,找不着方向了。无法找个理由去同情自己说服自己。只觉得脑海里乱成一团。有我和没有我都是应该的,是的,是该有我。父母那么辛苦,现在学校安排我住宿舍我就可以为爸爸妈妈节约700元钱了。700元,爸爸妈妈可以过一个月了,还可以买好一点的伙食,700元,妈妈的关节炎就可以买个仪器治疗一下了,700元要让爸爸辛苦大半个月了……可是,怎么可以有我呢?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下宣告我的贫穷我的尴尬我的难堪我的颜面无存呢?同学会怎么看我?她们会瞧不起我,她们会在背后说,原来易粉寒家庭状况这么糟糕啊好像看她平时吃穿什么的都还可以嘛!不久全班同学都会知道我是这个班在以家庭经济状况为原则的竞争中被淘汰的那一个。这个楼每个认识我的人也会知道,从今以后她们都要搬进新公寓了,而我再也不能够和她们一样了。每个认识我的人的人都会瞧不起我,散会以后每个寝室都会议论纷纷,都会谈到我,都会猜测我家里的具体情况,都会分析为什么我也会被安排留下来住宿舍,我会成为她们的话柄,她们以后见到我都会有尴尬的笑容……我心乱如麻,一千种一万种想法都在心里升上去又消散,迷迷糊糊,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叶离”班主任念到了叶离的名字。我看了叶离一眼,她低下了头。我想,真可怜,就这样众目睽睽下被人以穷困的名义分离了出去。

   等到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我才发现5个住旧宿舍的人的名单已经全部确定下来了。没有我。挤在走廊里的班上的那些女生每个人的都有一副生动的表情,悲伤的或者快乐的。那些没有被念到名字的的同学在那里欢呼雀跃,已经开始商量我要和你住在一个宿舍而不愿意再和某某某住一个宿舍了。而剩下的那些都黯然的低着头,有的在和班主任说着什么。

   这世事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茫然的站在那里,想起刚才那一千种想法里并没有考虑到公寓的住宿条件比这破宿舍楼要好得多。似乎与自尊所受到伤害比,环境的恶劣已经不足以道。觉得自己的虚荣得可怕。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哭出声来,边哭边在那里说,老师,我觉得这样不公平!为什么一定要就要安排我们几个住宿舍,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问过我们是不是真的想住宿舍,是不是真的住不起公寓吗?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

   那女生的哭声越来越大,我忽然也觉得很难受,非常非常的难过,那些压抑在心里的复杂感受在体内东奔西走寻找出口。我的眼泪也开始在眼睛里转来转去了。

   那些刚才被念了名字的女生陆陆续续地哭出声来。那些刚才还欢呼雀跃的女生陆陆续续收起了笑容。只在那里小声议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泪眼婆娑地去找叶离的影子。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班主任一见他的意见得到这么多人的反对,闹得一群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也没折了,只在那里诉苦,那你们叫我怎么办,那总不能够100个人住95个床位吧!他一定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哭成这个样子,也会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小声提议了下,可以抽签。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角色开始反串。刚才哭泣的那些女生,这时候犹如获得重生的机会般,脸上的泪慢慢干掉,表情恢复正常。而刚才笑着闹着商量怎么住公寓的女生脸上露出担心忧郁的表情。

   年迈的班主任对此一定感到很纳闷。因为也许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有钱就住公寓,没钱就住宿舍。

   可是,人的心,远比物质复杂,哪能这么容易就分出个高下贫贱来呢?

   抽签当场就举行了。100个纸条,95个写着公寓,5个写着宿舍。顺着寝室的门牌号码来,挨个抽。

   每到有人抽的时候,所有的人自觉都安静了,共同营造一种肃穆庄严的氛围。等到那人打开纸条的时候,总是一阵唏嘘,无论她抽到的是宿舍二字还是公寓二字。

   前4个宿舍的签都被抽走了。这时候叶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走廊里了,她说,不用抽了,剩下的那个宿舍给我吧。

   所有的目光投向她。

   她非常平静。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轮廓已经不清晰,可是我始终记得她眼里的平静。有一种淡淡的光。灯光那么暗,她的影子那么单薄。而神色却被黯淡的灯光渲染得凝重起来。

   原来,这个女孩子是勇敢的。所谓勇敢此时的定义就是可以战胜自己的虚荣和胆怯。

   奇怪的是抽中的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不满反应。尽管有的人就是刚才被念过名字指定要求去宿舍住时哭了的女生。

   服天不服人。若是天的安排,我承受,若是人的践踏,我抗争。

   那一刻我似乎没有了任何想法,起初的那一千种思绪一扫而光。

   住宿舍的人名单是安排好了,可是搬家这件事情就足以让所有的女生头疼了。进大学时大家带来的家当都差不多多,无非是少量的衣服和少量的书籍以及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什么的。一年下来,阶级差距就明显了。有的女孩子的衣服用两个大箱子都装不了。有的女孩子光是书就有一立方米那么多。而有的女孩子所有的家当用两个行李箱就收拾好了。

   搬家的头一天晚上,所有的寝室都像是被打劫过一般,一片狼藉。地上全部都是书,一捆一捆的书,一堆堆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杂物。纸片与霓裳齐飞,垃圾共杂物一色。这个小娃娃陪我睡了一年我舍不得扔,那个水杯可以用来做笔筒也不忍心丢掉。女人的琐碎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清理得不耐烦,扔掉了一半家当,凡是半年内我没有碰过的东西都扔了。干脆。

   清理家当是一难事,把这家当从校园东区搬到西区更是一大麻烦。其实也简单——找男生帮忙啊,其实也不简单——这不简单就在于,搬家那天你可以找来多少男生来做免费劳动力就代表你有多少准追求者和关系暧昧的男生。找来的男生的数量和该女生的魅力指数直接挂钩。这些女孩子微妙的心思,男孩子不见得揣测得出。

   搬家那天,我看见无数男生在我们寝室楼里飞进飞出,扛着大包小包异常勇猛。那些平时对他们不理不睬的小妞这会儿也肯柔声柔气的问句,累不累之类的废话。当然是废话,要是不累,女生干嘛不自己扛。男生也高兴,女生也高兴,真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这样的情形下,搬家很快就完成了。那一天,整个校园里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飞奔的人,大家像是在逃荒,领导老师们坐在树荫底下乘凉,指点江山,激扬学生,指挥作战。老师和学生,一静一动,相得益彰,生动有趣,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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