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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月满西楼

[舞文弄墨] 【长篇小说·非常】王女高阳<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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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知道你听见了……对不对?那曲子非常妖娆的,就像蛇,让人只想随着它扭来扭去,对不对?……”
  “贫僧并未听到公主所说的西域舞曲。”
  “你说谎!你肯定听到了……辩机,你说你听到了……辩机……辩机……”随着那西域舞曲的节奏,我慢慢陷进模糊而暧昧的回忆当中,仿佛饮了酒微熏一般,只是懒懒的伏在桌上,将脸靠在滑腻的手臂上仰头痴痴的唤他的名字。

  “……公主大概是周车劳顿太过辛苦了罢?请您好好休息,贫僧告退了。”辩机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起身就想走。
  “不!我一点都不累!我不许你走!”我像个撒娇的孩子,就是不肯放他离去。

  辩机再不多语,我们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他起身向我施了一揖道“天色实在是太晚了,请公主准许贫僧告退。”
  大概已经是四更天了罢?我点点头,笑着说“你去罢。”
  眼见青色僧衣在我眼前消失,不禁吃吃的笑起来,我是来狩猎的,岂肯轻易放手?!

  第二天大早上的,房遗爱便来找我,开腔便是小心翼翼的抱怨“公主,听说昨夜你单独留一个年轻僧人在房里了……”见我并无怒色,便继续“公主,这样传出去不太好啊,请公主……”说到这里,房遗爱便停住了。
  哼,我知道他是想说‘请公主自重。’

  我也不搭理他,只是冷冷的说“请驸马别忘了大婚当日说过的话,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就算是传到了父王那里,也由我一个人去顶着,请驸马您放宽心罢!”
  “是,是,有公主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其实……公主您也该知道,我无非是为了公主您着想……”
  “行了,你下去罢。”我冷冷的打断了房遗爱的话语,看着他退出我的闺房。

  十六年了……终于遇到如此出色的男子,叫我怎肯轻易放手?!

  是夜,我仍是叫人召辩机进来。
  我闭目细听,来了……他来了……我听见他男子的脚步声像悦耳的鼓点般敲到我的心上……来了。
  辩机仿佛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似的,表情僵硬,一副戒惫待敌的样子。我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只是任凭两个人这样枯坐着。
  反正——我不放你走,看你怎么办!

  房间里只点了一支蜡烛,烛光半明半昧,我隔着这幽幽的亮光凝视那眉目如画的男子,只是这样凝视——只见辩机目不斜视,结跏趺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闻不问,不看不听,不想——怎会不想?我知道他正在想我!我知道他正在用心眼看我!我知道!

  房间寂静无声,辩机仍是闭目不语,只见不停的有汗从他的额头流下来。
  “很热罢?”我转身推开窗子,一轮明月高挂于夜空中,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我不禁赞道“真是风月无边哪。”

  凉风习习,禅房仿佛在瞬间凉爽了许多,气氛也渐和谐,辩机张开双目,那眼睛——炯炯有神,看了就叫人喜爱。
  我笑着说“辩机师傅想必很累了罢?”
  “是……觉得有些疲乏了。”辩机仍是汗流不止,末了又补一句“大概是因为近日贫僧一直研习经文之故罢。”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来是因为研习经文之故啊——我还以为是——”我故意拖长语气看他的窘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就下去休息罢。已经很晚了。”

  辩机闻言有如大赦,几乎是夺门而出。
  我的笑声银铃般的追随他去了,罢了罢了,明天再来折磨你罢。看你能到几时!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夜里,我从热气蒸腾的浴桶里步了出来,施粉,描眉,点朱,梳头,更衣,对镜自顾,正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红颜易老,怎禁得起让我一等再等?!

  于是再叫人召辩机。
  两枝高高的红烛,火苗一跳一跳的,我与他隔桌而坐,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后面墙上定有两个硕大的影子,紧紧的,将要融在一起。

  “我有一句经文不懂,还望辩机你能为我答疑解惑。”
  “不知公主指的是哪一句?”

  “我不懂的……就在这里。”我缓缓的将手伸出,假意要去翻桌上的那本《楞严经》,借他的目光转移之际,一把将他的手扣住,正摁在《楞严经》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将手抽出来,但终究只是动了动,没再挣扎。

  我紧握住他的手,斜斜的睨了他一眼,道“《楞严经》里说摩登伽女用婆毗迦罗先梵天咒来色诱佛佗阿难。我总是觉得那是在说假话,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是不会用什么魔咒的,只要用心——只要是有这个心,也就成了。你说——对不对?——”
  “……”

  屋间里鸦雀无声,真是太静了。
  “不知道《摩登女经》你有没有读过。”我又再发问。
  辩机索性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读过。
  “那经里有一句话我怎么也记不得了,还得请你告诉我呢。”
  “不知公主说的是哪一句?”

  “经里说如来佛祖问摩登伽女:”汝爱阿难何等?‘,那摩登伽女是怎么回答的呢,你能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么?“
  我早已密密的布下陷阱,辩机,我是有真心的,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辩机的头上冒出来。“恕贫僧才疏学浅,这段真的记不得了。”
  居然还想逃?!我怎肯放手?!

  “真的记不得了?——那——就由我这个‘摩登伽女’来告诉你罢……”
  “不……不劳公主费心了,贫僧自会去查找经书。”

  “怎么能不用呢?”我探身到辩机面前,轻轻的用手抚着他的脸道“摩登伽女对佛祖说‘我爱阿难眼……”说着我的手便抚上他的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我的手一直在移动,依着经里摩登伽女的痴痴爱恋,我温柔的抚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如痴如醉,如怨如慕。

  辩机闭着眼,做最后的反抗,“当时如来佛祖答道‘眼中但有泪,鼻中但有洟,口中但有唾……”我用纤纤玉指轻轻抚住他的口,“不要再说了,那些都是假的,摩登伽女不过是痴痴爱着阿难的女子啊……”
  “耳中但有垢,身中但有……”他还想继续说,我的唇已经覆了上去,他的话终于被我堵住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8:08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域妖娆的舞曲又出现在耳边了,不知道辩机是否跟我一样有这种幻觉,只觉得是梦中一般,那乐曲像一条蛇,顺着我的胳膊蜿蜒而上,不!我的手臂就是蛇!我的手臂蜿蜒在辩机的胸前……
  我听见自己的手指以快速的节奏在辩机结实的肌肉上敲击着,就像舞曲里的鼓声,每一下都是活的,每一下都是喜悦的,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放过他!

  随着舞曲紧凑的节拍,我和辩机仿佛在跳一场疯狂的舞蹈,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在旋转,不停的旋转……在那天旋地转的一瞬间我又瞥见了墙上的那副画——少妇礼拜佛祖的画,我早就说过,美貌少妇对俊美佛祖的感情不是虔诚,而是情欲,我早就说过!

  天还没亮的时候,辩机就起来穿上僧衣,不知怎的,我只觉得那僧衣上满是皱褶,十分可笑。仿佛是佛祖被人压在身下一般,这样想着,便不禁笑出声来。

  辩机听到这笑声后,背轻微的颤了一下,随即双手合十道“经书里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如今我才真是懂了……”说完留下泪来。
  我起身追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避而不答,只是念道“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这句我倒是听清了,他说种种因缘,恶业果报相续相继不能停止,他可是认命了?
  那倒也不错,也许我们真的是前世今生纠缠不休,永远逃不脱轮回的孽债。

  我是玄武门事变后出生的罪孽之躯,那么跟一个和尚在一起后,我的罪孽会不会变多?会变多么?谁在乎,反正早已是一团黑了。

  对于房遗爱,我遣人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送给他做为封口费,从今往后,他自去做他的驸马,我自来做我的公主,互不相干。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8: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贞观十七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二月份,齐王李祐在齐州造反了。那场叛乱就仿佛是刚刚点起的火堆,还没等到尽情燃烧就被父王无情的扑灭了,只余下一缕缕灰色的硝烟。
  叛乱平定后,在审理齐王反叛案的过程中,查出纥干承基与齐王暗中勾结。而承基为了立功以求免死,便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太子承乾想要谋反!

  原来不久前,太子承乾曾密召汉王李元昌、吏部尚书侯君集、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在太子府里秘议谋反之计,据说,凡同谋者皆割破手臂,以丝帛拭血,后烧成灰掺在酒里喝下,盟誓同生共死,准备发动宫廷政变。

  本来太子的秘计是无人得知的,但偏偏因为齐王先他谋反,结果被承基连累走漏了风声。事情传出后,父王急忙立案审理,诏令长孙无忌,我公公房玄龄等人组成专门法庭进行审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汉王李元昌赐死,侯君集以下皆斩,而对于太子承乾如何处置,众臣始终没有达成共识。
  对此,父王也是心力憔悴,夜不成眠。

  而这一年的我,正与辩机在骊山上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关于宫庭里的腥风血雨,我只觉得那都是很遥远的上辈子的事了。

  辩机自会昌寺那夜之后,便真的像认了命似的,老老实实的跟我过起了恩爱生活。

  他在长安城外的骊山上修了一座朴素的草屋,而我带着侍女紧随其后,将各式各样华贵的器具一股脑儿的搬进了辨机那简陋的草屋,什么龙凤锦被啊,金宝神枕啊,还有洗脸用的鎏金鸳鸯团花纹双耳银盆,夜里燃的素面银灯,吃饭用的翡翠流云碗,熏香用的鎏金鸿雁纹镂空银香囊……一到夜里所有的器具都散发出其特有的光芒,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辩机对我带的那些金的银的翡翠的玛瑙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唯独钟情于那只金宝神枕,呵,说它是神枕,其实也只不过是镶金的玉枕罢了,那玉倒确实是好玉,晶莹剔透,辩机爱不释手,说枕着它睡觉,便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辩机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样奢华的生活,可是没办法啊,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的,难道要我放弃?

  夜里,我总是喜欢将辩机那剃度后的光头紧紧搂在怀里——在他在我,都感觉那是一种非常安全的姿势,当他的头埋在我胸前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他似的。

  “咦?辩机你的头发怎么又长出来了,扎死人了。”
  “……也没有多长罢?”
  “快去剃了罢?求你了。”
  我不知道辩机懂不懂得我对他那剃光头发后优雅脑形的喜爱。

  当他的头还埋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敏感的肌肤就隐隐的觉得他那光溜溜的头上有着正在疯狂生长的头发碴,这在我是不能忍受的,我无法想像一个长满黑发的头埋在我的胸前,即使这头黑发的拥有者是辩机。
  所以只要我敏感的肌肤一察觉到辩机的头发有冒出来的欲望,我就赶紧叫他去剃光。
  光滑的,泛着青色的僧人头颅是我的最爱。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如果辩机不是一个和尚,我不会想要他。
  也许,如果辩机剃度后的脑形不那么优雅的话,我不会想要他。

  有一次,当我们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给他讲了一个从命妇那里听来的故事。
  “有一对夫妻,妻子总是嚷着要夫妻双双进寺院修行,可是那丈夫却对妻子说,要是让我离开你,那么我宁愿远离佛祖。”
  我伏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呵着气,用手指细细的一圈儿一圈儿的在辩机那剃得发青的头颅上划着,我处心积虑,伺机而伏——终于逮到机会问“你——会不会为了我而远离佛祖?”

  辩机将眼睛紧紧的闭上,一言不答,我又问了他一遍,他仍然装作没有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半晌,忽然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泪来。

  我没来由的有些泄气,彼时《楞严经》里讲,摩登伽女的魔咒终于被灭,阿难和摩登伽女都被带到了如来佛祖面前,“阿难见佛。顶礼悲泣。恨无始来。”他可是如阿难一般在悔恨?
  我恨恨的道“傻瓜,我是不会逼着你还俗的!”

  他还是不懂我对他的感情。
  他若不是和尚,我不会想要他。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贞观十七年四月,太子承乾终于被废,贬为庶人,流放黔州。

  当侍女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对着铜镜给给自己上斜红妆——先用笔沾上少量的朱红,然后于太阳穴两旁浅浅淡淡的描出弓月形状,不能太急,要有耐心的一下一下的描出来,上颜色是要这样才会显得清淡自然的。

  “皇上已于今日早朝下旨废掉太子承乾。”侍女战战兢兢的低头说道。
  “哦。”我一丝惊讶也没有,这是早晚的事。

  “……”侍女仍然那么傻站着,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还站在那儿干吗?赶紧下去罢,哦!对了,你去告诉房遗爱叫他帮我备车,我今天要出城去骊山。”
  “是,是,奴婢告退。”

  突然,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伸手将那侍女召回“你去把前日里父王赏我的翡翠如意给驸马送去,然后再跟他说我要备车的事,请他快点给我准备好。”
  “是,奴婢这就去。”
  侍女退下后,我仍然对着镜子一丝不苟的抹着飞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

  太子承乾是从六年前那次狩猎开始,渐渐失却父王宠爱的,这在大家是有目共睹,而与承乾的失宠相互消长的却是魏王李泰的受宠。
  父王早已私自表示过想要立李泰为太子,只是因为一些老臣子的强烈反对才不得已作罢,而现如今呢,承乾因为谋反一事已经是带罪之身,被废只是事态发展的必然结果。

  其实,我总是有些疑心……我疑心承乾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一步全是父王一手造成的,因为父王对李泰过份的宠爱而导致了承乾对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太子地位产生强烈不安。

  听说父王审问承乾时,承乾哀嚎道“其实我并不是想反父王啊!我只是想维护自己储君的地位罢了!”,我可以想像承乾是怎样在那冰冷的大牢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那声音必是又尖又细,长长的划破夜空,在父王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关于再立太子的人选,魏王李泰为人残忍,晋王李治太过懦弱,这两人都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惟有吴王李恪能文能武,颇似父王当年的风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惜,父王因为三哥的母亲杨妃是隋朝的公主,所以始终当三哥是异类,不肯亲近。唉,自古为争皇位而发生争斗的事是履见不鲜,不知这次朝廷里又会有什么轩然大波。
  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了,我自在骊山草屋中逍遥快活。

  最是喜爱的骊山之夜啊——我醉意熏熏,手执满满斟着葡萄酒的夜光杯一寸一寸的挪动身体贴近辩机,嘿嘿,辩机,这次我一定要灌你喝酒——因为对于酒肉,辩机他始终未肯破戒。

  “酒能乱性,不饮为妙。”辩机摇着头拒绝。
  “你的性早已乱了,还是喝了罢。”我柔媚的将酒杯送到他的嘴边。
  他转头推开,我有些恼了,嗔道,“你们佛家常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其实处处是色,也处处是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反倒显得死板了!”
  辩机对我的话不理不睬,仿佛不愿意跟我谈论佛经教义似的,这一举动更是让我生气!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跟我讲经说法?是嫌我不够资格?还是嫌我不及他那么有慧根?为什么他老是将我远远的隔在另一个世界?
  “其实你是嫌我毁坏你的持戒之体了?对不对?”他仍是不置一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扔下酒杯,赌气睡去,再不肯理他。他对于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醒来时,只见辩机呆呆的愣着,眼睛里满是血丝,仿佛一夜未睡,我转头向着他凝视的方向望去,说来真是奇怪,这间屋子顶端竟有一只蜘蛛在结网。清晨的阳光一丝一缕的射在蜘蛛网上,蜘蛛悬悬欲坠的模样显得分外清晰。

  “你一夜没睡就是在看那只蜘蛛?”我睡眼朦胧的问他。
  辩机指着蜘蛛网对我说“这雌蜘蛛为了繁殖下一代补充养料,会将刚刚与她交配过的雄蜘蛛一口吃掉。”
  我吃吃的笑着,攀上他的腰,伏耳轻轻说道“放心,我决不会将你吃了的,我只是想将你融化……”

  辩机正色道“不是的,我并不是怕你吃掉,你看,那雌蜘蛛不过是为了繁衍生息,而那雄蜘蛛亦是甘愿,它面临的无非是两个选择,要么是一夕风流之后被吃掉,要么是被陷在网里,无力反抗,两者殊途同归。”
  我的酒猛的一下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愕然于我的惊醒,良久,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伏在他的身上,哭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宫廷中争权夺位的斗争从未停止。有人飞黄腾达,也有人一败涂地。
  四月初太子承乾被废,而到了四月底,晋王李治就被立为太子。

  关于这一次议立太子之争,长孙无忌那老贼起了关键作用。
  本来魏王李泰和晋王李治作为长孙皇后的亲生嫡次子,都有资格被立为储君。李泰比李治年长,手下有一定的势力,再加上他近年来还颇受父王宠爱,所以父王是极想立他为太子的,偏偏长孙无忌出言阻挠,力保李治为太子。
  对此,父王一直犹豫不决。

  一朝天子为什么还要顾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臣子的话?只因为这些年里,父王早已将政权逐渐的交给那些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老臣子了,所以父王不得不忌惮长孙无忌三分啊。
  就这样,以李泰为首的官宦子弟势力与以李治为首的老臣子势力明争暗斗,形势十分严峻,文武百官都上表奏告,希望父王能尽早拿定主意,否则怕再生事端啊。

  终于有一日,父王在两仪殿里单独召见司徒长孙无忌,我公公司空房玄龄,还有兵部尚书李勣,商议立太子的事。

  那天的两仪殿里阴气森然,光线暗的就要看不见人的脸了,只有长孙无忌那像发了酵似的白色面粉脸还明显的浮在幽暗的宫殿里,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偶人一般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晋王李治。

  父王想起往事,不禁捶胸顿足道,“我三个儿子,承乾谋反,李泰和李治争着当太子,我真是感到痛心啊!”父王悲哀的摇着头……突然!他抽出佩刀想要自尽!

  长孙无忌那白胖浮肿的脸仿佛在一瞬间飘了过去似的,几步赶到近前,一把夺过父王手中的佩刀,转身交给了李治,这一行动更加无疑表明了他立李治的决心。
  嘿嘿,朝廷里上上下下谁看不出来?因为李治懦弱容易摆布,所以长孙无忌才坚持要立李治为太子。

  于是父王第一次说出了,“要不然……就立晋王为太子罢?……”满心满眼的不甘愿。
  这样含混而模糊的话语,却立刻被长孙无忌抓了个正着,只见他当即屈膝跪下,一字一句道“谨尊圣旨,如有异议者,臣请斩之。”哼,这是不惜以流血来镇压啊。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4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父王仍然左摇右摆犹豫不定,仿佛商量似的又问了一句“不知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呢?”
  只见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的回答“召问百官,必无异议!”其言下之意,无非是有异议的人都必以“斩之”处理,这样剩下的必定就是无异议的人了。于是,父王最后的一点顾虑也被那老贼给打消了。

  唉——,父王选李治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有那些老臣子的支持啊,父王一向重视君臣同治,所以他认为即使晋王李治懦弱,那么只要有好的臣子辅佐也就没问题了。

  父王总是这个样子!
  替我选夫婿的时候,他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只是觉得即使我嫁的夫婿不好,那么公公房玄龄忠臣感恩,对我也必是好的。
  现在选太子也还是这样子。即使李治他根本就当不好,只要长孙无忌那老贼誓死辅佐,也就是好的。

  过了这么许多年,当年在洛阳苑狩猎的夜里,称心对承乾说的那句话,我终于懂了。
  是啊,父王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因为他是天子,他是一国之君,所以他的子女都只能在帝王的庇护下小心翼翼的成长,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失却一朝天子的宠爱,父母太过强大,子女就会被保护的过份以至于弱不禁风,而我们这些生于帝王家的生命所享受到的已经不是保护二字可以形容了。

  只要父王愿意,他可以左右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命运,甚至使我们结束生命。
  这就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由于隋朝末年国力虚耗过度,以至于突厥势力乘机而起,所以当年我大唐初建时曾经不得不向突厥俯首称臣,虽然事隔多年,但父王仍是深以为耻,必欲雪之而后快。想要进攻突厥或西域,就一定要了解地理情况,而这方面的知识在我国还是一片空白,所以父王只能是一筹莫展。

  贞观十九年正月,玄奘法师从西域取经回来,抵达长安西郊,民众得知玄奘大师归来的消息,纷纷奔走相告,赶来迎接和观礼,整个长安城是万人空巷。

  玄奘法师这次归来,共带回六百五十七部珍贵经书,一百五十粒如来肉舍利,还有各国赠送的佛像数尊,所有经像皆由二十匹马驮运送往弘福寺安置,从朱雀街至弘福寺,内外官僚,都人士子,夹道数十里,真是鲜花满地,盛况空前。

  当时正准备亲征高丽的父王一听到消息,就立刻下旨召玄奘法师入宫面圣。
  二月一日,父王在洛阳宫正式接见玄奘法师。那一次召见,据说是从卯时到酉时,长谈了五六个时辰,不知不觉已是日暮,长孙无忌不得不在在旁边提醒父王时间已晚。

  父王惋惜道“时间真是过的太快了,我还犹未尽意啊。”说完,便令玄奘法师将此去西域十九年里的所见所闻,山川形势,地理特点,风土人情,语言宗教等归纳整理,撰写成书献上来。

  玄奘法师连声答应,继而请求父王下旨搜罗贤明之人参与翻译佛经以及组织译经场所。
  父王笑而推却,“法师精通梵语,是最佳的译经人选,若是再找别人,恐怕译错了有亏圣典啊。”
  玄奘法师答道“昔日秦朝时负责组织译经的鸠摩罗什大师,尚且有徒众三千,而今怎能凭贫僧一人之力翻译佛经呢?恐怕没有后继之人啊。”
  即便是这样说着,父王也仍是摇头笑着,不肯答允。
  就算这样,玄奘法师也不肯死心,再次奏道“等译经僧众聚齐弘福寺后,贫僧请求皇上派兵守卫寺门,不让热心百姓围观妨碍法事。”
  大概是因为玄奘法师的态度非常坚决而措辞又十分得体的缘故罢?这一次,父王终于点头答应了。

  为什么父王那么急着召见玄奘法师,却对法师提出的译经一事连连推拒呢?那是因为父王想了解西域的地理情况啊。对于宗教信仰,父王一向是抑佛重道,生怕玄奘把翻译佛经之事弄的太过哄动,造成民众齐心向佛的后果,所以对译经之事毫不热心也是可想而知了。
  而玄奘法师十分聪明,他哀求父王派兵把守寺门,是表示一切事情都会在父王的监护下完成,请父王放心。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父王是不喜欢佛教的。
  当年玄奘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私自出关,远赴西域取经。跋山涉水,一去十九年,老百姓们都很敬重他推崇他,而对于民众的心愿,在不损害父王利益的情况下,父王还是愿意听从的,正因为如此,父王才会将玄奘当作贵宾款待。

  听到玄奘法师回长安的消息,辩机也执意要回长安会昌寺,不得已,我也跟了回来。

  回到长安城内,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参见父王。
  在进宫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大臣,只见他垂头丧气,连声叹息,和我擦肩而过也仿佛没看见我似的,连个礼都没行就走过去了,我细细辨认,这不是开府仪同三司尉迟恭吗?

  我拽住一个小太监问“尉迟大人这是怎么了?哀声叹气的?”
  那小太监被我吓的又慌又乱,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回公主的话,这都是因为那个玄奘法师啊,他三番五次的进宫见皇上……”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大奇,“这跟玄奘那个老和尚有什么关系?”

  “是……是这样的,玄奘法师看上了尉迟大人的侄子……”
  “什么?!”我吓了一跳。难道玄奘那老头儿和我一样喜欢和尚?
  “公主啊,请您先别急,慢慢的听我说啊……”

  原来玄奘那老头子此行归来,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大堆佛经典籍,还有民众对佛教的推崇,那老头子一天到晚四处游晃,有看得顺眼的男子就说人家与佛有缘,应当出家。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遇到尉迟恭的侄子,竟然一见就喜欢了,抓住人家的手不放,偏说人家是某某罗汉转世,与佛有缘,应当出家。
  那位尉迟公子当然不想出家了,所以便以自己尘缘未了的理由拒绝了。

  可是那老头子竟然贼心不死,跑到我父王耳边去聒噪,弄得父王很不耐烦,最后便下了一道旨,令尉迟公子到了十六岁就必须出家。
  尉迟恭接到圣旨后就连忙赶进皇宫,想求父王取消圣旨,无奈父王实在是怕了唐玄奘的没完没了,所以坚持不肯取消圣旨,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尉迟恭垂头丧气的从皇宫离去。

  唉,真是可惜了的,尉迟大人的侄子我也曾见过一面呢,说起那眉眼,生的和辩机很是相像呢,真是个眉目如画的清秀少年啊,难怪尉迟大人会哀声叹气。

  我回去后就把这事跟辩机讲了,还开了个玩笑。
  我说“这事听起来怎么就像是玄奘那老头子好男……”我“色”字还未出口,就被辩机厉声喝断。
  “不许胡说!那可是德高望众的玄奘法师啊,你怎么能想歪了呢?他能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般为情欲所惑么?”
 楼主| 发表于 2005-8-27 22:5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斜着眼睛睨了他许久,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其实你是挺想当官的罢?”
  “你胡说什么呀?我是一名僧人,何来名利之欲?”
  “既然你不想当官,不想走上仕途,你那么勤奋好学干什么?”
  “……”

  “你这次特意回长安,是想参加玄奘法师组织的译经活动罢?”
  “……”他愣了一下,即刻否认道“没有的事,译经的僧人都是从全国各大寺院里精心挑选的,我有何德何能被玄奘法师挑中?
  “真的?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他避开我的眼睛,远远的答道。

  其实,我知道辩机心里是想去译经的,所以才拿这番话来试探他,果然是遮遮掩掩!辩机,你怎能如此欺我?
  想到这里,登时觉得一股怒火上涌,二话不说就对准他的脸抽了一巴掌,只听“叭——”的一声,只觉得手上又热又辣,刹时间,我们两个都愣住了,几年了,我从未打过他一下——

  他用手抚着泛红的脸颊,愣愣的望着,有怒气,但一丝未发,他一句指责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最恨的就是他这点,一味的逆来顺受,当我是公主?!就因为我是公主?!

  我只觉得脑门发热,身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我用手臂下死力的箍住辩机的腰,只觉得西域舞曲的节奏变的飞快,我仿佛是一直高速旋转着,眼前一片奇异的眩晕,红的蓝的绿的紫的……许多种颜色在我的眼前开了花,我颤抖着,仿佛是有怒火从脚下一寸一寸的烧上来……
  大概是我箍的太紧了,辩机气若游丝的哀求“你放过我罢……放过我罢……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一腔恨意,只是不肯松手,气喘嘘嘘的说“当年慧可自苦于不能安心,便求达摩为他安心,达摩说‘将心来,与汝安。’但慧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心——说!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里?你把心剖出来给我看看啊!它在哪儿!它在哪儿!……”

  我疯狂的在他胸前又捏又掐,恨不得把他的胸膛剖开,哪儿都找不到啊,心呢?心在哪儿?辩机你把心藏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你就不肯把心全交给我啊?为什么?

  我就跟一个溺水濒死的人一般,死死抱住辩机不放。猛的!他一把推开我,低低的吼道“你放过我罢!——”
  我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男人终究不肯为了我而远离佛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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