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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张三的歌

[舞文弄墨] 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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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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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他的声音把我从朦胧中唤醒。
  “我睡着了吗?”
  “嗯,你睡得可香哩。我真想把车子开得更慢些呢。”
  我难为情地笑了一笑。
  “我累了……也许是年纪的关系吧?”
  “十七岁的年纪可复杂哩。”
  梶川也笑道:
  说什么年青人不知疲倦,在现代已经没有人相信这种神话了。
  不论怎么年轻,累了就是累。特别是夏末秋初,在人们常说的“秋老虎”淫威下,即使是我这个身体结实、生机勃勃的人也变得无精打采了。
  暑假还有五天就要结束了。
  “下车吧。”
  梶川兴高采烈地说道。
  “哗……”
  我走下车来一看,不禁惊奇地叫道。
  我是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有时会瞧不起大自然的。因为我一直生活在人工造成的世界,看见的尽是高楼大厦,并且以此为奇。至于说到什么夕阳无限好啦,为层峦叠翠而激动不已啦等等,就会觉得太土气了。
  我这颗饱受城市的柏油路面烧烤之苦的小苗,一旦吹来一阵凉风便会欢呼雀跃不已。
  我所想的一切都那么单纯。所以对于高原地区为什么离太阳近却反而比东京凉快的道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里确实凉快,这是事实。虽然我习惯于城市生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大自然的凉风比城市里冷气机的冷气要舒服得多。
  前面是一个湖,它在强烈的太阳照射下波光粼粼。湖的围围是青翠的树林,树林里一座座分散的木屋隐约可见。
  这些风光当然已经不是纯粹天然而成,是经过人工之手,但它对自然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是避暑用的度假村。不过对我来说它和真正的大自然已经别无二致了。
  “到了……这就是第504号。”
  梶川望着这人工的木屋上的门牌说道。
  “把行李放下吧。”
  “我来开门。”
  我跑上三级的台阶,向阳台式的大门口走去。
  屋里布置得十分舒适。
  由于关门闭户,所以里面的空气有点闷热。我打开窗户,凉风穿堂入室,一下子变得凉快起来了。
  “到了晚上会冷的,所以这里也有暖气设备。”
  梶川把行李拿到屋里来,又说道:
  “我去把车子停泊到屋后。”
  “好的。
  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奇地观看一番。
  屋子并不很大。但它的结构好像旅店的套间一样,外面是放有电视机的起居室,里面是卧室,还有一个足够两个人使用的厨房兼饭厅,各种炊具一应齐全。
  这是一所北欧风格的房子。几乎全是木头结构,给人以异国情调的享受。
  我凭窗外望,看着他把汽车开到屋后停泊。这时天色阴暗下来了。
  一大片云把太阳遮住了。
  我突然想:我这样做合适吗?
  三天前,梶川对我说道:
  “我终于有了三天的夏天休假啦。”
  “夏天已经快要完了。”
  “不到这个时候我是请不到假的。我的工作就是这样辛苦的啊。”
  当时我和他正在市里一家旅店的房间里,吃着侍者送到房间里来的午餐。因为是在白天,所以我不必接口说在同学家里过夜而和他见面。
  在梶川方面,自从我腿部受伤以后他也小心翼翼了。他只是利用中午休息或者因工作外出的时候和我约会。因为见面时间短,所以我们已不能像过去那样尽情游玩了。过去我有时扮作大人,他有时扮作小孩,大家玩游戏,其乐无穷。可是现在没有这样宽裕的时间了。现在我们见面只有一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总觉得没有尽兴。
  对了……我差一点忘了。就在那一天,我和他在电梯里第一次紧紧地拥抱了。从此以后,我和他变成了对等关系的大人,我们不再玩小孩子的游戏了。想起这事,真使我觉得难为情哩。
  后来发生的真知子和横谷老师殉情自杀的事件,对我并不是没有敲起警钟。不过真知子和横谷老师毕竟是别人,真知子不是我,横谷老师也不是梶川。我并没有切肤之感。何况我有信心,认为自己不会陷入真知子的境地。而梶川和横谷老师相比又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当时梶川问我:
  “出去旅行一趟怎么样?”
  “你不好办吧?”
  “出差对我是家常便饭。”
  “怕不行吧?”
  “不是现在去,是三天以后。”
  “这事太突然了……”我摇摇头,“如果暴露出去,我可真的要退学啦。”
  “出去三天两夜。我已经在高原上的度假村订了房间。”
  “如果我不去,你会带谁去呢?”
  我反问道,其实这也是为了掩盖我内心的动摇。
  我和他出外作三天两夜的旅行——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这怎么能不使我怦然心动呢。
  “你是说你不想去吗?那么我就一个人在湖上划船吧,虽然会很寂寞的。那里有一个湖哩。”
  他停了一会儿又催问道:
  “怎么样?”
  我耸耸肩膀,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好吧。不过你要给我找一个借口。”
  于是到了今天,我们俩便来到了这里。
  虽然说是三天两夜,其实扣除来回的两天上真正能够悠游目在地尽情游玩的只有一天。到达目的地后,现在已经是下午四时了。虽然还是夏天,但在高原地区这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他打开门进来了。
  我们从东京来的时候,他穿的是西装,装作出差的样子。但现在他换了一件运动夹克,看起来好像一下子年青了五岁。
  “这房间虽然不很宽敞。但睡觉过夜却是足够的了。”
  他来到窗边,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你不担心出问题吗?”
  “没有事儿!我已经作好了安排。”梶川说着用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明天我们坐汽车在这附近兜风吧。”
  “我不想动了。”
  “呆在屋里不会无聊吗?”
  “行啦!再开车兜风又会出事的。我想呆在这里好好休息。”
  梶川笑道:
  “请君自便!”
  “我们在这里自己动手做饭吗?”
  “不一定。这附近有餐厅。如果通知它会送饭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自己动手呢。虽然我不会做什么可口的佳肴。你说呢?”
  他微微一笑,吻了一下我的前额说:
  “好的。”
  “我们应该在半路上买东西来。”
  “这里应该有超级市场的。找一找导游图吧。”
  我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导游图,果然有一个超级市场。总之这个度假村是一个整体,包括了树林和湖,就像一个大型旅店一样,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从导游图来看,超级市场在湖的对面。”
  “开车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去。你留在这里把厨房用具洗干净好吗?”
  “你拿得了那些东西吗?”
  “只不过两个晚上呀。究竟打算请多少人来吃呢?”
  我说着笑了。
  “行了,我明白了。你从我的钱包里拿钱去吧。”
  “我顺便散散步。我在天黑之前回来。”
  我走出大门,向湖的对岸走去。
  这是一条修造得很好的小路,沿着湖边伸延。我走了不到半分钟,便看见了那家超级市场的红色建筑物了。
  到了傍晚,风变得凉嗖嗖的。不过我反而感到很痛快。我踏着铺了细沙的小路来到超级市场前面,感到十分新鲜。
  市场并不很大,不过前面也停有十多辆汽车,里面有不少顾客。我走进去,拿起—个购物篮子,在里面转了一圈。货架上的货物和城市里一样,这使得我这中城市姑娘不致感到陌生而放心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于自动售货机的生活方式。
  我挑选了做菜肴所需的食品,放在购物篮里,然后拿到结帐台去。
  其实所谓菜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因为我本来就对家务不感兴趣。恐怕在这方面姐姐比我更要拿手哩。
  我付了款,把食品装进纸袋里一看。竟然是一大包。
  “如果开汽车来就好了。”
  我自言自语地走出了超级市场。
  “请问……”
  有人向我打招呼。
  那个人无疑是叫我的,因为周围空无一人,而且她正向我走来。
  “对不起。”
  骤然一看,她给人的印象是“良家妇女”。我拿不准她的年纪,可能是三十七八岁。她给人以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不过她现在和我说话时的神情却显得心绪不宁和踌躇不定。
  “没有什么……”我回答道,“有什么事……”
  “你……你是到这里来过夜的吗?”
  这个提问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不在这里过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市场来买东西呢。”
  我有礼貌地答道:
  “是的。”
  “是吗?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她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但她的动作笨手笨脚,一不小心把照片掉在地上。
  幸好那照片刚好掉在我的脚旁,我无意中望了一眼,我的心不禁突突乱跳,紧张得一下子惊呆了。”
  “我问的是这张照片力的这个人。”
  她拾起照片给我着。照片上是梶川和她的合影。好像是在一个什么宴会上。梶川穿的是晚礼服,而她则是一件闪闪发亮的华丽衣裳。
  你在这里有没有碰见这个男人呢?”
  我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左看右看地说道:
  “我……我今天刚刚到这里来。”
  “是吗?”
  她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大失所望,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感到幸好他没有在这里似的。
  “我在到处找他呢……我有重要的事情。”
  她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吗?”
  我说道。我也只能这样说了。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她又问道。
  “要住两三天的。”
  “你如果碰见这个人,你可以通知我吗?”
  “可是……”
  “我是说如果你偶然发现了他的话。好吗?我住在这个地方。”
  她拿出记事本,在空白的一页写下地址,然后撕下来塞到我的手里。
  “如果你碰见他,请你帮帮忙,好吗?”
  “好的。”
  我答道,我觉得如果我不理睬她,反而显得心中有鬼,令人生疑。
  “谢谢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答谢你的。请多多帮忙。”
  她转过身向市场走去,我也转过身而行,但是走了几步我便停下来,回头去看她,我看见她正领着一个年级比我稍微小的姑娘在说些什么。
  我把买来的那包食品捧好,打开了她写给我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
  “XX湖宾馆304号梶川。”
  上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哦,原来她是他的太太啊。我把字条重新折叠好,捏在手里,又再迈步前行。
  看来她和我打招呼只不过是偶然的。但细细地想一想,但又不尽然。
  大概梶川的太大听说丈夫和一个女人到这个避暑胜地来了,于是也跟着追来。但梶川当然不会用真名租用房间的。如果她逐个木屋去打听,这又不可能,因为木屋太多了。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想到他也许会到超级市场来买东西,便到这里来等候。
  如果她向那些上了年纪的夫妇或者男女打听并且请这类人帮忙。他们很容易会猜到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像我这样的少女,不谙世事,大概会热心帮忙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正是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竟然会和她的丈夫出双入对到这里来同栖共宿!
  我加快了脚步往回走,但是总觉这条小路比来时长了许多。
  我感到那位太太在求我一旦碰见她丈夫时通知她的那副神情,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拼命压制自己感到害臊的情绪似的。
  我听梶川说过,他的太太确实是他任职的公司里一个大头头的女儿。但刚才我见到她的那副神态却完全没有摆架子或者瞧不起别人的模样。相反的,她给人的印象却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天真无邪。
  当然她是想避免流露出一副丈夫品行恶劣而自己则是受害者的可怜相。这点从她写字条给我时的神态也可以窥见一斑。
  她住的地方虽然离我们很近,但并不是同一家旅店。本来她可以租一间和我们同样的木屋,但她没有这样做。这可能是由于她既想碰到丈夫,但又不想显得是拼命地寻找。于是采取了折衷的办法。
  这位太太是不是已经求过好几个像我这样的年轻姑娘帮忙呢?也许她将会在旅店里呆呆地等着那些几乎是一无所获的电话吧?
  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我对此一无所知。当然我没有理由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天色突然昏暗了。我加快步伐往回走。
  四周暮色苍茫,风变得寒冷了,天空染上了紫黑色,夜幕降临。
  我飞快地冲进了他所在的木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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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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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我装作熟睡的样子。我也许确实是在蒙陇之中,但是我一直清晰地听见床边小桌子上那树种滴滴答答的行走声。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在城市里,哪怕三更半夜也会不断传来汽军的声音以应救护车成巡逻警车的鸣鸣声。可是在这个高原湖畔,听不到一点人工造成的声音。
  对于我这个城里的孩子来说,这种死一样的寂静也令我心烦意乱。
  我听见梶川在旁边的床上翻了一个身。
  我还听见他呼呼的熟睡声。他好像放心似地入睡了。
  他躲过太太的眼睛,带领一个和他的女儿一般大的少女到这里来同栖共宿,并且睡得十分安稳,难道不是这样吗?
  男人的心真是摸不透啊。
  我从床上起来,甩了几下脑袋。接着我悄悄地摸下床,脱去睡衣,换上衣服。
  我并不打算特别保持安静。相反地我倒想看看他醒来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我只和平时一般地换衣服。
  可是他仍然熟睡不醒,好像小孩子一样发出一阵阵平稳的呼呼声。
  我平时很少听到别人睡觉时的呼吸声,只有和邦子一起山外旅行过夜时才听见过。
  我穿上宽腿裤,披上一件薄毛衣,拿起大门的钥匙,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大门去。
  大门静静地闭上了。外面寒气袭人,虽然和冬天的寒冷不一样,但是一瞬间还是感到废人肌肤。这里的空气和城里的深夜柏油路面仍然散发热气是完全不同的。不过虽然冷,我却感到舒适。
  现在大概是深夜二时。周围的木屋,除了大门口的路灯发出苍白的亮光以外,都是一片漆黑。人们已经进入梦乡。
  人们……真的是所有人们吗?
  梶川的那位太太已经入睡了吗?
  我向湖畔走去。那边有一些路灯,发出青白色的光芒。并且在湖面上反射过来。
  刮风了。我的周围不时响起树枝摇摆的声音。
  我问自己: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到这样的地方来干什么?
  如果有人这样问我,我该怎样回答?难道我回答说:
  “我和爸爸一起来的。”
  我可以这样回答吗?但是我只能这样回答。我不可能说自己是和情夫一起来的。
  说老实话,在我今天大胆尝试这样做以前,我连做梦也没有想过会和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这样地双双出外旅行的。
  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当局者迷。情况就是这样。
  真知子是这样的。从旁人来看她简直是胡闹。但是对真知子来说,她只能选择那条道路。因为这事把别人也卷进去了,所以便酿成了悲剧。
  真知子和横谷老师的葬礼在同一天分别举行。这可忙坏了参加葬礼的老师和学生们,因为他们两人的家相距很远。大家身穿黑色的丧服,在大热天里来回跑,累得一股劲喘气。在人们当中,大汗淋漓也顾不上擦一擦的只有真知子的父母和横谷老师的夫人……
  大家都不敢望他们一眼,连安慰之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横谷老师的太太目光呆滞而茫然,和这相比,梶川太太的眼神就明朗得多,虽然她有点提心吊胆,但仍然能保持雍容镇静。
  这说明横谷老师太太的心已经死了,而梶川太太的心还是热的——里面燃烧着愤怒和怨恨的火焰。
  我凝视着远处的灯光,那是什么东西呢?
  虽然周围的风景依旧,但是在明亮的白夭和漆黑的夜晚看来,感觉大不一样。
  那处灯光也许就是梶川太太住宿的旅店吧?
  她一面想到丈夫就在附近某处和另一个女人同床共枕,一面自己却冷冷清清地度过寒夜,这该是什么滋味呢?
  也许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电话,等待著有人给她报信吧?。不然她就是一个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最后真好死了心去睡觉。
  不……从白天她那副神情来看,她一定会不甘心地紧紧盯着枕畔的电话,度过漫漫长夜的。
  我回过头望望木屋,只见窗户一片漆黑,窗帘纹丝不动。他还在甜蜜的梦乡中哩。
  我突然感到气愤。一种无名的愤懑使我近开了脚步。我沿着昏暗的湖边小路向前走。我看见了那个超级市场。当然它已经关门了。但是它旁边那公共电话亭。还有里面那两台红色的电话机却赫然在目。
  我掏一下裤子的口袋,里面应该有零钱的,我摸到了一个十日元的硬币。够了,可以打一次电话。不过如果按错了号,那就完啦。
  那张字条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但仍然在口袋里。我走到公共电话亭,打开了字条。
  我等了好一会儿,旅店的服务台才有人来接电话。当然这里和大城市的旅店不同,那里是通宵服务的。
  “这里是xx湖宾馆。”
  对方的声音仍然睡意朦胧。
  “请你接304号房的梶川太太”
  “请稍等片刻。”
  对方的话是很有礼貌的,但语气却很不耐烦。接着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投下一枚硬币的通话对问是有限的。如果时间到了,电话自动切断,我该怎么办?我忐忑不安。
  过了不久,电话里果然响起了时间快完的警告音。就在第二次警告之前,对方来人接电话了。
  “喂,我是梶川!”
  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清朗,这表明她果然没有睡觉,而是一直等待着。也许会有电话打来,不,更大的可能是没有电话打来,但她仍抱着一线希望,一直在等待着
  “喂,喂。我是梶川。”
  她在电话里反复呼叫。
  “我是……”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今天白天你托我找人的那个人。”
  “噢,对的,你有什么……”
  “照片上的那个人就住在504号木屋。我想大概没有错。”
  “是504号木屋吧?”
  她好像也收到了好些情报,所以游移不决地反问。
  “我说……谢谢你特意给我打电话。”
  “没有什么。就这样吧。”
  “请等一下。我想给你一点酬谢……”
  “不用了。这不算什么。”
  “不过……”
  “打扰你了。”
  我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
  我开始朝向木屋往回走,心里觉得很轻松,也许甚至可以说感到快乐。为什么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的太太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这使我大为感动。这样说也许言过其实,不过如果她等到电话响了许久才睡意朦胧地来接电话。哪么我就会一言不发地把电话切断的。
  我一路小跑着回到木屋,虽然气喘吁吁,但仍然抑制着呼吸,悄悄地打开门锁走进去。
  梶川仍然蒙头大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拿过自己的旅行皮箱,招替换衣胞和洗漱用具等收拾好放进去。我想起了盥洗室,便去把毛巾。浴巾等用过的东西也拿回来。我只拿自己带来的东西,其他一概不要。
  我把床上的被子也叠好。这可不容易,但总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这下可以了吧。我环视一下房间,虽然在昏暗中不可能看得很清楚,但大体上差不多了。
  梶川仍然沉醉在梦乡里。我轻轻地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似的说:“你好好睡吧!”然后静静地打开门。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我刚刚迈开脚步,突然发现有灯光朝这边照射过来。那是汽车的车头灯。
  它大概是出租汽车——不,一定是她。
  我急忙拐向路旁躲在树荫里。那灯光一下子在我身边掠过,继续前进,接着便在木屋前面停下了。
  梶川的太太走下车子。出租汽车又开走了。
  真是千钧一发啊。
  我听见梶川的太太敲门声,然后是电灯亮了。
  “是我!”
  她的声音有点因紧张而颤抖。
  我想像梶川在屋里惊惶失措的样子。不禁觉得滑稽可笑。
  他突然发现我无影无踪,连行李也不见了,一定以为遇见了妖精哩。
  大门打开了。梶川的太太进去了。接着大门又关上了。
  我蹒跚而行……我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呢?这个连我自己也答不上。我并没有突然变成了卫道士,也不是受到良心的谴责。
  那么,我是不是想捉弄一下梶川呢?毋庸讳言,这个思想是有的。也许我对梶川的太太还抱有同情心。
  如果他能够找个什么借口蒙混过关,说只是一个人到这里来休息两三天,而他的太太又相信他的话,那么也许我竟做了一件好事。因为最好就是不发生什么争吵,平安渡过这一关。
  可是,我虽然逃脱出来了,在天亮前这几个小时,我究竟到哪里去度过呢?
  我后面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我回头望去。原来是刚才梶川太太乘坐的那辆出租汽车回来了,它的头顶上亮着“空车”的红灯。
  我急忙扬手拦截,对司机说:
  “对不起,请载我到xx馆去。
  司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耸了一下肩膀,然后开车前往。
  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则把一个女人从XX湖旅馆载到这里来,然后现在又有一个年轻妨娘反过来要到XX湖宾馆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司机的眼光里流露出来的大概正是这样的疑问。
  第二天上午,我一觉睡到十一时才醒来。
  昨天晚上。宾馆的服务台对于我这样一个单身姑娘在深夜来投宿大惑不解,想拒诸门外。但因为我预付了超额的房租,才好歹接收了。
  房间还算舒适,我倒头便沉沉入睡了。
  起床后,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顿觉精神清爽,然后到楼下的餐厅去,这时已将近中午十二时了。
  一个人在这旅店里休息也挺不错。虽然这样的宾馆伙食费很贵,菜肴并不可口。
  我随便要了一份咖喱饭填饱肚子。下一步怎么办了我身上的钱还够用,因为事先带了一笔钱来。但是我已经告诉家里明天才回,如果现在提前回去,反而会叫人生疑的。
  到邦子家里去住一晚,怎么样?
  我不会告诉邦子说和梶川一起来这里度假。因为这种事情是不便于告诉朋友的,哪怕是好朋友。尽管如此,邦子也会收容我过夜而不向我打听。
  咖喱饭来了,我一心一意地吃饭。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我毕竟饿了。
  餐厅里不多不少坐了一半顾客,这样刚好,既不嘈杂也不冷清。看来这里的房间并没有住满客人。
  我吃完饭,又要了一杯咖啡我随便向餐厅门口望去,突然发觉梶川和他的太太正从门外走进来。我的位置在最里面,所以他们俩没有发现我。他们俩在靠南面有阳光的地方坐下。那个位置可以眺望远处青翠的树林,甚至可以望见蓝色的湖面。”
  他们俩一面看菜单一面笑着聊天……这是夫妻之间理所当然的。特别是他的太太显得很高兴,那爽朗的笑声响遍整个餐厅。她和昨天那紧张而失声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他们俩在昨天晚上说了些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我是梶川的情人,我们曾经无数次地缠绵私语,但总是比不上他们夫妻之间长年累月的情话绵绵啊。他们俩的那个封闭的世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挤进去的。
  我突然感觉到他已经到了一个我鞭长莫及的世界去了。这是一个和我完全无关的世界。
  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他只不过曾经来过一下我的世界里,而现在他又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了。
  帮助他回去的人就是我!
  梶川还会再来到我的世界吗?
  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之中。
  我不想失去他!
  人们只有在即将失去某种东西时才知道它是多么的可贵。但是等他知道可贵时却为时太晚了……
  我慢慢呷着咖啡,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梶川。他的脸半朝着我,按理他会发现我的。可是无论他招手叫唤侍者或者举杯喝酒时,都没有发现我。
  杯子里的咖啡完全冷了,我不想再喝下去。等到梶川夫妇两人开始吃饭时,我站了起来,向门口的柜台走去。虽然出纳员说我可以签名然后和房租一起结账,但我还是付了现款。
  柜台的一侧有一个公共电话。在我等候出纳员找回零钱时,一个人走过来打电话了。他就是梶川。他塞进一个十日元的硬币,拨动号码盘。我转过脸去背着他。看着女出纳员。
  “喂,我是梶川。公司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他是给公司里打电话。这些骨干公子连休假旅游也不能安心哩。
  “是吗?……一封信?内容是什么?……嗯,你念给我听。不,等一等。一个硬币的时间太短了。我再……”
  梶川掏出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放在柜台上,大概想让出纳员换成零钱,于是把脸转向我这边。
  “让您久等了。”
  女出纳员把零钱找回给我。我把它们收进钱包里,抬头望望梶川。只见他目瞪口呆正在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把零钱中的十日元硬币全部掏出来,放在公共电话机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喂,喂……嗯,行了。你念那封信吧……”
  我快步离去,梶川的声音在我身后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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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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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有来。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总是提前赴约的。凡是谈恋爱时,求爱的一方都会提前来到约会地点的,即使那些不象我这样性急的人也一定会如此。
  我现在正坐在一家旅店的门口大厅里的会客处的一角。因为是一个角落.所以养不引人注目。
  从大玻璃窗外望,天色已开始昏暗。
  下学期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刚开学时头两周显得忙忙乱就的。特别因为前几个月我在家养伤而耽误了功课所以总得下点功夫追上去。接着又是好几次测验,使我每天都不得安宁。
  自从上次我和梶川到高原湖畔度假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到了今天,由于接连两三天的测验终于告一段落,我松了一口气,于是在中午便给他打了一次电话。再过一些时候又要举行期中考了,我想抓紧时间和他见一次面。
  “你这电话来得正好。”电话接通后传来了梶川高兴的声音,“我刚要找你哩。”
  “真的吗?”
  “是呀。还有上次的事情我也想和你谈谈。今天晚上怎么样?”
  “可不能太晚啊。如果在八时以前,我可以借口说课外小组有活动……”
  “好的,我一定尽早赶到。”
  他的态度还是过去的老样子,这反而使我感到不安。
  在高原湖畔发生了那样戏剧性的事件,难到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也许当作一个笑话,就让它过去了吧。
  于是,现在我便这样地在这里等他见面。
  当然,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拿着衣服到旅店来换了。不过如果我们装作父女的样子,别人大概不会生疑的。
  我后面有一个人走近前来。我条件反射般地露出笑容回过头去。
  “你是瞳小姐吧?”
  唔?他是谁?不过我马上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在梶川公司的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个青年人。
  正确地说,我之所以猜到是他,并非由于记得他的相貌,而是由于他那装腔作势以大人物自居的神态和动作。
  “是的。”
  “对不起。”
  这个青年人一面说一面急急忙忙地坐在我的对面。
  一个侍者走过来,大概是问他要什么饮料。他急急忙忙地谢绝说:
  “不,我什么也不要。”
  然后他对我说:
  “我有些话要和您谈谈……”
  “您是……”
  “我是梶川先生的部下,承蒙先生看得起我……梶川先生很信任我,哪怕是私事也交给我办。”
  听他那喋喋不休的语调,简直好像一个推销员:
  “那么……他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吗?”
  “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如果让当事人双方直接谈,很容易感情冲动。不如让我这样的第三者来谈,我想更会使您理解的。”
  我挺起腰来坐着问道。
  “是我和梶川先生的事?”
  “我听梶川先生说,您是一位很爽宜的好姑娘。”
  我没有开腔。
  “唔……常务董事……啊,就是梶川先生……觉得很对不起您。让你受了腿伤就是其中之一。他还认为现在这样的关系结果也是对您的伤害……”
  他说得很圆滑,滴水不漏。
  “虽然只是一般的朋友交往,毫无特别之处,但社会上可就不这样看了。十七岁的高中生和一家公司的常务董事交朋友……这样下去,一旦暴露就大成问题,对您的声誉也有损害。常务董事出于长辈的义务,不能不避免发生这样的问题。这点您能理解吧?”
  我一直沉默不语。
  “正是这个原因……”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梶川先生委托我一定要来和您谈。我想您一定能够理解常务董事的心情的。”
  他说罢把手伸进那高级西服上衣的内口袋,掏出一个雪白的精致的信封,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
  我终于开腔了。
  “这是常务董事的一点心意——里面有五十万日元。您受伤治疗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这也许是微不足道的……”
  我望着那白得刺眼的信封,觉得它好像把我的眼光挡了回来。
  “常务董事他……他已经和公司的现任董事长的女儿结了婚。这样嘛,他的前途是有了保证,但也得忍受各种各样不如意的事情……他准备这笔五十万日元的钱也是很不容易的。”
  “请你把钱拿回去吧。”
  “不,不!您感到气债,这个我理解。这是当然的啊。您当然不是为了钱才和常务董事交朋友的。不过常务董事没有别的办法报答您。这种事情即使用金钱也不能遗忘的。这毫无疑问。不过如果您推辞不受,常务董事会更加难过的。人们并不会因为您收下这笔钱而改变对这件事的看法的?”
  “不过,我不要!我……”
  我正要把信封推回去,但是他压住我的手说道:
  “您并不是收下他的钱,您只是收下常务董事辛辛苦苦筹借这笔钱的一片心意罢了。不,没有错,在我和您谈话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碰钉子的……今年底常务董事就要出差到美国去,要去好几年哩。等到他从美国回来,大概就要当总经理了。对了,对了,他叫我向您向好哩。那么。我确实把钱交给您啦……”
  看他那滔滔不绝的样子,简直好像录音带似的转个不停,根本不容许你有反驳或者质问的空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急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我鞠躬告辞。接着他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
  我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只见桌上那个雪白的精致的信封好像嘲笑般地向着我眨眼。
  “怎么办呢?”
  妈妈一面看钟一面问道。
  “是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但姐姐还没有回来。
  “如果不回家也该打个电话回来呀。”
  妈妈叹了一口气道。
  “姐姐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唔。是啊,她已经是大人了,出来工作了。”
  妈妈笑了一下。
  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自从上次遭受打击以后,对什么也提不起劲,对别人的事情更加很少关心。今天我才第一次发现妈妈有了白头发。
  我突然感到揪心的疼痛。妈妈愁白了头,恐怕为我操心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虽然在我面前妈妈完全没有流露出忧愁,但是我想没有一个母亲会因为女儿出了事挨批评而高兴的吧。
  “妈妈……您是不是还要去见一次校长呢?”
  “嗯,恐怕要的。”
  “爸爸也回来一起去吗?”
  “这个嘛……也许你爸爸不会回来了。”
  “你们……你们还是决定分手吗?”
  妈妈叹了一口气道:
  “不知道……如果最后决定分手,我会告诉你的。”
  “嗯……行了,我知道了也没有办法。”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就算我想到札幌去打架也是鞭长莫及哩。”
  妈妈说着笑了。我也笑了。
  我记得除了有时看电视被逗引得发笑之外。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妈妈一起笑了。如果姐姐现在也在这里,大家一起笑多么好啊。
  电话铃声大作。
  “噢。一定是姐姐打来的电话,等我来接吧。”
  “行了!让你去接电话,你一定会对姐姐说多玩一会儿再回家吧!”
  “妈妈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倒在沙发上大笑。妈妈拿起话筒:
  “是的,我是冲野……啊,我是她的母亲。我的女儿总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什么?……您说光江她……”
  妈妈的声音也变了。
  我从沙发里跳了起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只见妈妈在急忙作记录。
  “喂,”我知道了。我马上……喂……好的,谢谢您。”
  “妈妈,怎么啦?”
  妈妈放下话筒说:
  “他们说是把你姐姐送到医院去了。我们要乌上去……”
  “姐姐又是贫血吗?”
  “好像不是。”
  妈妈脸色苍白,不过他还是挺住了。
  “我叫出租汽车好吗?是哪一家医院?”
  我拿起电话问道。
  “大约九时左右,光江小姐来了电话……”一个自称是姐姐同事的女人迷惑不解地说道,“她好像情绪很不稳定,又好像喝醉了酒……”
  姐姐喝醉酒吗?这不可能。
  医院的走廊一片寂静。我们只能低声说话。
  “我听光江小姐在电话里说她就在我家附近,于是我立即出去看她……她好像醉了,又好像在哭……她要我陪着她……后来我和她在附近的酒馆又喝了一点酒。我的酒量很小,光江小姐更不行,她一喝便醉了。不过她的心情似乎开朗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们一起走出酒馆……门口有几级台阶,光江小姐一个趔趄滑倒了,她好像扭伤了腰。我想抱她起来,发现她下身流血……我吓了一跳,马上去叫急救车……然后,然后我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妈妈深深鞠躬道谢。
  “不,不,这没有什么……我……对不起,我明天还要上班……”
  “好的,您请自便吧。张江就交给我好啦。真是对不起……”
  妈妈把那个女人送到医院门口去……我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我当然为姐姐担心,但又不觉松了一口气。因为姐姐的事可以使我暂时忘记自己身受的打击,不至于整天不能自拔。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乱糟糟的。
  “……你是冲野小姐的家属吗?”
  一个护士来到我跟前问道。我点头答道:
  “我是他的妹妹。”
  “这是病人的手提袋。我们这里无法保管。”
  我接过手提袋点头致谢道:
  “对不起。姐姐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大夫会向你说明的。”
  护士好像很忙,她急急地走了。
  我重新坐下,等妈妈回来。
  手提袋滑落地上,好像碰到了什么,它的一角有的损坏。我怕里面的东西碰坏了,于是打开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检查。化妆用的小粉盒没有坏,其余的东西便是记事本,小铅笔……
  我的手突然停下来了,我摸到一个厚厚的信封一这是一个雪白的精致的信封。
  这个……难道它又是……
  信封里是一叠一万日元的钞票,大约有一百张,也就是一百万日兀。
  雪白的精致的信封……请收下常务董事的一片心意……
  我好像一下子晕了过去。
  难道她就是姐姐吗?
  过去梶川要我而找借了的不是妈妈,而是姐姐啊!
  姐姐在公司里毕恭毕敬地接电话时的声音和妈妈接电话时的声音一样,而我的声音又很像妈妈。如果我装腔作势像大人一样有礼貌地接电话,那声音当然也就很像姐姐了。
  这么说,姐姐才是梶川的情人哩。
  不过当时梶川为什么那样早便往我家打电话呢?那个时间姐姐是不会回家的呀。
  哦!是“半休”
  那天姐姐下午休息。她一定是在离并公司之前打电话告诉梶川说下午在家……可是她也许在路上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下,耽误了时间而回家晚了。刚好梶川又因为临时有事需要改变幽会的时间和地点而打电话到我们家里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梶川直接往我们家打电话会有危险。但是因为明天姐姐不上班,他无法和她取得联系,所以只好直接打电话到我家……刚好我接了电话,于是……
  走廊里响起了妈妈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急忙把东西放回手提袋里。
  “怎么啦?这是光江的手提袋吗?”
  “嗯。”我装作抱着它的样子,“由我来保管呢。”
  “是吗?啊,大夫来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医生穿着拖鞋睡眼朦胧地走过来了。
  “啊……您是冲野太太吧?”
  “是的,我是她的母亲。”
  “呀,对不起……小姐是流产。”
  “我的姑娘……”
  “您不知道吗?小姐怀了孕啊。”
  “噢……”
  “这个嘛……最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医生苦笑道,“小姐摔倒了,扭伤了腰,造成了突然流产。她流了许多血,现在正她他输血。”
  “她有危险吗?”
  “这个嘛,如果不出现意外,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晚上请留下一个人陪她。”
  “好的。”
  “就这样吧。等一会儿我再来给她检查。”
  医生好像提不起脚步似地踏着拖鞋走了。妈妈低头鞠躬送走医生,然后和我一起进病房去看姐姐。
  病房里一片昏暗,共有四个床位,全都住满了病人。
  姐姐呼吸微弱,她的手腕上缚着一条注射管,里面是红通通的血。
  “妈妈……你知道了姐姐怀孕吗?”
  我低声地问道:
  “不……虽然我多少知道了你姐姐的问题……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呢?”
  妈妈的声音有点颤抖。她又说道:
  “我的脑子里光想着你爸爸的事情了……如果我多关心你姐姐一点儿就好了。”
  我用手轻轻抚摩姐姐的脸——它是多么苍白而冰冷啊。我再摸摸她的前额,慢慢才感到有一点暖意。我总算放心了。
  我独自到走廊去,默默地坐在长椅子上。
  我使劲搂住姐姐的手提袋,忍不住抽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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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1 00: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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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是你呀!真叫我吃惊呢!”
  梶川睁大眼睛对我说道。
  “我打扰你了,对不起。我想耽误你一点时间。”
  这是在某大厦的楼宇门口大厅,我一直在这里等待梶川的到来。这就是本书开头的序曲所写的情景。
  “嗯。不过……我已经来晚了。”
  “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我可以保证。”
  “我明白啦。”
  梶川点点头,然后对着从电梯那边走过来给他引路的那个年轻职员说:
  “对不起,你等一下。”
  在大厅深处的一角地势略低的地方,有一套沙发。
  “你很忙啊……”
  我说道。
  “差不多吧。”
  梶川微微一笑,然后反问道:
  “你有什么事情?”
  “我来这里把这个还给你。”
  我把那个雪白精致的信封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嘛……可是……”
  “行了,那个傀儡般的年青人把它硬塞给我,强迫我接受。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啊。”
  梶川有点坐立不安,他说:
  “其实,当时我应该亲自和你见面解释的……”
  “不过你很忙,而且……说实在话,当时你哪怕写几个字给我。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我懂啦。你不想留下任何足以成为证据的把柄啊。至于钞票嘛,那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当时确实没有对间呀,所以……”
  “你别骗我!”
  我终于发火了,高声叫嚷道。接春我又说:
  “噢,对不起,把你吓了一跳吧?”
  “没有什么……你发火也是很自然的。”
  “其实我并没有发火,真的。”
  我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我来这里是想向你道谢的。这可不是挖苦你,是我的真心话。你让我窥见了大人的世界,它使我看得眼花缭乱,就好像一个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珠宝盒一般……你也许很奇怪吧?我这个冒充大人而又不是大人,但也不是小孩的十七岁的血肉之躯,说话未免太过神气活现了吧?其实我还是个孩子哩。是一个幼稚无知的孩子。这点恐怕你也一定会心里有数的,所以称如果想诓骗我,你完全可以做的。不过你并没有这样做。我冒充大人,你也把我当作大人看待。正因为这样,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很快乐的。我真的要感谢你。不过……后来情况变了。你还记得吧,就在我受伤的那天晚上。那个时候,你完全好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你脸无人色,你颤抖不停,你完全乱了套。于是你把我撇下在医院里,自己一个人逃跑了。你说不是吗?你当时的行为只能说是逃跑……不,你别说话。你不要误解,我现在不是发火,也不是怨恨。就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爱上了你。在那之前我只不过把你看作一个有钱的中年绅士,是一个把我带进大人的世界中去的向导罢了。可是当你把我放到车子的后座,并且求我保守秘密的时候,我才看到你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是和我处于对等关系的……我这样说你不觉得奇怪吧?不过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虽然我当时疼得很厉害,你的话并不能减轻我的疼痛,但是却使我感到幸福……这不是挺可笑的吗?你因为使我负了伤而感到内疚,所以后来继续和我交朋友。而我呢,却是因为开始爱上了你而继续去找你的……我真想叫你一声:亲爱的。但是遗憾得很,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自从我们俩在电梯里互相拥抱,像大人一样交朋友以后,就注定只能有现在这样的结局了。如果我们俩像大人一样处于对等的地位,那么我就不再是孩子,也不是十七岁了。在你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你所玩弄的好几个女人当中的一个罢了……可是我却不懂得这点。我还是一厢情愿地我行我素,结果只有远离你而去。不过……算了。不说啦。覆水准收啊。那个小孩子的我、那个十七岁的我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这个信封里的钱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收下的。如果我真的是个大人,也许我还会收下。不过在这点上我还不是一个大人。噢。对了……在十七岁和大人之间还有一点差别,现在我正处于这个差别之中。要迈步跨过这个差别,我现在为时尚早,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陷入了这个差别之中。而且我还想呆在这个差别之中。不想摆脱它。我没有勇气跨越它进入大人的世界,所以……我不再说下去了。我只希望你沉默地收下这个退回给你的信封里的钱,并且希望你相信,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曾经是幸街的、这就够了。我再也没有奢望了。你明白吗?”
  他默默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点头。
  “我懂了……我知道了你不生气,感到很高兴哩。”
  他拿过信封里的钱,收进西装上衣的内口袋。
  “好啦。我这就放心了。你很忙,还要上走开舍吧?”
  “嗯,我该去了。”
  他开始站起来。
  “等一下。”我移近他的身旁,“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希望你听一听并且记住我的名字。”
  “名字吗?哦,是的。不过……对我来说‘阿瞳’就已经足够了。”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名字不仅叫‘阿瞳’,而是‘冲野瞳’你应该这样来了解。”
  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这么说……”
  “你完全没有想过吗?”
  他摇摇头。
  “我听说过她有一个妹妹……但怎么会是……”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她……你姐姐知道我和你……”
  “不,她不知道。”
  “是吗?”
  “姐姐流产了。”
  我死死地盯住他。但是他避开我的眼光。
  你为什么给姐姐一笔钱?而且又是通过另一个男人来转交的?如果你亲自见一面,低头认错说:我们分手吧,那么姐姐也会不说什么而死了心的……对姐姐来说,你这样做是最残酷的手段。”
  他垂着两手,喘息着说:
  “也许是的……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啊。”
  我没有开腔。他好像下定决心地说。
  “我要上去了。他们在等着我呢。”
  他重新站起来。
  我也站起来,挡在他面前。
  “我想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姐姐。不过现在对我来说……”
  “行了。”我打断他的话,用左手搭在他的肩头,“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静静地把脸伏在他的胸膛。他不知所措地说:
  “我说你呀……不,我真的要上去了。”
  “姐姐昨天从医院楼上的窗口跳下去了。”我说道,“她也许会死去呢。”
  我抬起头来。我看见了他那胆怯的眼光。
  我的左手继续按住他的肩头,右手拿起刀子插进他的身体。他低声呻吟,倒在沙发上。我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用手继续抱着他。
  我的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向空无一人的大厅望去。等到他全身无力而耷拉着脑袋时,我已经是泪眼朦胧了。
  “原谅我吧。”我对他窃窃私语,“如果我不爱你……我是会放过你的。”
  我不愿意放开他。我多么想永远、永远地拥抱他啊。
  但事实不允许我这样。我不知造他是否死去,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轻轻地把他放下,然后安静地站起来,向着电梯那边呆呆地站着的年轻职员走去。……噢,对了,这时我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要办。
  那是姐姐手提袋里厚厚的白色信封,我本来打算拿来一起放进他的西装上衣内口袋里的,但我却忘记拿来了。
  真是没有办法,因为我才十七岁哩。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梶川说道:
  “很抱歉,请原谅!”
  这时我完全清醒过来了,声音也很镇定安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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